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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覃点头:“嗯,我没跟你说过吗?步家在南宁还有二十万的兵,全都是步家军,元帅步迟是我的表叔父,也是步家最后一位领袖,德高望重。”

席云芝摇头:“没有,你没跟我说过。步家还有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领袖,那你和爷爷被赶出京城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站出来保你们呢?”

步覃对妻子一出口就这么犀利的问题很是无奈,失笑道:“那时我不是打了败仗吗?在表叔父眼中,打了败仗的将军就该受到惩罚。”

席云芝看着自家夫君没有多说什么,虽然心中觉得这位表叔父实在太不通情理,但毕竟是他们的长辈,也不好在背后妄论才是。

既然夫君让她准备客房待客,她只需做好便是。其他的,她相信自家夫君定然是有分寸的。

席云芝在南北商铺的后院看着洛阳绣坊的发展,觉得潜力无限,她早就派人回洛阳传话给兰表婶她们,让她们将洛阳香罗街上的空闲店铺都买下来扩充绣坊,如今绣坊的规模空前的大,从原来的五六十名绣娘,发展成了如今五六百名,就这么多人,还是日夜赶工在做。

席云芝也在京城开设了一间成衣铺子,接待本地制衣的同时,也代买洛阳绣坊做出来的成品,因为绣工精湛,确实很受京中贵妇小姐们的欢迎,再加上她诰命夫人的名声,她的成衣铺渐渐的就做成了京城之最。

她会跟皇上去讨要做军需衣物,也不是完全没有底气的,最起码她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在这里,京城的铺子做不完,她还可以让洛阳那边加紧。

只可惜,这条路被皇上的私心给封死了。

走出后院,席云芝正要回将军府,可一出店门,就看见朱雀街上满是争相奔跑的百姓,全都往街头跑去,拥在道路两侧,一眨眼的功夫,就万人空巷了。

“大家去看什么呀?”

席云芝印象中,朱雀街有两回万人空巷,一回是她家夫君以两万精兵大挫犬戎十多万,凯旋而归,万人空巷;第二回,则是她的父亲高中状元,游行入宫时,只不知这一回大家却是为了什么。

店铺里的小方立刻情绪高昂的回道:

“看将军啊。咱们萧国唯一的一位女将军,威风着呢。”

女将军?

席云芝不解,但也难掩心中好奇,便站在自家铺子前头,远远的眺望起来。

威武的马队自北面驶来,高高扬起的三角番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步’字,席云芝这才想起,昨晚夫君和她说的话,南宁步家军,就是他们了吧。

为首那人四五十岁的年纪,刚毅威严,两鬓有两搓白发,令他倍感沧桑,任何人见了,都会为他的铁血刚气所折服。

但席云芝扫过马队一眼便知,人们簇拥在一起观看的,绝不是这个威严的元帅,而是跟在元帅身边,那抹白马红衣,银枪飒飒的身影。

“她就是咱们萧国唯一的那位女将军,哎哟,看着可真英气啊,怎一个帅字了得?”

席云芝听到身旁的伙计围绕这位女将军的话题如豆子般撒开,收都收不住。

别说是他们,就连席云芝见了她,都觉得这样一位女子实属传奇,容貌自是出色,一对细长剑眉如刀锋般斜插入鬓,细长的凤眼说不出的煞气,只见她端坐马背,英姿飒爽,紧抿的唇未擦胭脂,看着有些泛白,但却丝毫不影响她周身的英气散发。

像是感受到了席云芝的审视目光般,那双凌厉的凤眸直直扫向席云芝的方向,精准的落在她的面容之上,席云芝只觉心中咯噔一下,像是被人撞了一撞,冲突的感觉侵袭而来。

这就是所谓的气场吧,席云芝这回算是彻底见识过了。

马队从她的店门口经过了,人们也随着马队的移动,渐渐的往前方迁移,席云芝想着夫君昨日的吩咐,见马队往正阳门走去,定是先入宫拜见皇帝,然后才会到将军府休息。

她坐上了回去的马车,从城中最好的酒楼中买了十几坛陈酿米酒和十几坛竹叶青,另外买了八宝酱鸭,蒸蹄髈等有名的大菜,经过香糯斋的时候,想了想,还是拐进去买了几包蜜饯果子,这才返回将军府。

亲自监督收拾了一坐离主院颇近的院子之后,才去到厨房安排晚上宴客的菜色。

将一切准备就绪,小安见满桌子的好菜,爬上凳子就要往桌上爬,幸好被步承宗发现的早,不然等到客人来时,这小家伙说不定已经坐在桌上吃起来了。

酉时刚近,步覃便带着客人来到了将军府。

来人正是她白日在街面上看到的那位威严元帅和飒爽将军,端正大方的对她们行了个礼,便拿出主母的架势请他们入了内。

席云芝一共安排了八荤八素的冷盘,一坛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米酒一揭封便就引起威严元帅步迟的注意,将那酒坛直接拿在手中观看,还不时将坛口送到鼻下轻嗅。

“这是…不少于二十年的香糯米酒吧?”

众人不解一个好好的元帅,怎会对宴客用的酒这般有兴趣,席云芝在旁微笑解释道:

“步元帅高见。此乃京城归一酒庄特制的陈年佳酿,的确是糯米酒,若是元帅觉得不够劲力,这里还有陈年竹叶青。”

步迟对落落大方的席云芝不禁多看了几眼,这才对步覃点点头,笑道:

“好啊,只要是酒,我都爱,但最爱的,还是这香糯米酒,闻一闻都觉得是享受哇。覃儿,是不是你跟你的夫人说过,老夫爱喝米酒哇?”

步覃看了席云芝一眼,笑道:

“叔父爱喝米酒,小侄至今不知,怎会特意告诉内人呢。”

“是吗?”步迟仍旧一副不怎么相信的神情,席云芝不以为意,招呼随行之人坐定,只觉身后有一火红身影一窜而过,二话不说,便坐在步覃身边的位置,豪迈奔放的勾住了步覃的肩膀,说道:

“覃表哥,咱们好久没见了,今晚可得好好喝几杯。”

席云芝见她一个姑娘家做派这般豪迈,不禁吓到了,但见她家夫君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便知他们从前的相处模式便是这样的。

只听夫君好听的声音自厅中传开:

“琴哥儿难得一见,自当舍命相陪。”

被步覃唤作‘琴哥儿’的女将军一脸‘我就是在等你这句话’的神情,在步覃背上又拍了两拍:

“好。今儿可说好了,不醉不归!谁先回去,谁他妈就是孙子!如何?”

琴哥儿的沙哑的召唤之言发出之后,便得到了饭桌上所有人的附和,大家纷纷举杯。

“好,今晚不醉不归!”

席云芝只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回程时,特意去买的那几包蜜饯估计是用不上了。

以为这女将军是汉子身少女心,会对蜜饯瓜果之类有兴趣,没想到这姑娘根本就是汉子身汉子心,蜜饯什么的娘货,还是留给她用来骗小安睡觉吧。

第83章 争锋相对

家里来了客人,小安兴奋的不睡觉,席云芝把他抱在怀里又是唱歌又是哼小调,终于把他哄得眼睛小了些。

步覃进来时,小安刚刚睡下,席云芝对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步覃才放轻了脚步,来到床边探头看了看熟睡的小安。

席云芝见他双颊泛红,满身酒气,显然是喝的有些多,伸手在他脸颊上摸了摸,还有些烫人,便对他轻声说道:

“你先去睡吧,我再陪他一会儿就回房。”

步覃迷离着双眼,也在她脸颊上拍了拍,这才点头,转身离开了小安的房间。

席云芝回房的时候,听见客院中仍旧传来响动,她家夫君都喝得有些多,那些客人定然也是的,又转道去了厨房,让厨房熬制了些醒酒汤,自己端了一碗回房,剩下的全让婢女送去了客院。

推开房门一看,步覃连衣服都没高兴换就倒在床铺之上了,听见开门声,才撑着头勉强坐了起来。

席云芝见他的模样有些难过,便从外头打来温水,给他洗了把脸,步覃这才觉得眼前清明了些,席云芝又端来了清凉的醒酒汤,步覃也乖乖喝下了大半碗。

正要转身,却被步覃抱住了腰,发烫的脸贴在席云芝的胸腹间,闷闷声音传了出来:

“多谢夫人。”

席云芝知他有些醉,不禁在他后脑上摸了几下,然后才用对待小安般柔软的语调对他说道:

“谢什么?”

“谢夫人给了我最大的体贴,让我走出颓败,谢夫人给了我一个安定温暖的家,让我不必再四海漂泊,谢夫人给了我一个无后顾之忧的前路,让我不至于瞻前顾后。”

席云芝低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步覃抬头看着她,夫妻二人深情对望,良久之后,席云芝才对他温婉一笑:

“夫君,你喝多了。”

步覃自床沿站起,捧住她的脸颊,如视珍宝般亲了下去,唇瓣相接,席云芝感觉到一股浓浓的酒气侵袭而来,却又浓情蜜意的令她沉醉,不觉攀过他的肩头,让两人贴的更近。

步覃喝了许多酒,原本就觉得身焦体燥,当即便回以更盛的热情,席云芝被推到在床,重重的身体便压了上来,在这件事上,步覃是占绝对主导的,席云芝只需跟着他的步调走就成了,两相斯磨了一会儿,双双都喘息不定,步覃情生意动,将席云芝紧紧搂在怀中,在她耳旁沙哑着声音低吟:

“你变得越来越好,我好怕守不住你。”

席云芝被吻得浑身无力,只得软着手臂圈住他,感觉两人之间的动情韵律。

这一夜,步覃前所未有的疯狂,不知过了多久,席云芝累极睡了过去,却还是被步覃弄醒,足足欺负了大半夜才在她带着哭腔的求饶声中歇了过去。

第二天,席云芝醒来的时候已是近午时分,只觉四肢酸软的丝毫都不想动,从床上爬起之后,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斑驳痕迹,脸上又是一阵燥热,慌忙穿戴整齐,走出了房间。

经过院子时,听见那里传来声声打斗和阵阵叫好声,她觉得好奇,便走过看了看。

只见假山石后,两道风驰电掣的身影正打得不亦乐乎,动作如行云流水,招招刚劲。

步覃将长发束于脑后,没有成髻,每一个旋身都令他倍增潇洒,席云芝从未见过这样的夫君,动静皆宜,每一个动作都是那般赏心悦目,原本心中还有些埋怨某人昨日做的太狠,如今看到这样的他,心中那小小的埋怨也随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更多的是甜蜜。

步覃像是在人群中看到她,忽然停了手,一招隔开缠斗不休的琴哥儿,兀自从假山石上翻身而下,琴哥儿还没打过瘾,自是不爽,一同翻身而下,由背后扣上了步覃的肩胛。

“还没打完呢,你去哪儿?”

琴哥儿顺着步覃的目光看去,围观众人这才也看见站在拱门边上的席云芝,步覃将琴哥儿的手自肩胛处取下,转头对她说道:

“明儿再打。”

说完,便就走到席云芝身边,动手将她的一只耳坠捋顺,勾唇说道:

“还累吗?”

席云芝娇羞的低头摇了摇,取下侧襟干净的帕子替步覃拭去额间的汗珠,又替他衣衫上打斗留下的褶子抚平,重新穿戴整齐。

步覃就那么理所当然的站着,任她摆弄,全都弄完之后,才对她说道:

“下午刑部有事儿,晚上可能会晚些回来,元帅今日入宫面圣,会在宫中用膳,你替我招呼好琴哥儿他们。”

步覃将事情尽数交代,席云芝听后便乖巧的点头称是,步覃便又在她秀美的脸颊上摸了几把,这才将兵器抛给先前围观在外的一个男子。

席云芝昨晚已经知道他们分别的名字与身份,参将鲁恒,文质彬彬,说话总是带着之乎者也,故作文采风流;副将强生,魁梧高大,不用闭眼就能灌下一坛子烧酒;还有张果,也是副将,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琴哥儿半刻。

这三个人看来是对步覃极为折服的,就算私底下怎么打闹,但在步覃这都变得守礼谨慎。

步覃走了之后,席云芝才对他们福□子,温婉大方的说道:

“诸位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提了便是。”

鲁恒是个读书人,知道以席云芝如今一品诰命的身份是绝对不用跟他们行礼的,赶忙趋身向前回礼:

“夫人您忙,我们有事儿自己解决就好,不敢劳烦夫人费心。”

席云芝见他这般夸张,不禁笑了,白皙的容颜仿佛沾染了光泽般,叫人为之眼前一亮:

“鲁兄弟不必如此,你们与将军是上阵手足兄弟,都是自家人,无需这般客套。”

强生是个粗性子,本来就不待见鲁恒的穷酸性子,当即推了鲁恒一把,对席云芝拍着胸脯说道:

“既是一家人,那咱们也就不叫你什么劳什子夫人了,就叫嫂子,嫂子既然要招待,那咱也不客气了,中午我要吃大块肉,喝大碗酒,其他的倒也不用了。”

席云芝顺和的点点头:“好,保准酒肉管够。张兄弟呢?可有什么要求?”

张果被席云芝点名,终于将镶在琴哥儿身上的目光转了过来,对席云芝摇头。

席云芝又将目光投向手持银枪,一身红装冷眉的琴哥儿,英姿飒爽的豪气确是一派女中豪杰之象。

席云芝走到她面前,亲热的想去拉她的手,琴哥儿却反射性的避开了,席云芝只好收回了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笑着问道:

“那琴姑娘呢?可有什么要求吗?”

琴哥儿冷眼将席云芝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这才从鼻腔喷出一股气,冷冷问道:

“夫人会武?”

席云芝微笑摇头:“不会。”

琴哥儿又掀着嘴皮子问:“那是打过仗?”

席云芝见她满面的傲气,觉得这姑娘性子很特别,倒也没在意她话语中的不敬,当即摇头:

“从未见过战场。”

琴哥儿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双手抱胸,抬首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席云芝,又问:“那你是读过战略兵法?”

席云芝不知这姑娘想做什么,便也耐着性子回答:“不曾。”

琴哥儿终于受不了席云芝的柔软,放下手臂,横眉怒目道:“我的兴趣跟表哥相同,打架,打仗,论兵法,你什么都不会,我要怎么跟你说我的要求啊?”

琴哥儿说了这番话之后,鲁恒和强生对望了一眼,心道这小祖宗这就跟人家杠上了,但他们毕竟跟琴哥儿相熟一些,听她说了这番挑衅之言后,并没有出声制止责怪她,反而将目光投向席云芝,期待她的反应。

不得不说,他们还是有点等着看戏的小激动呢,琴哥儿的霸道大气对上温婉柔美的步夫人,铁树对上菟丝花,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呢。

席云芝像是完全听不懂她话中的讽刺般,对琴哥儿突然伸出了手,在她防备的目光中,将她发鬓的一根枯草摘了去,在众人意外的目光中,对琴哥儿笑了笑:

“这般美丽的姑娘,怎能张口便是打杀之言呢,会把男人都吓跑的。”

席云芝说着话,还伸手在琴哥儿的脸颊上摸了一把,微笑恬静的说道:“许是风沙吹多,皮肤有些干燥呢。我那儿有些香蜜膏,待会儿便让丫头给你送来。”

不等因为被席云芝摸了两下,而浑身僵硬的琴哥儿反应过来,席云芝便对众人福身告辞。

强生和鲁恒又对望一眼,看着浑身都起被惊起了鸡皮疙瘩的琴哥儿,强生快人快语,脱口就说:

“原来覃少爷喜欢这种调调。”

说完,三人都以一种很是同情琴哥儿的眼神,将她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番,鲁恒最善补刀,看完之后,还在嘴里发出‘啧啧啧啧’的声音。

琴哥儿回过神来,终于相信了自己被一个女人摸了两回的事实,骤然暴怒,对着在一旁看戏的三个大老爷们大吼道: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当尿泡踩了!”

三人摸摸鼻头,果断撤退。

果然不是一个类型的。

第84章 再入宫

席云芝去到店铺处理了些事之后,便顺道去了她开设在朱雀街的成衣铺子,从里头挑了两套十分素雅甜美的衣衫,又拿了两三盒全新的胭脂,这才回到府中。

原想回来安排琴哥儿他们一行的晚膳,谁知道,门房老陆告诉她,中午过后,客人便就出府游玩去了,有个大块头还给她留话说晚饭就不要准备大块肉,大碗酒了,他们会在外头解决。

席云芝将两套甜美衣衫和三盒精美胭脂让丫鬟送到了琴哥儿的房间,自己则去了后院陪小安玩儿。

小安如今已经能说好些话了,一张嘴皮子利索的不得了,逮着谁都能跟他聊上半晌,席云芝将他抱在怀中,不厌其烦的陪他说话,陪他写字。

琴哥儿等一行人直到晚上步覃回来,他们都没回。

席云芝身子有些乏,半躺在软榻上看绣本,看着看着竟然睡着了,睡梦中感觉自己的身子漂浮,她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家夫君的俊脸,步覃怕她着凉,想把她抱到床上去睡,没想到却吵醒了她。

席云芝睡了一会儿,又来了精神,搂住他的脖子问道:“用过晚饭了么?”

步覃点头:“在刑部审堂时用过了。”

席云芝想象那个画面:“堂下压着犯人,说不定还是血淋淋的,亏你们还吃得下去。”

步覃失笑:“犯人不招,干耗着也是耗着,干脆吃点东西。”

席云芝笑着替他除下了外衫,从檀木柜子里取出了他的中衣,替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席云芝主动说道:

“琴哥儿他们出去了,没在府里吃饭。”

“嗯,我知道了,他们去刑部找我了,后来他们便被荣安郡王请去了光华楼,估计此刻已经喝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