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是一个很庄重肃穆的地方,顾老夫人把顾淮景叫进去,不会要动用家法,用鞭子抽顾淮景罢?

她倒不是心疼,就是怕顾淮景被老夫人抽几鞭后会报复自己。

她以为顾老夫人就只是骂顾淮景一顿,没想到居然弄得这么隆重。

希望顾淮景不知道是她向顾老夫人告的状!

“夫人,侯爷在回房的路上。”桃鱼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赵安玥停下脚步,朝桃鱼走去,飞快问道:“怎么样,侯爷身上可有鞭痕?”

桃鱼摇头:“没有,和平常无异。”

那就是没被打,赵安玥于是放下了心,觉得顾老夫人只是骂他一顿,他也不至于为此报复自己,于是心安理得的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喝了三口的时候,顾淮景走了进来。

赵安玥坐在桌子旁朝他看去,他唇上的牙印还在,不过没有早上那般红肿了,但依旧明显,可以看出那个小蹄子咬得有多用力!说明对方是真的再向她示威呢!

可恶,实在可恶!赵安玥把水都喝出了气势汹汹。

她一定要把这小蹄子找出来!

顾淮景神色和平常无异,轻轻瞥了咬着牙喝着水的赵安玥一眼,脱下外服挂好,然后在下人端进来的水盆中,洗净双手,取了膏药,停在房中铜镜前给自己涂药。

期间赵安玥彻底被他无视,她坐了一会儿,忍不住了,站了起来朝他走去,问道:“祖母找你何事?”

顾淮景慢斯条理的涂着药膏,闻言在铜镜里看了赵安玥一眼,微勾唇角:“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侯爷夫人。”在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还故意加重了一下语气。

赵安玥一窒,有些底气不足的气道:“你昨天晚上见谁了?那牙印又是谁留下的?”

顾淮景放下药膏,微微低下眼帘。他突然间有些好奇,如果他不告诉她事实的话,她会做什么呢?

心头百转千回,下了决心,于是他淡淡道:“与你无关。”

说完就欲离开,赵安玥连忙挡住他的去路:“怎么会和我无关呢?你之前还答应过我的,你纳妾都要经过我的同意,而且无论如何你都会帮我!”

顾淮景长长的叹了口气,瞅了她一眼,有些难办:“但我不知道你和——”他略微顿了一下,调子拉得有些长,“她之间,我该帮谁。让我再想几日罢。”

赵安玥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要冲上去和他对质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男人真的很可恶,自己答应的话转头就忘了!

但突然间想起午后刘梓离开前的叮嘱:“玥儿,还有一点你可要记住,千万不要和侯爷当面吵,这样反而正中她人下怀。那小蹄子巴不得你和侯爷吵呢。所以你一定要冷静,一定要沉得住气,直接找那小蹄子解决掉,然后再慢慢对付侯爷。”

赵安玥顿住了脚,没追上去,等顾淮景离开的时候,叫来樱鱼,低声嘱咐道:“樱鱼,明日晨间你去给我叫辆马车,切记不要府中的,而是外头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然后雇个靠谱的马夫。”

樱鱼隐隐约约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昨日顾淮景来时,因为夜深,她也没注意那时顾淮景的牙印是否在,所以也和赵安玥一样,以为那牙印是其他人的。

午后编修夫人说的话,她也听到了几句,因此点头道:“是。”

赵安玥见此便自顾自上床休息,再经过顾淮景的被子时,没忍住踩了几脚,把下人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给踩的歪歪扭扭乱七八糟,才稍微顺了口气,钻入自己的被窝中闭上了眼睛。

兴许是今日上午睡了个回笼觉,这会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一直等到顾淮景收拾妥当回到房中。

她背朝着他,听着他喝了口水,然后吹灭了烛火,上了床,掀开了被子,躺下。

赵安玥迷迷糊糊的想着,明日我就要看看到底谁是你养在外头的小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剧情线和感情线都没走完呢,离完结还有一段时间呢,你们很想小公主完结吗╭(╯^╰)╮哼╭(╯^╰)╮

今天没有二更了啦

083

四月的天, 天色亮的比冬日要早。

杨卫礼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一角,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起床, 但还是惊醒了姜佩绮。

六皇子出事, 尽管前缘已尽, 姜佩绮依旧心中悲伤。

如果六皇子一开始就不是六皇子, 只是薛让的孩子的话, 兴许两人不会走到这个地步。然而这些,又有谁能预见到呢?

“我吵醒你了吗?”杨卫礼见她睁开眼睛,温柔道。

姜佩绮和杨卫礼之间的感情这段时间慢慢缓和了很多,姜佩绮不再保持着那抹冰冷, 柔化了不少。她幅度很小的勾了勾唇角, 轻轻摇头。

杨卫礼知她内心忧伤,可是六皇子的事情,他不可能完完全全告诉姜佩绮。更不可能告知她六皇子并没有死。

还不如就让她以为六皇子已经彻底离开了人世。

“你再继续睡会罢。”杨卫礼弯下腰, 轻轻给她捏了捏被角,语气异常的温柔, “我上朝去了。”

最近杨卫礼深受皇帝信任和重用,朝堂之上皇帝经常问他关于朝中事务的意见。杨卫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行举止十分恭敬, 有时候无意间对上皇帝的视线时,眼中都带着对皇帝的崇拜之色,这让皇帝心下很是受用。

之前因为七皇子的事情,朝中官员很多都是年轻面孔,连带着杨卫礼也是因此被提拔上刑部尚书一职。

然而这些年轻官员才思敏捷, 公正严明,各司其职,让皇帝心下非常满意。这次六皇子出事,朝中空缺不少职位,但朝中也没有乱起来,缘由就是这些官员都很稳,唯皇帝马首是瞻。

皇帝本来还因为六皇子的事情气得每晚深夜难眠,但今日看着这没有丞相的朝堂,心情莫名舒畅了很多。

如今朝堂之上又是他一人的天下。九皇子和十一皇子尚且年幼,离成年还要好几年,他自可以安稳当着自己的皇帝,不用怕皇子抢了自己的风头,势力蒸蒸日上,甚至威胁到自己的位置。

皇帝难得笑了笑,视线在一旁安安静静站着的顾淮景身上瞥了一眼,看到了他唇上依旧还在的牙印。

连他的心腹大患顾淮景,最近这段时间也没有任何异常,府中大宴公主也并无所出。

顾国侯府没有子嗣,只有顾淮景一个人,他还被废了右手,手上无兵权,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他略微愉悦的道:“既无事,各爱卿退下罢。”

**

早朝结束,冯安重冯大学士追上了顾淮景,两人同行往外走去。

冯安重的视线在顾淮景唇上一绕,扶着胡子欣慰笑道:“淮景,看来我那药方起了效果啊。”

顾淮景是内心强大之辈,之前虽然也在铜镜前看了半晌,但之后顶着牙印见士兵,见皇帝,见朝廷百官也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之前他那方面有毛病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这下顶着牙印,倒还可以重振往日雄风,免得自己出言解释。

故而这个牙印来得还挺及时的,他大方一笑,道:“谢过冯兄,若是哪日方便,还请冯兄府上一叙。”

冯安重是真心为顾淮景感到开心,作为过来人,他深深知道那方面有毛病心下有多难过,故而拍拍顾淮景的肩膀:“好,好,不过这段时间事务繁忙,等空下来了,我定然前往。”

两人正说着话,杨卫礼走了过来,翩翩有礼:“顾侯爷,冯大学士,不知何事如此开心?”

顾淮景和冯安重朝杨卫礼回了一礼:“杨大人。”

“我刚刚听闻两位似乎约了私下一聚。”杨卫礼一副和两人都不熟识的模样,“恕我冒昧,五月中旬我会举办一个小小诗画会,到时会请几位朝中好友一起。冯大学士我早已仰慕已久,顾侯爷未上战场之前诗词书画一绝,我实在是心中好奇。不知两位大人可否前往?”

杨卫礼为人易处,善交好友,朝廷上上下下官员基本都和杨卫礼有交情。

只是顾淮景向来远离朝中官员,冯安重更是因为之前三皇子夺嫡之事特意避开,故而两人和朝中官员都没什么交情。

如今杨卫礼向两人抛出了橄榄枝。

冯安重想了想,他其实是爱交好友之辈,只是之前情况所至,故而谁也不愿结交。但如今朝中风气因为年轻官员的原因,正了很多,也无之前皇子夺嫡之事。他想了想,心中就动了心,下意识看了顾淮景一眼。

顾淮景一笑,对上杨卫礼的眼神:“杨大人相邀,我自然不能推辞。”

冯安重也点头:“那就多谢杨大人了。”

**

午膳过后,赵安玥在房中特意打扮了一番。捉奸之事要低调,故而她只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素白色衣裙,妆容也尽量素净一些,首饰能取下的也尽量取下。

尽管如此,赵安玥还是很美的。她在铜镜前自我欣赏了半晌,问身后的樱鱼和桃鱼:“你们觉得我漂亮吗?”

桃鱼使劲的点头:“夫人最最漂亮了,奴婢来大祁之后,就从未见过比夫人更漂亮的人。”

樱鱼瞅了桃鱼一眼,对赵安玥道:“夫人自然是美的,在大宴,也没有人能比得上夫人,更何况大祁?”

赵安玥满意了,顿时信心满满,觉得不管顾淮景外头的女子是谁,自己都能艳压群芳。

那女子敢在顾淮景唇上留下牙印来向她示威,肯定是不曾见过她,不知道她长得如何。她定然要让那人知道,自己有多不自量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生得这么漂亮,顾淮景却还要到外头找女子,是不是眼神有点问题啊?

赵安玥想不通,也就不想了,让樱鱼装了一袋子今早果农刚送来的樱桃,低调的从后门出去了,临走之前还让青兰和管家说一声,以后的膳食可以多准备一道胡萝卜。

胡萝卜明目,很适合顾淮景。

此行赵安玥只带了樱鱼和桃鱼,其他人都被她留在府中,青兰和绿衣,自从她和顾淮景摊牌后,就没有再跟着她了。

后门停着一辆简单的小马车,这种马车街上到处都是,定然不会引人注目。

赵安玥带着面纱,爬上了马车。

樱鱼和那马夫说了几句,马车开始驶向军营,停在军营对面不起眼的转角,帘子被拉开小小的一角,能确保她们能看到军营门口,而其他人却看不到马车中是何人。

这会离太阳下山还有点时间,赵安玥让两个丫鬟留意着顾淮景有没有从里头出来,自己取了带出的那袋樱桃,边等边吃。

樱桃不是很大,但红红的,汁水饱满,咬进嘴里,甜中带着一点酸,让赵安玥甚为享受。

等她吃完这袋樱桃的时候,太阳下山了,天边挂着一轮夕阳。

桃鱼突然间道:“夫人,侯爷出来了!”

赵安玥连忙凑到帘子前,小心翼翼的透过那一角往外看去,果然看到顾淮景从军营里走了出来,他穿着红黑官袍,精致的剪裁将他衬得丰神俊朗,头发束于身后,发上一支黑色素簪。

他虽然没有笑,但赵安玥隔着有些远的距离,还是觉得他心情很不错。

他下了台阶,往府中马车走去,只是走的时候下意识朝赵安玥的位置瞥了一眼过来。

赵安玥心中一慌,连忙低下脑袋,背靠在马车略硬的车壁上。

她咬着大拇指的关节,心想,他那么开心,是因为马上就要见那小蹄子了吗?

她很是好奇,那女子到底是谁,生得什么模样,才能把顾淮景勾成这幅样子?

万一那小蹄子比她还美怎么办?哎呀,早知道自己应该盛装打扮的,不该穿得如此素净!失算了失算了!

赵安玥缩了回来后,桃鱼还在偷偷摸摸的观望着,一边观望一边给赵安玥汇报:“夫人,侯爷上马车了。夫人,侯爷的马车就要走了!”

樱鱼往外也看了一眼:“夫人,奴婢这就吩咐马夫跟上去。”说完后,掀开车帘,和马夫低头说了几句。

马夫点点头,收了银两,驾马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明显深谙跟踪之道。

赵安玥坐在离车窗最近的地方,掀开一小角帘子,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往那一小道往外看去,把视线黏在顾淮景的马车上。

马车走着走着,赵安玥越发觉得四周环境有些不对劲了起来。

道路两旁,都是精致的阁楼,大门口挂着红灯笼,穿着鲜艳清凉,妆容浓丽的女子三三两两站在门口前,挥着手帕娇滴滴朝路旁经过的男子们道:“公子,进来看看呀~”

那甜得发腻的尾音,让赵安玥的心都颤了一下。

大祁有专门这样一条街,是男子最喜欢的地方。赵安玥从来没有来过,但之前和佩绮她们聊天时,听刘姐姐提起过。

难不成,顾淮景养在外头的女子居然是青楼女子?

赵安玥瞪大了眼睛,攥着帘子的手微微泛白。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的从那些揽客的青楼女子身上飘过,她们的衣裙轻薄,四月的天气,却穿得如同六七月份,行走间似乎能看到隐隐约约透出来的肚兜。

领口也不是正常衣裙那般,而是明显要低了很多,露出圆滑的肩,和白嫩的皮肤。

同为女子的赵安玥都不受控制的把视线落在上头,下意识吞了口口水,朝自己身前看了一眼,在心里对比了一下,默默的继续咬手指。

原来自己的脸虽然很漂亮,但是其他地方就不够漂亮了。

特别是和这些女子比,所以顾淮景迷恋那小蹄子,也情有可原了。

赵安玥对自己的容貌没有信心了,她放下帘子,有些失落的吸了吸鼻子,在想要不要直接回去算了,免得等会自取其辱。

但是只想了一会儿,赵安玥就把这种想法踩在了脚底。

怎么可以这样呢!敌人这么强大!自己再轻易退缩的话之后可能会被小蹄子们啃的渣都不剩了!

赵安玥是在后宫长大的,那些女人有多可怕,心肠有多歹毒她是知道的。

得趁着她们羽翼未丰前拔掉她们翅膀上的毛才可以。

赵安玥重新燃起了斗志,攥着拳头,重新掀开帘子一角,然后才发现顾淮景的马车经过这些大同小异的春楼,绕过一条小道,停在了一间木门前。

怕离得太近被发现,赵安玥的马车在稍远处停了下来。

她抿着唇,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小脸认真的注意着那辆载着顾淮景的马车。

顾淮景从马车上下来,木门里迎出来一名女子。

离得有些远,赵安玥看不到那女子长什么样,但行走间,细腰如柳,步伐盈盈,看上去别有一番风韵,勾得她心里都有些痒痒的。

且这女子,那里比她要厚实得多。

顾淮景对着那女子低头笑了笑,然后被迎了进去。

可恶!太可恶了!赵安玥被气得不行,放下帘子兀自在车内坐了一会儿,越想越生气,索性掀开帘子便下了马车。

刘姐姐嘱咐的是,知道地点后便可先回,换个时间再带着下人上门干脆利落的解决。切记不要当面和顾淮景起冲突,而且要当作不知道,悄悄的解决,否则得不偿失。

可是赵安玥才不要忍着这个气,和顾淮景起冲突怎么了?这件事情,顾淮景做的最过分了。

她本来想拔小蹄子的毛,现在想想,还是顾淮景的毛最该拔。

樱鱼和桃鱼连忙就想拉住赵安玥,可惜没拉住。

赵安玥气势汹汹的走到木门外,木门挂着两个雅致的灯笼,牌匾上写着三个字‘听琴楼’。

她顿了一下,歪着头看着牌匾,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

之前刘姐姐好像提过一句,说是‘听琴楼’里的姑娘琴弹得好,卖艺不卖身,很多自以为很有格调的男人都喜欢这样的去处,特别是朝廷官员,显得自己和那些进春楼的毛头小子不同。可是谁知道这卖艺不卖身是真的,还是随便说说的?

现下看来是随便说说的了,否则为什么听琴会听出两排牙印呢?赵安玥忿忿的想着,敲响了木门。

木门被打开,出来一个年纪较长的女人,看到门外的赵安玥时,愣了一下,笑道:“姑娘,听琴楼不接女客。”

“为什么不接女客?”赵安玥眨着眼睛,指着那牌匾,“我想来听琴也不行吗?”

那女人摇了摇头,含笑的执了一礼,当着赵安玥的面把门关上了。

赵安玥微微瞪大了双眼,觉得这听琴楼实在不可理喻。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又绕着听琴楼走了一圈,墙楼极高,上头还扎着针网,她就算在大宴没少翻墙,可这个高度她也翻不上去呀,翻上去了还会被针扎,可疼了。

看着那闪着锋芒的针尖,赵安玥身子抖了抖,兀自摇头。

不行不行,为了顾淮景不值得翻这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