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说什么,看也没看龙御夜,子郁携了我的手,往我们的卧室走去。

至于背后众人的反应,就无从而知。

只听到连翘不断地解说与阻止:“皇上啊皇上你要平心静气,睿清王之后,公主有了名分,再和您没什么瓜葛了。”

“龙允泽不是死了吗?”

“是啊,王爷死了。可与王爷之前,公主就与您断绝关系了。公主和谁在一起是公主的自由,您与公主没有关系,您管不着。”

“他们他们住在一个屋子里的?”

“公主和子郁公子两厢情愿,住一起那是他们的自由。是理所当然的事。”

“万忠!”

“奴奴才在”

“到他们的屋里去守着。”

“哎哟,皇上,你这就难为奴才了是,是,奴才遵旨奴才就在屋外守着吧”

隐隐约约只听得这些,我气恼的顿足,子郁却风轻云淡地笑,“随他吧。”

万忠得了命令,不得已,只得无奈又认命地将床铺挪到了我们的屋外。龙御夜此举,是防什么,防我和子郁行夫妻之事?

神经病啊他。

次日用早膳时遇到龙御夜,一夜没睡好的样子。看着我和子郁,他目光复杂,隐忍,记恨或者嫉恨一堆看不出猜不透的情绪,索性懒得去看,自顾用着膳。

子郁照旧漫不经心地喝几口粥,每顿让他多吃点东西,好像要把他杀了一样。

在心里无奈时,见龙天羽定定地看着龙御夜,然后龙天羽见龙御夜只吃着粥没去品尝满桌丰盛的佳肴,便好心地将一盘早点挪到他面前去。

不顾他家醋缸狠狠地瞪着他,龙天羽非常有爱心地对龙御夜道:“这搞点多甜多好吃啊,糯米做的,香酥可口。滑腻的也很有嚼头。你多吃点啊,战事那么繁忙你还跑来茼茼看我们啦,赶路那么多天也累了,昨天晚上又没睡好。多吃点,别学煌灼。我看慌灼是僵尸死了变的,愣是不大吃饭。”

子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龙天羽。

也是,体贴龙御夜就体贴吧,犯得着将子郁带进去骂吗!

对龙天羽的话,龙御夜置若罔闻。龙天羽就那德行,人家越不买账,他越起劲,当下更加兴高采烈地道:“皇宫里就做不出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在大周皇宫住了二十多年,当初你把我分封到江南去的时候,我别提多高兴了。江南的小吃就多,首推这糯米糕。这盘搞点还是我让人快马加鞭从江南送来的。比杨贵妃当年吃的那荔枝还矜贵”

醋意很快转为了气愤,高崇叫道:“龙天羽,你个奢侈的东西,到处战火连天,你还让人快马加鞭从江南送糕点过来!”

“高崇你就不懂了,先天下之乐而乐,众乐乐不如独乐乐。”不顾高崇眼神似箭,龙天羽继续来劲地对龙御夜道:“来,尝尝这块糕点。”

“他不喜欢吃糕点。”喝了口粥,我慢悠悠地说道。

龙天羽的脑子真是少根筋,不出语浇灭他的热情的话,只不准他继续劝慰下去。一个龙御夜,一个高崇,那二人脾气都不算好,在他殷勤的劝慰下,已经一个比一个脸上的黑线多了。。

浑然没有意识到,我那无意识地说出口的话,多么地值得人深究了。

自我无意识地说出那话后,一桌人就都看着我,甚至是聒噪的龙天羽也认真的看着我。哥哥俱都很惊愕。

只除了子郁在惊愕后,眼中寒冽的光芒一闪而过,不同于子郁目光倏忽而过的寒冽,龙御夜渐次微笑起来,“茼茼你还记得我不喜欢吃什么!”

这下轮到我昏了,我记得吗?不记得的话,刚才怎么没有征兆地说出了那话。记得的话,让我再说出他其他的喜好,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而龙御夜已对子郁道:“她对我不是完全没有印象。”

“所以呢?”子郁丢下调羹,靠在椅背上。

而我则紧张地看着子郁。子郁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误会,或者介意什么?

龙御夜道:“只要让她把什么都记起,让她记得我,我相信她会跟着我回大周。”

“你那么有信心吗?”

“你阻止,是对自己没信心吗?”

“谁说我阻止了。”子郁道:“半个月吧,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如果你能让她记得你,而她又自愿跟你走的话。我不拦你们。不是我不多给你点时间,夜你自己也知道,回去晚了,你的江山怕是得拱手让给别人了。”吹着茶末,轻啜了一口。

或许真不能丢弃他的江山吧,龙御夜慎重地道:“好,就半个月。”

因为龙御夜这不能丢弃江山的态度,子郁笑了笑。

子郁低眼看着我,我也望着他。一时心中雪明。

江山,美人

我和子郁握紧了手。

甚至不用交战,龙御夜就注定是感情失败的那个人。

果然,一直到第十四天过去,龙御夜、子郁和我,三个人虽然朝夕相处,可是除了那天我无意识地说龙御夜不喜欢吃糕点外,关于龙御夜的事情,我一点都没想起。

龙御夜不止一次急的将我们的过去说给我听,让万忠让他的侍卫说给我听,他也自己说给我听。

可我完全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根本没有那种好像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深切感受,没有那张身临其境,很深刻的记忆。很模糊,完全没有概念。

反是我很多次听着听着龙御夜的讲述,很不耐烦再听下去。

我和他的过去很有意思吗?

好在他没再给我讲述他初到的那天大放厥词,说的我自从侍在他的身边,就没想过再回到子郁的身边。我是真的想和他过一辈子。给他生许多的皇子、公主的那类毁我名节,毁我清誉,与他有关的不要脸的话。

子郁在一侧站定,负手身后,但笑不语。

我听的实在不耐烦,便蹭到子郁身边去,一边将龙御夜的讲述当作耳边风,一边压低声音问子郁:“今晚你要吃什么,我下厨做给你吃好不好?前几天下了小雨,龙天羽书山上该生蘑菇了,今天和高崇去山上摘蘑菇了,晚上我给你煲香菇汤好不好?”

哎,这几天下雨子郁宁愿练功充盈体力,也不吃饭,真是心疼死我了唔,瞧瞧瞧瞧,我都在想什么,心里都想着谁,都装的谁,哪还晓得龙御夜在一旁讲述什么?

子郁也压低声音回我的话:“不想吃香菇,一股子鲜甜的味,还有那竹笋也是。春天里的竹笋多了,龙天羽吃的起劲的很,我在饭桌上一闻那味道就没食欲了。晚上让酒楼里的厨子另外做点什么就行了。听听夜说什么吧,一会儿他问你,你又不晓得他说到那去了。这些天每天三更半夜得听他在一旁念经,我好久没睡好过。”

可不是,白天没认真听他讲故事,晚上他一问起来,我一片茫然,他又得再讲述一遍。

恩,还是认真听听龙御夜说什么吧。

“你和煌灼成婚的那天,他一夜未归,你独守空房”

打断龙御夜的话,满意地看了眼我的子郁,对龙御夜不以为意地一笑,“可能吗?子郁可能不与我洞房花烛,还连新房都没进吗?”

说子郁在新婚之夜不与我行夫妻之事我还相信,毕竟这一月来,他说不碰我就真的没碰我。可说子郁连新房都没进,这可能吗?新郎连洞房都没进,子郁会做这等厌弃我不顾我名声的事吗?

子郁对着龙御夜,呵呵一笑。

“你——”见我一点都不相信,龙御夜气结,很快地调整好状态之后,又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不仅洞房花烛那夜,婚后整整半年,他都将你撸在一边不闻不问!“

越来越胡说八道了!

好脾气的子郁依然呵呵一笑。

瞧吧,有神经病的龙御夜,把子郁都感染的有点傻了。

打个呵欠,靠在子郁肩上索性闭了眼。龙御夜继续絮叨着,我也懒得搭讪了。

便睡着了,后来龙御夜讲述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算听到了也忘了。估计见我睡着了,他也知趣地住了声。

那一觉便睡到夜半才醒,今晚见我早早睡了,龙御夜难得的没来打搅我和子郁。或者这十来日的打搅分明就是故意的?大半夜地与子郁吃了点东西,有点撑,睡也睡不着。便一起出去散步。然后不知走到哪了,听到万忠问话的声音,敢情是龙御夜的卧室外吧。

“付神医,咱皇上犯的这是什么病,晚饭都没吃了,肋骨那疼了半晚上了。”

付神医很职业地问道:“经常疼吗?”

“没,皇上这是第一次。”

“噢。”付神医倒是风轻云淡的很,“让小二去药房抓点生甘草,煎了药给皇上用就对了。”

“神医你怎么看也没替皇上看看,就胡乱下诊了呢?”

“还用下什么诊。这就是江南那次,他和煌灼两人的后遗症。煎了生甘草的药喝了,就能治标。煌灼每次发病,我也是给他开的那药方。他们那药是一样的啊,我不用再诊断了啊。你赶紧去煎药吧你,别给我啰嗦了。要治本的话,还得到寺院那些佛门境地,配合内功和药物清修个一年半载呢。你也给你们皇上说说,别太操劳国事了啊,什么时候还是抽点空闲清修个一年,不治本的话,每次疼起来不是闹着玩的”

“”

“走吧。”子郁携了我的手,继续踱步而行。

我又回头望了一眼龙御夜住的院子,也不顾子郁脸色不好,对子郁说道:“付神医说你经常发病?”

见我是关心她,他面色和缓了些,以前每半个月发次病,也不是什么大事,心口疼几天而已。这次,半个月过去好久了,心口一直没再疼。“

“哦呵呵。”我放心地笑了,他的神情也越见温软,我又说道:“既然付神医有法子根治那旧疾,龙御夜我是不在意啦。子郁你什么时候还是去佛门净地清修个一年,彻底根治下。你要嫌闷的话,我陪你去哪个寺院里住一年啊。”

“好啊。”说着应允的话,却俯身对着月光吻了下来。

是哦,自从龙御夜到来后,我们连亲吻这样的亲近都很少有过,不过一想明天就到了半月之期,后天龙御夜就要离开了,我心里便兴奋起来。绵长的一个深吻结束后,子郁却辗转地到我的耳根,声线轻柔地道:“无衣在我身边,我信口就不疼,就用不着去清修了。”

虽然话说得很夸张,听着心里还是甜蜜的很。

或许是因为昨晚知道龙御夜发过病吧,也或许今日是半月之期的最后一日吧,子郁在龙御夜的要求下,破例没再与我和龙御夜同往。

为了早点把龙御夜送走,以后好过安生日子,我也没拒绝就与龙御夜出去闲逛了。

龙御夜请的是奢华的马车,春季还是有点冷,理所当然地四周的帐缦是放下的。

他一路继续讲故事,絮絮叨叨个不停。而显然的,随着时间的过去,行的很快的马车就离的出发地点越来越远了,离的子郁越来越远了。

或许心里面惦记着子郁,不会察觉他的意图,可心里想着子郁,非但没有模糊时间,还能晓得时间过去的越久,离的酒楼越远。

又在不时拉扯帐幔想看外面的风景时,屡屡被龙御夜打岔。这不得不让我起疑心。

何况撩帘恍惚间的一眼,还是见的倒附近越来越多的侍卫随着龙御夜的马车而护送与前行。

他索性就这么带走我了。

不等到明日离开这城镇,今天就直接带走我了。

在子郁等人不晓得的情况下,就带走我了。

怕他见诓骗曝光会来硬的,我只得故作不知。利用起他想要我迷路的昏头转向回不去的意图,故意指着处人际罕见的山路往那里行。

他谨慎地问了问赶车的那个侍卫,“那山路通往哪里?”

一进黄山的山凹,就凭借那奇特的地势,没个辅助工具,一时也难以判断我混淆后的东南西北的对错了。我和子郁一行人本就是从黄山上下来入住到这城里的,先前经过那里,到处分岔的山麓各自同往哪里还记得。要想在他面前蒙混过关,让车队走错路回到原点,这并不难。

“倒是没去过。”虽然存疑,他还是走了那条路。于是,马车再延着傍山依水的石路前行时,我直接睡觉。而几个时辰后,他问了问万忠行的大约有多少路,离的酒楼有多远时,万忠果然告诉他:“下了马车就换快马,前面有人接应。煌灼他们就是想追来,也赶不上了。”

龙御夜便送了大口气,才下马车来扶我,我一径自跳下马车,往河道码头垂钓的男子跑去。

“子郁!”

子郁摘了头上斗笠,回首,对龙御夜一笑。

结局卷 君子好逑 135记忆复苏

龙御夜走了。

不为那半月之期的输赢,实是战事紧迫,龙御夜确实不能再耽搁下去。大漠之行,草原之旅,他或许是想去的,甚至临行的头天都想将我带走,他无获而返,也心中有憾。

但他确实是走了,不去想他的不甘,我们一行人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至于我忘记的事情我确实觉得我是把过去都忘了,也懒得听人说故事,打算与子郁等人去大漠观光的时候顺便找药材,用付神医的手妙手回春,恢复记忆想起过去就对了。

到时候,我所有的经历,所有的过去,不是都昭然若显了吗?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一切都明朗化了。听龙御夜或者现在龙天羽等人都来不及对我隐瞒我失忆的事了,听龙天羽听子郁说故事,众说纷坛,一件小事也说得莫衷一是,我又如何好去判断?待到恢复记忆了,孰是孰非,不是都清楚了么?

所以,在龙御夜走后,继龙御夜之后,龙天羽等人与我细论过往时,我阻止了。

总归,龙御夜的离开我是很高兴的。

不过伴随着我的高兴,又有不越快的事发生了。

那是在龙御夜离开后,我们一行人额,除了高崇,高崇在龙御夜走后的第二天也离开了我们一行人已经到了大漠,大漠里的市集那是凤毛麟角,走在市集上,东瞧西瞧,目光瞥到一个货担上的埙。

圆滚滚的骨器制成的这样的乐器,一吹,就能发出那样低沉大气,浑厚跌宕的声音。用食指、拇指这样钳制住它,心里默记着音律,把曲子吹的熟练了,根本不用去想音律,就那样自然而然吹出一曲《信天游》

明明从没见过那样的乐器初步判断应该是一种乐器明明从没见过那样的乐器,几乎是看到它的第一刻,脑海里就浮现出‘埙’这个字。更没学过怎样去吹它,可想象着将它拿在手里的话,我一定能熟练地吹出支曲子。

事实上,也确实将它从货架上取下,拿在手里了。

然后就真的吹出了支曲子。

前半部分的音律还算自然,后半部分的时候,因为眼泪不由自主地流,曲子也带着哽咽的颤音了。

而龙天羽等人走了很远回头一看突然没见到我,子郁更是还在与我说话,侧首一看我早不在他身边。

他们就找回来了,而听着埙声,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我。

和不知道他们将我丢弃后的反应一样,吹着埙的我,同样没有看到龙天羽等人的忧虑,子郁眼底的深沉

货主见我一个人摸摸吹埙时,见我神色异常时没有叫我,只是木讷地站在我面前看着。毕竟我手里还拿着他的货物。

而这一刻子郁等人都过来了,那货主知道来了我的朋友,终于恢复了他作为商人的机敏圆滑,“姑娘,这埙是骆驼骨制成的,沙漠里的骆驼骨,别的地方买都买不到,看你们远道而来的样子,卖便宜点,就收你们五十两银子吧。”

“敲诈!”连翘忍无可忍地冒出这句话,倒是李鹤在子郁的示意下将一锭金递给了那商贩,那商贩连连点头道谢,称我们识货。

银子都付了,子郁却将我手里的埙取下,扔回了货摊。

“你做什么?”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这话。

子郁也没料到我会这么说,神色微微一滞。

龙天羽见状哈哈一笑,意图化解尴尬。

而我在说出那话后就有些后悔了,怎么可以质问的语气子郁说话?有些歉意道:“我是觉得一锭金买一只埙,再不带走的话,亏大了。”

“是吗?”

我再是浑浑噩噩,也听得出子郁语气不善,可我还是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子郁来脾气是因为什么。他以往都从不与我发什么脾气。说他吝啬不舍得给我买东西吧,更不可能。不买那埙,他也让李鹤给了金子的

见状,龙天羽再度调和道:“茼茼,走吧,煌灼说不买就不买啦啊。下次见了我买给你。再不我偷骆驼把骆驼骨卸下来给你做埙?”

“啊——”突闻连翘一惊一乍的声音,“对了,公主你有只埙呢。王爷送你的!”

本是为了调和气氛,告诉我,我有知埙了,就不必再买只埙了,也避免因为再买只埙与子郁置气了。

迷糊的连翘浑然没有意识到,她叫出那话后,子郁的脸色更沉了三分。

我是注意到了的。因而故意对连翘说:“在哪?”

连翘便开始翻包袱,然后将一只光滑圆润的埙递给我。那只埙一看,便像是主人常年不离身,握在手里才有的那份光滑蕴藏。

拿过埙,我率先走了,也不去理会子郁的不愉快。

故意不去理。

然后赶路的半天,我与子郁都没有说话,。或者该说他没与我说。

见此,龙天羽再一次对连翘指指点点,李鹤骂连翘,一路就没停过。

而后半天,只是与我不说话的子郁发展到看也不想看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