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说:“我让府中的大夫去看看,往后便让厨房多做些补身体的东西。”

容景颔首。

而后他的目光又慢慢朝着小姑娘飘了过去。

楚月一与他的视线对上,便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容景眼皮跳了跳。而后她又大着胆子走了出来。容景扯了扯嘴角,尽量朝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缈缈好笑地在一旁看着。

小姑娘试探地往容景那边走了两步,而后哇地一声,连忙躲回到了缈缈声音,扯着缈缈的衣裳,软绵绵地道:“婶婶,我想找哥哥……”

容景:“……”

缈缈抬起手掩唇,努力将笑意咽下,才让奶娘带着小姑娘去找人。等人走远了,她才没忍住,终于笑了出来。

容景满脸郁闷。

“没想到将军竟然这样不讨人喜欢。”缈缈笑吟吟地道:“日后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了,将军应当便是严父,日后我倒不用担心该如何管教孩子了。”

有容景往那一站,想来他指东谁也不敢往西。

容景便更郁闷了。

若是个皮实的臭小子也就罢了,他们容家的男人,哪个不是演武场里摸滚打爬长大的,他与他爹就是十分像的,容景对与自己相像的儿子并没有什么兴趣。可小姑娘就不一样了,他就盼着能有个如缈缈一般的小女儿亲近自己,哪里有想过,或许自己的女儿不喜欢自己,甚至还怕自己。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容景便觉得有些不太好了。

他闷闷不乐地道:“我也并非凶神恶煞,明明你第一次见到我时,也并不怕我。”

“将军当然不凶。”缈缈撑着下巴,含笑看着他:“我第一回 见到将军时,还与奶娘说起,将军可是我们林家有史以来生的最好看的护院了。”

容景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老实地道:“我的确生的不可怕。”

“可那时候,将军是我的护院,将军再吓人,反而让我安心。若是我第一回 见到将军时,便知道将军的身份,恐怕我也与云珠他们一样,不敢与将军说话的。”

“……”

那难道还是他的身份的错了?

看着容景脸上的郁闷几乎要化为实质,缈缈才咳了一声,道:“等日后孩子出生了,日日都跟在将军身边,定然也会知道将军的好,怎么会怕将军呢?”

容景的眉头这才舒展一些。

一定是其他人的不对。

夫人就不怕他,夫人生的孩子,一定也不会怕他。

他看向缈缈的肚子,也不禁叹了一口气:“十个月实在是太长了。”

缈缈莞尔。

……

等晋王世子再带着妹妹离开时,脸上还忧心忡忡的。

缈缈没见到楚行被训练之后是什么模样,可看他的样子,便知道大约是不太好的。

楚衍不敢对容景说什么不是,只能苦着脸,磨磨蹭蹭地偷偷与缈缈道:“婶婶,你能不能多照看一下我弟弟,我怕表叔下手没个轻重……”

“你放心,将军心中有数。”缈缈安慰他:“将军还想要带他入军营,让他做军师,可不会让他出事的。”

楚衍放了一半的心,抱着妹妹愁眉苦脸地走了。

容景则又去了演武场,休息够了,便该继续训练了。

缈缈让厨房里多做些出事,问过容景之后,又让下人每日给楚行按摩,怕他肌肉酸疼。晋王世子每日都要过来看弟弟,刚开始愁眉不展的,后来就渐渐放心了。

年关一过,容景果然立刻忙碌了起来,一早就出门,天黑了才能回来。

好在他先前已经给楚行打了基础,每日出门前也会布置训练任务,就算他没有亲自在,也有人替他监督着。楚行从不偷懒,咬牙练了下来,多日下来,身体竟然都好转了不少。

等练到让容景点头的程度时,他就从将军府里搬了出去,跟着容景到了军营里。

这之后的事情,缈缈知道的也不多了,再加上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每日都要耗费她不少精力。她也无暇顾及这些,只听容景偶尔提起,知晓楚行在军营里适应的不错,这才放心下来。

这之间倒是过了春闱。

缈缈对春闱有些关注,她知道的,如杨新立就会参加此次春闱。可等放榜之后,出她意料的是,杨新立竟然没有考中。

要说才学,杨新立是不差的,可他歪心思太多,原本还想着恢复自己的名声,谁知道反而弄巧成拙,等年关过了之后,他的名声没见好,反而更差。与容景比名声,无疑是以卵击石,书生们虽然重文采,可心中也有家国大义,也崇拜着威武大将军。

自那之后,杨新立便关在家中埋头苦读,可他心思浮躁,读书一月多的书,最后别说功名,却是连春闱都没过。

杨家本来对他寄予厚望,这会儿便是失望不已。

可这些都与缈缈没什么关系。

春闱放榜时,她还被容景留在家中,生怕她会偷溜去茶楼看那些读书人。为此,容景还特地去晋王府把人家女儿借了过来,缈缈哭笑不得。

她可算是明白她的将军的小气肚量了。

第77章 第 77 章

春闱之后, 天气便逐渐热了起来。

放榜之后, 考中的学子们回家继续埋头苦读, 等待之后的殿试,到那时才能决定出名次来。许多有把握的考生更是拿着书不放手,想着能一举考出状元榜眼。

除了科举之外, 对于将军府来说,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更加重要。

他们的将军夫人快要到了生产的日子。

过了个年,缈缈的肚子就越来越大了,御医来把过脉, 估摸了生产的日子, 大约就是在殿试前后,因此府中上下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别的不说, 一应东西准备的却是十分齐全, 容景早早找好了稳婆住进将军府中。就连宫中的太后娘娘也十分关心, 送来了不少东西,至于云珠,更是找着机会就往宫外跑,对着缈缈嘘寒问暖。

身边所有人都紧张不已,反而让缈缈自己冷静了下来。

只看准备的这么周全,连那些稳婆都是经验老道, 府中的太医更是宫中出来的, 缈缈便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只是肚子越大, 她行动愈发不便, 不能出门走走, 缈缈便觉得待在屋子里闷得慌。

“我的好婶婶,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想着出门了。”云珠公主叫苦不迭:“若是你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呸呸呸,怎么会出事,就算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呸呸呸,惊吓也不能有。无论什么,我表叔一定会生气的。他生气了,当然不会怪你,却会怪到我头上。就当是为了我,婶婶,你就再待些日子吧。”

“将军不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缈缈温和地道:“只要与将军说几句好话,将军自然就会应了。”

“那是婶婶你,可不是我。”云珠公主撇嘴:“也是表叔忙着不在府中,我才能来陪你呢,若是表叔在,别说表叔赶我,连婶婶你都不想见到我。”

缈缈顿时讪讪。

话虽然说的……也的确如此。

“婶婶要是觉得无聊,我将楚月也叫来陪你,再大不了,我去外面把戏班子叫到府中来,婶婶说不定就不觉得无聊了。”

缈缈有些不好意思:“倒也不必这样麻烦。”

云珠公主又想了想,还当真想出了一个办法来:“要不然,我回去与母后说一声,让母后在宫中设宴,邀请婶婶过去。在皇宫里头,表叔也就不用担心婶婶的安慰了。婶婶也没进宫几回,近日御花园中的十八学士开了,婶婶难道就不想看看?”

缈缈果然眼睛一亮。

凡是文人,就少有不好风雅的。林父生前好风雅,也爱赏鉴名花,缈缈跟着她爹耳濡目染,这会儿听着,也不禁蠢蠢欲动。宫中的珍贵名花,定然比她在宫外看到的好。

云珠公主回去与皇后一提,皇后果然欣然应下。

缈缈也与容景提了,她都答应好了云珠公主,又冲着容景说了几句软话,容景果然承受不住,一口应了。

可他还有些犹豫:“我不跟在夫人身边……”

“这有什么好怕的?”缈缈轻轻捶了他一下:“那可是在皇宫之中,身边也跟着这么人多,我怎么会出什么事情,你这究竟是不放心我?还是不放心宫中的守卫?再说,我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没得罪过什么人,谁会整日想着要害我?”

容景有些不赞同:“人多眼杂,谁知道是否有人会藏了祸心。”

“皇后娘娘邀请的,自然也都是世家夫人,这么多身份尊贵的人,我运气得差到什么程度,偏偏被刺客挑中?”缈缈道:“再说,这些夫人也不会害我。”

容景皱着眉头半晌,说不过她,只能想着明天要多叮嘱她身边的人。

第二日,缈缈便高兴地起了床,特地梳妆打扮之后,而后坐着马车,被容景送到了宫门口。

容景是大将军,如今掌管京城布防,皇宫守门的侍卫也与他有些关系。他拉着侍卫叮嘱了一番,缈缈无奈地站在一旁,知道等他走了以后,这几声叮嘱就要传遍整个皇宫了。

唉,她的将军也就是太提心吊胆了一些,如今真是满京城的人都快要知道她平日里连出门都难了。

皇后设宴赏花,缈缈来得早了,先去了皇后宫中小坐了一会儿,云珠公主也在那儿,特地等着她来的。

一见她被扶着进门,云珠公主便立刻对皇后道:“母后你瞧,我说的可没错吧?表叔如今可满心都是婶婶,连婶婶进宫都不放心,还要亲自送到宫门口呢。”

缈缈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

果然如她所料,已经传遍后宫了。

她低着头,耳朵泛着淡淡的粉,在皇后右手边坐下,偷偷嗔了云珠公主一眼。

云珠公主却不怕,还朝她扮了个鬼脸:“如今谁不知道表叔与婶婶感情深,婶婶就算是想瞒着,可这儿有谁不知道?”

皇后也笑了出来:“容景上回还特地进宫来,向我和太后讨了不少东西,说是给你准备的。太后还与我说起来,容景他爹当年都没他这样上心。”

缈缈便更不好意思了。

她红着脸说:“我已经劝过将军,是将军太小题大做了。”

“怎么会是小题大做?你有身孕在身,他这般重视,也的确是应该的。也幸好这会儿边关无战事,他还能陪着你,想当初容老夫人有了身孕时,容老将军正在边关打仗,赶不回来,他回来的时候,容景都一岁多了。”皇后说起来还有些感慨。

因着年岁差的大,容景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如今皇后说起来,都还有些唏嘘。

她怀念起来,一时说了不少从前的事。

还是宫人过来提醒,她才想起来今日的目的。

“御花园里的十八学士可是太后娘娘的心头好,今年开的最好,皇上先前还说,等殿试之后,还要邀请那些考生来看看。”皇后笑说:“在此之前,倒是让我们先一饱眼福了。”

皇后设宴,自然是将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都叫来了。

出乎缈缈意料的是,她竟然还在其中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人。

许是她的目光在杨欣怡的身上停留地长了,云珠公主主动与她说悄悄话:“那是我二皇兄的侧室。”

侧室?

缈缈印象之中,杨欣怡是做妾入了二皇子府中,没想到她竟然还有些手段,竟然爬到了侧妃的位置。

她还注意到,杨欣怡行礼时,一副小心翼翼扶着肚子的样子。只是她小腹平坦,还看不出什么来。

她这也是有了身孕?

缈缈心中想着,并未问出来,在皇后手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云珠公主这会儿又反应过来,与她咬耳朵:“我差点忘了,她还是那个杨家人,你肯定认识的。我猜你与她关系也不好,要不要我帮你出气?”

缈缈轻轻摇了摇头。

杨欣怡有身孕在身,月份还这么小,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也没有到刁难一个有身孕的人的地步。再说,只看杨欣怡的模样,便知道她应当过的也不是很好。

虽然是做了侧妃,可她的脸色却并不好看,反倒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缈缈也有些眼力,她身上衣裳穿的料子,还不如自己身上的。

将军府向来简朴,虽然容景一心想让她用最好的,可缈缈也尽量低调,怕堕了将军府的名声。

她没有将杨欣怡放在心上,可不远处,杨欣怡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这么多日不见,缈缈看起来过得更好了。

她在二皇子府中,也早有耳闻,将军与其夫人伉俪情深的话早就传遍了全京城,她当然也知道。二皇子后宅之中有那么多人,令她心力交瘁,若不是她娘帮着她出主意,她这会儿早就被冷落了,要不是她运气好,怀了二皇子的孩子,连这次皇后设宴都进不来。

她有多艰难辛苦,对比起来,缈缈过得便有多滋润。

这段日子她在二皇子府中学乖了,就算是心中不甘,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用力掐着自己的衣裳,把心中翻腾的嫉妒用力压下。

虽然她是二皇子的侧妃,可今日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世家夫人,其他皇子妃也来了,而且还都是正妃,她在其中十分不起眼。但杨欣怡知道,这是她结交的好机会,只能强撑起笑容,与周遭人攀谈起来。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皇子府中的太医与她说过,她这胎怀得并不稳,若是不小心,说不定就有小产的可能,因此她一直小心翼翼的。

再看缈缈,她的肚子已经遮不住,听说已经快生了,宫中的几位都赐下了不少好东西,这会儿便已经饱受宠爱,更何况等生了之后。

人比人,怎么就差这样多呢。

第78章 第 78 章

御花园里的花是搜罗了天下名花, 有花匠精心照料, 其中让缈缈最感兴趣的十八学士开得正盛。她还在桐州时, 她爹带着她看过不少名花,见过的茶花之中不乏有十八学士这样的珍贵品种,可都没眼前的生得好。

云珠公主在一旁撺掇道:“婶婶若是喜欢, 回头与表叔说一声,种到将军府里去。我父皇疼表叔,若是表叔想要,他一定舍得分给表叔几株。”

皇后在一旁抿了抿唇, 像是憋笑。

缈缈好奇:“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渊源?”

“可不是嘛。”云珠公主一说起来, 精神就振奋了:“婶婶你又不是不知道,表叔向来不注意这些的, 他是个粗人, 哪里懂什么赏花呀。当初这花在宫里头种下, 第一次开的时候,父皇高兴,邀请了不少人来看,那时候表叔就在京城,自然也被邀请来了。父皇问表叔这花开的怎么样,婶婶你猜, 表叔是如何答的?”

缈缈猜想, 应当便是礼节性的附和。在这方面, 将军可不会随随便便就出错了。

缈缈问:“是夸开得好?”

云珠公主哈哈大笑了三声, 连连道:“是, 是夸开的好。可表叔当时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她咳了一声,清清嗓子,故意压低了声音,学着容景的模样说话:“皇上的月季开得十分好。”

云珠公主学完,自己先没忍住,又大笑了出来。

缈缈:“……”

皇后笑道:“容景他不懂这些,那日也是被皇上硬拉过来,倒也怪不得他,反倒是皇上后来再也不敢让他来了。”

“这又是为何?”

“我知道,我知道。”云珠公主连忙插了进来:“在表叔将茶花认作月季之后,父皇还不死心,想要让表叔也变得风雅起来,后就说让表叔也带一盆花回去养。”

缈缈觉得奇怪:“可将军府里没有种着十八学士。”

“当然是没有啦。”云珠公主说:“表叔带着花出宫两日便进宫请罪了。”

缈缈倒吸了一口气:“请罪?!”

“是啊。表叔回去后是小心照料了,只是他下手不知道轻重,等再出现在父皇面前时,花都被他一手拔光了。”云珠公主说:“父皇把这些花当做宝贝,后来便再也不敢与表叔提半句花的事情。”

“……”

若是皇帝再听到要将花分给将军府的话,恐怕要气晕过去。

缈缈呐呐地为她的将军辩解:“府中也种了不少花,开的很是不错。”

“那些花有花匠照料,不经过表叔的手,自然也不会出事了。”云珠公主说着,又忍不住笑出来:“婶婶与表叔倒是不一样,表叔是个粗人,可婶婶却是个细致人。”

缈缈竟不知道该如何为容景解释了。

毕竟在她的印象之中,她的将军……在除了练兵打仗的事情之外,的确都不怎么擅长。

皇后笑着提起另一个话题,说起了别的事情。

三人说得火热时,有人慢腾腾地朝着这边靠了过来。

直到人在不远处停下,给皇后行礼,缈缈才注意到这人。她抬头看去,还愣了一下,竟然是杨欣怡。

在她的印象之中,杨欣怡与温柔贤淑并没有多少关系,也或许是她在外能装的出来,可再缈缈面前时,她总是毫不掩饰地暴露自己的本性。关于自己这位表姐的骄纵性情,缈缈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可在皇后面前,杨欣怡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

缈缈想了想,心说她在二皇子府中果真变了不少。

原先皇后还是满脸笑意,见到她,脸色淡了不少。

“你有何事?”

杨欣怡低着头,细声细气地道:“是殿下想念皇后娘娘,听说皇后娘娘今日设宴邀请,殿下事务繁忙,抽不出身,便叮嘱我,让我将一物代为转交给娘娘。”

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大概就是她口中所说的那样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