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皱起的眉头松了开:“表哥今日怎么进宫了?”

乾睿帝膝下几个成年的皇子都已经封王有自己的王府了,再加上近来朝政上事物多,她已经很久没看见三皇子和太子等人了。哦……好像是自从回宫之后就没见过了。

“三皇子恕罪,我非有意。”看清手中的人,青珞忙放开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可您怎么躲在假山后头呢?是找什么东西吗?”

青瑛无语地看了眼自家粗神经的师妹,人三皇子明显是为了殿下来的好吗!

三皇子尴尬地看了众人一眼,忙理了理自己的衣襟,这才飞快地看了一眼阿梨,扭捏着开了口:“没事,我……我今日是来给母后母妃请安的……”

这白胖子今日瞧着仿佛有些不对,阿梨微微皱眉:“多日未见,你怎么变得如此别扭,发生什么事了……”“吗”字还未说完,阿梨突然想到这胖表哥仿佛是对自己有意思的来着……顿时就噎了一下,生出了尴尬之意。

这个,他应该是知道了自己和晏琅的婚事才会变成这样的吧?

三皇子看着阿梨脸上的不自然,顿时难过极了。

自己最崇拜的人和最喜欢的人要成亲了!这叫对新郎新娘两人都痴心一片的三皇子殿下心都要碎了好吗!为什么他们好上了,独独抛下了他呢?

被三皇子幽怨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阿梨干笑了几下,到底还是不愿叫素来赤诚善良的胖表哥太过伤心,遂道:“我和晏琅就要成亲了,表哥你是不是很开心?”

胖表哥捂着胸口,特别想吼一句“我不开心!特别不开心!”

然阿梨还没等他开口,就笑眯眯地接道:“你瞧,我是你最喜欢的妹妹,阿琅是你最崇拜的兄长,我们成亲,对你来说不是最圆满的事情吗?不然若我嫁给别人,表哥岂能放心得下?”

她一直是知道胖表哥的心意的,然叫她看来,他对自己的喜爱,并不是纯粹的男女之情,因为他看着自己的眼里,只有纯粹的欢喜,并没有占有。

三皇子听完这话就呆了,这,这话怎么感觉很有道理呢?

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顿时涨红了脸道:“可,可我……”你嫁给我我更放心呀!

“表哥,听闻我要成亲的时候,你哭了吗?”阿梨没等他说完,又道。

三皇子愣愣道:“没,没有……”

“那你什么感觉?气愤吗?想杀了晏琅吗?想把我抢走吗?”

三皇子被问得快要傻了,只一个劲儿摇头说着“没有”。

“我,我怎么可能会想要强迫你或者伤害晏将军呢……”他就是有点无法接受而已……

阿梨看着这样傻乎乎的他,开心地笑了。她伸手摘了一朵花递给他,意味深长道:“表哥,若深爱一个人,哪怕她要嫁的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他也会生出抢夺之心的。”

说完便潇洒地离开了。

唯剩下胖表哥一个人呆呆地握着一朵花,茫然地看着这春景蓬勃的花园。

这话,什么意思呢?

***

阿梨刚走出一小段路,便叫突然出现的青年劫走了。

阿梨惊了一下,而后一把抱住来人的手臂,满眼惊喜道:“你回来啦!”

青年自然是出门多日的晏琅。

“嗯。”他推着她走到花丛深处,然后在她身前蹲下,将她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想我了吗?”

两个青早就很有眼色地带着一众小丫头退下了,阿梨也顾不得自己还在室外,双手一勾就抱住了他的脖子,撒娇道:“想,你走了好多天呢。”

美丽的眸子盈盈地看着她,充满了纯粹的喜悦和思念。

这样的小姑娘晏琅是完全扛不住的,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亲她的嘴角,他声音干哑道:“我也想你。”

“有多想?”小姑娘却一口咬住了他的唇不放,还暧昧地舔了舔。

晏琅叫她勾得浑身微颤,恨不能直接将人扑倒才好,然这会儿在室外,虽四周没有旁人,可也不能过于亲密,便艰难地克制住了,只能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心,无奈道:“坏丫头。”

待日后成了亲,看他怎么收拾她!

阿梨嘻嘻直笑,她最喜欢看到他为自己失控的样子了。

“你几时回来的?是不是一回京就马上进宫了?”看着晏琅脸上的风霜之色,阿梨就知道他这一趟出行并不容易,顿时有些心疼。

晏琅没有回答,只伸手将她的头发勾到而后,眼中绽出一抹喜悦:“长安,我找到他了。”

“他?你……你父亲?”阿梨一愣,他素来克制,极少会这样情绪外露,看来必是有大好事发生了!顿时喜道,“你们相认了?他有办法救你?”

“不止是这样,”晏琅点头,忽然将手放在阿梨的大腿上,语气微颤,“连你的腿,他也……也能救。”?

☆、公婆

?第五十二章公婆

阿梨顿时就呆住了:“你……”

“我已经将他们接近将军府,明日就带他们进宫面圣,到时候让他给你看看。”晏琅是真的没有想到这次出门会有这样大的惊喜,他知道阿梨虽然从来不说,可一直很想要一双健康的腿。他也一直在暗中寻找救治她的办法,只是一直徒劳无功。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这回竟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在得到这个消息的那一刻,饶是冷静如晏琅也没控制住欣喜,直接对多年未见的“父母”鞠了个躬,说了一声“多谢”,第一次回应了他们散发出来的亲近之意。

其实胜利者秦竞和夫人许昭很久以前就知道儿子的下落了,并一直在暗中关注,不过害怕将危险带给他,所以一直苦苦忍着思念之情,不敢出面相认。这次晏琅之所以能这么简单找到他们,也是因为他们知道他的身份已经暴露,这才主动现身。不止是为了认回儿子,也是为了保护他和他心爱的姑娘。

阿梨回神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抱着晏琅的手臂不敢置信道:“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晏琅怜惜地为她拂去眼底的湿热,笑道:“不骗你,到时候,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阿梨终是破涕而笑,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地数着:“那你可有的忙了!我要爬树上摘果子,还要去山上打猎,还要下水抓鱼,还要骑马逛街……”

“好,”他看着她,眼底盛满了细碎的星光,“都依你。”

“只是,我这腿连姐夫都没有法子……”想到这,阿梨笑意一敛,有些迟疑道。

想起相认时父母说的话,晏琅顿了顿,没有马上回答,只问道:“还记得当初我们去南疆的时候看到的那群人吗?”

“你是说那群以毒为食的怪人?”阿梨点头,而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瞪大眼,“难道——”

“就是他们。”晏琅颔首,面上闪过一抹不自然。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父母对他来说太过遥远了。即便到了现在,他也有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来着。

阿梨震惊半晌,突然感慨道:“原来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见过公婆了呀!”

晏琅哑然,半晌忍不住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嗯。”

“当时咱们看见的大概有七八个人,嗯……你生得这般好,想来最俊的那对就是了。”阿梨眯眼笑道。

那对夫妇男的俊俏女的美丽,她当时印象很深,还感慨了一句“最美的东西最毒”来着,没成想那竟就是晏琅的父母。

晏琅笑了出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和她在一起,好像无论什么时候,他的心情都不会低落。

“可是……他们怎么会变成那样?”想到自己曾经被公婆捕猎毒蛇的场景吓哭过,阿梨顿时有点尴尬。

“南疆神秘凶险,常人不敢去。他们为了躲避回春谷的追杀不得已进了那里求生,结果阴差阳错竟找到了保命之法……”晏琅垂眸,“他们吃的那些毒物,能压下他们体内的回春谷之毒。”

阿梨皱眉:“以毒攻毒?可那不会有副作用吗?”

“他们的体质已经被改变,对他们来说,那些毒物犹如仙丹。”

“这才叫做因祸得福呀!”阿梨顿时放了心,随后又是一惊,“那这么说……你要保命的话也得跟着吃那些东西?!”

想起那些毒蜘蛛毒蝎子毒蛇什么的,阿梨顿时毛骨悚然。

晏琅失笑:“他们为我熬制了药丸。”

“果真是亲生的爹娘啊!”阿梨这才放了心,又眼睛发亮道,“那你吃了这药丸之后,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厉害吗?”

力大无穷,快如闪电,一蹦三尺高什么的……她甚至还见过晏琅的母亲徒手猎熊!

那黑熊生得巨大,十分凶残,可她婆婆一拳就把它脑子打爆了。

超可怕也超吊!

晏琅只是捏捏她的鼻子:“我如今难道不厉害么?”

阿梨拍开他的手,反手去捏他的:“厉害呀,我家阿琅什么时候都很厉害。”

晏琅于是心满意足地笑了。

“对了,”阿梨又道,“他们当初……为什么会和你分开呢?”

晏琅笑意微收,淡淡道:“许是逃亡时出了意外吧。”

“你没问?”

“没什么好问的,”晏琅挑眉,“不管什么原因都不重要,我只有你就够了。”

阿梨怔了怔,突然就有些心疼:“他们肯定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晏琅点头,眼中却并不见多少起伏。

阿梨就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他自小一个人长大,若不是遇到了她,怕是一生都不会走出山林……父母对他,太过陌生了,哪怕如今他们出现了,却也再无法撼动他的半点心神,顶多……不过是有些不习惯罢了。

可阿梨却更难过了。

她虽无法行走,可至少身边一直都有那么多关心疼爱她的人,而他却一个人在这陌生的人世里,独自行走了八年。

无人陪着,无人爱着,也无人懂得。只单单凭着对她的爱恋,在这险恶的人世间穿梭挣扎。

突然就红了眼圈,阿梨伸出手紧紧抱住他,闷声道:“往后,咱们再不分开了。”

晏琅为她的心疼而心疼,可心里却蓦地升起一种“此生无憾”的满足,他哑着嗓笑道:“好。”

无论生死,咱们,再不分离。

***

阿梨的腿有治了的消息让乾睿帝和姜皇后等人欢喜疯了。不等晏琅安排,当日就派铁鹰卫将晏琅的父母秘密接进了宫。

是以晏琅刚推着阿梨回寝宫,两人就又被乾睿帝派来的人请去了。

因为晏琅父母身份的特殊性和阿梨如今正在进行的计划,乾睿帝直接在自己的书房里接见了他们一家人,没有叫一个心腹以外的人知道此事。

进屋前,阿梨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忐忑:“你父母……会不会不喜欢我呀?”

晏琅愣了下,而后失笑:“不会的。”

阿梨斜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若不喜欢你,又怎么会早早地为你准备治腿的药?”

阿梨顿时松了口气:“也是。”

“就算他们不喜欢也没关系,”见她仿佛真的有些担忧,晏琅想了想,安抚道,“你嫁的是我,我喜欢你便好了。”

阿梨点头,没有说她希望得到他们的喜欢,是因为她希望这世上能有人和她一起爱他。哪怕如今他早已不需要,她也想叫他知道家人的关心和疼爱是什么样的。

见阿梨神色放松下来了,晏琅就推着她进了屋。

阿梨一进屋便看见了坐在乾睿帝右下边的那对中年夫妻。

男的高大英武,女的英气美丽,便是不再年轻,可依然自有强大气场,叫人无法不注目。最重要的是,他们果真就是多年前她和晏琅做鬼时在南疆见过的那对夫妇。

阿梨偷偷打量着公婆的时候,秦竞和许昭也在看她。

娇美可爱的小姑娘,模样生得极好,精致华美的衣裳更衬得她水嫩如玉,美丽如花,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灵动而狡黠。身后,是他们寻了多年的儿子,他正静静地低着头,看着身前的小姑娘作怪的样子,眼角眉梢皆是柔软。

秦竞还好,只微微红了眼眶,许昭却直接落下泪来,忙低下头掩饰了过去。

她愧疚了多年的孩子,终找到了能让他幸福圆满一生的姑娘。

“还站着做什么?进来!”却是乾睿帝出言了。

晏琅和阿梨便忙给乾睿帝和姜皇后行了礼。

“这是阿琅的父母,阿梨,快见过秦家二老。”见晏琅对阿梨温柔,姜皇后很是高兴,忙笑眯眯道。

阿梨脸色微红,但还是乖乖行了礼:“阿梨见过秦伯父,秦伯母。”

“该咱们给殿下行礼才是!”秦竞和许昭忙起身道。

“行了,这丫头马上就是你家儿媳妇了,还这么见外做什么。”乾睿帝却朗笑道。

阿梨惊讶,舅舅怎么仿佛很开心的样子,而且对晏琅父母这态度……显然有些不一样。

像是看出了阿梨的想法,姜皇后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阿琅父亲原是陛下儿时好友来着。”

什么?!

阿梨惊呆了,忙看向晏琅,却见他也惊讶地挑了挑眉。?

☆、相认

?第五十三章相认

许昭马上对晏琅道:“若非今日见了陛下,你父亲还想不起来这事儿呢。我都是刚刚知道,他竟是镇国公府的三少爷!”

“舅舅?”阿梨好奇迹了。镇国公府的三少爷……那不就是镇国公的亲弟,秦啸羽的三叔么!晏琅和镇国公府,竟还有这样的缘法?!

“也实在是天意,方才他给朕行礼的时候露出了手腕,那上头有个月牙状的伤痕,是当年秦家小三给朕做陪读的时候,朕不小心给他弄的。再者他又道自己姓秦名竞……如此一看,可不就是后来意外失踪的秦三么!”乾睿帝也实在没想到晏琅的父亲竟会是自己儿时的小伙伴,这会儿是又惊喜又感慨。

“我被贼人掳走时年纪尚小,有一回因病烧得险些没命,醒来之后除去自己的姓名,竟什么都记不起了。唯一还有点印象的,便是自己乃大秦人,至于是谁家的,却是如何都想不起来了。”秦竞和晏琅一样,都是个冷锐寡言的,然这会儿却也是止不住唏嘘。

他半生流离艰苦,实在没想到自己竟还能找到家人,如何能不欣喜?

“如今总算苦尽甘来了,”姜皇后出言安慰道,“大家都该高兴才是。”

“皇后说的极是!”乾睿帝点头笑道,“待咱们解决了西凉与回春谷,你就可以认祖归宗了,想来秦勇该高兴疯了,他自小最疼爱你,当日你失踪,他可哭了整整五日,这些年也一直从未放弃过寻找你的下落……”

“大哥……我竟仿佛有些印象了……”秦竞怔了怔,有些恍惚,也有些激动。

“你与秦大哥素来亲如兄弟,没曾想原来竟真是兄弟呢!”阿梨也高兴得眯了眼睛,对晏琅道。

原来她家驸马也是勋贵子弟呢!这下看谁还敢说他是泥腿子出身!

晏琅不着痕迹地摸摸她的脖子,眉间也露出一抹笑意。

难怪秦啸羽总说自己对他一见如故,他往常还一直还当他是故意恶心自己来着。

认了亲之后,大家的气氛更好了,就连乾睿帝和姜皇后,态度也更添了几分平和亲近。乾睿帝问了了解了秦竞这些年的生活,秦竞知无不言,态度很是真诚。

这就叫众人都松了口气,看来他是真心愿意配合大秦灭西凉的。

只是众人这会儿最关心的还是阿梨的腿,是以政治上的东西乾睿帝只问了几句便先按下了,只忙问:“

你们先去阿梨的腿有治,这可是真的?”

许昭点头,看了一眼虽眼露激动但依然镇定的阿梨,露出笑容来:“因被回春谷的药残害至今,我们去到南疆定居下来之后,便一直潜心研究医术和毒术。当日随我们出逃的,还有一个回春谷的弟子,他医术极高,却被小人陷害,从高高在上的弟子变成了药人,是以我们出逃的时候,他也跟上了。后来到了南疆,南疆之地毒物极多,我们阴差阳错活下来之后,便在那位兄长的带领下开始学医试毒……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我们终是研究出了解决回春谷药人的法子。而那法子对常人来说,也可以续筋接骨,通脉疗伤。殿下腿疾的情况阿琅已与我们说过,这法子完全可以一试。”

“当真?!”乾睿帝顿时喜形于色。

“这真是太好了!”姜皇后也双眸闪亮,紧紧握住了身边婢女的手。

“我……我真的可以站起来了?”阿梨觉得自己在做梦。两辈子了,她一天都没有肆意跑闹过,如今……这愿望就要实现了?

晏琅怜惜地看着她,到底看向父母,抿唇道:“需要多久?”

自见面以来他一直保持沉默极少开口,而如今儿子竟主动与自己说话了,许昭顿时激动得红了眼,忙道:“以那药方泡脚两个月便可!”

晏琅微微皱眉,没有说话,竟要这么久?

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秦竞安慰道:“殿下腿疾已经多年,又是伤在筋骨,必须循序渐进不可冒进。”

晏琅这才回神,冲他微微颔首。

看着妻子想靠近儿子却又不敢靠近的样子,秦竞也忍不住心酸,然他知道此事不能急于一时,便只在心中叹了口气。

到底是他们亏欠他的。

“好好好,只要能治好,别说两个月,三个月,半年都无妨!”乾睿帝却大笑道。

姜皇后也忙点头。

这时阿梨已经从狂喜中回神了,看着秦竞夫妇脸上复杂的神色和晏琅淡然的表情,她想了想,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多谢伯父伯母费心,只是阿梨突然想起有个问题,想请问一下二位,不知道可否一问?”

秦竞道:“殿下只管问,我们一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