“一个独眼?”屠豚听完就把这个人也杀了,剩下的也一个不留全砍了。

  其他人还在问:“独眼?什么人啊?”陀陀他们却知道,问屠豚:“怎么是姜大人?”

  屠豚道:“什么姜大人?不过是个舔屁眼的小人!”他早就看怜奴不顺眼,知道公主也不喜欢这个人。不过怜奴为什么让人盯着他们呢?

  屠豚看看他们的模样,懂了,转头带着人找了一处水井,几人打水冲干净后,再偷几件干净衣服换上,再出去果然就没人追了。

  陀陀问:“他们在追的不是我们?”

  屠豚看那不请自来,跟上的五十几号人,指着他们说:“他们追的是你们!”

  那五十几号人倒有一半多都吓得要跑,好几个还不忘抱拳对屠豚说:“壮士日后见到将军,就说我王五/李四日后再报他的大恩!如今我的事犯了,不敢再拖累将军!就此别过!”

  屠豚暗自叫了声好,总算把这些拖后腿的给甩掉了一多半。剩下的带着就带着吧,爬墙时有人在下面垫脚也不坏。

  他带着这些人想混进莲花台,在城中转了几日,想把宫中倒夜香的车给偷了,人打算杀了。但在杀之前,屠豚多嘴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公主现在在哪儿?”

  倒夜香那粗役狂摇头,就是说不出来话。

  “哑巴?”屠豚掐着他的下巴看嘴,见有舌头,就把刀架到他脖子上:“说不说?”

  这一吓,倒是把粗役的舌头给吓回来了,连忙道:“公主、公主不见了!让人给绑走了!楼里没人了!”

  “绑走了?”屠豚的刀往这粗役的脖子上又切进去半分,“谁绑的?哪天走的?”

  粗役抖如筛糠,“那个、那个大人,独眼的那个……好、好几天了,真的好几天了……”

  到底是哪一天,粗役实在说不清,他不识数,也不知道什么日子,就知道那天出太阳了。

  屠豚问完要杀他,见粗役紧紧挤着眼睛眼泪不停往下流,突然想起公主,放下刀说,“你走吧。看在公主的面上,我不杀你。”

  粗役不敢相信的睁开眼睛,发现是真的!翻身起来就跑!跑了两步又回来扑通跪下,朝着宫里摘星楼的方向磕了好几个头才又爬起来跑了。

  陀陀看屠豚坐在地上不吭声,刀就放在腿上,其他人都不敢靠近,他就过去问:“……那我们,去哪里找公主啊?”

  去哪里找?

  屠豚仰头看着夜空。

  他也不知道啊……

  姜姬端坐在榻上,那些小童就都站在下面,规规矩矩,不抬头看她,也不说话。夜色渐深,他们却没有一个在打瞌睡,反倒一个个的眼睛都很有精神。

  屋里只点着一盏灯,昏黄的光闪闪烁烁,时明时暗。

  ……难道蒋彪今晚不来?

  刚这么想就听到脚步声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看到底下的小童们也全都站得更直了。

  蒋彪进来,绕过屏风,看到姜姬,笑道:“公主在等我吗?”他一挥手,小童们都出去了。他坐在姜姬对面,上下打量她,笑道:“我还以为公主会跑。”他看向窗外,从这里能清楚的看到她来时坐的那两架车,车前还栓着马,周围还没有人看守。

  姜姬后知后觉的看过去——原来那是对她的试探?

  ……真抱歉,她全部的精神都用来推演今晚会发生的事了,没考虑到别的。既然知道逃不掉,她也就早早的放弃了这个选项。

  蒋彪欣慰的说,“既然公主待我以诚,我也不会对公主再隐瞒什么。”他道,“就请公主放心的跟我回樊城吧,我保证,公主在樊城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在我之下,公主,您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会令你就像在乐城一样自由自在!”

  他说他已经建好了摘星楼,就在他家里,楼中的一切都会和乐城中的一模一样。也早就准备好了各种珍宝、布匹。

  她有神鸟,他虽找不到神鸟,却已经命商人去寻找珍奇鸟类,到时可任她赏玩。

  她爱轻云,虽然现在轻云不见了踪影,但轻云的姐妹已经生下了和轻云极为相像的马驹,这当然也是她的。

  她爱美童,他就会给她美童。

  她爱美人,服侍她的侍女全是魏、赵两地的美人。

  就是他的妻子,也早早的被他送回了郑家。

  “公主,你什么也不必担心。”他欺近她,执起她的手,“只要你听我的话,顺从我,我就让你拥有一切。”

  杀人有几种方法呢?

  姜姬躺下时想。

  在缺少力量的时候,武器的强大能弥补这一点。

  但她手中偏偏缺少武器。

  她没有枪,甚至没有一把快一些的刀或剑。唯一可以被当成武器的,是她用来簪发的一枝木簪。这是她千方百计留下来的。木簪虽钝,似乎也不够坚硬,但它的好处是韧,木头断裂后的木刺也能造成二次伤害。

  但蒋彪显然防备着她的发簪,取下来后就扔到榻下去了。

  好吧,她原来打算趁他不备的时候把木簪扎进他的耳朵眼里,这么着能不能扎死人不知道,但一定会把人给扎成重伤是真的,一不小心戳到脑中的什么器官上,嗯,以现在的医学条件来说,大概是回天乏术的。

  那就只剩下第二个办法了,幸好,她是一个老司机。

  “公主。”蒋彪看到姜姬捂住下面不放开,柔声道:“让我看看,不会疼的,我只是舔一舔。”

  “会痛,你别想骗我。”她说,“那些女人都告诉我了,会很痛很痛,像被刀扎了一样,你休想。”

  “那怎么办?”蒋彪也不急着成事,他喜欢慢条斯理的来,“不如,公主来帮我舔一舔?”

  姜姬噘嘴,仍被按着脑袋凑到他的跨下,随即他的一只手就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公主,小心不要用牙咬。”

  现在,是肯定不会咬的。等你魂飞天外时……

  姜姬暗自磨了磨牙,盯着这下面的东西,盘算着到时是咬哪里好,一定要一口就咬下来,幸好,她的牙还算结实,新长出来的上下大门牙一看就很锋利!她记得小时候她甚至能把鸡骨头咬断,咬核桃也不在话下。

  他这个东西,总不会比核桃硬。

  一时屋里只有水渍声和男人的喘息声。

  蒋彪一直指点着,只是公主也太过聪慧,太过配合,少了一些趣味,让他有点失望。

  正自逍遥间,魂儿正欲脱壳而出,一个人突然从门外冲了出来,手握一柄长剑朝着蒋彪就刺出去!

  蒋彪抓起跨下的姜姬就往那人怀里扔!

  果然那人立刻扔了剑去接姜姬!

  蒋彪赤身扑下,拾起剑就照这人当头劈下来!

  卫始抱住她,把背露出来。

  但半天都没有剑劈下,他抬头看去,见蒋彪瞪着他们,僵住了。

  后腰是凉的。

  蒋彪把头扭过去,刺客比他低,他低头看,是一个陌生的人,就是眼睛很熟悉,熟悉到……他曾无数次见过这双眼睛,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卫始见机夺过剑,刺进蒋彪的腹部又拔出来,再刺进胸口。

  蒋彪倒下了。

  卫始抱住他,不敢让他摔到地上,却看到另一个人也从后面抱住了蒋彪,两人都是一怔。

  姜姬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捡起衣服穿上,小声说:“把他放到榻上,不要惊动了别人。”

  蒋彪被放在了榻上,身上三处全是致命伤。

  他的眼皮还在颤动。

  但人已经渐渐凉了。

  卫始看到那个人在看蒋彪,悄悄把姜姬挡在身后,拔出剑,护卫着她。

  她按了下卫始的手,看着那个枯黄头发、一身狼狈的人,复杂的喊出了他的名字:“蟠儿。”

  “公主。”蟠儿回过神来,立刻道:“公主,请快逃!他们一会儿就会发现了!”他左右看了一眼,说:“我会往西边逃,你们往东边跑,到时他们就会来追我了!”他说完,对卫始点了点头。

  卫始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显然他也是来救公主的,抱拳道:“多谢壮士!后会有期!”然后就要去抱姜姬。

  “逃不掉。”姜姬摇头,“也不必逃。”

  她看着蒋彪的尸首,一时不相信这个人就这样死了。

  她让卫始把剑拿过来,让蟠儿看,“你看这是谁的剑?”

  蟠儿单膝跪下,凑近一看,“怎么会是……”蒋龙的剑?

  这不是正好吗?

  歪打正着。

  “我们不用逃。”她把剑用蒋彪的衣服包起来,递给蟠儿,“你带着它走,把它藏起来,然后再回来找我。”

  蟠儿犹豫道,“公主……不逃吗?”

  姜姬摇头:“我要去辽城,你去辽城找我吧。不过,最好在半年或一年后。”那时,蒋彪的死如果不是被彻底埋葬,就是已经烟消云散了。

  蟠儿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打算,没有多耽误时间,背上剑,转身就走了。

  卫始也懂了,跪下道,“公主,这样能行吗?”

  “行。”她肯定道。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会担心蒋龙会替蒋彪报仇。但在金潞宫那一夜后,她已经看透蒋龙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早晨,蒋龙来了。

  他看到小屋前那一群被拦住的小童,而守在门前的,竟然是公主的侍人。

  ……难道一夜之间,蒋彪就被公主说服把这些人放出来了?

  他走过去,那个拦住小童的侍人却让开路,恭敬道:“公子,公主要见你。”

  蒋龙听到这话,觉得有点不对。

  他走进去,绕过屏风——

  姜姬坐在榻的一角,另一边的榻上则是蒋彪已经凉透的尸首。

  蒋龙目眦欲裂!正待喝骂,姜姬道:“行云还是先去看一看是什么伤了太守吧。”

  蒋龙瞬间就想起了自己的剑!那柄留在公主手里的剑!他立刻冷静了下来,走到榻前,只是用手比了一下蒋彪胸口和腹间的伤口就知道,这是他的剑……

  “没人知道太守来这里。”她说。

  “……太守的从人知道。”他说,“他们今天下午就要来迎接公主和太守了。”

  姜姬道:“那就要行云再辛苦一回了。”

  蟠儿守在樊城到这里的要道旁,当他看到丛伯骑马而来的身影时,已经用不到他了。埋伏在道旁的蒋龙的人已经扑了上去,纠缠着丛伯,把马绊倒,将他袭杀。

  蟠儿一直看着,直到他们把丛伯的尸首拖上马背,飞驰而去后,他才跪下,对着那个方向磕了几个头,起身往另一边走去。

  在小屋旁挖了一个大坑,四十多具尸首被扔在里面,姜姬看到其中还有几个侍人和几个宫女。

  “……”她蹲了下来,闭上眼睛。

  卫始跪下来五体投地:“请公主责罚。”

  “不用。你起来吧。”她拍了拍他。

  早就知道他能潜进来却没有见到守卫,肯定是有人在外面引开了人。让侍人和宫女假装逃跑,蒋彪身边的人才会变少,卫始才能偷溜进来救她。那些“逃走”的人,也不可能活着……

  这些人都是为她死的。不管是这些蒋家侍卫,还是侍人和宫女。

  几匹马跑来,又往里扔了一个尸首。

  那个尸首在坑里打了个滚,露出半张脸。

  丛伯。

  姜姬木然的看着这一幕。

  坑被填平,因为放火焚尸会引来人,会被人注意到,只能这样做。

  蒋龙走过来,“公主,我们该出发了。”他们要把这两天的差距赶回来,他要假装他从未遇上蒋彪,蒋彪是在来找他的路上,被别人杀了,谁杀的?

  “龚家怎么样?”她坐在车上,认真的给蒋龙找替罪羊,“冯家老弱病残,哪里杀得了人?你现在落下去了,再少一个蒋彪,龚香还有什么可惧的?莲花台就是他一人独大了。”

  蒋龙盯着她看,半晌才道:“我不如公主。”

  姜姬,“行云,你是男子,我只是个女儿身,女儿家又哪里比得上男子呢?”她说,“我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蒋龙听了这话,心里舒服了一点。虽然被公主算计了,但,蒋彪死了。这个结果也未必就不好。

  说起来,也怪蒋彪不好。他这才叫终日猎鹰,却被雀儿啄了眼。

  死不瞑目啊。

第188章 辽城

  辽城,位于鲁国西北边陲,与燕国相邻。

  住在这里的人都是鲁国、燕国两国的军奴、士兵的后代子孙,也有逃奴逃到此地,因为在辽城,只要愿意当兵就能有军籍,虽然以后的子子孙孙都只能靠当兵为生,但以前不管做过什么事,哪怕杀人放火,都能一笔勾消了。

  在这里的人不以种地为生。以前有军屯,但大家都不种地,就干坐着吃粮草,吃完了将军就带着军队去附近的城镇“收粮”,还发生过直接把城里的粮库给搬空的丑事,致使辽城附近十城九空。后来燕、鲁两国休兵止戈后,军屯里的粮食又被“偷偷”拿出来卖掉换钱,当时还有大商人前在此地收粮,反正粮草卖完了,就去附近的城镇要粮就行。最后附近的城镇一听说是辽城来的,无不嫌弃厌恶,辽城也就更不容于此地。

  蒋龙说完,笑道:“公主,这就是你将要去的地方了。”

  一处极恶之地。

  这样的绝地也实在是难得。

  姜姬挑开窗帘,外面是一片荒野。和乐城不同的是,乐城城外的荒野至少还有草和树木,这里的荒野连草都没有,裸露的地面一吹就刮起一阵烟尘。

  从十几天前以前,就再也没有经过任何一个村庄,也看不到城镇了。而这里甚至还不到辽城。

  从那天后,蒋龙再也没有提起蒋彪,对姜姬也变回了彬彬有礼的样子,不但给了她两辆车供她和她的宫女、侍人乘座,还不再派人看守监视他们。

  ——但让他失望的是,公主真的没有逃走。

  走了二十多天以后,他们终于到辽城。

  辽城太守杨云海听到有“蒋姓人”要求见他时,仍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怎么说的?”他一边问,一边从榻上下来,稚妾连忙替他整衣、束发、戴冠。

  “他自称是蒋淑之弟,蒋珍之子,要求见太守。”从人实在不敢确定那人到底是个骗子,还是真有其人,“太守,你看是真是假……”

  杨云海摇头,“又不曾见过蒋珍,哪里知道他儿子长什么样?”他反问从人,“你看呢?”

  从人道:“我看他的样子,实在不像辽城的人。倒真有几分名门公子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