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这样是不是很过分?”连城垂目道:“其实今天我…我不是故意引/诱你,我没想到会把你的脚弄成这样…我就是冷,这个是我的病根儿,你不知道她…嗯…我想起了我爹爹。”

他微微皱起的眉头,语无伦次的话语,忽然让扶苏起了异样的感觉,即使他的话说得乱七八糟,可是他心中那股子寒意她就是体会到了,就像是冷宫中的冷。

“我也想我爹…”她握住他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抚摸着他指间的茧子,那是练箭留下的,他的手不似京中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公子那般滑腻,修长、有力,掌心因是常年握剑,也粗糙得很。

“连城,”扶苏忽然低头轻轻吻在他的手背:“如果非让我娶一个人的话,如果这个人是你的话,我想走到现在,我不后悔。”

“你…”连城怔住。

“在去见连玉之前,我想有句话你必须要知道,”她目光灼灼:“我既然碰了你,就下了决心要做夫妻,别看我只是个闲置的公主,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上我的床!”

他听懂了,一股暖流在心间流淌,伸臂将人抱起来,回身几步刚放置在床上,这边连玉等得不耐烦,已到了门口。

敲门声响了起来,小鱼儿和连碧也不敢大力阻拦,只好跟在后面。

连城与扶苏交换了个眼神,他应了一声,连忙过来开门。

连玉站在门口,他今日穿着一袭紫衫,腰间长带快要及地,正以前流行过的装扮。

“大哥…”连玉微微欠身:“公主在里面么?”

这是他们的主屋,大晚上的,他这般可谓是失礼,连城也不以为意,他偏过身子,让他进来,却对连碧使了个眼色,连碧点头离去。

小鱼儿看着两个人,他们主仆可真是心有灵犀,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什么意思了,正是失神,连城道:“去倒壶茶水。”

他连忙去了。

扶苏知道是连玉来了,她靠在床上坐着,他进来之时她就已经认出来,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这般打扮,那时时下流行长腰带,他十分喜爱这淡紫色,她第一次见了,还以为自己前世的男友也穿越了来,她以为这是两世姻缘,他那般白皙的皮肤,孩童般稚幼容颜,都与那个男人一般摸样,许是初恋都深刻,许是不甘心,许是更多的孤独,她觉得自己仿佛是鲜活了起来,不想这连小公子,却是对她若即若离,越是这般难以捉摸,她越想靠近他,两个人连手都没拉过几次,偶尔在一起也是吟诗作乐,她实在头疼,也尊重他的意愿。

不想这也是套牢她的手段,自从错娶了连城,看连玉的反应,她这才知道,他心中对她竟是那般在意,他一个小公子哪来的这般计量,想必是爹亲的教导。

连玉翩翩而来,他走到床前,咬唇看着她,那双哭红的兔子眼里又是流下一行清泪。

“阿苏…”他噗通一声跪在床前,痴痴看着她说道:“你真的不要我了?”

扶苏连忙伸手去拉他的胳膊:“连玉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连城仿若未见,他坐在桌边撇过脸去,一手在桌上轻轻敲着,只当看不见。

连玉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按住:“我不起来,你若是不要我,我也不活了…人都说你这公主府的偏院都住了人了,我愿意做小…你别不要我行么?”

他哭花了的脸,惹人怜惜,可是扶苏却是再不能犹豫,她抽回手来,拿起床边的帕子递给了他。

“连玉你听我说,”她叹息道:“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但是重要的是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我不能娶你,你还是养好身子再找一个如意妻主吧…至于偏院那个,他只是你哥哥的朋友,暂时住在这里的。”

连玉摇头,他泣不成声:“不行…你不能、不能这么对我…”

“对不起…”扶苏垂目:“我不能再犹豫不决,这样对你和你哥哥都不公平,就、就算我狠心吧…”

“你忘了么…”连玉哭道:“你曾经说过只娶我一个人的…你现在又不要我了…你说话不算数…我做错什么了你这样对我…”

她不忍再看,只低声道:“对不起…”

连玉抹了把眼泪,他忽然站起身来,对着她无赖道:“我不管!你得对我负责!”

扶苏傻眼:“连玉,你还是回去吧…啊…你这是干什么!”她一声尖叫,连城连忙冲了过来,连玉拉扯着自己的衣带,扶苏已经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他疯了一般脱着自己的衣衫,连城过来拉下了床帏,他按住连玉的双手,怒道:“连玉!你这是干什么!”

连玉已然崩溃,他推搡着连城喊道:“都是你!都是你!是你不能容我对不对!你抢了我的妻主还不够…你还想霸占她一个人…”

“你说错了,”连城力气比他大,他那点力气在眼里不过像是猫挠,只挥袖一甩,连玉失力已是摔倒在地。

站在他的身前,他也不去扶,只淡淡道:“你以为你是无辜的,是我抢了你的妻主么?连玉你错了,我在朝中步步为营,只为连家,小心翼翼一步不敢走错,若不是你,女皇陛下哪能这般轻易地按了过错给连家,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这般轻易成亲?若不是你,兵权怎么能轻易架空?以后你所依仗的将军府会什么样?这些你都想过没有?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什么事都能重来,别说你,就是你爹,也不能进府。”

他的话掷地有声,连玉泪眼朦胧,他脸色苍白,看向床里那个身影,她却只是一声叹息,再无言语。

这时外面也传来了脚步声,连碧带人在门口等候,他敲门喊道:“禀公主殿下!将军府来人接小公子了!”

连玉伏在地上听得真切,他撞撞跌跌冲了出去…

翩翩君子社

第二十章

次日一大早,扶苏惊喜地发现脚消肿了,起码不圆了,她连忙重新抹了药,包好了脚,揣好了抄录好的几句话,这便带着小鱼儿要出门。

马车就等在门外,小鱼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爬了上去,车夫在车辕上面只等一声令下就甩鞭子,不想一个身影在后面跟了出来,正是连城,他今日也是起了个大早,换了新衣,练剑都没去,只等着扶苏出门的时候叫他,结果她似乎把他给忘记了…

扶苏刚一坐稳,连城便钻了进来,他一脸淡漠,硬是挨着她坐下,偏又扭过脸挑着窗帘看着车外。

“你这是要去哪?”扶苏奇怪道:“和我顺路?”

“我哪也不去,”连城淡淡回首,他挨着她的身子绷得笔直,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哪也不去这是干什么…

“我有事…”扶苏试探道:“你、想跟着我?

“嗯…”连城模糊应了一声,他瞥着她的脸,见她眉间轻蹙,登时又道:“你有事就算了…”

仍旧是起身要下车,幸亏扶苏有了上次的经验,一把拉住。

“别算了,”她抓住他的手在手心轻笑道:“去就去吧。”

他嘴角微勾,这才露出淡淡笑意。

“走吧!”小鱼儿坐在车里面浑身不自在,他自动坐去了车辕上与车夫挨着:“去学士府!”

马车渐渐驶离,连城听见小鱼儿的话,挑眉道:“你要去学士府?”

“嗯,”扶苏点头:“有事去拜访我的老师。”

他知道她们的关系,不再吱声,两个人一时相对无言,说来奇怪,这夫妻二人缠/绵时亲密无间,平时又觉得陌生无比,总觉得无话可说,扶苏想起昨天他说的那些话,心中柔意渐起,

她想起自己的爹爹,轻声说道:“想必你也听说过我的父君,他常年圈禁在冷宫中,已经疯了,有时候…有时候,”她叹息道:“有时候我很想去看他,宫中人多眼杂,又不能常去,有时候偷偷去了,他又不认识我,打我骂我,不见我,小的时候别人都有爹爹,只有我没有,姐姐偷偷带我去见他,他变化好大…嗯,我是说他疯了…”

想起爹爹的摸样,她眼中泪意朦胧,撇过脸去又道:“原来我都是跟着小虾米住,他不在我就睡不着,后来大了些他不能爬我的床了,我就睡不着,一天天的就做着奇怪的梦,总是梦见我自己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躺着,什么也没穿,好冷好冷…那时候我常常闯祸,可母皇又不肯罚我,总是有人代我受过…”说起这个她又无奈地笑出声来。

“你知道么,”扶苏抹去眼中泪花,笑道:“那时候,受到牵连最多的就是我二姐,她时常被我气得半死,然后又替我受过,回头我哭了,还得来哄我。所以我懂得,你那种寒冷,”她拿起他的手,低头在手背上印下一吻道:“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见过的最坚强也最脆弱的男子,你假也多真也多,常令我无所适从,我想我愿意努力,努力喜欢你,怜惜你,爱你。”

她这一番话,说得极其恳切,连城却微微怔住,好久也没再吭一声,直到马车又缓缓停下,想必是到了学士府,他这才在她耳边飞快说了一句:我也愿意…

然后先行下了马车,挑了帘子,伸臂将她抱下马车。

两个人似乎忘记了,苏大学士去早朝了,所以兴冲冲地到了学士府,人并没在府中,苏澈倒是在,可他一直以来都不待见扶苏,只将她们迎进了正厅,便派人去接娘亲,好在也没过多长时间,苏柳便回来了,她强作欢笑,见扶苏像是有事,叫苏澈带着连城去园中走走,连城知道扶苏定然是有什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瞒着他,他也不点破,只跟着苏澈走了。

挥手遣下屋内小厮丫头,小鱼儿守在门口,扶苏这才在怀中拿出抄录的生僻字单,给老师看。

苏柳接过来,刚扫了两眼便是大惊失色,她急道:“这个你在哪里看到的?”

扶苏模糊道:“是一本游记的书上面,老师…怎么了?”

她三两下撕成了碎片,回头正色道:“是不是紫檀的那本?三公主想好了再回答,如果不是的话,苏某无话可说。”

紫檀就是那个皇子的名字,扶苏毫不犹豫地点头:“老师知道?”

苏柳见她承认了这才松了口气,她像是回想了很久,这才整理好思绪,缓缓说道:“其实这本书我以前看过,那时候我还是学堂的一名学子,我的老师是当朝太女的太傅,老太傅对我很好,太女姊妹二人,后来二公主继位,太女一家全都…就连那刚出生的小皇子也…”

她叹息道:“就在那个敏感的时候,我认识了尚是皇子的扶原,他是当朝奇男子,哪个女子见了莫不会一见倾心呢,可他一心辅佐女皇,就是那时,我曾经见过这本书…这是□,他曾经也找过我,我们一起钻研,终于破解了这些生僻字。”

“老师…”扶苏怔道:“这本书是皇叔的?”

“嗯,”苏柳点头:“想必你也知道了,这书为什么是□,男权上位,提起都是罪,知道么,现在朝中分为两派,一派清流女尊,一派是惟愿改革。”

“什么意思?”扶苏从来不怎么关心朝政,她隐约觉得,是有事要发生。

苏柳叹息道:“公主殿下还是去早朝吧…”

学士府里,又是一番景象,连城跟着苏澈在园中四处游逛,园中景色淡雅怡人,两个人边走边聊,苏澈对扶苏很不待见,对连城倒是崇敬得很。

因是没到晌午,天气也不是那么炎热,早上花树上面的露珠还尚能看见,连城伸手弹着,他这般等人,还是第一次,也是觉得十分有趣。

“将军几日不朝闲置在家,都有什么营生趣事?”苏澈笑道:“没想到三公主会娶了咱们东晋的护国大将军,这可真是不可思议啊!”

“怎么呢?”连城笑道:“这世间之事,往往都是按着未知的路去走的,我也没想过会这样,原来整日都忙,现在一闲下来,忽然还真的有点不习惯呢…”

“既然这样的话,”苏澈道:“不如加入我们的君子社啊!”

“什么君子社?”连城挑眉:“听起来倒是很有意思,做什么的?”

苏澈道:“这世间男女阴阳调和,本不应如此尊卑分明,我们男儿也有豪云壮志,也能力挽江河,为何非要在后园争风吃醋,斗得头破血流呢…”他看着连城,等着他的反应。

果不其然,连城点头:“有道理。”

他顿时笑道:“君子社嘛,就是我们男儿的天下,大家各展其才,总能有出头的一天,如果将就军愿意加入,那苏澈愿保将军之位!”

这不是第一个说要保他的人,连城诧异地看着他,见他一副得意之色,不禁轻笑出声:“苏小公子口气倒是不小,这君子社听起来也是不错,可惜连城说过的话,从不后悔,也劳烦公子转告她,我的事,我连家的事,还有我爹的事,都不劳别人操心,三番四次地真是不胜其烦!”

苏澈脸色骤变。

“将军这般可是为了三公主?”他轻哼道:“可你怕是不知吧,在她心中男儿就应该是柔弱的,藏在后院的,像你我这样的舞刀弄剑的,哼哼…是不得她心的,将军为她,也是凭白添了伤心不是?”

“这我可真是不知,”连城挑眉:“苏公子是从何得知的呢?”

“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个可是她亲口所说,”苏澈气极转身,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气愤的事,平息了半晌这才回头看他:“良言相劝,还望将军仔细想想。”

连城尚未做声,只见两个人急匆匆跑了来,后面一人正是连碧,他迎上前去,连碧凑到跟亲,在他耳边低语道:“不好啦,小公子又离家出走啦!老太君让你回府一趟…”

他点头,刚一转身,苏澈已是先开口道:“将军有事就自便,公主那边我会告诉她的。”

连城也不放心,他留下了连碧去找扶苏,这才对苏澈抱拳道:“告辞!”

他主仆二人的背影刚一消失在园中,花树后面便闪出一人,她乌发轻挽,锦衣华服,一双凤目直直看着那月亮门的地方微微出神…

这非凡身姿立显高贵,苏澈唇边笑意顿现,走上前去。

公主没露面

第二十一章

东晋和西晋签订了和平条约,姬瑶以国事繁忙为由,急着回去,女皇陛下当然不好再留,刚好二女扶颖屁股上的伤也好了,便命她带人去送,这边浩浩荡荡一行人刚走,将军府便发现连玉不见了,这次又是留书出走,本来也就是耍了性子,可在那老太君的眼里可就是离家出走了,他的心肝诶,自小就是捧在手心的,哪曾受过什么委屈,别是想不开,他越想越怕,连忙叫人去叫连城。

连城也没耽搁,连忙回了趟将军府,一家人急的跟什么似地,他看了那留书,上面寥寥几字,只说此生若是嫁不成扶苏,就做和尚去。

这个弟弟向来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他逃婚在先,无理取闹在后,现在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嫁进公主府,连城撇下那薄薄书信扔在地上,淡淡目光扫着屋内几个人,他心知肚明,只要出去一找,定然找到,然后人定然仍旧是闹,最后以死相逼,这不是他们常用的招数么…

他冷哼一声,挑眉道:“这又是谁给他出的主意?”

“混账!”老太君拿着拐杖伸手就打:“都什么时候了,你弟弟他这是心里难受,若是想不开就出了人命了,你还在这浑说!”

他的拐杖直直落在连城的肩头,原本是使了全身的力气,这会却只能靠着扶住手中的拐杖支撑身体,周氏捡起地上的书信默默垂泪,小厮连忙过来相劝,连旭在一边桌边坐着,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想得入了神,许是惊讶于连城今日的乖顺,竟然没躲,老太君也只打了这么一下,举着胳膊竟然拿不下来了。

连城身形挺拔,他常年从军,就是受伤也是无数,这么一下实在是不疼不痒,可这被寒的心,也是一日冰冻一日,轻轻将肩头的拐杖拨掉,他轻轻叹息道:“我可以答应连玉进门。”

“什么?”老太君仿佛是不敢置信,他试探道:“你可是做大事的人,说话可要算话。”

连旭捂上脸伏在了桌子上,她感觉自己老了,儿女的事情管不了,连玉从小就惯着,连城从小就忍着,她对不起耶律奇耶,可也无力抗争,也是长子争气,从不让她操心…

连城郑重点头:“当然算话,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有条件?有条件好,老太君还没糊涂,这样才是真的,他点头道:“你说吧,咱们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你弟弟进了公主府,对你也不是没有好处,两兄弟共事一妻,岂不比别个来争要强得多?”

连城不置可否,只淡笑道:“我想要我爹爹的骨灰,和他生前的所有物件。”

“胡闹!”老太君一拄拐:“你爹已经入土为安!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他,可也不能让你对死人不敬!”

连旭也是站起身来:“城儿你说什么呢,”她皱眉道:“你爹是我连家的人,虽、虽然没葬在祖坟地,也是我的正夫,你去挖他的骨灰是想要他在地下也不得安宁么?”

“哼…”连城气极反笑:“你们心里都清楚,我爹根本从未被人承认过,连你们家那块什么风水宝地的祖坟都没能进去,就草草葬了,他生前的东西说是收起来了,谁知道有没有人藏了去!就连死人的东西都敢中饱私囊,你们才不想安宁了是吧!反正要想让连玉进门,我要我爹的骨灰和他丢失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横竖这也不是他的家…也没人心疼他,我送他回家…”

“你!”老太君气得浑身哆嗦,他看向连旭,见她也是沉默了去,手中拐杖朝着她劈头盖脸地就扔了过去:“都是你干的好事!这是我们将军府的脸都丢尽了!”

连旭也不躲闪,她想起昔日情意,和那个难以捉摸的夫君,竟是脑中一片空白,耶律奇耶病故的时候她和连城不在府中,老太君做的主草草火葬了,后来母子回京,连城就发了一阵子疯,他进宫之后,追封就下来了,风头大大盖过太君的赏赐,惹得他老人家发了好大的脾气。

“是…”她干涩道:“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他…”

“好好好,”老太君似是累极,他缓缓坐下,盯着连城不紧不慢道:“我看这将军府也真放不下你们父子俩,你若是不怕背上那不忠不孝的罪名尽管去刨你爹的坟,至于你说的丢了的那些物件嘛,”他看向周氏,轻哼道:“你二爹都给你收着呢,本来是不想让你看了触景伤情,生些不该有的念想,你要是真惦记,也给了你。”

周氏点头:“那些东西本不该让你瞧见,可你若是执意要,给你也没什么,只怕城儿你见了也是伤心,你爹可不像你想的…嗯…那样。”

“好,”这样一来,骨肉亲情再无顾忌,连城终于迈出了这一步,说不上心中丝丝的疼痛是为了什么,他看向母亲,她欲言又止,心中暗自失望,终是撇过了目光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只能保证你们答应连玉进门,至于三公主是否答应,就是她的事了。”

“正夫给妻主娶小,她有什么不愿意的,”老太君总算觉得欣慰了些:“多少个懂事的,就一抬轿子给妻主娶了去,那还是惊喜呢!”

“是么,”连城失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娶小爷吧,您的宝贝玉,若是侧夫都不做不成,那还不是哭死?”他心情大好,正色道:“天黑以前,我就要看到我爹的遗物,连玉还是你们自己找吧,不过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要尽快。”

眼见着老太君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变了,他拂了拂伸手的尘土,仿佛这场闹剧与自己无关,这便往出走,连红连忙跟上。

将军府是万年不变的沉寂,他站在院中,看着主屋那个房顶,时间好像已经定格,有个男子在上面喝酒,他孤寂的身影,微醺的醉意,独特的剑法,还有那望向北方向往的神态,仿佛就在眼前。

院中过往的小厮跪在地上不敢言语,连红在身后轻咳了一声,连城转过头,直直走了出去。

马车就挺在门口,连红先坐上车辕,待主子坐稳了,这才甩起了鞭子,因是将军府与公主府距离也不是很远,不多一会,就到了门口,连城还未下车,就见着连碧在大门口站着,见了马车人就迎了上来。

他跃下马车,连碧凑上前来,低声问道:“小公子找到了么?”

连城点头:“他没事,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他,”连碧忙道:“我是担心你啊将军,刚跟着公主回府差点就去找你们了。”

“找我做什么?”连城带着红碧二人走进公主府:“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从来就伤不了我。”

院中小厮丫头都忙着收拾花草,因是人多,主仆也没在言语,直到回了主屋,连红憋了一道的话,这才忍不住发问,她关好了房门,不解道:“将军真的要为公主娶小?”

连城嗤笑出声,他坐在桌边,一手支着半边脸,发上的金流苏随着他的动作而垂到了脸边,一手轻轻别在耳后,狡黠地笑意在眼中闪烁,见两个人皆是好奇地看着他,这才好笑道:“我是答应了,可这有什么关系,三公主是不会娶他的。”

“将军万万不可,”连红急道:“这女子的心意可不是这般试探的法啊,若是她…”连碧也是连连点头,她话还尚未说完,连城已然把她打断:“若是她怎么样?”他剑眉轻轻挑起:“若是她真的想娶连玉,那就成全她,反正我也有别的事去做,离了她也能过活,不过啊,”他失笑道:“怕是三公主给不给我这个机会还两说呢…”

“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就等着小公子回来?”连碧长吁了一口气,跟着连城久了,他知道将军定然是有把握才这么说的。

连城闻言忽然失了笑意,他坐直了身体,沉声道:“咱们去开棺,接我爹出来。”

连红知道他在将军府说的话,也不奇怪,连碧却是吓了一跳:“将军说什么呢!主君大人他…”

“他在那冷着呢,我要送他回家…”连城道:“这件事我反复想了好久,能帮我去大辽的只有一个人。”

“大辽?”连碧失声道:“将军你忘记了女皇对你的禁令?你终身都不能去那个地方的!”

他沉默了,低垂的眼睑带着些许不甘。

连红狠狠瞪了连碧一眼,她状似无意问道:“三公主还在学士府么?你怎么先回来了?”

连碧会意过来,忙答道:“不是,你们前脚走了,我们后脚就回来了,可宫中来了个小太监,也不知道什么事儿,三公主急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她出来的时候我看着脸色十分不好,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

“进宫了?”连城抬眸:“宫中的事她一向躲着都来不及,能让她急得跳脚的,什么事呢…”

红碧二人面面相觑,这么快就能成功地转移了话题,将军也算上心了…

冷宫有个爹

第二十二章

扶苏听连碧说将军府出事了,她也没在学士府多做停留,直接回了公主府,老师的话说得极其隐晦 ,可是她听得懂了,这个时候,若是再研究生僻字怕是过于迟钝了,扶夕父女大力推广改革,他们招募了许多有抱负的小公子,提倡男女平等。

男权在这个世界是禁语,逍遥王这般行事岂不是对女皇公然叫板?可女皇至今尚未作出任何责罚的举动,扶苏知道,这种平静也只是表面,一路上,她都闷闷不乐,不得不去深想,表姐送来这本书,到底是为了什么,简单点说,知道她一向喜欢才送来讨她的欢心?可能么?略微提升的好感一下子跌到谷底。

她在试探,这个认知在脑中生了根,为了所谓的皇朝权势么?扶苏失望透底,谁不知道她一向远离政治中心,有必要这样么…

原以为沮丧的心情回去躺一会就能缓和些,谁知道刚一回来,宫中就来人了,相熟的小太监急急跑了来,说是爹爹与人打起来了!

她的父君在后宫是一个独特的存在,名义上这个人已经死了,所以只能唤他爹爹,这个称谓在别人眼中只是一个极其低微的称呼,他们以为只有地位低下的人才会这样,扶苏却不以为意,她觉得能像普通人那样叫着爹爹也是一样很幸运和幸福的事情。

扶苏的亲爹,原来是女皇的暗卫,早在她还只是二公主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后来她娶了相府公子,也就是路君后,一路走上权势的巅峰,才为这个只有号码牌的人赐名如尘,他相貌出众,也曾荣宠一时,后来朝中大臣联名上奏,女皇为此人连孕两子,又因三两日没去早朝,这便以那蛊惑女皇的罪名论罪后宫,当时女皇临近产期,割爱将他关禁在冷宫,对外宣称此人已死。

这件事只有路君后知道一二,后来容贵君进宫,女皇倒似忘记了如尘,一心宠着这小主,虽然也没给他留个后,但是对他几近百依百顺,他与君后两人一直是两相生厌,为了争宠各不相让,容贵君虽然是异国皇子,但是因也不好挑起两国事端,这路君后还真不好下手,久而久之在后宫竟也成了气候。

冷宫中只有一个人住,就是如尘,扶苏和扶颖的爹,他从不会步出一步,别人更不会走进半步,因为在后宫之中,那是禁地,除了常贵每月出来采办任何人不得出入,那里面所有物件一应俱全,侍候他的正是这个叫常贵的老太监。

昨晚也没发现这如贵君有什么异常,他平日里喜欢练剑,雕刻,以及睡觉,因为早年做暗卫的时候日夜难眠,自从进了冷宫他就一直注重睡眠,就算偶尔精神失常,也会准时入睡,可这常贵派来的小太监却说他一大早就不见了,等他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跟容贵君打了起来,这还了得!

众人好说歹说是将人分了开来,送回了冷宫,那容贵君何时受过这等气,他带着群宫人就冲进了冷宫,然后就是混乱。

扶苏进宫的时候事情已经抑制住了,女皇和路君后都齐齐出现在了冷宫,容贵君等人在一边气愤填膺地跪着,她顾不上仔细看他那张愤怒的脸,因是脚伤未好,可是小鱼儿扶着一路来的,她的爹,如尘贵君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他也跪着,上下打量着没见什么伤处,她这才放下了心。

先过去见礼。

“扶苏参见母皇,父君。”她们姐妹三人都尊称路君后为父君。

“你来得倒是快,”女皇面色不虞,淡淡道:“既然伤着了,就坐下吧。”

小鱼儿连忙扶着她坐下,路君后与女皇齐肩坐着,他心中暗笑,面上却不露一分。

“说说吧,”他看向容贵君:“怎么回事?”

容贵君一脸委屈地看着女皇:“皇上可要为我做主啊,瞧瞧这个疯子给我打成什么样子了?”

扶苏听了这才注意到他的脸上果然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她看向爹爹,他却皱眉看着容贵君,很是出神。

女皇看着如尘,深邃的目光却看不出一丝波澜:“如尘…”她停顿了一下,等他看向自己这才问道:“你打他干什么?”

“对啊,如尘哥哥今天怎么出了冷宫了?”路君后奇道:“你怎么和容贵君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