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给你……可好?”

“不好!”他答得干脆,“穿旧了!”

“那……怎么办?”

“容我思考一下,”言止息装作沉思道:“不如连人带衣服都还给我?”

君阡默默地举起手,附在他额头,喃喃自语道:“没发烧啊,怎么就白日做梦了,这种亏本的事你觉得我会做嘛?”

言止息不语,指了指外面。

天干物燥,月黑风高,白日未到,做梦刚好。

天时地利人和,不做些什么,真是对不起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

君阡觉得背后冷森森的,这是一件衣服引发的血案。

“有……有尸体!”

君阡看着那具在他们面前被无视了许久都快风干的尸体,变得语无伦次。

言止息抬起脚,淡然一踹,然后,消失。

“这……这里很冷!”

他默默地牵着她走进山洞,离了风口,加之对方的体温,真得并不冷。

“唔……那个啥……”

君阡想说什么,却见他俯身和她持平,深情款款道:“别动,让我看看。”

言止息几乎颤抖地抬起手,手指划过君阡的半边面具缠上散开的青丝,打了个卷将发丝撂倒耳髻后,慢慢地摘下面具。

他闭上眼,祈祷不要失望,却没看见君阡一眨一眨的眼睛和扬起嘴角的偷笑。

一直说着关于二十年前的事,却忘了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害的他现在紧张的样子真是好玩极了,君阡捂住那半边脸,另一只手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疼得眼泪水在眼眶打转。

言止息睁开眼时,看见的是君阡痛苦地捂着脸低着头的悲伤。

他不忍揭开她的伤疤,唯有将她拥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没事,会好的。”他将头埋在她的长发间,闻着馥郁的香味却感觉不到美好,“什么隐世医仙,名不副实。”

君阡恍然大悟他半月没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因为去了东漓岛,这之间一定吃了不少苦。本想捉弄他的心思退了几分,唯有将他的那份好记在心里。

她放下手,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看见他闭着眼,轻轻地摇了摇他,“你看!”

言止息睁开眼,看见君阡伸着脖子沾沾自喜地站着,原本丑陋的伤疤早已一去无踪,彷佛仍旧是居忧关的灌木丛中那个自信从容的女将,称不上绝艳却别有一番洒脱的味道。

他无意识自己被她作弄,心里却从没有这样释然。

他以为他造成无法弥补的后果会让他愧疚一身,他随口一句话是她众生的不堪回首,而此刻那重担落地,像是在黑暗中沉浸了许久初见阳光的人,看到了希望和美好。

言止息一把将君阡再次拦回怀中,藏不住的兴奋喜悦,“阿阡,太好了!”

“喂喂,松手!你想闷死我啊!”

他收回了些力气,狡黠道:“这是你骗我的惩罚!”

“啥?”

君阡的半句话还没吐出,言止息便已埋头下来吻在她的额头。

山洞中回响得是沉重的呼吸,风,了无影踪。

那一刻落下的亲吻,毫无征兆,牵动了两个人的心。

他从没打算放过君阡,不似在白灵城城主府那种险中偷香的惬意快感,不似在尚武院千言万语凝成一记轻吻的讶异,是前所未有的霸道,来预示你,是我的。

他顺着那张脸的额头移至眉角滑落脸庞附在唇上,似乎要将她每一寸新生的肌肤含在嘴里,那般平滑水嫩的脸,像是早稻田的一片清新,让他无法脱离。亦如他们之间的相互吸引,注定会撞击在一起。

大约是这寒冷的天气激起对对方体温的渴求,又或者是萌动的春心,随着即将到来的春天在招手,君阡竟觉得那亲吻无法抗拒,那水芝清香摄人心魄,灵魂被他紧紧抓在手中,以至于想要的更多一些。

她踮起脚尖,勾住言止息的脖子,极致的配合,像是虔诚地补偿自己的过错,可那生疏的动作惹得原本兴头上的言止息笑出声来。

言止息抑制燃烧的血脉,离开她的唇,轻声笑道:“第一次?”

君阡红着脸摇头,伸出三根手指头。

“哦?”他佯怒,却听到她小心道:“被你偷亲了两次,这是第三次。”

心满意足的言止息稍一低头又附上了她的嘴角,不再是浅尝则止,撬开她的皓齿,卷起带着香甜的舌尖吮吸。

好似茶之甘甜花之罄香,柔软灵活的舌在嘴里游移缠绵,满是少女的清新甜蜜,是燃烧的烈火中的一块薄冰,纯净而美好。言止息似乎还不满足,一遍一遍地刮过她嘴边的轮廓,贪恋她偶尔的温柔。

难得她毫无抵抗且自觉配合,搭在他胸膛上的双手勾起他的**,以至于一把抓住君阡的腰,想要进一步的索求。融化在他怀里的人早已没了力气动弹。

君阡低低地闷哼了一声,感觉到进展有些过快,即使心里是那么眷恋和依赖。

呼吸愈发的粗重,贴合在一起的身体是造物主完美的勾勒,丝毫不差的严密,是量身定做。美妙的契合,每一次言止息激烈的舌尖翻卷都能勾起男人和女人最本能的**。那种迷醉贯穿全身彷佛被电击了一般的战栗,却欲罢不能地求取和给予。

血液在沸腾,身体在兴奋,每一寸机理每一条神经都在呼吸之间全然展开。

他双手抵着她的腰间,那解掉了长鞭之后松松垮垮的衣服只要轻轻一拉便能迸发满城春光,而君阡似乎沉浸在此间没有意识到她之间解掉的鞭子,以至于领口微微下搭,露出锁骨一片蜜色玉肌,言止息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一条深入直下的缝隙,好似波动琴弦的手指拨撩着身体的骚动。

越发用力的抱紧和即将崩溃的禁欲,内心在呐喊要了她,天为被地为床,永永远远地把她绑在身边。可,这是个骄傲的女子啊,他怎愿意委屈了她。

黎明的曙光染在朦胧的晨露上,山洞中是拥在一起的男女剪影,是画中的完美弧度,赏心悦目。

那一刻天地是混沌之初,斗转星移轮回不曾错过;那一刻山河是天上水运,日升月落漂泊不在孤单。那一刻,我对你,独家占有。

微白的天光照入君阡的眼睛,睫毛微抖了一下,刷在言止息的脸上,她倏而睁眼一把推开他喊道:“糟了!要上课了!我得回去了得回去了!”

言止息诧异于她神速地展开,丝毫没有羞涩和迷恋之感,彷佛刚才不过是睡了个觉做了个梦一睁眼发现上课要迟到了。没有夜探芙蕖山庄,没有悬崖上的艰苦一战,没有坠落的绝望和片刻亲吻的温存。什么都没有,一如她连玄齐国都不曾提起。

若不了解,大抵会认为这是个薄情的女子,但他知道,她最温暖的一刻只留给她深爱的人,即便是白驹过隙,却让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那便,足够。

君阡不安分地摇晃着言止息道:“快点带我回去,还有,周阳晖呢,我把他给弄丢了!”

认识谁听见此刻她嘴里提起另一个男人心中都不会好过,虽然,只是她的学生,一个能给他带来好处的学生。

“他这么大一个人,怎么是你说弄丢就弄丢的?”言止息整理了凌乱的长袍,这么衣冠不整若是江进九看见了,一定会觉得他的主子被人给蹂躏了。“我先带你回去,然后去芙蕖山庄找他。”

君阡侧着头想了想,“你走地道吗?”

“我……可以走大门……”

本就是言氏皇朝的皇族,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莫非君阡以为他一直都是走密道的?所谓密道,只有紧要关头才会用,否则那叫捷径,不叫密道。

只能这样了,君阡便不再犹豫地跟在他后面绕着路走,她必须在学生道艺风馆前出了地道换了衣服,若不然,这只有男子的尚武院,一定会有人觉得他们的君先生有断袖之癖。

走之前不忘四处张望,君阡记得言止息说过珍妃留下的那批军备在他手上,根据山洞遗留的粉末来看,即便他正在转移,尚留了一部分在此地。只是这里的岩壁完好,她无法尽凭眼睛寻到蛛丝马迹。若真那么容易找到,言坤立又有什么必要二十年那么怀念珍妃。

言止息不说,她也不好问。也许等到梧桐的事处理完毕,她依旧要回到玄齐国,那时候,再见面,是敌是友?换了是自己,她也不会告诉对方。

言止息将她送到密道的出口,看着她回眸淡淡的笑容,点头示意她上去,继而在此返回去找周阳晖。

当君阡顶着黑眼圈换完衣服再一次出现在学生面前时,听到的是学生们惊奇的目光。

君阡顶着浓浓的睡意揉了揉眼,闲懒道:“这是今后即将流行的……熊猫妆。”

☆、第75章 驮猫的马

鬼才会觉得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熊猫妆。好歹,那熊猫黑的是两只眼睛,而不是君阡这般一只眼被面具遮挡之后的独眼龙造型。

君先生的审美可是越来越独特的,但学生们认为,向来特立独行的君先生真做点什么让人无法接受的事也是正常的。

可今天并不正常,因为,周阳晖失踪了。

偏偏君先生一脸置若罔闻的样子,顶着睡意来上课,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昨夜他二人背着众人做了些什么高端深入的娱乐性活动。

“君先生,今天我们学什么?”

君阡朦胧着双眼茫然道:“没看见先生我困成这样,好意思还让我做体力活吗?今天全体自习!”

“自习,那太无聊了!”

学生们开始发牢骚,原本君阡上课的时候不是折腾人便是跟学生们打趣,若真论教了些什么,也便是那些普通的,但总不会让他们无聊。

君阡趴在讲台上打盹,全然不知道学生们在窃窃私语些什么。

突然有人举手道,“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

君阡眯着眼打了个瞌睡,“讲!”

“前日里学生遇见个姑娘,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可那姑娘似乎对我并不上心。敢问先生,如果我想引起那姑娘的注意且让她从此对我朝思夜想,该怎么办?”

“找她借钱!”

底下哄堂大笑,立即有人大嗓门喊道:“原来君先生精神萎靡的时候依旧战斗力爆表啊!”

君阡啧了啧嘴,一手托着头小憩,也不顾学生的群嘲,自管自睡。

艺风馆的门被人推开,吵闹声立刻安静了下去,学生们注视着慌张走进来的展教员和一点没有反应的君先生,觉得似乎又有好戏看了。

谁料展教员也不斥责君阡,只是有些慌乱地干咳了几声,见君阡不搭理他,走到她身旁略带哀求道:“君先生,您也别睡了,快出去看看吧!”

君阡睁开一只眼,张了嘴打哈欠,悠悠地站了起来。

这年头,睡个觉都那么困难!

哪怕是天塌下来了,也该找刘青山院长才对,找她一个打酱油的先生做什么。

展教员扯着君阡的袖子向外跑去。

学生们看着展教员这般匆忙,大抵知道外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三五成群的招呼在一起跟着去了。

大事!出大事啦!

但见尚武院正门口光秃秃的樱花树下,无小聊哼哧哼哧地蹬着马蹄,它背上一团圆圆的毛毛的肉球,不正是在菡萏山悬崖上滚成泥团子被抛弃的白尼玛么?

白尼玛已经洗干净了,悠哉地趴在好基友无小聊的背上慵懒地看着围上来的人群。

看嘛看!没见过驮着猫的马吗?一群孤陋寡闻的人类!

飞龙马向来傲娇,无小聊原本是撒丫子冲进尚武院的,护院们看见是睿宁王的飞龙马,压根不敢阻拦。再低贱的命也是珍贵的,谁都不想成为马蹄子踹出去的一颗流星。

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教给了展教员。展教员一看白尼玛,那不是君先生时常挂在脖子上的吗,这便拉了君阡过来。

君阡早先还差点被无小聊踹了一脚,一时间瞌睡虫被这滑稽的场景吓醒,看着白尼玛主人般傲视的姿态和被遗忘的愤怒,忍不住笑出声来。

莫说是人,便是动物都随着主子的性格,眼看着无小聊和白尼玛全然鄙夷的眼神和放荡不羁的造型,真真是尚武院的一大亮点。

无小聊围着樱花树下冰凉的石桌绕了一圈,轻轻地将白尼玛放在石桌上,两只动物的脑袋蹭了蹭,甚是有爱。

飞龙马没发威,展教员松了一口气,正想说赶紧把睿宁王的爱宠请出去,不料无小聊自管自哼唧了声悠悠地靠着树干打起盹来,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

这便预示着,言止息很快会过来。

君阡担心周阳晖的下落,眼见这模样,大约是言止息有了进展,睡意一干二净,向展教员赔笑道:“这不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匹马而已。”说罢一手拉住展教员亲切道:“飞龙马品种罕见,展教员你见过叶驹的那匹,可有兴趣来骑一下。”

无小聊狂躁地蹬了下蹄子,早先因为踹君阡被言止息教训了下,这会儿它可不敢对君阡无礼。但是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凭什么骑它!马也是有尊严的!

展教员一听竖了一身鸡皮疙瘩,莫说飞龙马性子烈不让人碰,即便只是普通的,冠上睿宁王的名号,那也不是随意碰得的。

不过是扰了她一席美梦,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君先生说笑了,在下还有事,先走了!”展教员急急告退,都说睿宁王手下的人不好惹,如今看来所言非虚。其实有些事情太过棘手,还是交给上头比较好。

君阡指了指身上的围观群众,淡淡道:“这样啊,那真是太可惜了,麻烦展教员将这群学生带走好吗?”

天知道才分开几个时辰的言止息来了之后会不会当着众人动手动脚。虽然他很注重形象,但君阡实在是没这个把握。

无小聊瞅了瞅君阡,脑海一闪而过四个字:算你识相!

待到人群被驱散,君阡伸了个懒腰,走到石桌旁戳戳正在生闷气的某只猫的背脊。白尼玛在桌上平躺着,余光蔑视鼻子挂着一夜受寒后的鼻涕,托着脑袋假装视而不见。

“你还发脾气了?”君阡坐在石凳上硬生生将白尼玛撇开的脑袋拽了过来,“你说你咬了我一口,这帐怎么算?”

白尼玛抱着脑袋痛苦的呜咽起来,一边的无小聊立刻飞奔过来将它丢到自己背上哄着。如果眼神能杀人,君阡此刻早已被无小聊仇视的眼神杀死。

没有意料中从大门款款而来的言美人,他从君阡的后侧出现时,也带着一副和她一样的倦意。

“你从哪里来的?”

言止息指了指艺风馆,让无小聊驮着白尼玛从前门进入吸引走众人的目光后,他带着周阳晖从地道出来。前门有刘青山派去迎接他的人,可他并不想吸引众人的注意。

“周阳晖呢?”

“把他带回来了,在他自己的房间。”言止息忍不住打了个瞌睡,“你在留香殿的时候他就趁机溜出去了。”他突然语重心长道:“阿阡,你若真想镇住他,恐怕要好好看着。”

君阡默然点头,在地道中周阳晖便发现了那些铁屑和硝石粉末,只消多加揣摩结合起二十多年前的事,很容易让人猜到。周阳晖一定是把握不准,所以才会一个人溜出留香殿寻找可疑点。甘南道的二十万兵马,他断不会随意抉择。

樱花树光裸的树枝在雪中银装素裹,树下的人两两相忘却遗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在尚武院大门口等待睿宁王的人迟迟没有接到该出现的人,想着皇室大约都是心高气傲的,可谁也不敢随意走开。

院长书房中,刘青山握着手中的一副画卷紧锁眉头,似乎掉入了无底黑洞之中。

“你亲自来一趟不会是为了送周阳晖上来吧?”君阡略作思考,言止息断然不会放弃甘南道的力量,但要他在百忙之中逗留此处那么久,必然还有别的事情,“你在打尚武院的主意?”

言止息含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阿阡。你猜,我在打什么主意?”

“这还用猜?”君阡指了指艺风馆左边的技科馆。

灵感来自于尚武院和文绣院联谊那天太宜公主房间里的各种兵器,既然尚武院中专门设立了这门科目并且疑似为言止义制造提供各种先进兵器以防二十年前那一批失踪的军备,那么言止息必然会注意。

战场的对决,军备不可或缺。

“聪明!”言止息赞许的目光中满是欣慰,这种天生的默契和对于军事上的敏感,是他在初见伊始便欣赏君阡的原因。

“言太宜那里有天机弩和玄铁沉弓,我不知道你手上的配备,不过他们手上的这批若是投入到军队中,恐怕我玄齐军便无力抵抗。”君阡说得诚恳,若非这批装备暂时没有投入应用,否则那时居忧关之战玄齐军绝无胜算,言止义和言太宜之所以不拿出来使用,其实目的很简单,隐藏实力,他们并不在乎是否能攻下玄齐国,他们在乎的是能否得到佻褚国的皇位。

“技科馆的天机弩,”言止息似乎早已知晓,并不诧异于君阡的话,只是目光所及的睡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笑和杀意,最后化作飘若云烟的两个字,“图纸!”

口中吐出的热气在空中晕染成眼圈,帽檐下的含笑眼角从君阡坐着的角度向上看去艳比照水梅。那是融化在柳丝中的煞气,彷佛入口甘醇的佳酿,越陷越深让人成瘾。

天机弩的|图纸是上等机密,所以它一定在刘青山的手上。

言止义对于刘青山是极度尊崇的,天机弩的制造脱离不了刘青山的手,军备的最大优势体现在对方无法相抗的时候,君阡知道,言止息要开始行动了。

时间,本来就不太充裕。

刘青山总是呆在他的书房,想要找机会进去并且拿到天机弩|图纸并非易事,两人互换眼神,心领神会。

——要不现在去他书房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