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茼茼。”那年的我只有八岁。

他问我是谁,本是见我身着帝姬的衣服,知我不是普通的宫女,才那样问的。“茼茼?”他笑了笑,显然的,他已知我是心茼帝姬。

他是个冷漠的男人,那一笑,竟让我没来由地冷到了骨子里。见我在雪地里瑟瑟发抖。他将他斟好的一樽酒递给我,姿态与语气都是严厉而不容抗拒的:“喝下去!”

我大惊。

“酒能暖身,喝下去,你就不冷了!”他冰冷地溢出了一丝淡淡的笑。

我颤抖地接过了他递给我的那樽酒。

酒很辛辣,我不知道父皇和他,还有那所有的男人为什么都喜欢喝酒。只是,那樽酒下肚,就真的不冷了。

“你的母亲,便是婉妃?”他问我。

我点了点头。

他仰首喝了一樽酒,突然旋身而起,抽剑在雪地上舞起了长剑。长剑翻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衣袂飘飘的他,像极了一个嫡仙。

我看的痴了。

我本是有武学功底的。虽然浅薄,却能防身,是我缠着几个皇兄教我的。

二皇兄说:心茼,我大周王朝固若金汤,你只需快乐地做你的帝姬,过众奴服侍的生活,你不需要学武。

三皇兄说:茼茼,你有呼风唤雨的权势,这一生都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即使逢遇险境,你一声令下,莫敢不从。

四皇兄说:妹妹,有危险的时候,哥哥们都会保护你,你学武也了无用处。

五皇兄说:皇妹,父皇会在大周王朝为你挑选最英武的驸马,他会保护你一生一世。

六皇兄说:

哥哥们都懒得教我学武,只是在被我缠的揉眉的时候,索性甩给我一本寻常的武功秘籍。我偷偷练到今日,倒也小有成就。

不过,后来我真正学成的武艺,却是他我的四皇叔教我的。不然,在竹林里与那个男人喝酒的时候,我也没有以掌侧斩断两截竹筒的功力。

此时,已加完帝姬及笄仪式的三道冠冕,我安坐东房,身着成年女子的衣着服饰,画着成年女子的妆容。看着镜子里清新如芙蓉的自己,我小心翼翼的问着连翘,“好看么?”

连翘掩口笑道:“帝姬一加和二加的时候,众位皇子们就都移不开眼目了。三加完毕,只怕小皇子也要心神荡漾了。”

我骂连翘没个正经。我本为父皇的养女,与皇兄们都只是名义上的兄妹,并无丝毫的血缘关系。她拿那些皇子与我开玩笑,我还可接受。可是她口中的小皇子是我的弟弟呀。同母异父的弟弟。

连翘却不以为然,只是感叹道:“皇子们一个个的都玉树临风了,要是帝姬没被皇上早早地许配给龙将军的话,嫁于哪位皇子,日后或许还能母仪天下,那也是不错的。”

我本要骂她信口胡说的,可是当‘龙将军’三字传进我耳中,我连骂她的兴致都没有了。

龙将军,龙煌灼,我有多久没想到他了,又有多久没听到他的名字了?

不记得了。

及笄后,就该是他迎娶我的日子,可他在边境征战,竟还没有归来。

那个竹林里与我对酒当歌的男子,也说,三年后,他在龙煌灼的府邸里,在护国寺等我。他也还没有回来。

这归期,我既期待,又恐惧。不想嫁给龙煌灼,却期待再见到那个与我一起喝酒的男人。

三年了。

“连翘,这世间的男人,都可信么?”

连翘是知道我的心思的,“如那位公子那样的男人,就像皇上对娘娘的感情一样,是值得托付和信赖的。”

我于是宽慰地笑了。明知与那人的前景飘渺,知道他的心中有我,我也很高兴。

女人就是这样的。

“心茼,你还愣着做什么?三加后,舅舅还高坐主位,他还要对你训话呢。”见我兀自走神,表姐祁英秀叫我。

于是记起,帝姬三加后,皇帝训词,宣告礼成。及笄礼才算正式结束。可大宴宾客。

表姐口中的‘舅舅’自然是指我父皇了。表姐的母亲是睿敏长公主,父皇的亲妹妹,我的姑姑。睿敏长公主嫁于了左相祁圣离为妻。左相权倾朝野,又贵为驸马,祁氏门楣光耀,门庭若市。

皇室和祁家都盛出男儿,女子却单薄。譬如说父皇只有我一个女儿,且还不是亲生的。左相祁圣离也一样,表姐祁英秀作为左相唯一的千金,自然是爱若珍宝。父皇也分外的宠爱表姐这唯一的侄女。

早些年,父皇、左相和睿敏长公主就都有意,将表姐许配给大皇兄,大周王朝的太子殿下,让表姐做大周未来的皇后。自我弟弟出生后,父皇虽有意废太子,立弟弟齐宕为东宫,却依然对表姐疼爱,意欲让表姐与大皇兄缔结秦晋,亲上加亲。不能给表姐未来的皇后之位,父皇因为歉疚于侄女,对表姐的龙宠就更不必说了。

而最让人欣慰的是,表姐与大皇兄青梅竹马,表姐也是喜欢大皇兄的。特别是大皇兄去了别国游历之后,表姐更是思君归来的心,甚切。

今日我及笄礼,为我正笄的,正是表姐。

表姐性子温婉,最是善良。我一向喜欢她,此时心生捉弄之意,忍不住地想逗逗她。我故意看着她身后,惊讶地道:“哎呀,夜哥哥呢!”

龙御夜,我的大皇兄的名字。

“哪里哪里?”表姐俊俏的脸马上羞红了,飞起了两片红云,既羞又喜地转过身,“表哥在哪里?”淑女的矜持与少女的怀春之态尽露,那小女儿的情态甭提有多妩媚诱人了。

“哈哈哈哈”我抑制不住地俯身大笑,她已知我是故意逗她的,羞恼成怒,转身要出东房。我忙着拽住她,“错了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这姑奶奶虽然心底善良,却最爱使性子。八成自小被养的娇了,父皇对她的疼爱、左相的权势、睿敏长公主的威仪,我可是惹不起的。

表姐也真可爱的,明知我没见过大皇兄龙御夜,即使见了面,也不会认识,她还信了我捉弄她的话。

“心茼!”我给表姐赔了很久的不是,她虽不再闹脾气了,却没有打算放过我的意思,似乎意欲以牙还牙,“过了这及笄礼,只等我们那龙将军班师回朝了,也就是你的大婚之日了。为人妻,看你还放纵的起来么?你大婚,我可是不会给你红包的。要是生了一大堆的小龙将军,我再考虑考虑。恩”

她突然话锋一转,俯在我耳边,暧昧地说道:“龙将军是武人,办起‘事’来,一定孔武有力”

“啊——”真不知她一闺阁女子,怎会懂得那么多。我虽不知道她所指的‘事’是什么事,然而猜的到一定不是什么见的人的事。脑中忽地想起有一次我去了二皇兄的寝宫,瞧见他正和一宫女在床上

表姐所指的,一定是那回事。我羞恼地看着她,却奈何不了她这金枝玉叶,一时羞的满脸通红。

她方解了气,去择那挂了满排的纱裙。笑道:“好了啦,我们都别耽误时辰了。舅舅还等在大殿里呢。”

她择了许多套衣裙让我挑,一边说道:“去年我及笄礼的时候,虽没你这么铺张,却也还过的去。去年,众位表哥们见了及笄后的我,可没今日见了你的表情那么生动。恩若不是你已被舅舅赐婚,你在表哥们中挑一位如意郎君做夫婿,以后也是王妃了,我们还可做妯娌,岂非更好?”

我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的,适才,几位皇兄们看我的眼神,分明是惊艳而爱慕的。我不以为然地一笑,“恩,我八岁来这皇宫就认识哥哥们啦,他们只当我是自家妹子,我也只当他们是我哥哥。和他们,只有兄妹之情的。”

表姐将信将疑,却也不再问我。反正我已是名花有主,再是美丽,也不会威胁她这未来的太子妃之位的。我喜不喜欢另几位皇兄,她也并不放在心上。

她着意为我打扮了一番,一袭透着淡淡绿色的素罗衣裙,长及曳地,只袖口用淡粉丝线绣了几朵精致的小荷,鹅黄丝带束腰,益发显得我的身材纤如柔柳,大有飞燕临风的娇怯之姿。发式亦简单,只是将前鬓秀发中分,再用白玉梳子随意挽于脑后,插上两枝碎珠发簪,却有一种清新而淡雅的自然之美。

跟着表姐再次出了东房,我拜于皇上和母亲的面前仔细聆听他们的训诫。帝姬的及笄礼本应是皇上和皇后主持的。宫里没有皇后。母亲虽生我,因执意不肯让父皇赐予更高的名分,论及妃位,不过正一品妃,封号‘婉妃’,甚至比不得贵、德、淑、贤四位妃子的名位。只不过父皇龙宠浩荡,待遇胜于后宫所有妃嫔。

譬如此时的大周后宫里身份最高的女人本是四妃,而与父皇端坐主位的,却是我的母亲。

母亲独宠于后宫,可见一斑。

大殿里最上首坐着的是我的父皇和母亲。左下,是贵、德、淑、贤四妃;右下,是睿敏长公主等一品命妇。再之后,是皇亲国戚类的内眷,以及身份尊贵的皇族,我的皇兄们。

我目不斜视,父皇的训词之后,我方立于正中央,先后向宾客行揖礼,他们微微点头示意。

父皇再最后宣告及笄礼行成,我的成人礼才算正式结束。

众礼宾纷纷退下。

父皇招手让我过去他身边,细细打量我,无限感慨道:“茼茼总算是长大了,以后可是个大姑娘了。不觉间,朕认识婉仪,也已经十五年了。”父皇温存地看着母亲,深情地说道:“十五年了,朕已过不惑之年,婉仪却还是那么年轻。”

当着几位嫔妃的面,父皇说着如此深情的话,目光温柔地看着母亲,母亲面浮赧色。一旁的贵妃娘娘笑道:“君上对婉妃妹妹一往情深,真是羡煞姐姐们了。”

“君上不仅是旷世明君,更有情有义。”德妃随即附和。

贤妃笑看着我,半眯着凤眸,别有深意地道:“帝姬还真是和婉妃妹妹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是啊。”贵妃貌似赞誉地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我,“婉妃和帝姬这样一走出去,人家都会以为是一对‘姐妹花’呢。”

姐妹花几字,贵妃咬的极重。

母亲独宠后宫,她们这些后宫的女人对母亲能不含恨么?若不是父皇对母亲百般照护,只怕她们都隐忍不了母亲立于后宫这么多年。姐妹花几字所出何意,其心不言而喻!

我心里岔愤,然而今日是我的成年礼,我又怎会糊涂到在今日做出什么有违女子淑德的事来?她们的挑拨,我恭谨地一笑。转而看向母亲时,母亲微微松了口气,似乎是在赞誉我隐忍的极是。

父皇的眼神不复温柔,犀利而警戒地看了眼贵、德、贤三妃。转而看我时,目光又恢复了慈爱和赞赏。

第一卷 相思青萝 008 请安

第二日晨起,服侍我的平姑姑提醒道:“帝姬从今日起,每日清晨和黄昏,都要去给皇上和娘娘们请安了。”

一语惊醒还有些睡意的我,我方记起我成年礼已过,以后的我,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晨昏定省,是必须的。连翘拿来许多衣裙供我挑选,衣裙皆是大周时下最流行的仕女宫装,雅致大方。

反正是去给父皇和母亲请安,我倒并不需要谨慎装扮。只是一心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罢了。

女为悦己者容,我只是想让你再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所以,每一时每一刻,我都要美丽着。这一刻没见着你,抑或下一刻,在某一个转角,就再见了你。

梳头姑姑为我梳理着头发,铜镜里看的到我瀑布般的青丝。梳头姑姑为我绾起一头青丝,我力求清新简约,她便只用一根簪子将青丝绾住。

平姑姑为我描眉,用的波斯国进贡的螺子黛,传闻一粒十金。她说我的肌肤赛冰雪,于是没再给我覆宫粉,只在我的脸颊两侧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檀红胭脂。上好了玉女妆,平姑姑最后取了张银光闪闪的红香纸,让我放到唇上轻轻一抿。

她们说妆成,皆看着我,她们都不禁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叹。

站立在镜前,我旋身看着镜中那个宫装款款,轻纱飞舞的自己,笑了。

只有这样的美丽,才匹配的上那个他啊。

不再是十二岁那个梳着孩童时的双鬟垂发髻的孩子,不再是那个懵懂稚嫩的女孩,镜中的我,虽然青涩未脱,却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少女,一个君子好逑的女子了。

他若是再见了我,一定也会情不自禁的。

“连翘。”我脱口道:“传我的命令,暗中派侍卫去护国寺,还有龙煌灼的将军府留意是否有常出入那里,且有意等人的男子。”

“帝姬”连翘为难。

不等连翘把话说完,平姑姑已道:“帝姬,您已经是龙大将军的人了,请忘却其他的情愫。”

我这三年来对那男子的思慕,连翘知道,自小就照护我的平姑姑,更是看在眼里。连翘和平姑姑的好意提醒,让我清醒了过来。我看着平姑姑,黯然道:“龙煌灼一回京城,我会依照父皇的意思,嫁他的。我只是只是想在出嫁之前,再见见那个他啊”

平姑姑怕我伤心难过,赶忙抱住了我,柔声劝慰道:“帝姬,龙大将军英武不凡,你嫁他,会幸福一辈子的。”

“喵、喵、喵”我看着蹲在地上正在叫春的猫,怨恼地恨着它。龙煌灼你这只该死的猫。都快五年了,你怎么还活着?

“平姑姑,这只猫的寿命怎么这么长?”

除了我,这昭阳宫的所有人对这波斯猫‘龙煌灼’都是很有感情的,一是因为它是我的宠物,另外,因为它的名字是未来驸马爷的名字。有谁敢对未来的‘驸马爷’不敬呢?况且据我所知,龙煌灼竟然还是许多未嫁女子的梦中情人,基于这一点,这只叫‘龙煌灼’的猫更是倍受宫女们的喜爱。

惟独我不喜欢它。

见我言辞间颇有愤意,平姑姑似乎为‘龙煌灼’捏了一把汗,有些战战兢兢地回答:“猫的寿命本来就比大多数动物都长。猫的寿命大约有12至17年左右,一般长毛猫的寿命比短毛猫的稍长。养在室内的猫比养在野外的寿命长,公猫比母猫的寿命长。‘驸马爷’是属于波斯猫中的特类,波斯猫的寿命本来就比普通种类的猫更长,‘驸马爷’更比一般的波斯猫寿命长。‘驸马爷’又是长毛、且养在室内,又是公猫所以,‘驸马爷’的寿命会很长很长,是不能预估的。”

“噗嗤——”我见屋内的宫女们都禁不住地笑出声来,那时候,我才意识到,背地里,皇宫里的所有人都唤这只该死的猫为‘驸马爷’。

心茼帝姬养了一只猫叫‘龙煌灼’,京城人尽皆知。

很多年后,我更是知道,煌灼那次奉了父皇的旨意来昭阳宫看我,听到我训斥那只该死的猫的时候,他铁青的脸。而那个时候,他已经算是很晚才知道这事的人了。京城名人之间,早就将我驯养‘龙煌灼’的事传开了。煌灼本就是个性子很冷的人,我做的这事让他颜面扫地。以至于很多年后,当我再与他提我的猫的时候,他都有扼死我的冲动。只不过,那冲动转换为了将我扯到他身下狠狠蹂躏。

平姑姑等人本是在背地里这么叫那只猫的,平时叫习惯了,见我对那只猫心生愤意,她情急之下,也忘了在我面前改口,就那么称‘龙煌灼’为‘驸马爷’了。

“帝姬”平姑姑见我面上更不好看,有些慌神。

我怎会去责罚平姑姑呢,这个照护我比母亲更细致入微的女人。从我一出生,她便是我的奶娘,抚养我到如今。当下一捏手绢,有些赌气地道:“我去给父皇和母亲请安了!”

到了昭阳宫的主殿外,伴着门外太监的通报,我略略低头趋步来到大殿。款款下拜道:“心茼给父皇请安,给众位母妃请安。”

父皇叫我平身,我于是起身,在父皇的示意下过去了他的身边。

父皇赞赏地看着我的妆容,唏嘘道:“怕是婉仪,当年也不如茼茼。茼茼许嫁于龙大将军,倒真是英雄美人,绝配啊。”

我只笑不语。

母亲拉我过去她身边,她细细地看我,眼中半是慈爱,半是欣慰。我有些羞涩地抬眼,却见正对面本属于四皇叔的座位上是空空的。正这时,我听到二皇兄轻咦,“四皇叔呢,早上还瞧他在慈宁宫呢,这会他怎么没过来?”

“罢了。”父皇笑道:“老四一向如此,不说家中的这些礼仪,就是宴客,他也一向迟到早退。”

“茼茼形貌无双,许嫁于龙将军,龙将军幸甚至极呀。”三皇兄龙天羽拍合着折扇,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噗嗤一笑,羽哥哥好男风,宫中养了不少漂亮男宠,我就算嫁他,他也对我没兴趣,何以说龙煌灼幸运?龙煌灼又不在这里,若是人家在,他这样说,还算的上与龙煌灼寒暄。这时候如此说,却是何道理?

我有意在父皇面前参他几句,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拿我开玩笑,当即轻咳了一声,“再是形貌无双,也比不上羽哥哥的‘称心’和‘如意’呢。”

“称心和如意?”父皇唔了一声,转而向三皇兄说道:“天羽一直不立妃,甚至连宫女都没有宠侍一个,朕以为你有问题,还一直为你担心呢。明儿个把称心和如意带给朕看看,身份低微的话,不立正妃,立个侧妃也行。总好比就这样孤家寡人下去。”

“父皇,儿臣”三皇兄脸色大变。

“就这样说定了!”

三皇兄情急道:“二哥比我年长,四弟、五弟和我年岁相仿,他们也还没立妃”

“你二皇兄虽没有成家立室,和你的四弟、五弟一样,宠妾无数。他们什么时候成家立业,朕丝毫不担心。就连你十五岁的七弟,都已经有了几个近身宫女。”父皇一挥手,无意再与他说下去。男人不好女色当然好,但是完全的不近女色,却是万万不行的。父皇怕再生变故,索性先替三皇兄做了决定。

知道三皇兄好男风的几个皇兄们,都忍不住地偷乐起来,就等着看明天的笑话了。三皇兄的目光在他们之间逡巡了一番,才带着杀气地逼视着我。

我过去了三皇兄身边,低语道:“称心和如意,冰肌玉骨,可是两个美人胚子呢。”

三皇兄的手从桌下伸过来,捏紧我的手腕,咬牙切齿地道:“茼茼,你要害死我!”

我的手被他捏的生疼,忍不住揣了他一脚。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我知道我那一脚揣的他一定不轻。他的手并没放松力道,反倒更加使力地捏我的手。我的脚也不甘示弱。父皇在殿上,我和他都不敢呼痛,彼此面色怪异地攻击着。

三皇兄在我的左边,除了在我右边的二皇兄看的到我和三皇兄互相的攻击外,其他的皇兄们,都不明所以地看着我和三皇兄越来越怪异的神情。

没料皇子这边的异常,惊动了对面有意注视这里的妃子。只见贵妃娘娘瞥了一眼我,娇声对父皇进言:“君上,帝姬和皇子们的关系都不错呢。咳兄妹们关系亲密当然是好事,只是,帝姬已经成年,总不能再像儿时和兄长们那么胡闹吧?帝姬已经许配了龙大将军,只得龙大将军班师回朝就下嫁于大将军。帝姬待嫁期间,总也得避避嫌吧。更何况帝姬与皇子们并无血缘关系。”

血缘。她刻意地咬重了这两字。

一席话惊住了我,我和三皇兄都停了手脚,我规矩地站在那里。

“贵妃所言甚是。”贵妃的这话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父皇微微颔首。

母亲忧虑地看着我,每每看到母亲的那种目光,我都对她心生怜惜,当即乖顺地向父皇请罪:“儿臣日后定恪守道德。”

父皇欣慰地点头。

贵妃见父皇并没怎样斥责于我,有些不太甘心,厉声训斥身边的昭阳殿里的宫女,“还不搬张椅子放婉妃这边来,竟这般委屈了帝姬,让她到皇子们那边站着!”

“是。”立即有两个宫女去搬椅子了。

贵妃的一席话,既斥责了昭阳殿的宫女没有规矩,讽刺了母亲没有教好宫里的宫女,又讥诮我一女子混到男子中间去。说着‘委屈’我的话,却是将我羞辱了一番。

我腹中怒火中烧,就想要动怒,却见母亲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的一只拳已经暗暗握紧,右边的二皇兄担忧地看着我。

挨着母亲坐下,我的怒气才平复了一些,只听贵妃又道:“婉妃要忙着服侍君上,本宫闲着也是闲着,帝姬即将大婚,也该懂点礼仪。明日起,就让本宫待为教导帝姬,婉妃妹妹,如何?”

“母妃!”四皇子已微微不悦在心,歉意地目光掠过我,阻止起了贵妃娘娘。

贵妃的父亲是朝中右相,与表姐的爹左相在朝中平分秋色。门生与关系网盘根错节,家族势力颇为雄厚。她又封号贵妃,在后宫中份位最高。是而跋扈了些。四皇子龙天浚乃贵妃独子,四皇子看不过去贵妃对我刻意刁难,贵妃是他的母亲,他又有些莫可奈何,一张俊颜早已阴沉难看。

“浚儿你”没料四皇子阻止自己,贵妃的颜面有些过不去,正想要斥责什么,突听酒樽重重地被摁于桌面的沉闷声。

是父皇龙颜大怒了。

见父皇着怒,贵妃有些胆怯,却依然娇声道:“君上”

“够了!”父皇阴晴不定的目光扫射到贵妃的身上,“你之前数落茼茼,朕听着你的话说的有几分道理,也没出语说你什么。你却是变本加厉了!说茼茼不懂规矩,可是在说朕没教好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