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她已经很熟了,没过多久就带着顾淮景到了门口。她微微侧着头, 余光瞥了眼离自己大约三步距离的顾淮景, 一个侧身,再拉开了点距离,敷衍的朝他一拜, 脚步匆匆就转身离开。

反正已经把顾淮景带到门口了,樱鱼和桃鱼还在侧门外等她汇合呢。她现在心里乱得很, 不想和他待在一块。

顾淮景脚步微顿,有些好笑的看着她走远,但也没追, 更没有出言阻止,和同行几个官员告辞,便转身上了马车,然而车并没有往顾国侯府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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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玥一路低着头,避开杨府众人, 往侧门而去。

侧门外停了辆马车,樱鱼和桃鱼正焦急的等在上头,见到赵安玥出来,连忙跑下来,迎了上去。

“夫人,您总算出来了!”樱鱼小声道,脸上写满了担忧,生怕赵安玥在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安玥看了樱鱼一眼:“哎呀,我说了没事的。”一边说着,一边上了马车。

车夫是顾国侯府的人,刚刚送赵安玥下马车的时候,还是漂漂亮亮白白嫩嫩的侯爷夫人。中途樱鱼和桃鱼让他把马车停在侧门外,他还奇怪了一瞬间。

但此刻,见到蜡黄的陌生女子出来,还被樱鱼叫做夫人,他惊讶在了当场。

赵安玥一眼瞥过去,威胁道:“今日之事你谁都不许说,特别是侯爷!如果侯爷知道了,我肯定饶不了你!”

蜡黄着的面无表情的脸,配上凶狠的眼神,和学着顾淮景威胁人时故意低沉的语气,倒也有那么几分唬人的意味在。

马夫心中一凝,连忙点头,握紧缰绳。

怎么觉得,夫人这语气和侯爷有点相似呢?

赵安玥满意的上了马车,桃鱼赶紧把赵安玥的衣裙拿出来,樱鱼也拿出随身携带的包裹,里面装了清水和手帕,打算给赵安玥洗去脸上那层蜡黄。

赵安玥低着头,去解自己身上的衣扣。

杨府侧门在一条小巷子里,接下来要回顾国侯府的话,得先驶出小巷。

车夫正一边驶着马车,一边在心中犹豫,虽然刚刚答应了赵安玥不往外说,可是他是顾淮景的人。来给赵安玥当车夫,自然便是为了要掌握赵安玥的行踪。如果隐瞒下来了,侯爷那边他无法交代。

可如果不隐瞒,他毕竟为赵安玥做事,日后日子不会好过。

真真是左右为难啊。马夫正在心中长吁短叹之时,巷子口处突然间出现一辆熟悉的马车,就停在了那里,堵住了小巷口。

马夫连忙停下。

停得有些急,马长长的嘶吼了一声,赵安玥脖子旁的一颗衣扣已经解开了,正在解第二颗,结果人往前摔去,吓得赵安玥叫了一声。

桃鱼连忙把人扶住,樱鱼手上的水也洒出来不少。

桃鱼横眉竖眼,掀开车帘,就想骂人,结果僵在了当场。

赵安玥奇怪的看过去:“桃鱼,怎么了?”难道撞到人了?

桃鱼转过身,脸色有些发白,语气很是紧张:“夫人,外头好像是侯爷的马车。”

桃鱼话音刚落,便有人跑了过来,停在马车外头,声音不大不小,恭敬道:“夫人,侯爷让您过去。”

赵安玥的青白色丫鬟裙还没脱下来,脸上的那成蜡黄也没洗掉。她如果这样下去的话,会露馅的。

她才不要让顾淮景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呢!她现在已经无比确定顾淮景就是怀南公子。但她不打算说出来!因为顾淮景知道她喜欢怀南公子,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知道他就是怀南公子,那她脸往哪里搁?而且他那么恶劣无耻的人知道了,肯定会笑她的!所以不要!坚决不要!

她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顾淮景为什么会特地到在来堵她的马车,他知道她在这里吗?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在杨府?

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赵安玥连忙稳住心神,摇头安慰自己,不可能的,她这副鬼样子,自己都认不出自己,顾淮景怎么可能认的出来呢?

她出声道:“不用这么麻烦了,你回侯爷,回府再见罢。”

车外的下人想必是得了顾淮景吩咐,见赵安玥这般说也不急:“侯爷说了,让夫人现在就过去,否则马车堵在这,人会越来越多,若是夫人今日所行之事,让杨府中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赵安玥心里咯噔了一下,脸瞬间就白了。果然是被发现了呢,她怎么被发现的呢,明明她这副样子就很不像她啊。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把解开的那颗扣子给重新扣上,摸了摸自己粗糙的脸,认命的下了马车,然后溜达到挡在巷子口的马车前。

赵安玥再叹了口气,突然间没有勇气上去了。

顾淮景是,怀南公子哎。

她接下来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呢?是生气愤怒厌恶的,还是崇拜的?

当然不可能是崇拜的,赵安玥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今天肯定是哪里不对劲,居然会想出崇拜两个字?

她攥紧小拳头,怒气冲冲的爬上了马车。

顾淮景舒舒服服的靠在马车里,手里拿了杯酒,前方的小桌子上,放着精美的糕点,和水润红艳的樱桃。

赵安玥的眼神瞬间就被樱桃给吸引了过去。

顾淮景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刚才就看到了,现在仔细看一遍,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启唇,戏谑道:“小丫鬟,你怎么上我马车了?”

闻言,赵安玥收回目光,投在他身上,气冲冲的坐在了樱桃旁边,伸手就拿起一颗,然后剜了他一眼,脆生生问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顾淮景抿了一口酒,如实回答:“第一眼的时候。”

“你怎么发现的啊?”赵安玥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想了想,绕过小桌子,来到离顾淮景一臂长的地方,打开暗格,从里面掏出一面精致的小铜镜。

她顺势坐下,拿着镜子上上下下照着自己,再重复了一遍:“你怎么可能发现呢?”

顾淮景将酒杯放下,侧过身:“无可奉告。”

赵安玥气得一把将镜子朝他扔了过去,顾淮景微微皱眉,接过镜子,然后放在一边。

“你弄成这副样子,混进诗画会,是想要做什么?”他问道。

赵安玥咬唇,哼了一声,有样学样:“无可奉告!”

顾淮景垂下眼帘,勾了勾唇角,伸出手,一把扣住赵安玥的手,把人捞了过来。

赵安玥一时不察,挣扎着,却还是被人困在了怀里。

他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抚上她的脸,用指腹摩擦着那层用来乔装的蜡黄,上上下下打量:“真难看。”

想亲都亲不下去。

赵安玥扭着身子,打掉他的手,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带着羞恼和气愤:“你才难看呢!”

她低着头,用两只手,努力去掰开腰上顾淮景的手。

然而那手像铁似的,烙在了赵安玥身上,她用尽全力,都纹丝不动。

顾淮景将人锁在自己怀中,任由她胡闹,闲聊般问:“怎么样?心里有结果了吗?”

赵安玥顿了一下:“什么?”

“你不是一直在问我关于怀南公子的事情吗?今天的诗画会你可察觉出什么了?”顾淮景微微笑着,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

可惜脸上抹了一层,很僵,什么都看不出来,唯独那双眼里的神色,细品还能品出一点名堂。

赵安玥脸有些发热,她眨了一下眼睛,咬着唇,在他怀里不动了。

她用余光瞥着他脸上的神情,哪怕知道了顾淮景就是怀南公子,也抵死不认:“没有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呢,我今日去诗画会就是因为好玩才去的。”

“只是因为好玩?”顾淮景重复了一下,轻笑的低下头,气息吐在她的耳侧,麻得让赵安玥很不习惯的动了动,下意识调整了一下坐姿。

可是这下后就不得了了,赵安玥身子彻底僵住,再也不敢乱动,如坐针毡般。

顾淮景的喘气声大了一些,语气也很危险:“那好玩吗?”

赵安玥的快要哭了,如果去掉那层蜡黄,会发现她的脸此刻已经红得不能再红。

她抿着唇,轻轻的摇头,耷拉着头,小声道:“不好玩。”

顾淮景轻笑着把不敢动弹的赵安玥紧紧的抱进怀里,沉默了片刻,忽然道:“玥儿,今后我不会再忍了。”

赵安玥不明白,下意识疑惑的嗯了一声。

不会忍是什么意思?他有忍过什么吗?

“你会知道的。”顾淮景微闭上眼睛,就这样静静抱着赵安玥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九点还有一章哒~

088(二更)

顾淮景最后什么都没有做, 就抱着赵安玥,渐渐平息内心的火。

毕竟是马车, 不方便。而且赵安玥身上的那层蜡黄, 实在也很让人扫兴。

虽然之前顾淮景一直都没做到最后一步, 但那些边缘的行为, 已经让赵安玥懂得了很多男女之间的事情。

比如说这个时候, 她不能再去惹火了,否则下场会有点惨的。这个是她在这些日子里,在自己身上得出的血淋淋的教训。

马车停在顾国侯府门口,就在顾淮景松开赵安玥, 赵安玥毫发无损的顺利从顾淮景怀里逃离, 准备要下马车的时候,顾青匆匆迎过来,小声道:“侯爷, 齐皇贵妃来了。”

赵安玥顿了一下,下意识转身看了顾淮景一眼。

齐皇贵妃为什么会来侯府中?她心中有种预感, 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顾淮景原本还算温和的神情瞬间冰封,他勾起唇角,道:“我知道了。”

他走过去, 摸了摸赵安玥的头,低声道:“你先回房。”

说完后,率先下了马车,快步朝侯府里走去。

赵安玥咬着自己的手,慢慢地从马车上下来, 低着头,一边思索着,一边走进了侯府。

侯府其他下人奇怪的看着她,毕竟侯府中没有这一号人物。

但是这人是从侯爷的马车里下来的,他们也不好拦着,只能看着赵安玥熟门熟路的落后一段距离,跟着顾淮景,往大厅而去。

齐皇贵妃在大厅等着,她坐在主位之上,微低着头,露出的下巴弧度里透着滔天的怒意。

桌前放着一盏茶,茶还在冒着热气,齐皇贵妃没来多久。

顾淮景缓缓的走进大厅中,视线瞥过那盏茶,然后落在齐皇贵妃脸上,唇边勾出一抹很淡的笑容,他低下头,恭恭敬敬得朝齐皇贵妃行了一礼:“皇贵妃娘娘今日大驾光临,实在令臣惶恐。不知道娘娘今日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齐皇贵妃抬起头,因为表情过于阴鸷,原先绝美的容颜竟然显得很是丑陋。

她站了起来,朝顾淮景走去,停在顾淮景一步前。

她没说起来,顾淮景就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起身。

大厅一片安静,赵安玥躲在旁边,屏着呼吸,竖着耳朵,眼睛紧紧盯着厅中两人,心里不知为何很是紧张。

半晌后,齐皇贵妃冷哼了一声:“免礼。”

顾淮景道了声是,缓缓直起身。

就在这时,齐皇贵妃猝不及防扬起右手,一记耳光直直朝顾淮景脸上打去!

‘啪’的一声!在安静的大厅中十分响亮。

齐皇贵妃的五指保养的很好,指甲长度适中,上头涂着淡粉色蔻丹,顶端尖锐,在顾淮景的脸上留下五道划痕。

顾淮景被一巴掌打得侧过了头,划痕处先是泛着白,然后慢慢的,涌出了血丝。

赵安玥张大了嘴巴,握紧了双手,就想要冲出去。

但是,想起打人的是齐皇贵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停在了原地,没有动,但眼中却带了点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怒意。

顾淮景很讨厌,对她也超级不好的,她想打他耳光很久了,但都一直不敢下手。可是齐皇贵妃居然打了!她都没有打,别的女人怎么能打呢?!

齐皇贵妃在宫里作威作福就算了,凭什么来顾国侯府打她的人啊?想打人耳光,有本事打皇帝的啊?不敢打皇帝耳光,来打她的人,算什么本事?

而且还是她的怀南公子呢!

虽然是她最讨厌的怀南公子,但也不是其他人可以打的啊。

赵安玥咬着牙,很气愤。

顾淮景垂下了眼帘,双手垂在身侧,低下头,语气听起来毫无起伏,仿佛刚刚被打一巴掌的人不是他一样:“不知臣做错了什么,还请皇贵妃明示。”

齐皇贵妃冷笑了一声,环顾四周:“你要本宫在这里说吗?你敢让本宫在这里说吗?”

她如今还不是皇后,就已经自称‘本宫’了。

顾淮景微微笑了笑:“娘娘不嫌弃的话,就到臣书房中罢。”说完后,行了一礼,当头带着齐皇贵妃往书房里走去。

赵安玥想了想,没有过多犹豫,就绕过了小树林,轻车熟路的来到书房窗外,偷听。

书房传来东西被砸的响声,齐皇贵妃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九皇子和十一皇子今日午间中.毒,现在还昏迷不醒,这件事情皇上还不知道,本宫封锁了消息!”

顾淮景有些讶异:“此事可当真?怎会如此?”

齐皇贵妃打量着顾淮景的神色:“佳嫔和欣妃下的手,结果两位皇子性命都要不保了!此事与你无关?”

顾淮景叹口气:“娘娘,此事为何与臣有关?”

齐皇贵妃怒道:“两位妃嫔都是被人挑拨才决定下手为强,此事难道不是你从背后设计?虽本宫还没找到证据,但本宫知道,就是你做的!”

顾淮景被气笑了:“皇贵妃娘娘,请恕臣直言,您这做法未免有失公允。娘娘手里没有证据,单凭个人感觉,便把此事推给臣,臣冤枉!而且娘娘刚才也说了,此事是两位皇子母妃各自下的手,和臣有和关系?明明是两位皇子母妃被权势迷了眼罢了!”

齐皇贵妃呵斥道:“你别给本宫狡辩!顾淮景,你到底想做什么?两位皇子年幼,你和我联手,从中选一名,本宫当太后,你当摄政王,这样不好吗!你为何下此黑手?太医说两位皇子所中之毒无解,现下皇上膝下无子,你到底要怎样?”

齐皇贵妃压低了声音,看着顾淮景的眼神很危险:“你的把柄还在本宫手里,只要本宫把你知道你父亲叔父是被皇上所害的事情透露给皇上,你觉得你还能活下去吗?聪明的话,就好好听本宫的吩咐,再瞒着本宫做事,大不了你我玉石俱焚!”

九皇子和十一皇子中.毒昏迷不醒?

窗外的赵安玥捂住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她心中震惊,突然间就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离开了原地,回了房中,洗了脸,换了衣服。

赵安玥离开后,书房中的对话还在继续。

“皇贵妃娘娘。”顾淮景抬起头,“此事确实与我无关,还请娘娘明断。从六皇子之事开始,臣与娘娘便一条船上的人。娘娘有什么吩咐,臣自然尽心竭力。”

齐皇贵妃狠狠的闭上眼睛,然后又睁开:“两位皇子所中剧.毒,你可有办法?”

顾淮景摇了摇头:“娘娘,您说的是剧毒,宫中太医都没有办法,臣又有什么办法?”

齐皇贵妃眉间有些迷惘,她本来打算是看着两位皇子相争,然后她渔翁得利,从中选一个能力弱的皇子,捏在手心当傀儡皇帝的。

顾淮景打量了一下齐皇贵妃的神色,轻轻蛊惑道:“娘娘,如果两位皇子不幸离世,皇上膝下无子,后宫中想诞下皇子的妃嫔自然不会少,您不用担心。”

“但愿如此罢。”齐皇贵妃淡淡道。

顾淮景微微一笑:“不过娘娘,您不考虑再怀一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