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盯着看了一会儿,却是有些恍惚,想着这孩子果然是像父母的,便笑了下,却是道:

“这孩子看着长得真好。”

奶娘往日里也很是喜欢糯糯的,简直是把她当个宝贝疼着,如今听到这李夫人夸,虽说心里忌讳不喜,不过却还是点头道;“可不是么,这小人儿精得很!”

便随口说了两件糯糯的事儿,都是逗人了的。

李明悦笑着点头听了,说话间就要抱起那孩子来,奶娘想起阿烟的嘱托,便有些尴尬,不太想让她抱。李明悦见此,干脆也就不要求抱了,只是打趣道:“小姑娘福气呢,真是千娇万贵地养着!”

奶娘忙赔笑,却是抱着糯糯不放开。

李明悦又陪着说了几句话,也就走了。奶娘松了一口气,一时也没当回事。

谁知道当晚,糯糯半夜里忽然惊醒了,竟是生出了奇怪的疹子。

第 232 章

这疹子的事儿还是奶娘先发现的,忙让人过来正屋禀报。这边阿烟和萧正峰本来已经睡下去了,听到这个消息,只着了里衣,忙过去看。此时青枫以及齐纨鲁绮等也都醒过来,郝嬷嬷更是小心谨慎地照料在旁边。

阿烟扑过去抱起了糯糯,却见小脸泛红,原本雪白幼滑的脸蛋上如今却是冒出了通红的小疹子,整个人昏睡在那里,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萧正峰脸色铁青:

“快去请大夫!”

那边早有人准备马去请了,这边阿烟心疼得只落泪:

“好好的怎么成这样了!”

一旁那奶娘跪着哭道:

“正睡着好,她扭着小身子吭哧吭哧的,我只以为饿了还是要尿,便帮着把了尿,又喂她吃,她却是扭着脸不吃。我觉得不对劲,赶紧掌灯一看,这才见她脸上有小疹子。”

萧正峰脸色阴冷:“今日到底吃了什么?”

青枫这个时候也跪在那里:“今日吃得都是平常夫人定下的食谱,也并没什么特别。”

郝嬷嬷也过来检查了,她到底是老人家见识多:“这实在是不曾见过,看着不像是普通疹子,倒像是碰了什么东西。”

阿烟听说这个,越发剜心一般的难受,搂着糯糯不放开,温柔地安抚她挣扎的小手小脚,只真不得自己能代替她难受,一时不免哭着道:

“怎地不让我得这个,却来折磨我的孩儿!”

此时糯糯已经胸口和背部都是了,小小的身子也没穿衣服,浑身痒得难受,在那里踢腾着小腿儿,皱着眉头挣扎着在那里哼哧着哭,哭声一抽一下的,可怜兮兮如一只脆弱的小猫儿般。

这个时候大夫也匆忙赶过来了,诊治过后,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先用些药试试。

萧正峰大怒,厉声道:“若是我的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抵命!”

恨之恨自战乱之后,以前请过的王居士早已经不见人影,燕京城里哪里有什么上年纪的大夫,都不过是一些庸医罢了!

那大夫顿时腿脚发软,几乎倒在那里,当下勉力提起精神去帮着糯糯开方子。

这边阿烟想起前世在王居士医书里看到的方子,便取来了软泥,糊在了糯糯最红痒的背部和腹部,待到那些软泥发干后,果然糯糯平静了些,看起来是不太痒了。

她折腾了小半宿,如今也是疲了累了,就那么耷拉着眼皮缓缓睡去,只是到底受了这一场罪,如今便是在梦里也不太平,时不时皱下小眉头,或者哼唧着哭两声。

阿烟看着她那疲倦痛苦的小模样,心如刀割,恨道:

“好好的怎么这样!”

萧正峰见糯糯那边平静下来,且那大夫看来看去,觉得应无大碍,只是碰了什么东西后起的疹子,心里也稍微安定了下,便劝阿烟道:

“前几日得了风寒,你不是说小孩子家得病是常用的么,如今也别太伤心,大夫既说是碰了什么东西一时起个疹子,想来过几天就好了。”

谁知道阿烟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能一样吗?”

小孩子得风寒倒是常见,得过一次后,反而能长得更好,可是这疹子,那真是无妄之灾啊!

萧正峰很少见阿烟那般眼神,是温婉的她很少见的狠厉,就好像母狼在护犊子时露出尖利的牙齿般。

阿烟一直都不曾梳妆,就这么一直守在糯糯身边,偶尔累了,才在旁边矮榻上躺着。糯糯这痒,也是一阵一阵的,发起来哭闹不休,小孩子家不懂事儿,不知道怎么了,只知道踢腾着腿脚在那里嘶哑大哭,哭得人心都碎了。

如此过了三四日,总算是不再痒了。小孩子没记性的,好了伤疤忘了痛,病好了后她就开始玩得开心,只是大人看着那瘦成小孩儿一般的孩子,总是刀绞一般。别说阿烟,就是奶娘青枫等人,也都暗地里落泪。

恰好燕京城来了圣旨,却因为要到年底了,今年天子是头一年登基,要大行祭祀,齐王作为先帝长子,要早早地过去参与各项事宜,是以要齐王快马加鞭先回燕京去。

齐王也是没法,当下只能把家小托付给萧正峰,自己骑了快马赶往燕京城。

阿烟不免头疼,只觉得烦心事一桩又一桩的,一个李明悦可不是省油的灯,如今虽然看着好了,可到底要防备的,一个双鱼那是肚子里怀着三个娃儿的孕妇,危险得很,稍不小心这胎滑掉了,岂不是要怪到自家头上。

萧正峰却是对阿烟道:“这些事儿我心里自有主张,你这几日好好照料糯糯就是,外面的先不必操心。”

他这几天没睡好觉,眼睛都是红的,眉眼间也都是憔悴。

阿烟点头,却是没说什么。

关于糯糯中了疹子的事儿,如今身边的丫鬟和奶娘不知道把这事儿捋了多少遍呢,奶娘总算想起那天李明悦过来,便把这事儿给报上来了。

萧正峰一听,顿时有了主意,便叫来了成洑溪,要他帮着一起查这事儿。

阿烟也没细问,只是对萧正峰道:“谁害我糯糯,你总要让她付出代价!”

她素来是与人为善的,凡事儿忍让,便是上辈子曾经以为沈越辜负了自己,便是上辈子被人刺死在冷僻之地,她也没想过要对方如何。

可是糯糯不同,那是她千辛万苦生下的骨肉,是比自己眼珠子还要珍贵的。

她怎么可以让她受这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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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腊月的时候,糯糯这边倒是越发长得好了,吃喝都好,玩得也不错,脸上摸着也有肉了,还学会了点新本事,翻跟头能连着翻好几个,更会抱着阿烟用自己小嘴巴去亲脸蛋,小孩子说话含糊不清,却带着几分童趣,这让阿烟算是渐渐从那个疹子之痛中缓出劲来。

家里没有小孩子的是不懂的,做父母的哪怕心里再不好受,看着这小孩子在那里有模有样地翻跟头玩耍,再搂着你的脖子亲一亲,你就觉得心里嘴里都是甜的,脸上也带着笑,满心都是舒坦。

至于糯糯被害的事儿,阿烟理智总算回来了,她猜着这事儿和李明悦那边有关系,可是却并没有证据,说到底,人家连碰都没碰一下呢,倒是要从长计议。萧正峰那边说他会想办法,就让他去想吧。只是总不能齐王刚走,自己这边就抓了人家的贵妾要发落啊?

一时又想起齐王走了,把妇孺扔给了萧正峰。现在双鱼肚子里三个,危险得很,旁边一个李明悦那是虎视眈眈恨不得把双鱼肚子给弄没了才好,至于那位南锣郡主,更是让人不喜,眼巴巴地盯着她家夫君呢。

这一路走过去,若真出什么事儿,都是自己的责任啊!

提起这事儿,萧正峰却神情淡淡的:“只是齐王临走前的嘱托,其实他也知道这事儿的风险,若是真个掉了,也怪不得我们。”

孟聆凤那边身子都好得差不多了,如今甚至能翻身上马了。

阿烟抱着糯糯看他们,却见成洑溪和孟聆凤现在比起以前倒是亲密了许多,真跟个正常夫妻一样了。

偶尔间孟聆凤甚至还会露出点小女儿情态呢。

这一次孟聆凤也是要去燕京城的,带着成洑溪一起。当她知道了阿烟的烦恼后,自告奋勇地道:

“让成洑溪盯着李明悦,我去照料双鱼,把她们两个分开,不会有事的。若是糯糯这事儿真是李明悦干的,管她是谁的贵妾,总是要她不得好死!”

孟聆凤很喜欢糯糯,她提起这事儿也是咬牙切齿的。

阿烟有点想笑,又有点无奈:“罢了,我可不敢让你照料双鱼,你还不把人家吓坏啊!”

孟聆凤有点不服气:“糯糯很喜欢我呢,我都不会吓坏小孩子,哪里还能吓坏一个双鱼呢。”

这话倒是说得没错,糯糯非常喜欢孟聆凤,一看到孟聆凤两眼就放光芒,手足舞蹈地兴奋,拍着小胖手在那里喊:

“布谷布谷布谷……”

每到这个时候,孟聆凤就哈哈笑着道:

“我是姑姑,不是布谷!”

糯糯被她逗得咯咯笑,越发绽开才长了四颗小牙的嘴巴叫着:

“布谷布谷……”

看着心无城府的孟聆凤,再看着自己那可怜软糯的小女儿,一时不免把诸般烦心事抛弃开了。她笑望着抱了糯糯笑作一团的孟聆凤,不免问起孟聆凤来:

“喜欢糯糯吗?”

孟聆凤:“喜欢啊!”

阿烟想起成洑溪,望着孟聆凤:“要不要自己也生一个?”

孟聆凤惊:“怎么生?”

阿烟有点傻眼:“你不知道怎么生娃?”

孟聆凤摸了摸鼻子:“知道啊……”

阿烟笑了:“既知道,那就去找成洑溪,赶紧生一个吧。”

孟聆凤犹豫了下:“这事我得好好考虑下。”

这一天晚上,孟聆凤没回自己屋睡觉,却是跑到了成洑溪屋里。

“那个,那个……”孟聆凤结结巴巴地想说点啥。

成洑溪一时有点纳闷,穿着白色里衣的他,在月光之下看着面目清俊,脸颊上甚至还透着一点红:“小凤,怎么了?今天看你身子好得很,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说着这个,他忙过来查看。

孟聆凤难得扭捏起来,脸红,耳赤,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到底怎么了?”成洑溪难得也急了。

孟聆凤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凝视着成洑溪那一双黑眸,大声地道:

“我们也生一个吧!”

第 233 章

这边孟聆凤总算是和成洑溪圆房了,从孟聆凤难得羞涩的神情,以及成洑溪满足的唇角可以看得出,这两个人这次是真圆房了。

可怜的孟聆凤,也未曾去问一个问题,既然他们早就是夫妻,且恩爱异常,怎么早没圆房呢?不过想来即使她想起来问,成洑溪也自有一套答案吧。

这一日就要出发了,浩浩荡荡的一列马车过去,分别坐的是南锣郡主,双鱼,李明悦,最后是阿烟。成洑溪陪着孟聆凤一起骑马,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好不亲热。

阿烟抱着糯糯看着一路的风景,对着咿呀呀的糯糯指点:

“咱们现在住在锦江城,现在爹爹和娘要带着你离开,咱们要走好远好远的路,最后到了燕京,那是娘住了十几年的地方,那里还有曾奶奶,姥爷,姥姥,姨姨,还有小舅舅,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糯糯哪里懂得这些,不过大眼睛专注地凝视着阿烟,眨啊眨的听得竟然特认真。

正说着间,萧正峰骑马过来这边,掀开棉帘子对着里面的糯糯挥了挥手。

糯糯认出是她爹来了,那小身子跟条鱼一般在阿烟怀里活蹦乱跳的,两腿用力踢腾着往上窜。

萧正峰爽朗大笑:“糯糯想爹了?”

阿烟白他一眼:“这才分开多久,就想你了?想得太美,赶紧把窗帘放下吧,外面风大,冷得厉害,仔细别把糯糯冻坏了。”

萧正峰双眸发亮,灼灼凝视着阿烟:“糯糯没想,你想了吗?”

阿烟无奈睨他:“又来了!”

萧正峰看看左右无人,俯首过来低声道:

“你看洑溪和聆凤。”

阿烟噗地笑出来:“人家新婚燕尔的呢!”

萧正峰却挑眉道:

“再走几日的临泉镇,有一处温泉,这个时节正是泡温泉的季节,到时候咱们停上一日吧?”

阿烟抬眼看过去,只感到他黑眸中汹涌灼热,此时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下。

想想也是无奈,前些日子因为糯糯病了,连累得她心里也不好受,哪里有功夫搭理那男人呢。其实别说自己,当时是连他都没什么兴致了。

只是此时这光天化日的,她咬唇扭脸,低声斥道:

“骑你的马去吧!”

一回首间,轿子里的齐纨是帮着一起照料糯糯的,此时低头在那里把糯糯吃的羹从一个小瓷煲里拿出来,仿佛根本没听到什么话似的。

可是阿烟知道她一定是听到了。、

这几个丫鬟是从江南特意购置过来的,平日里处事不惊,遇到主人家说点啥暧昧的话儿,都能做到置若罔闻低头浑然不知,可是你一旦有什么需要,她又特机灵起来。

花了大笔银子的到底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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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因为带了齐王的三个家眷,双鱼又是有身子的人,自然是不敢走快。原本说好两三日就要到的临泉镇,如今愣是走了五日才到。

到了临泉镇,早有当地的官吏过来,听说是边关萧大将军从此经过,一早就过来迎接,并专门打扫了驿馆,准备了丰富的宴席。

萧正峰在他们的带领下来到了驿馆,又以随行家眷太多不敢喧哗为由,就此拒了那宴席,却在晚上陪着阿烟。

这一日阿烟先去安顿了南锣郡主,又让郝嬷嬷和鲁绮伺候好双鱼,最后去和李明悦聊了几句,一切安置妥当了,这才回到正屋。

萧正峰自然也知道随行的这几个女人不知道给阿烟添了多少麻烦,不免抬手摸了摸阿烟的脸颊,柔声安抚道:

“倒是让你受累了。”

阿烟抿唇无奈:

“罢了,说这做什么,如今只盼着带着这一串儿,顺利到了燕京城,将她们交给齐王,我就能安心了,受点累算什么。”

萧正峰看看房里糯糯已经睡了,当下先出去召来了不知什么人,悄无声息的,听了对方的禀报,又吩咐布置安排了一番,回来后却是拉着阿烟道:

“走,我们去泡温泉吧,这里入夜的泉水最好,安静,没人。”

阿烟看知道这几夜糯糯每每跟着自己睡,这男人被憋得不轻,如今是迫不及待了。

此时齐纨早已体贴而悄无声息地把泡温泉所需要换洗的衣服都收拾打包过来了,当下这夫妻二人出了驿馆,径自去了温泉馆。

原来这驿馆是临山的,温泉就在山里,萧正峰牵着阿烟的手,径自登了台阶往上走。

入山的小道上,萧正峰早已安置了属下把守,这些人都是对他忠心不二的,当下守在那里不让外人进来,免得冲撞了将军和夫人。

阿烟想着那些属下定然是能明白萧正峰带着自己进山是要干什么的,不免脸红耳赤,低声责道:

“你这是要闹得天底下人都知道吗?”

萧正峰浑不在乎,扬眉道:“放心,你当谁不知道夫妻这点子事?”

正走着间,只听得里面泉水汩汩,阿烟四处张望,却不见泉水,只觉得周围仿佛暖和起来了。

“在哪儿呢?”谁知道刚问完这个,不过是一转身的功夫,便见山石掩映间,却有几处氤氲的热气,那是山里温泉所散发出的蒸腾白雾。

当下阿烟走近了,用水一摸,果然是热乎乎的。

不过待将手伸出那泉水,她不免皱眉:“怎么有一股子臭味呢?”

倒像是过年放炮的味道。

萧正峰嗤笑一声:“这不是臭,是硫磺的味道,山里的泉水就是这个味儿。”

一时两个人都开始卸去外面的累赘衣物,萧正峰也就罢了,阿烟却是战战兢兢的。这可是荒郊野外的,虽说萧正峰早已安排了人在下面把守,可是万一呢,万一有个意外呢?

萧正峰很快便准备好了,低头看着这女人小心翼翼的模样,细白的颈子在这夜里看着分外的动人,仿佛你用手那么一掐,就能断了似的。

山里的夜,远处仿佛有虎狼在嗥叫,听着有些瘆人。

阿烟一慌,整个人就躲进萧正峰怀里了,轻轻捶打着道:“就你想出这事儿来!万一让人知道,岂不丢死人了!”

萧正峰低声嘘了下,低头凝视着这怀里的女人,哑声道:“别吵,你声音大了,把狼招来了,咱两都死在这里!”

他自然是吓唬她的,阿烟也不是那容易被吓唬住的,不过到底听着狼叫心里瘆得慌,便压低了声音道:“有你在,你就是天字一号的恶狼,我哪里害怕其他的狼!”

萧正峰一把将阿烟抱起来,惹得她低呼一声,他感觉着这女人颤抖着紧靠在他怀里,他不免发出闷笑:

“你既说了我是狼,总不能让你失望的。”

说完这个后,他抱着阿烟,径自走入了温泉中。

阿烟刚才被冻得浑身发抖,还未曾反应过来呢,人已经被浸入了温泉之中,温热的温泉水让她周围的一切顿时变得暖和起来,氤氲的热气就在她脸颊旁萦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