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这仇尽可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丞相少夫人若有所思:“可是有人买通了这杀手,想要害顾侯爷?只是顾侯爷常年在边境战场,这一年在京都,也不与朝臣交往,想必没有得罪人啊。”

姜佩绮微微皱眉:“那可是别国买通的杀手?还特意伤了右手,这是怕侯爷再回战场中?”

“难道是?”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看向赵安玥。

怕顾淮景回到战场的,定然是大宴抑或蛮族。蛮族处于冰天雪地之地,生性凶残,滥杀无辜。江湖人多是大祁大宴之人,与蛮族向来势不两立。那害顾侯爷之人,很有可能便是大宴的人。

大宴的人派出仇尽,这大宴公主又刚好在顾侯爷身边,这莫不是一个局?

赵安玥眨了眨眼睛,脑袋明显没转过弯,茫然的看着她们,不明白她们三人到底在说什么,手里拿着的瓜子刚好放进嘴里,还没来得及咬下。

她把瓜子拿了下来,问:“怎么了吗?”

三人沉默,然后纷纷摇头。

幕后之人肯定不是赵安玥,这赵安玥看起来就不是能设计出这种局的人。而且如果和她有关,她又何必把晨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们?

那又是谁呢?

043(二更)

赵安玥离开后不久, 顾青把帐中的下人全部遣了出去,说是侯爷需要休息, 不用人伺候, 包括樱鱼。

然后没过多久, 一位再普通不过的老人低着头, 恭敬的捧着煎好的药, 走了进去。

顾青在里头等的心急,听到动静连忙抬头,他快步走过去:“刘大夫,您总算来了!”

刘大夫把手中的药递给顾青, 匆匆走到床前, 边走边问:“侯爷伤势如何?”

“比计划的要严重的多,您快去看看!”顾青随手把煎好的药放在一边,跟了过去。

原本闭着眼的顾淮景听到动静睁开双眼。

刘大夫在床边坐下:“侯爷, 属下这就拆开绷带为您查看。”

顾淮景点点头,问道:“药有没有问题?”

刘大夫一边拆一边回答:“属下看过, 问题不大,但并不是治疗的最好的方子,很容易贻误伤势。”

也就是说, 太医给的药方过于保守,可以让顾淮景的伤势好,但是会慢的多,好的也不够彻底。

刘大夫手上很娴熟,没过多久就把太医精心包扎的带子解开, 查看了一番。

他一惊:“侯爷,您这伤怎会如此之重?!”

顾淮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问道:“能不能治好?”

刘大夫匆匆把藏在怀中的伤药和工具拿出,一边让顾青打下手,一边重新给顾淮景清理:“如果剑再进一分,或者我再晚一个时辰,侯爷您的右手真的会废。您也太不小心了!”

顾淮景便放下了心,他想了想,道:“如此也好,那就麻烦刘大夫了。”

**

赵安玥和姜佩绮等三人磕了会瓜子,从仇尽这个杀手聊到了江湖那些赫赫有名的人物,然后又从江湖这些豪杰聊到了最近看的几本杂书。

是的,姜佩绮三人是书友,现在多了一个赵安玥,成了四人小团队。

维系她们之间感情的,便是那些杂书。

赵安玥这次来围猎偷偷带来一本杂书,到现在还没有机会拿出来看过,讲的便是江湖盟主和丞相家小姐之间的故事。

这本书是之前从国安寺吴大娘那新买的,其他三人都没看过。

这故事题材,让那三人很是心动。

“玥儿,你要不回去取来,然后我们一起看看?”姜佩绮忍不住开口。

翰林院编修夫人连忙点头:“佩绮说的对,顾夫人你取来让我们瞧瞧罢,我们这会也无聊得紧。”

丞相少夫人:“虽我不是丞相府小姐,但女子身份也和我有些关系,我十分好奇这故事会怎么发生呢。”

但赵安玥有些犹豫:“可是我藏在帐中,顾淮景在。”

“侯爷不是休息吗?”翰林院编修夫人道,“他右手重伤,这会定然深睡不醒,你刚好可以不让侯爷发现,就把书取来,真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也。”

赵安玥连瓜子都不磕了:“这样不好罢?顾淮景为了救我伤了右手,我却还特意趁着他昏睡去取杂书。”

姜佩绮手心拿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道:“这有什么不好的?看杂书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况且你回去轻些,不用吵醒侯爷就行。反正你也不是大夫,他受伤你也没有其他法子,陪着担忧还不如和我们看会杂书。虽然说是他今日救了你,但是那些黑衣人说到底也是冲着他去的。他今日所做的是真,之前想要家法鞭打你也是真。两相抵消,谁也不欠谁,你不必愧疚或者感激。”

丞相少夫人和翰林院编修夫人一听,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都是无奈摇头一笑。

姜佩绮和杨卫礼的关系很是冷淡,素来都是你不欠我,我不欠你,分得很清。姜佩绮能对赵安玥说出这番话,也很正常。

只是夫妻之间又哪能这样算呢?不过她们二人也没有开口反驳,反而点头,表示同意。

毕竟她们想看书不是?这次围猎,因与夫君同行,她们根本就没敢把书带过来,想看都没处去看。

赵安玥这么一听,心想确实是这个理。而且那本书她自己也想看,只是来后就未找到机会拿出来。

这会离结束还有好几个时辰,于是她站了起来,在三人期待的视线下跑回了营帐。

帐外有两人守着,看到赵安玥时一愣。

赵安玥跑了过去,停下,压低声音问道:“侯爷是否在休息?顾青呢?”

两位侯府侍卫行了一礼,声音很高:“禀告夫人,侯爷确实在房内休息。”

赵安玥被他们的音量吓了一跳,她把手指抵在唇边:“嘘,侯爷在休息,你们这么大声会吵醒他的。你们让开吧,我进去取些东西。”

两名侍卫非但没有让,还堵住了赵安玥:“夫人,侯爷特地嘱托过,休息的时候不让任何人打扰。”

赵安玥竖起好看的眉:“可这也是我的房间,我东西在里边,取一下怎么了?”

一名侍卫道:“侯爷亲自吩咐,属下也没有办法。不若夫人告诉属下取的是什么,属下帮您取来。”

赵安玥看向这名侍卫,侍卫面无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她眼睛滴溜溜的转着。

不对啊,顾淮景让侍卫守着门,连她都不让进,是在里面做些什么呢?

她咳了咳:“也罢,我从府中带来一把桃花扇,想必放在床边,你去取来罢。”

侍卫暗中松了口气,双手抱拳行了一礼,作势就要掀开帘子往里进去。

就在此时,原本好好站着的赵安玥猫着腰,灵活的插.过空隙,快步挤了进去。

侍卫大惊失色,但到底这位是侯爷夫人,他们又不能伤人,心中有所顾忌,反应便慢了一些。

这一慢,赵安玥已经迈着自己的长腿,两大步冲入了营帐中。

里头除了顾淮景和顾青外,还多了一人。

那人立于桌前,收了个空碗,向着半靠在床上的顾淮景行了一礼,然后拿着空碗子作势就退下。

举手投足只是一个送药的下人。

但是赵安玥的眼神放在那人身上,总觉得这个身影莫名的熟悉。

顾青见此,心想不好,连忙往床边看了一眼,把桃花扇拿在手中,走了过来道:“夫人,您的桃花扇。”

欲盖弥彰,赵安玥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并不是她笨,只是她没有把心思放在上头。

但等她真的开始观察了,就能很快就意识到不对。

比如门口的两个侍卫,比如比往日要殷勤的顾青,比如上半身靠在床上神色不明的顾淮景,比如这个很熟悉的背影。

她想起这个熟悉的背影在哪里见过了。

赵安玥接过桃花扇,然后几步冲到那人面前,拉住他:“刘大夫!”是肯定的语气。

顾青扶额。

刘大夫手一颤,差点没拿住手中的空药碗。

门口的两个侍卫心口一跳,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期。

侯爷向来是赏罚分明的人。

他们跪了下来:“侯爷,属下未拦住夫人,还请侯爷责罚。”

顾淮景脸色依旧苍白,唇也没有一点血色,他淡淡道:“你们都下去,玥儿留下。”

闻言,刘大夫退后一步,朝赵安玥行了一礼,和其他人一起出了营帐。

侍卫继续守在门口,顾青去了下人的营帐,刘大夫去了熬药的地方,继续当一个不受人瞩目的煎药人。

**

房内异常的安静,安静到赵安玥能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顾淮景靠在床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幽暗如同深夜,里面仿佛跳动着一点火光,那是残酷的,冰冷的。

在这样的视线下,赵安玥下意识缩了缩身子。

她本来还想质问刘大夫为什么会在这,可面对这样的顾淮景,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是不敢说。

他的表情无悲无喜,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个脸,但和刚刚任由她擦汗的那个人不一样了。

此刻的他,很危险很危险,比赵安玥见到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危险。

因为赵安玥回来的不是时候,看到了不该看的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

赵安玥原先因为一路跑回来而红彤彤的小脸蛋,正在以可见速度慢慢变白。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顾淮景开口,语气仿佛飘在半空:“过来。”

赵安玥抬起手中的桃花扇:“我…我拿到桃花扇了,我去看围猎,佩绮她们还在等我,你…你好好休息…我…”

“过来。”顾淮景冷了声,飘在半空的语气直接砸在了地面。

不知为何,明明内心想跑,可是她还是抬腿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停在床边三步之外。

顾淮景微微低下头,他左手落在自己受伤的右手,轻轻抚摸上头刘大夫刚刚包扎好的布带,这布带和太医包扎的手法以及位置,完全一模一样。

“我还以为你未时才回。”顾淮景道。

赵安玥紧张的捏着桃花扇:“我来取东西。”

顾淮景的视线在她手上一掠而过,她的手指用力,故而发白。但并不妨碍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

弹起琴来也很赏心悦目,哪怕弹的实在难听,曲调如同魔音绕梁。

“你可知刘大夫为何在这?”顾淮景轻轻开口,声音如同秋日落叶,在空中飘飘洒洒,听起来轻盈却暗含杀意。

赵安玥想都不想,连忙摇头,摇完头后想起什么,她又赶紧加了一句:“我没看见刘大夫啊,他不是在侯府吗?”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该知道的事情要装作不知道。她抄了两个月兵书,虽然抄的不走心,但这个道理,赵安玥还是懂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识时务者为俊杰.公主

044(一更)

营帐之中, 到处都遮挡的严严实实,连窗也关上了。帐中点着烛火, 烛火仿佛如同此刻的赵安玥, 连晃动都不曾晃动。

顾淮景看向三步之外的赵安玥, 把她的紧张、惧怕看在眼里。

下一秒, 他轻轻笑了出来, 之前那暗藏的杀意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连烛火都重新轻轻晃动了起来。

房内,冰雪融化,万物复苏。

顾淮景摇摇头, 对着赵安玥道:“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又不能对你做什么,你毕竟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赵安玥有点茫然,她眨了眨眼睛, 觉得顾淮景换脸怎么能换的这么快的。这一秒和刚刚想比,完全又变了一人似的。

他左手扶着右手, 脚从被窝中伸了出来,放入床边摆着的鞋中,由靠在床上变成了坐在床边。

顾淮景轻轻叹道:“我得罪了不少人, 故而无论去哪都会尽量把刘大夫带在身边,以防各种意外。”

见他自动解释,赵安玥才稍稍放下了心,她问:“那你为何不让人知道?我不久前还说让你们找刘大夫,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淮景:“刘大夫是我的暗棋, 自然不能让人发现。”

“我也不可以吗?”赵安玥胡乱扇着手中的桃花扇,有点恼火。

她刚刚真的差点被顾淮景吓死了,还以为他要杀人灭口呢。

顾淮景摇头:“告诉你,你会告诉别人的。”

“我才不会呢!”赵安玥连忙为自己辩护,“我是最守口如瓶的人!”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吗?那我问你,早晨发生的事情,你刚刚可有告诉他人?”

赵安玥想起看杂书的四人小组,沉默了半晌,道:“我不知道那个不可以和他人说,不能说吗?”

“你觉得可以说?”顾淮景没有回答,反而问了回去。

赵安玥点点头,说的头头是道:“知道的人更多,说不定就有人能够提供线索,就能找到幕后凶手了啊。”

顾淮景微微一笑,没说对也没说不对,只道:“我有些口干,你给我倒杯水罢。”

赵安玥本能的就想摇头拒绝,但看了看他伤了的右手,于是走到一旁,把桃花扇放下,然后倒了杯水,走过去递给他。

顾淮景接过,喝了一口,他把茶杯放在自己左手手掌,大拇指和食指摩挲着茶杯边缘,突然间问:“我答应带你来围猎之时,你曾说过,你无条件答应我三件事,你可还记得?”

赵安玥想了想,点头。

“那好,有关于刘大夫的任何事情,你要守口如瓶,谁都不能提。”顾淮景抬起头,看向她。

她微微咬着唇,然后点头:“好,我谁都不说。但是顾淮景你带着刘大夫,是因为你知道有人要杀你吗?你之前本来不答应带我来的,给我的理由就是危险,这说明你早就知道围猎的时候有人要杀你。”

顾淮景再喝了一口水:“也不能这样说,我只是推断,并不能确定。”

赵安玥打量着他,秀眉紧锁,问道:“你有很多仇人吗?”

顾淮景把杯子递了过去:“挺多的。”

赵安玥一边接过,一边忧心忡忡的道:“那我以后岂不是也很危险?”

“…”顾淮景一顿,半晌回她:“你待在侯府中,不要出门,自然不会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