缈缈愣了一下:“夫妻之道?”

“正是。”

“府中还有这样的书?”还有人专门写一本书来传授夫妻之间是如何相处的?

容景一脸正气:“自然有,据我所知,还是从祖上传下来的。”

缈缈顿时肃然起敬。

她道:“既是夫妻之道,那也不该将军一个人看,我与将军是夫妻,我也应当看一看才是。”

容景:“……”

容景心想:夫人莫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

新年是要吃饺子的。

从前在桐州时,包饺子也不是李大厨一个人的活,一张桌子摆满了食材,一群人围着桌子忙活,最后包出来的饺子也是所有人分了,府中上下每一人都能分到一碗。

今年到了京城,缈缈也没打算改变自己的习惯。容景自然是由着她。

将军府的厨子拌好了肉馅,又擀好了饺子皮,送到了前厅来。

容景吃过不少回饺子,包却是头一回,拿着一张饺子皮眉头紧锁。

“将军看我的。”缈缈拿着一张饺子皮,往圆状面皮中间放了一团肉馅,而后五指纷飞,很快便有一个娇小可爱的饺子在她的手中成型。缈缈笑眯眯地道:“将军学我这样子做就好了。”

容景:“……”

他夫人莫不是一个隐藏颇深的武林高手?

容景皱着眉,刚伸手舀起一勺肉馅,还未放下,便听到旁边缈缈在惊呼:“太多了!”

他默默地倒掉一些,再倒掉一些,在缈缈松口之后,才放到了饺子皮上。而后他动作顿了顿,将面皮裹着肉馅一包,一捏,事先经由料汁拌过的肉馅一下子被从面皮之中挤了出来,满手都是。

容景:“……”

缈缈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好吧,原来将军也是有不擅长的事情。”

容景:“……”

缈缈又重新拿起一张面皮,耐心地开始教起他来。容景听得十分认真,只是平日里舞刀弄枪十分灵活的双手,在这会儿却笨拙的不得了,包废了好几个,才总算是勉强有了第一个成品。

“从前在桐州时,我爹娘都要把林伯他们叫来,要一起包饺子,说这样包出来的饺子还要好吃一些。”缈缈抿起唇,又笑了笑:“其实都是一样的面皮一样的馅,哪里分什么好不好吃的。”

“夫人包的,一定是好吃的。”容景说:“等今夜煮饺子时,我要吃五十个。不只是今夜,明天,后天,夫人包的饺子,只能由我来吃。”

缈缈哭笑不得:“原先我可没打算包这么多。”

“那夫人包多少,我就吃多少。”容景加重了音:“他们一个也不能吃。”

缈缈便只好认真地包了。

“将军先前没有包过吗?”

“就算是新年,也鲜少有能一家人待在一起的。”

缈缈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回过神来,今年容景能待在京城里,也是她运气好。身为将军,若是边关有什么异动,几年不回家都是常事,容家世代从军,就算是到了新年,也许也是分散在各地。

“不过军营里会煮饺子。”容景说:“每一年,都会煮很多很多饺子,我也尝过几回,味道很好。要是我记着没错,今年是白菜猪肉馅。”

至于将军府上,主人家要求多,准备的也细致些,光桌上摆着的就有七八种馅料,除了猪肉之外,还有牛羊鱼肉。将军府的厨子也是先皇送的御厨,就算是拌馅料的手艺,也比军营里的伙夫厉害一些。

容景垂着眼,认真地与手上的面皮肉馅作着斗争。缈缈想了想,便道:“那将军还要学得厉害一些,等再过几年,我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还得由将军亲手教的。”

容景动作一顿,望着手上一不留神又用力捏到破皮挤出来的肉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

夜里头,众人坐在花园里,看完了京城今日天上的烟火。今日京城里就热闹的很,许多下人请示之后都跑出了门去,只是缈缈很早就困了,两人便早早回了卧房之中。

容景亲自跑到了厨房里,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的,从无数成品之中将缈缈做的那些一个一个挑了出来,而后又盯着厨子煮了,亲自端回了回去。

将军府的人饭量都大,包的饺子个个分量足,比外头的还要大上一圈,缈缈亲眼看着他一口一个,仿佛不怕烫一般,将满满一汤盆的饺子都吃了下去,她一个一个数着,竟是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吃了五十个。

她吃了五六个个就觉得饱了,容景也不嫌弃,接过去将剩下几个吃掉,还一本正经地道:“夫人吃的太少,等年后女医来看,小心女医觉得我亏待了夫人。”

缈缈一阵无言。

吃饱喝足之后,她很快便觉得困了。

缈缈在床上躺好,只等着容景吹了灯之后再过来,没想到睁眼看着,却见容景拿着两本书到了床边。

缈缈不解:“只是?”

“夫妻之道。”

缈缈恍然大悟。白日里她的确是提起过的。

她是头一回与人做夫妻,虽然觉得自己的日子已经过得足够好,可也对书中教导的内容十分好奇,不由得坐了起来,伸手接过一本翻开——

“啪”地一下,容景被书砸了个正着。

他满脸茫然地弯腰将书捡起来,一抬头,便见自己的夫人满脸羞愤地看着自己,“夫人?”

“你……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缈缈羞恼地道:“简直是……简直是……不害臊!”

容景只觉得冤枉:“是夫人说要看的。”

“你说的夫妻之道,就是这种东西?!”

“不错。”

“……”

缈缈攥紧了被褥,瞧见他一本正经地神色,白日里的气愤这会儿又冒了出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不敢置信地问:“你看这个东西……在书房里看了那么久?”

容景颔首。

“……”

“夫人为何生气?”容景纳闷:“我与夫人是夫妻,是夫人亲口说过,夫妻之间没有逾矩的事情,更别说,这书上的事情,我与夫人早就做过。”

缈缈涨红了脸。

容景瞅了一眼她羞得满脸飞红的模样,暗暗想道:也或许是夫人脸皮比较薄。

原先还未嫁给他前,缈缈便不是个大方的性子,就算是嫁给了他,两人除了之前他偷亲的一次之外,也并未做过什么。

既然如此,他这个做丈夫的,便理所应当负起责任来。

容景大刀阔斧在床边坐下,一本正经地道:“无论如何,我觉得夫人还是应当看看。”

“……”

“虽说已经在先前做过此事,可那会儿夫人与我都神志不清,恐怕我还不小心伤到了夫人。”容景的视线微微下移,停在她的肚子上,又飞快地飘了回来:“我对这些了解并不多,第一次时,或许太过粗鲁。今日我已经认真学习过,虽并未实践,可该做什么,我已经熟记于心。夫人放心,若是再来一回,我定不会再让夫人难过。”

缈缈脸色又白又红。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怎么也想不到,眼前人连这种荤话都说的正经,仿佛说的还是什么国家大事一样。这与白日里也不同,白日里也还未说到如此露骨。

“我……”缈缈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我看这些做什么……”

“当然要看。”容景十分认真:“夫妻之间的事情,就是我们二人的事情,只有夫人点头同意了,我才能做这些。这书上也说过,若是夫人配合,两人便能更加快活。”

缈缈:“……”

缈缈当然也是看过的。

在她出嫁之前,奶娘便偷偷摸摸塞给了她这种书,她不好意思,奶娘也不好意思,随便翻了两遍就放下了。

当时看得慌乱仓促,她也没记下什么,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被容景放到台面上说,还劝她……劝她认真看看。

她爹劝她多读圣贤书,她的夫君竟然劝她多读……这种书……

第70章 第 70 章

那几本书就放在缈缈的面前, 封皮与普通正经书没有什么区别, 就连名字也是正儿八经的。可缈缈十分清楚里面的内容有多不正经。

她爹是朝廷官员,虽不是什么大官, 可也是书香门第。她娘是京城世家出身, 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缈缈自幼受二人耳濡目染,知礼数, 懂教养。她本以为, 京城世家出身的人,便都是将礼义廉耻放在第一。

先是见得了杨家这家不讲道义的,如今又见到了容景这不知廉耻的……不,用不知廉耻,或许也不对。她的将军将道义, 懂廉耻, 只是不知羞耻!

缈缈连碰都不敢碰那几本书, 隔着被褥, 手在底下将那两本书飞快地抖了出去。书“啪嗒”从床沿掉了下去, 而后缈缈拉高被子盖过头顶,背过身不愿意去看他。

容景满头雾水, 弯腰将书第二回 捡了起来。

他叹了一口气,道:“夫人不愿意看,那我也不会为难夫人。”

缈缈在心中想:分明是已经为难过了。

“这是夫妻之道, 夫人就算是如今不愿意看, 等到日后也还会再来找这本书。”他隔着被褥将手放在了缈缈的小腹处, 隔着被褥,仍然能感受到一层凸起。“等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出生了,夫人与我还有几十年要过,夫人就算是想逃也逃不了。”

他说的十分认真,可听在缈缈耳中,这都有些像威胁的话了。

哪怕是知道容景没有这个意思,缈缈拉下被褥,目光也有一些惊恐。

“我……”

容景顿时紧张起来:“难道夫人不想与我过一辈子?夫人生了孩子以后,难道就不要我了?”

那当然没有。

缈缈心中已经将他认作是自己的夫婿,怎么可能会因为这点事情而翻脸不认人。更别说,在更早之前,在容景还未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的时候,她便想过,等腹中父不详的孩子出生以后,还会拥有她与容景的孩子。

只是她的这个念头藏在心里头,没有让任何人知道。

再这个时候,就更不可能会告诉容景。谁让她的将军瞒了她这些事情,她想要瞒一件事情,难道还能睡她有什么不对吗?再说,她和将军的孩子,如今已经在肚子里了。

缈缈咬了咬牙,躲在被子里,闷闷地出声:“你这呆子,再说这种事情,我就将你赶出去了!”

容景只觉委屈。

哪里有大过年的还被自己的夫人赶出卧房的道理,若是让府中的下人看到了,他身为威武大将军的面子往哪里搁?

“可这个……”

“不准再提了!”缈缈愤愤地道:“你若今日再提一句,我明日都不想见你了!”

容景连忙闭上了嘴巴。

他自然不敢挑衅夫人口中这番话的真实性,连忙将那两本书收拾好,藏在卧房某处不太欧容易被发觉的地方,然后才吹灯爬山了床。

容景试探地伸手过去,见缈缈没有阻拦,这才长舒一口气,将她揽到了怀中。

他摸了摸缈缈隆起的肚子,掌心感受到里面有另一个生命的跳动。容景勾了勾唇角,慢慢闭上了眼睛。

也不急在这一时。他心中想:来日方长,距离孩子出生,他还有许多机会。

……

第二日,缈缈醒来时,便十分害怕容景会说什么令她害怕的话。

让她松了一口气的事,今日容景连一字也不再提,仿佛昨日主动说起的人不是他一样。

今日缈缈还见到了云珠公主。

今日才是初二,照理来说,云珠公主本不该出宫来,缈缈见到她的时候还吃了一惊。

“你怎么来了?”

“我可是求父皇求了很久,他才总算是答应让我出宫的。”云珠公主得意地道,她身后还带着半马车的礼:“我跟父皇说,今日我来表叔家中看望他,父皇才同意。婶婶,不说这些,我们去玩吧。”

缈缈面露迟疑:“可街上所有铺子都关门了,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自然是有,我可知道的,到了夜里头,京城里头可热闹了!”云珠公主说:“夜里还有灯会呢,我长这么大,从未见过灯会,往年这种时候,都被关在宫中出不来,其他节日更是如此。今年我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可一定要玩过瘾才行。”

“灯会?”缈缈更加惊讶:“可你不是要在天黑之前便要赶回宫中去吗?”

“那是从前,今日就不用了。”云珠公主昂着头得意地道:“我特地求了父皇,父皇也已经点头答应了,今日我不必再回宫中去,甚至还可以在宫外留宿一宿。我和父皇说好了,就住在表叔府中,等明日一早,让表叔送我回宫去。将军府侍卫重重,除了皇宫之外,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儿了,父皇可放心的很。”

缈缈这才放下心来。

她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有将军在,你也不必担心你的安危,放心玩就是了。”

云珠公主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应道:“没错,就是这样!”

不只是云珠公主高兴,能有人陪着自己玩,就连缈缈也高兴的不得了。

唯独容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她都有些不顺眼:“你出宫干什么?”

云珠公主咦了一声:“表叔不欢迎我?”

容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必说,态度便摆在了脸上。

云珠公主却不理他,反而亲亲热热地勾住了缈缈的手臂:“表叔不欢迎我,婶婶却是欢迎我的,我也不稀罕表叔陪我玩,只要有婶婶一人陪我,我便满足了。“

容景板起了脸:“你婶婶没空。”

他的话刚说出口,缈缈便诧异拆台:“今日我又无事,陪云珠玩一天也不碍事,正巧,我也觉得无聊,云珠来了,我高兴的不得了呢。”

云珠公主更加高兴,挽着缈缈,得意地冲着容景哼了一声,而后便匆匆地拉着缈缈往外面走:“那些东西都是父皇让我送来的,表叔收了就好,还要记得派人跟在我和婶婶身边,今日出去玩的人肯定多,人多眼杂,小心让我和婶婶遭了危险。表叔就不必跟来了,在家中等着我和婶婶回来就好。”

她动作快,拉着缈缈飞快往外跑,很快便上了马车,没了踪影。

容景:“……”

过来占了他的夫人,还不让他跟着,还得他事事全都准备周全了,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可见方才缈缈也是心甘情愿的样子,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照云珠公主所说的那般派出了人手跟随保护。

缈缈有身孕在身,精力可没有云珠公主厉害,容景本来以为她们二人很快就会回来,谁知道等到了天黑,却都没看见两人的身影。

容景:“……”

大过年的,他一个人吃了冷冷清清一顿饭,将军府的下人全都小心翼翼的,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会触怒他,容景脸色阴沉,便是连将军府的管家都不敢靠近他。

他等来等去,等了很久,等到月上梢头,连路上的行人都变少了,才总算是将两人等了回来。

虽然铺子都关门了,可过年人多,还是有不少小贩在大过年的出来做生意,跟着两人的下属手下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

容景脸色阴沉沉地看着两人,主要还是看云珠公主。可云珠公主浑然不觉,仍然高兴地挽着缈缈的手:“婶婶,等明日,我晚些时候回宫,我们再去外面玩玩吧。”

缈缈欣然应下。

容景眼皮一跳,便觉得有些大事不好。

又听云珠又说:“婶婶,我还是第一次一个人在外头睡,不如今夜你陪我睡,你放心,我会睡得很小心的。”

缈缈迟疑了一下,总算是想起容景来,转头朝着他看了过来。

“婶婶……”

云珠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容景飞快地打断:“不行。”

云珠公主登时不高兴:“为何不行?”

“因为这是我的夫人。”容景伸手握住缈缈的手腕,轻轻一拉,那边的云珠公主便在他的瞪视之下情不自禁地松开了手。容景将自己的夫人搂在怀中,冷眼看着她:“你就算不高兴,她也是我的夫人。我的夫人,就该与我一起睡。”

缈缈满脸通红,咬着牙倒吸一口气,背过手重重地掐了容景一把。

就算是云珠与她年纪相仿,可也是小辈,怎么能在小辈面前说这些话?

容景板着脸,十分不悦地道:“你明知道夫人身子不便,还带着她在外面劳累奔波这么久,到现在还不干休,连睡也不让她睡得好,你有何居心?”

云珠公主哑口无言,想要解释今日并非是自己一厢情愿,可被容景瞪着,仿佛脖子都被人掐住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容景搂着人走的看不见人影了,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凉气:“这……”

她表叔这是老房子着火,醋劲也太大了吧!

容景的醋劲还不止。

他把缈缈带回卧房,门一关,便一脸严肃地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