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迎燕含笑道:“公主禀性多情,这又不是什么错处?”崔演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公主的情人!连忙道歉。

  风迁也替自家人助阵:“你自家的二郎怎么不说?还有六郎!十一郎!”他还要接着往下数,崔演连忙求他不要再数了。

  这就是住得近的坏处!

  斐忧也不赞同他:“那是公主!你以为是你家中女郎吗?”

  崔演连声道:“我错了!我知错了!”

  议论了一番安乐公主后,那边鲁王使者前来送信,道鲁王可以见他们了。

  一行四人才回过神。

  风迁与崔演都是见过鲁王的,此行只是替另两人引见,所以介绍完这两人就退下了。

  风迎燕和斐忧坐下后,就见鲁王……看起来好多了。

  穿上衣服也不显得身上太健壮,像个莽夫;坐着也不显得腿短,身形不好看;梳好了头也不显得粗俗;熏了香也不臭了。

  风迎燕和斐忧客客气气的道了来意:我们是来质问你的。咱们约个合适的时间来对质吧。

  姜旦深沉的摇头:“孤日夜悬心陛下,无暇他顾。”

  斐忧:“……”

  你刚才才跟侍人玩闹过还记得吗?!

  风迎燕做壁上观——好奇呀!这个鲁王半点不像公主,却似乎又有那么一点公主的聪明劲在身上。

  斐忧就想不客气一下了,结果上首的鲁王更不客气的打了个大哈欠,往榻上一倒:“孤已疲惫,诸位请回。”

  就闭上眼睛睡觉了。

  斐忧:“……”风迎燕以袖掩口:“咳。”差点笑出来。

  侍人开始替自家大王赶客。

  斐忧怒气冲冲的下了车,还没走远就冲口而出:“果然是个傻子!”

  他算知道为什么崔演和风迁都这么说了,连场面话都说不好,这不是傻子是什么?!他平时就是这么治国的?!

  斐忧突然怔住了,拉住风迎燕道:“不对啊!鲁国日盛,世人皆知!”大王这样,鲁国是怎么变强盛的?现在几大诸侯国中,鲁国绝对是强国!

  ——当然是公主啊。

  风迎燕摇头:“不知啊。”

  两人回去找风迁与崔演。风迁安慰斐忧,听说鲁王回绝了他,就道:“不如去求一求鲁相。”

  崔演不等斐忧说话就插嘴道:“此人非俗!”

  第二天,鲁相不等这两人求见就主动请他们过去,这可比鲁王好多了。

  斐忧昨天受的气可算是好受点了,雄纠纠气昂昂的打算去质问鲁相,非要把昨天在鲁王那里受的气发出来不可!

  待他走进鲁相车驾,只见一仙人端坐其上,玄色深衣,赤红玉带,乌发如云,肌肤胜雪,目若点漆,唇若涂丹。

  他款款起身相迎,浅浅一揖,笑道:“有失远迎,望君莫怪。”

  斐忧当即还礼,柔声道:“不敢不敢,是我等来得唐突了。”

  风迎燕双目如火,盯着眼前此人。

  蟠儿含笑道:“得君宠爱,赐我姜姓,在下姜蟠龙。”

第750章 愿奉公主为帝

  见过鲁相后, 斐忧一连几天都在不停念叨“如此佳人”, “如此佳人”。

  念叨完了就去拜访鲁相。

  纵使鲁相事务繁杂——鲁王显然是不干活的!——每日去求见鲁相的人还很多, 鲁相也不是每天都有空见他,他还是一日不落的过去,每日都要劳动他的从人去问个三五回:敢问蟠相现在有空吗?

  有空他就过去见见, 没空他也不介意哦。

  风迎燕倒是难得的沉默了下来,过了几日与斐忧说:“早就听闻这鲁相出身不堪, 乃是奴儿, 如今看来倒是不像。”

  斐忧也感叹:“他出身如此, 能有现在的成就已是不凡了。”然后恍然大悟的盯着他上下打量,十分好奇的问他:“公主是否惯爱美人?”

  风迎燕面如锅底:“某不知。”

  斐忧:“啊呀, 你不要嫉妒嘛。你若年轻二十岁,也不比他差。”

  风迎燕当晚拖着斐忧重新设计了与鲁王对质的问题, “逼”斐忧明日去见鲁相时,必须要说“正事”!

  斐忧连声应诺, 第二日就与鲁相约好了与鲁王对质的时间。

  文会召开当日是在野外, 四面遮了帷幕, 地上铺了地毡,设几摆案, 燃香挂帘。

  纵使是在野外,也并不下流。

  鲁国这边坐了一大堆人,斐忧与风迎燕这边也坐了一堆人。

  但奇特的是, 鲁国那里不止有鲁人, 还有郑人、魏人、燕人、晋人等各诸侯国士子, 皆同仇敌忾。

  甚至还有凤凰台人、灵武人、固卫人、河谷人,以及其他大城世家子弟。这些人都是前去鲁国游学,之后就留在了鲁国为官为士。

  而且鲁王身边还有赵太子和魏大夫。

  还有鲁相,姜蟠龙。

  他在这等大场面上也毫不畏怯,言谈有物,风姿不俗,叫人心折。

  文会一开始都很温和,大家分小堆互相通一通姓名,说一说趣事风物。

  风迎燕和斐忧也带了人,加入各个小团体中引导话题。

  等气氛渐热,大家都开始褪去陌生感,愿意畅所欲言时,风迎燕先问:“某乃灵武人,敢问鲁王因何到此呢?”

  坐在上首的姜旦看蟠相。

  蟠儿道:“我王已禅位太子,如今不能再称鲁王了。请各位尽管直呼我王姓名。”他含笑道,“我王名旦。”

  这个还真是没人知道!

  风迎燕那一堆的人立刻鼓噪起来。

  看姜旦现在还年轻着呢,这就不当大王了?

  风迎燕逼道:“那请问鲁人旦,你为何无圣旨而出鲁?”

  姜旦这一回倒是答话了,取出一旨道:“孤有旨意才出鲁的。”

  什么旨呢?安乐公主哭诉皇帝有难,求她的鲁王弟弟救皇帝的命。

  看这道旨发的时间,皇帝正在河谷。

  这个……

  倒是名正言顺了。

  风迎燕就点头,与身后数人议论过后,回过身来对姜旦说:“如此,倒是我等失言了。”

  便起身端端正正的对姜旦行礼赔罪。

  他一动,身后的人就不得不跟他一起站起来对姜旦赔罪。

  日后再有人问姜旦为什么身为鲁王却无旨出鲁,他们都要帮着解释。

  第二问,风迎燕问的是姜旦身后带的鲁人。

  为什么带这么多鲁人过来?你是不是有不臣之心?这里面是不是藏着军队?

  这一问,蟠儿代答:“这都是听说我王要走,追随而来的百姓。皆为良民。”

  他说愿意带大家去看,咱们明日坐上车,从这里往后走,想看几天看几天,肯定都是百姓,一个带兵器的都没有。

  风迎燕的第二问也落空了,他的气度还不错,没有大怒,没有失落,而是客客气气的夸姜旦治国治得好,“由民观之”。

  看百姓就知道了。

  风迎燕又问了第三问,这凤凰台上的安乐公主是你亲姐姐,你这么急着跑过去,是不是想借你姐的手当皇帝啊?

  现在人人都知道皇帝失德,凤凰台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当皇帝的段氏公子了。而历史中也有过差不多的事发生,当时的人就说没皇帝就让诸侯王当,因为除了皇帝,只有诸侯王能祭天,其他人都不够格,为了以后能继续祭天,不让上天降灾,所以没皇帝时,诸侯王应该登基。

  基于这个理由,你是不是想去当皇帝啊?

  这一问算是相当诛心了。

  底下鸦雀无声,人人都盯着台上的姜旦。

  这一回他不能再让别人代答。

  端坐在上首的姜旦轻飘飘地说:“我不如我的姐姐,如果要让人当皇帝,选我还不如选我姐。”

  大白话。

  没有任何隐喻。

  连一点误会的机会都没有。

  底下哗然。

  风迎燕又逼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宁愿以一妇人为帝,也不肯为帝吗?”

  姜旦点点头:“愿奉吾姐为帝。”

  底下的人哈哈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就松快多了。

  哪怕认识这么多天以来没发现这个鲁王有什么本事,可也担心他真是为了当皇帝来的。现在得到这样的“保证”,大家都能放心了。

  看,鲁王还开玩笑了呢。

  风迎燕也笑着道:“是,吾也愿奉安乐公主为帝。”

  他回头示意斐忧和崔演等人也跟上。

  斐忧也跟着哈哈一番,道:“愿奉佳人为帝。”

  崔演:“哈哈哈,那吾也愿奉公主为帝!”

  一群人嘻嘻哈哈完,这场文会圆满落幕。

  等到回了自家的车驾休息时,斐忧笑着说:“这鲁王倒是诙谐。”为了不当皇帝,连他姐姐都给推出来了。

  谁都知道安乐公主一个女人当不成皇帝嘛。

  风迎燕:“要赶紧把鲁王这番话传出去,以免他日后不认账!”斐忧深以为然。

  两人出去分头联络,很快就有许多义士提前告辞了。

  就连鲁人的队伍中也流传起了“大王不愿意当皇帝,选他当皇帝他宁可让公主当皇帝”的话。

  斐忧嫌弃鲁王,却对鲁相的印象十分的好。

  风迎燕与他相反,对鲁相非常厌恶。三问过后,他就匆匆告辞发。斐忧几番挽留都没有用,只得放他离去。

  他就跟着鲁人,陪伴着鲁相,一路慢吞吞的走。

  这一走就是大半年。

  半年后,斐忧听到家人送来的传言,道鲁王与斐忧等人的三问传出去后,越传越变样了,现在有些无法收拾,斐家正急着喊斐忧回去。

  斐忧不解的问:“现在传言是什么?”家人哭笑不得:“传言中公子与灵武公子等人一力举荐安乐公主登基称帝。”斐忧大笑:“这不是笑话吗?谁会相信?”家人:“正是有人信了,这才有麻烦。”

  斐忧仍不相信:“真的?”

  还真不是假的。

  斐忧匆匆辞别蟠相,约定蟠相路过他家时一定要去做客,他一定会扫榻以待,然后带上许多蟠相赠于的礼物才离开。

  来叫他回去的家人已经急坏了,催他赶紧动身。

  他一路快马加鞭回了家后,才知道家里已经有了无数的投书和信件,还有人直接登门质问他为何要奉一女子为帝!

  “难道这天下竟然没有一个英雄了吗?!”闻讯而来的斐家一个长辈对着斐忧破口大骂,老泪纵横,“若要将天下托负娇娇儿的纤纤玉手之上,那你与我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斐忧好不容易从长辈这里逃脱,再阅遍所有投信后,气得七窍生烟:“这鲁人是以退为进吗?!”

  信中已经有人说与其选鲁人公主,还不如选鲁王呢。好歹那是条汉子,还有一些作为。

  斐忧气煞,怒回信:鲁人旦行止粗俗不堪,品格浊臭逼人,若以他为帝,吾宁愿跪拜娇儿!

  然后再命人给风迎燕送信,骂他:你早就回来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为什么没有早早辩解?竟然令天下人误会至此?!

  风迎燕接到信后,边看边笑,看完就扔到一旁,从人捡起来后收起来,叹道:“此人也算可怜。”

  风迎燕不理会从人对他的劝说,只望着已经不远的凤凰台说:“我就快要见到公主了。”他让从人整理衣物,替他找出合适的冠帽鞋袜来。

  从人:“还有几天的路呢。”

  凤凰台。

  姜姬对段小情说:“阿旦他们要到了,你去做个使者,引他们去河谷吧。”

  段小情道:“要不要把大公子带过去?”

  姜姬点点头,让人去叫姜陶。等姜陶来了以后,她对他说:“回去后与你父母多相聚些时日,等他们来凤凰台的时候,你再跟着一起回来就行了。”

  姜陶听到能见到父母了,高兴得很。他回去对三宝一说,三宝就来找姜姬,说她想趁机出去看一看。

  “儿自落地就未离母亲左右,今已长成,还望母亲准允。”三宝跪下求道。

  姜姬刚要答应,龚香和黄松年异口同声地说:“公主,不可!”

  “公主,此事三思!”

  三宝这一回是有备而来,柔声道:“叔爷爷可与我同去,也好护佑我。”

  龚香一怔,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但他再一看三宝稚嫩的脸蛋就摇了摇头,“公主,若要游学,二十以后再出去才对。世人都是如此,公主现在应该好好学习。”

  姜姬摸摸三宝失落的小脸蛋,让她回去了。

  晚上,见到姜武,她说:“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三宝。”他抱着她说:“你今天打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