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种能杀人无形,见效极快,可以说吸到喉咙里就基本没救了,她猜应该是某种带有腐蚀效果的毒药,吸入到气管里,腐蚀气管,以现在的医疗技术而言,这真是神仙难救了。

  除了毒药之外,他还积极表现他别的用处,在吃喝玩乐方面,他也是花中魁首,酒中将军。

  他做的春药极为优良,能达到让人吃了不伤身,却能助兴的功效。

  因为他会“量身定做”。他会先给要服药的男人——如果是给大王的妃子做,他就要看女人了,所以据说他在郑王的逍遥宫里也兼职御医。

  他给蟠儿诊过脉,然后就开出了三份专为他做的春药方子,一份是平时吃的补身强体,第二份是在被姜姬“召见”时吃的助兴,第三份是耗费精力之后,吃来补身补精的。

  蟠儿告诉了姜姬,她之前都不知道奇云这么快就打算讨好她的枕边人了。

  除了蟠儿之外,他还替姜良看过。

  “阿良生得美,也怪不得他会瞄中他。”姜姬倒是很淡定,关于她的风流艳事,早就无人不知了,现在她难道还能广告天下人,她其实一个男人都没碰过?

  ——这辈子。

  ——蒋龙不算。

  然后就是捧到她面前的冰糖和豆腐脑。奇云把冰糖的名字改了,原来在郑国叫玉蜜,到这里来之后听说她给它起名叫冰糖,就也改口说就叫冰糖,什么玉蜜,没有冰糖好听!

  豆腐脑叫吞云,这个名字确实好听,姜姬问他这吞云是怎么做的,奇云竟然知无不言了,没有半点藏私,还把方子交了出来。

  虽然本来姜姬就没打算杀他,但他这么配合之后,她也相信就算换成别人也舍不得杀他了。

  用过晚饭,天色已经全黑了。

  从金潞宫望出去,只有摘星楼一枝独秀,东西两侧的北奉宫和承华殿虽然也有点灯,却明明灭灭,昏昏暗暗。

  姜姬想起了承华殿的小蒋王后,把蟠儿单独叫过来对他说:“过了这段时间后再处理王后。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她还记得蟠儿当初到她身边来的原因正是为了蒋茉娘,此女无关大局,就给蟠儿一个完成自己心愿的机会,让他能把她救走吧。

  一夜无眠。

  早晨,姜姬端着毒酒来到了关押冯瑄的偏宫。

  冯瑄有水有食,还可以更衣洗漱,除了没有人侍候之外,其他一应需求都没有人委屈他。

  她本来也不是为了要折磨他或降服他。

  看到她走进来,冯瑄倒是没有吃惊。

  “先生早知我要来?”她坐在冯瑄对面问。

  冯瑄看着她手中的酒樽,干哑的说:“大王是真的死了吗?”

  她点头。

  他刚要问是龚香杀的还是怜奴杀的,她又与他们交换了什么条件时,眼前的女子开口说了一句话,让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我亲眼看着他死的。”她说。

  在这一瞬间,冯瑄想起了她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揭穿姜元欺瞒天下人的那一天。

  此时此刻,就像当时的延续。

  他与她目光接触,似乎什么都没说,就什么都说了。

  “蒋家被刺客杀光了。”她说。

  “蒋龙为我除了龚家。”她说。

  “乐城已经在我手中。”她说。

  “姜旦为王,姜扬为太子。”

  “姜扬……”冯瑄喃喃道,“当时冯氏婢所生之子,在你手中。”

  是啊。当时公主说她把人杀了,尸体吃了。其实没人见过那个孩子。

  以公主的个性,杀了那个孩子,又怎么比得上养着他得到的好处更多更大?

  “先生,你若肯从我,日后冯家为八姓之首。”姜姬指着旁边的酒樽,“你若是不从,饮下此酒,我放冯家一条生路。”

  “若玉郎二者皆不肯从,是不是从此不能走出此门?”冯瑄平静的望着眼前紧闭的殿门。他从这里只能看到一角天空,还有侍人来去的背影。

  殿中沉默下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因为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冯瑄喃喃道:“玉郎以为世间无人懂我,不料公主竟懂我。”

  公主不劝他,不以利诱他,不以权逼压,只了了数语,给了他两条路。

  “公主希望我死吗?”他看向眼前的女子。

  “我不希望你死。”姜姬心中也有一丝不可能实现的期待,期待着冯瑄会选一条她没有料到的路。

  不是说这世上最难预测的就是人心吗?人心多变,或许此时的冯玉郎已经不是当年的玉郎了呢?或许几年之后,玉郎已经变得更加圆滑世故了呢?

  冯瑄端起酒樽,姜姬屏住了呼吸,但她不会让自己移开眼睛。

  杀姜元,她没有丝毫动摇。

  夺商城时多少人死在卫始等人手中,她事后也没有半分后悔。

  但杀冯瑄,她知道,自己日后会常常想起这一幕。

  这是第一次,她在别人还没有害她的时候,先伤害了别人。

  在上一世,这种事她常做。可她当时夺去的只是金钱与地位。这一世,她夺走的却是生命。

  她不会为夺走别人的金钱与地位而愧疚,生命却是唯一珍贵。

  它是不能弥补的。

  冯瑄仰脖饮了下去,含笑望着公主,她已经哭了。

  “公主不必哭。”冯瑄依然坐着,“公主给了我一个威胁你的机会不是吗?我死之后,公主就无法再动冯家了。”

  “我害了你,当然要给别人报仇的机会。”姜姬说。

  她夺取的是时间。冯瑄能不顾生死,那是因为他必须代替冯家表态,但在他死后,冯家为了“阻止”公主,冯瑄已经被逼服毒自尽,那冯家就可以继续安然龟缩下去,替冯家保存火种。

  也可以保住冯理与冯班。

  姜谷还是姓姜,更是她的姐妹。冯瑄的死,代表着她并不肯顾念姜谷,也代表着姜谷与她的决裂。

  不管是在世人眼中,还是在姜谷心目中。

  从此应该都不会有与她的姐妹之情了。

  死一人,还是像蒋、龚两家一样被她灭门,这个选择很简单。

  姜姬走了,冯瑄在她走的时候还行礼相送,然后,没有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挣扎,安然赴死。

  蟠儿来告诉她,蒋龙带着蒋家部曲求见。

  “公主,他们只怕来者不善。”

  “点峰火。”姜姬说,“蒋氏行逆,召告天下。”

  “那是什么?”

  蒋龙被部曲提醒才看到莲花台将台两侧冲天而起的狼烟。

  “烽火?!为何有烽火?!”

  部曲们乱成一团,蒋龙震惊之中想到了什么,可他不敢信!

  “她背叛我……她背叛我……”

  “逃吧!快逃吧!小公子请随我等来!”

  部曲护着蒋龙往城门逃去。

  却在北城门前看到了列队的三百名弓箭手,看到他们前来,令兵喝道:“放!”

  “放!!”

  “放!!!”

  三箭之后,蒋氏余孽,蒋龙与其从者,均身中数十支箭,死于乐城北门十丈处。

  梁,佑帝十年。

  鲁国蒋氏行逆,杀王,屠龚氏一门,为人神不耻,天地难容。

  王殁,龚氏不存。

  有姜姬名幽,智慧过人,藏幼弟旦、扬二人于帐中,逃蒋氏恶手。

  佑帝十年冬,旦继位为王,史称安公,扬为太子,史称历公。

第269章 为王

  大雪纷飞。

  细密的雪片把整个乐城变成了一片银白,街上人在说,这是老天爷都在为大王伤心呢,看家家户户,一草一木,都在为大王戴孝呢。

  姜元这个鲁王没祸害过百姓,所以乐城百姓都念他的“好”。见这么好的大王没了,百姓们结结实实的为大王哭了一场。

  对于蒋家暗害大王的事,还真没什么人怀疑。

  有人道蒋淑当年就欺压朝午王想自己当大王,把朝午王给欺负的连宫门都不敢出,要知道朝午王当年可是把姜鲜给赶出莲花台的人啊,这么个厉害的人,对上蒋淑还不是只能认输。

  蒋家贼心不死,这才害了大王。

  蒋家被焦翁放火给烧成了一片焦土,城门关闭后,蒋家中的下人什么的跑出来,最后都被抓起来了,投入了大牢。

  现在都被锁上送去修王陵了。

  金潞宫中是另一番景象。

  火炬照亮了金潞宫,侍从们来来去去,替这里添了不少人气。

  现在在金潞宫侍候的人全是摘星楼的侍从和侍童,他们也都是姜姬从商城带回来的,是蟠儿和卫始替她挑的人。

  因为商城的人口品种太单一,所以她带回来的侍从与侍童其实都是男性,没有女性。

  所以也不怪现在外面的人误会她。

  这里现在是她在使用。

  大王被人从冰窖里抬出来后,送到了王陵“暂住”,因为姜元继位以后给自己建的陵墓还没修好,只是个半截子,也不能就这样把大王放进去啊,姜姬就道没有什么比在祖先身边更能安抚灵魂的了,所以就把姜元给先抬到了姜鲜的陵里去停着,什么时候等姜元的墓修好了再让他住进去。

  这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重要到姜旦继位后第一件事不是修自己的陵,而是修姜元的陵,务必要让姜元早日入土为安。

  不过这要等姜旦坐上王位后再说。

  现在的问题是,姜旦不太想当大王。

  姜姬让姜智去告诉他,结果传回来消息就是姜旦抱住姜仁大哭特哭,哭到倒气,哭到吐,都拼命摇头不肯继位当大王。

  姜智和姜仁在旁边劝啊劝,没劝回来。

  他也知道羊崽是谁了,还知道了羊崽会是他继位后第一个要封的太子,他就说要让羊崽当大王,他不要当。

  姜姬:“……”

  她之前是白担心姜旦会因为羊崽而嫉妒不平了。

  而姜旦也不愿意住进金潞宫,特别是听说姜姬在此之后,更是打死都不肯搬过来。

  “继位大典照常举行。”她说。

  姜旦要不要当不重要,而是他必须要当。到时她把姜仁和姜智一捆放在他面前,看他还能不能说出一句不当来。只要他不在继位大典上说出不当大王的话。

  蟠儿把这话记下了。

  龚香躺在榻上,一点不介意这对主仆不理他,因为他就是自己跑来的。

  他自己刚受过刑动不了,就命侍人抬他过来。

  公主看到他过来,还体贴的让他先回去休息,等身体养好了再过来也来得及,目前这点小事,她自己来就行了。

  龚香表示,他还能撑得住。

  阿悟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进来了。

  龚家在当日被蒋龙给灭得差不多了,但蒋龙的目的是在龚香“死”后接管他的政治遗产,不是灭门。所以死在龚家的只是龚香用的军师一类的人,这些人大多都是龚氏一系底下的小家族出身的人。

  蒋龙想造成“托孤”的形象,就必须要留下龚香的一个血脉。所以他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龚香的兄弟姐妹,龚香的妻子和弟妹两人,只留下了龚香的堂弟最小的一个孩子,一个刚落地不久的婴儿。

  他的目的是让世人都以为刺客跑来杀了龚香家人,然后他不去救自己的儿子——因为他的儿子姓蒋,而救了姓龚的一个孩子。

  除了此子之外,龚氏只剩下在合陵的一个旁支了。

  此子是龚氏嫡系的最后一人。

  唯有龚香的随从阿悟,当时他留在宫外等龚香,不在龚家,逃过一劫。

  等龚香“脱险”之后,才知道龚家只剩下阿悟和那个孩子了。

  他就让阿悟带着那个孩子进宫来了,并且直接把孩子交给了公主。

  此子就先当公主的侍童吧,若日后能得公主欢心长留身畔,就是他的造化了。

  姜姬在接收了“人质”之后,也对龚香的心性佩服不已。到这个地步,对她这个仇人还能这么理智的选择合作……只要他不会想要当她的敌人,她还是很喜欢身边有这么一个没有底限的人的。

  无他,这种人一般都是最好的帮手。

  龚香喝了药,就发言了:“公主,立太子也同时进行吗?”

  “当然。”姜姬道,“此时要尽快给百姓定定心,告诉他们鲁国还在,大王还在,国朝永继。”

  死一个大王,然后立刻就又有了一个大王加一个太子,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百姓安心的吗?国家不会发生继承人战争,也不会因为没有大王或没有继承人被他国欺负,哪怕这两个人都还没有肩膀高,但他们可以发国书,可以站出来代替鲁国出声发言,这就是他们的作用。

  她觉得这个世界的大王哪怕再弱小,每个诸侯国都必须要有一个,如果一个国家没有大王,哪怕大臣们再能干也没用,因为大臣只能治国,不能代表国家。这个国家既不能和其他诸侯国结盟,也不能和别的诸侯开始平等外交,更不能接梁帝的圣旨,不能向梁帝发国书,那他就是个聋子哑巴,还是任人打骂无法反抗的那种。他就算有兵,敢动兵就能被其他诸侯国斥为乱兵,到时打过来的人就更多了。

  弱小的大王也有自己的外交优势。

  姜姬道:“魏使与赵使既然在鲁国,到时就请他们来观礼吧。”

  蟠儿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