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转身要走,他不禁出声,「你……要走了」

「你我身份特殊本就不适私下见面。」她提醒他。

「这也是你一再回避我的原因吧?」

「可以这么说。」她不否认。

「那我明白了。」

「告辞,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公主不会再惹出什么意外。」

「我也同样希望。」

最后,他只能默默的目送她远去却什么也不能说。

相见不如怀念,早知是如此的情形,或许他便不该充当这送亲使。只是,一切已然无法回头。

回到平王府的温若水很沉默,这让李逸风益发的不是滋味。

她的人在他的身边,魂却不知飘到哪里去。

「娘子。」他唤她。

从沉思中惊醒,她的神情有些不大自然,「王爷有事?」

「你在想什么?」

「云燕公主。」

他吁了口气,「她有什么好想的?」

「莫名其妙地被她恨,总是感觉有些不舒服。」

「原来我这是池鱼之殃啊。」他感叹。

「我也一样很无辜。」她耸耸肩,一脸无奈。

「你想了这么久,想出点什么没有?」

「没有。」

回答得太快反而显示她的心虚,李逸风却没有揭穿她。

「等公主大婚之后,我们便离京周游天下去,可好?」

「好。」她无异议。京城终究是非太多。

「那趁这几日,你收拾—下行囊吧。」

「我知道。」

「若水……」

「嗯?」

「没事。」她不想说的,他又何必一定要她说出来呢。

温若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时候不早了,王爷早点歇息吧。」

「你要做什么去?」

「我到园子里转转。」

「有心事?」

「咽。」她也不否认,她现在的心情很乱。

「更深露重,多披件衣服。」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好的。」

拉门而出,屋外夜凉如水,天上星子寥落,银月高悬。

信步走到后花园,温若水从架上拔出长刀,在月下舞动。

杏儿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姐于月下练刀,仿佛要将所有不快统统随着刀势倾泄一空。

温若水放下长刀时,杏儿递上布巾。

「你怎么还没睡?」她漫不经心地问。

「小姐,姑爷很担心你呢。」杏儿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温若水眼睑微垂,「是他让你来的?」

杏儿默认。

「我没事,只是有些心烦罢了。」

这还算没事?杏儿无语地望着主子。

「不用这样看我,我真的没事。」随后,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吧,我是有事,但这事不是你能帮上忙的,所以,你还是去睡吧。」

「姑爷很担心。」杏儿忍不住再次提醒。

她揉揉额头,有些无奈的点头,「好的,我这就回房去,你让人帮我准备洗澡水。」练了会刀出了一身的汗,不洗洗更没办法睡了。

「奴婢这就去。」杏儿转身离开。

她对着四下无人的花园长长地叹了口气。见完耶律飞雄回来,她想了很多,想通了他没有说明的那部份,—时间百味杂陈,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军中生活太久,久到她几乎忘记自己是个女人。可是,显然许多人并没有忘记这一点。

她回到卧房时,他果然还没有睡,正半靠在床头看书。

「身上有伤,怎么还不睡?」她的口气带了一丝的责备。

李逸风看着她笑了笑,「你不在,总是睡不踏实。」

「知道了,我洗洗就睡。」

「我等你。」

天气在阴霾了几天后,终于放晴。

温若水这对主仆便心情很好的出府逛街去了。自从回到京城,她们一直没什么机会好好到处逛逛,难得有这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

只是走到半路的时候,她们发现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没带钱。

「你怎么会忘了带银两出门?」温若水头疼地看着丫鬟。

杏儿一脸无辜,「我以为小姐带了。」

「所以我们只好回头去拿了。」

「奴婢回去拿吧。」杏儿提议。

「算了,一起回去吧。」倒不是她勤快,而是刚刚眼角余光扫到一个人,让她决定还是闪人的好。

和亲使节团的人真的是太闲了,要不怎么能满大街乱跑呢?

杏儿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也没多想,高高兴兴地跟着主子往回走。

既然回来了,温若水便想应该顺便去看看丈夫有没有按时吃药,他十分惧苦,所以那药没人监视,他常常是能躲就躲的。

来到卧房外面时,却发现两边的侍从似乎有些闪躲她的目光。

心中狐疑,她用力推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王爷——」所有话都在看到床上的一幕时缩回肚内,漂亮的丹凤眼凌厉的眯起。

床上赤身裸体与自己丈夫搂抱在一起的是她那贵妃婆婆赏下来的大丫头。

「姑爷!」随后进来的杏儿发出一声惊叫,伸手捂住嘴,满脸的不敢置信。

温若水从不认为自己的脾气有多好,现在就更不可能好得起来。

李逸风有口难言,面对妻子瞬间爆发的怒火只能承受。他喝了药之后就浑身无力,任人摆布,若不是念及他肋间伤口,这丫头只怕会直接霸王硬上弓,造成既成事实。

只是,如今这般尴尬的情形也足够他难堪了。

杏儿清晰地听到主子十指关节因用力而发出的响声。小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她不着痕迹地往屋外移动,各人造业各人担,她只是无辜的路人,还是保命要紧。

「很——好——」温若水一步一步走近床榻,直直地盯着那个美艳的丫头。很抱歉直到如今她也没能记住婆婆赏的这丫头的名字,也不打算记了。

她一伸手轻而易举的就将对方自床上拎了出来,随手一抛就扔到地上,再接着将丈夫也扔到一旁的软榻上,冷冰冰地开口,「来人呐。」

屋外的侍从应声入内,目睹赤身裸体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大丫头,再看到一旁软榻上只披了件外裳的王爷,俱皆噤声。

「把你们王爷抬出去,从今天开始再不许踏进这屋里半步。」话一说完,转身从墙上抽出佩剑。

「王妃——」几个侍从不约而同惊呼出声。

却见她挥剑狠狠地朝床榻砍去,几剑下去,华丽而坚固的紫檀木雕花大床就瞬间分崩离析,坍塌成一堆。

温若水随手再一抛,长剑刺入墙壁三寸有余,衣袖一甩就要出门。

焦急万分却苦于无法开口的李逸风,急怒攻心只觉喉间一甜,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王爷、王爷?!」几个侍从脸色大变。

听到他们惊惶的喊叫,温若水心头一颤,回头看了一眼,脸上血色顿失。

「李逸风——」她急奔回他的身边。

李逸风伸手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臂,血不断从嘴内喷出,却仍旧无法讲出话来。

温若水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目光一利,朝地上的大丫头看去,冷冷道:「你给他吃了什么?」

「回……回王妃……是让人两个时辰内四肢无力……讲……讲……讲不出话的药……」

「好手段!」

那丫头顿时瑟缩成一团。

「杏儿。」

「奴婢在。」杏儿奔了进来,头也不敢抬一下。

「替她找块布遮挡一下,一会我问话。」

「是。」杏儿四下看看,然后从坍塌的大床上扯下一片帷帐披到大丫头的身上。

「找太医过来。」

「是。」杏儿急匆匆的跑出去。

等到太医到来,施针用药之后,李逸风终于能够讲出话来,却已元气大伤,伤上加伤,人差点挂掉。

而当温若水问明那大丫头的动机时,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原来,一听说他们夫妇会在燕国公主与太子完婚之后离京远游,知道自己时间不多的她,便趁她们主仆离府迫不及待地进行自己的计划,甚至顾不得李逸风有伤在身,决计造成既定事实,让他收了她。

温若水不知该佩服她的勇气可嘉,还是骂她愚蠢无知。

「你自己看着办吧。」她决定让某人自己去解决。

李逸风拽住她的手,阻止她离开,面无表情地看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你既然做下如此事情,我平王府再容不得你。好在大错末铸成,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现在你收拾收拾出府去吧,此后与王府再无瓜葛。」

不要怪他心狠,若今日大错铸成,只怕穷这一生,他也无法挽回妻子的心。

若水性情刚烈,与她的名字恰恰相反,不怒则已,怒则巨浪滔天,无力回天。

「王爷……奴婢错了……饶了奴婢吧……王爷……」

「拖出去。」李逸风冷然吩咐。

左右侍从不敢多言,架起大丫头便拖了出去。

温若水张嘴欲言,但终究没出声。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这丫头说到底是咎由自取。

「若水——」他满是愧疚地唤她。

「你好好休息吧。」她硬下心肠抽回手,头也不回地离开卧房。此时此刻,无论如何,她也没办法跟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待在这里。

皇命有时是很诡异的。

现在,温若水再次有了这种感觉。

就在她跟丈夫之间的问题尚未解决之时,皇上却下了一道匪夷所思的圣旨——命她送和亲使节团出关。

而在得知这是云燕公主的请求时,她便释然了。

原本伤势渐有起色的李逸风,如今伤势加重,在听闻妻子奉旨送使节团出关后,又吐血了。

「小姐,你真的这么狠心?」杏儿看着收拾行囊的主子,迟疑地开口。姑爷这几天好惨呐,府里人谁看谁心疼,偏偏小姐硬着心肠不闻不问。

「我也想将那一幕从脑中删掉,可是我做不到。」温若水闭了下眼,苦笑。

杏儿沉默了。那一幕确实太……小姐的眼里容不下沙子,这她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