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那一天南锣郡主的凄惨,满脸是血,香肩半露,哭得梨花带雨,如何如何,这一番说下来,真是吐沫横飞,听得人们津津有味,听了还想再听!

这几天,文武百官上朝都觉得透不过气来,憋得难受。

上面的那个德隆帝,绷着脸,看上去实在是脸色不好。

下面的这个萧正峰,黑着脸,看上去谁招惹了他他就能要你的命。

一时群臣犹如寒蝉,一声不吭。

这两个人,他们得罪了谁,都没有好果子吃啊!

坐在龙椅上的德隆帝,望了眼下方明显是不高兴的萧正峰,再想起后宫里哭哭啼啼的那位,不免头疼不已。

其实这件事他是真得不想管啊!

不过南锣郡主是谁,是昔日镇北侯唯一留下的骨血了。

这几天德隆帝会做梦,做梦的他会想起燕王和皇太后临死前的惨状,以及夕阳如血,他舅父临死前的嘱托。

他想到这里,越发的皱眉。

如今只要一回到后宫,就能得到消息,说是南锣郡主绝食了。

她就是想嫁给萧正峰,就是想嫁给那个将她从乱军之中救出来的男人。除此之外,她谁也不嫁。

而且根据她的言辞,好像是萧正峰已经碰过她了。

人家已经非卿不嫁了。

尽管萧正峰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斩钉截铁,他根本没碰过南锣郡主,可是这男女上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德隆帝回到后宫,来到了南锣郡主的住处,拧眉看着瘦了一圈的南锣郡主。

“你如果真嫁他,从此后先是要给萧夫人端茶递水的伺候。”

德隆帝话说得委婉,其实那意思就是她如果真要过去,顶多人家让她当个妾室罢了。

平妻是肯定没指望的。

德隆帝回忆曾经,萧正峰当初为了娶到顾烟,那是豁出去一切的,这么几年过去了,萧正峰算是彻底被家里的那位给拿住,他哪里像是敢娶平妻的人呢?

德隆帝其实还听说了,因为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顾齐修都已经回到了燕京城,把萧正峰叫过来,狠狠地骂了一通。

萧正峰那是叱咤风云的人物,在顾齐修面前跪着,被骂得狗血淋头,愣是没敢吭声。

天大地大泰山大,萧正峰是个能屈能伸的。

谁知道南锣郡主听到这个,跪在那里,泣声道:“便是为他洗脚断水,南锣也心甘情愿!”

德隆帝微怔,此时算是彻底无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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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其实阿烟忙得厉害,她正在帮着筹备蓝庭和顾云的婚事呢。

昔年蓝庭也许对自己有那么一点隐约含糊的好感吧,如今多年过去,两个人都各自婚嫁,那点好感也早已消逝在这漫漫岁月之中。而顾云自从和夫君和离后,一个人照料着两个孩子,一直在蓝庭那里帮着做买卖。

在蓝庭的妻子病逝后,这两个昔日分明并不搭界的人,竟然渐渐地生了好感。

如今蹉跎了这么多时候,蓝庭总算是取得了父亲的同意,可以迎娶顾云了。

对于这件事,阿烟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

她想着,顾云还有一双女儿呢,也只有嫁给蓝庭,她和家里才不会担心顾云以及孩子被错待吧。至于顾云是否能生的问题,这个更不用操心,蓝庭的发妻留下了两儿一女的,家里不缺孩子。

如今两个人都各自经历了婚姻上的不幸,能够这么走在一起,彼此也更知道珍惜对方。

婚事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办了,在那吹打的鞭炮声中,阿烟忽而就想起了绿绮。

四年多过去了,绿绮一直杳无踪迹,想来是再也不会有音信了吧。

蓝庭的身份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寄人篱下的奴仆了,他和顾云的婚礼来庆贺的人颇有一些,其中也有沈越。

沈越看到劳累一番的阿烟站在那里沉思,便悄悄走过去,低声道:

“夫人是为了南锣郡主的事头疼?”

阿烟抬头,看到是他,笑了下道:“南锣郡主确实让人头疼,不过这个留给萧正峰去愁吧。”

这个男人给她在外面招蜂引蝶的,他自己去抹平吧。

他既夸下海口,那她就等着看看他如何办到吧。

要求的结果就是不能有任何母苍蝇飞进她家后院。

沈越拧眉,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道:

“我来解决这个女人?”

他是德隆帝的女婿,手底下阿媹公主对他言听计从的,他若要动手做点什么,必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阿烟却不想拖他下水:

“你好好的和阿媹公主过日子吧,这种事你别操心。”

一时审视着他的眉眼,放柔了声音问道:

“你之前不是说和我桥归桥路归路么,如今又跑来和我说这个?”

沈越微怔,倒是没想到被阿烟抢白,默了下道:

“我只是看不得你被人这么欺负。”

阿烟听到这话,心里温暖,也就笑了:

“你和阿媹公主成亲也有几年了,你也弱冠之年了,该想着要个孩子了吧?”

她知道沈越和阿媹公主日子过得磕磕绊绊,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像沈越带着点什么怨气。

她想着,如果他们生个孩子,两个人把心往一处使,总是能好起来吧?

沈越抬头,见阿烟笑得温柔,当下也笑了,点头道:

“夫人说的是,前几日我也提起这事儿呢,阿媹她也想要个。还说要拉着我去拜佛烧香,再捐点香油钱呢。”

阿烟听他这么说心里稍微放心:

“你也不用着急,当初我和将军刚刚成亲的时候,也是两年多一直没有消息,如今还不是好好的。阿媹公主日常都有大夫请脉,身子上应该没问题,如今不过是把心态放平和了,顺其自然,慢慢也就有了。”

沈越从旁,点头称是。

一时两个人倒是难得在这里随意地说了些家常。

正说着间,糯糯蹦跶着过来了,身边跟着的是孟聆凤。

孟聆凤屁股后面是成洑溪。

成洑溪本来应该外放的,如今因为孟聆凤生了个女儿,也就不走了,如今在大理寺求了个官职,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干着。

依阿烟看,成洑溪的兼职是去大理寺当官,正职是在家照顾女儿顺便伺候孟聆凤大将军。

譬如现在,孟聆凤陪着糯糯在前头走,成洑溪跟在后面抱着孩子哄。

糯糯看到沈越,歪头笑着上前:“咦,这不是越哥哥吗?”

阿烟微诧,看看糯糯,看看沈越,怎么好像很熟的样子呢。

孟聆凤抱着膀子:“好巧啊,驸马爷,又见面了。”

沈越低头看向小糯糯,四岁多的小姑娘,见一次好看一次,越长越标致,越来越像阿烟。

唯一的不像的就是糯糯小姑娘实在长得有点太过高挑,分明才四岁多,可是看上去倒像是六七岁了。

糯糯对着沈越招招手:“越哥哥,谢谢你上次让给我的小玩意儿,我好喜欢啊!”

沈越见她笑得如此明媚,也忍不住笑了,笑得温和而带着一丝的宠溺。

就好像看着自家的女儿那般。

正说着话的时候,那边阿媹公主过来了。

她的眼睛机警地扫向了糯糯以及孟聆凤,对着她们两个探究地看了一番,最后放弃了孟聆凤,转而去看地上的糯糯。

糯糯不喜欢阿媹公主,不过还是规矩地行了礼。

沈越原本笑得那么温柔,此时感觉到了阿媹公主的敌意,当下收起笑来,淡声道:

“阿媹,我有些累了,你陪我过去那边坐一下吧。”

阿媹公主听到这话,忙点头,关心地问道:“好,越哥哥你没事吧?”

一时沈越和阿媹公主走了,阿烟挑眉,看向孟聆凤。

“这到底怎么回事?”

孟聆凤咳了下:“有一次和糯糯在街上玩,恰好遇到了驸马爷,驸马爷送给我们好多好玩的玩意儿呢!”

她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是知道阿烟不喜欢糯糯和沈越接近的,可是当时……当时她也被贿赂了。

沈越送上来的酒实在是香醇!

而且这么几年过去了,孟聆凤当年对沈越的敌意已经渐渐减少了。

她觉得沈越无论对阿媹公主如何,可是对糯糯是真心挺好的呢。

阿烟没说话,只是望着自己的女儿。

她一直不喜欢让糯糯和沈越走得太近的,心里其实别有想法。阿媹公主这个人眼看着是个性情极端的,眼里容不下沙子的,若是糯糯和沈越走得近,以着沈越对糯糯的上心,必然使得糯糯被阿媹公主记恨了去。

糯糯惭愧地低下头,干笑了声,讨好地撒娇道:“娘——”

阿烟冷哼:“回家去!”

第 287 章

回到家里后,阿烟好生教训了一番糯糯。

教训完后,面对糯糯不解的目光,其实她也有一丝迷茫。

为什么会这样呢,只是一种直觉吗?

有时候她觉得沈越依旧是自己那个侄子,心里把他当儿子一般的侄子。她对沈越有一种无力感,想管束,可是无从管束。

没办法,她只好让糯糯远离沈越,好像这样,她就能管好糯糯?

一时有些发愣,让糯糯先出去了,她坐在窗子前,努力地回忆今天的沈越。

当他看到自己以及糯糯的时候,好看的黑眸里仿佛盛满了阳光,后来阿媹长公主过来了,阳光一下子没了,她觉得那个黑眸一下子黯淡起来了。

她怔怔地坐在那里,忽然想起上一辈子。

上一辈子,假如他肯听自己的话,和当初冯家的姑娘成亲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或许到了最后的最后,她也只会在乡下太阳底下懒洋洋地晒着,帮他照料着儿女,看着他子孙满堂吧。

明明是一眼能望到的幸福,眼前是平凡的坦途,他却非要去固执地走一条她无法理解的路。

她有时候也明白,明白他是想让自己重新过会以前锦绣富贵的日子,想让自己不要受那些贫穷的苦,可是她需要那种日子吗?

什么日子不是过呢,然而那个时候的他就是不懂。

如今的他,仿佛依旧在走一条固执而没有尽头的路。

阿烟这么想着的时候,萧正峰进来了。

萧正峰一看阿烟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仿佛在沉思什么,顿时弯腰在那里,柔声哄道:

“怎么了,该不会是在头疼南锣郡主的事吧?”

阿烟抬头看了他一眼,见那刚毅的眉眼含着笑意,映着阳光,分外的温暖。

她娇哼一声:“是又如何,这事儿你什么时候摆平?”

萧正峰笑得白牙发亮信心满满:“放心好了,再过几日就有眉目了。”

阿烟点头:“行吧,我等着。”

挑眉笑看了他一眼:“别到时候你把人接进家门就行。”

萧正峰听到这话,“呸”的一声,不屑地道:“你男人做事,你就放心吧!就那么个玩意儿,我接回家,你不膈应,我都看着碍眼!”

端茶递水好歹要个手脚干净的呢!

阿烟看他那一脸的嚣张,忍不住抬手去掐他:“少在这里贫嘴,反正你若让她进咱家门,我自然有的是办法!到时候我让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哼,别看我平时心软,这个时候我可不会留情。跟了你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心狠手辣我也会了。”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依然眉眼柔软,只为了虚张声势,故意咬牙切齿了一番。

萧正峰笑看着她那故作张牙舞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看着就跟个小螃蟹似的,还在那里装出一副横样儿!

一时他想起自己早些年的猜测,以为她是什么山间精怪。

如今想来,不由轻叹,这么没有战斗力的精怪,也是天底下头一份啊!

当晚萧正峰不知怎么兴致大增,弄了半响。

到了完事后,萧正峰在她耳边低声道:

“敢觊觎我家烟儿的男人,我也会让她竖着来,横着走。”

这话说得阿烟当时迷迷糊糊的,他家烟儿的男人,他家烟儿的男人,那是谁呢……

阿烟当时也是被他弄得实在累了,恍恍惚惚地就这么睡去了,梦里还在琢磨这个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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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阿烟忽然被萧正峰叫着,说要进宫,给她看一场好戏。

她睨了这人一眼,心想什么好事儿呢,让他笑得这么高深莫测。

不过她也没问,想着既然进宫,那就进吧。

刚走到拢秀宫这边,就是萧正峰说要在这里看好戏的地方,却见大家都到齐了。

人还挺齐的,有德隆帝,莫妃,玉妃,还有南锣郡主,甚至连沈越以及阿媹长公主都到了。

除此呢,孟聆凤成洑溪并成辉等几个亲信也都在。

德隆帝坐在主座上,萧正峰陪在身旁坐着。

阿烟过去见了驾,德隆帝忙命起来了,又赐了座位。

阿烟的座位就在莫妃的下首。

看起来莫妃等人也不明白今天是怎么回事,疑惑地看了阿烟一眼。

阿烟摇了摇头,意思是她也不知道。

一时大家都到齐了,萧正峰这才开口:

“皇上,南锣郡主给臣下了药,想和臣有床榻之欢,不过当时南锣郡主确实只摸了臣的胸膛,其他我们什么都没干。”

当庭广众的,萧正峰直言不讳,在座的女眷顿时都有些脸红——除了孟聆凤。

孟聆凤听到这个,点头:

“是了,将军既然说没摸,那一定是没摸!”

一个南锣郡主而已,萧大哥想来也不稀罕!看南锣郡主那个傻样,摸起来肯定不如她家阿烟嫂嫂!

成洑溪低下头,无奈地“咳”了声。

这种男女之间的事儿,当着面敞开了说已经够那个啥了,为啥他家这个女人还要凑上去掺合一脚呢?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南锣郡主身上。

南锣郡主咬牙,绯红着脸站起来:“就算是只摸了胸膛,那又如何?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就不应该对我负责吗?”

众人一想,也是,心中暗暗觉得这事儿还是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