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嬷嬷也连连告罪。

小米冷嘲热讽地道:“公主一嫁过来,身边就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连奶娘都看见过几次。要不是我们侯爷把我和姐姐赐给公主,公主身边倒是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呢。如今才来告罪,当时怎么没想到?现在是看着侯爷宠爱公主,所以才特地来献媚的吧。”

金嬷嬷敢怒不敢言。

蒋公公只把腰弯得更低了,几乎要卑微地趴在地上了,道:“公主恕罪…实在是,没有传唤,吾等也不能随意走出雁回居偏院…又是奴才自作主张,怕给公主惹麻烦,才勒令其余人等不要乱走。想着公主能得驸马的认可,终归是好事…”

几句话,说得无尽辛酸。偏偏,陈国人自进了军机府就被圈了起来,也是事实。这一点连小米都无话可说。

最终棋归动了动脖子,道:“好了,你们今个儿来是为什么事,好好说吧。”

蒋公公连忙道:“眼看公主嫁入军机府也已快足月。独孤将军也要回朝复命。虽说…到底是我朝三品大将,又一路辛苦,还是要为他摆一场践行酒才是。公主,您看…”

棋归莫名其妙,道:“你要摆酒,摆就是了。”

小米连忙轻咳了一声。

棋归又改了口,道:“这样啊,等我先去请示了将军再说。”

金嬷嬷上前了一步,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被蒋公公挡住了。过犹不及的道理,蒋公公懂。便拉了金嬷嬷先行告退了。

后来小米才对棋归说:“这摆宴不是小事,如今耿嬷嬷在咱们这儿,第一个就得先跟耿嬷嬷打个招呼。然后是咱们尚武院的管家白夫人,再叫陈国人交上食材单子来,让白夫人去跟陈夫人要,所以…”

她又笑道:“当然,第一个还是得去和侯爷说一声。要知道陈国旧人集会,可不是小事呢。”

棋归一听那么麻烦顿时头大,想了想,就先去找燕君行。

燕君行刚刚小小眯了一会儿,大米给他泡了解酒茶。屋子里的酒味还没有散去。

看见棋归,燕君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边就有一丝笑意。

棋归慢腾腾地挪到他身边,道:“将军,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燕君行笑道:“什么事儿?”

棋归就把蒋公公的要求说了。

本来以为只是一件小事,燕君行应该会答应的。可是没想到听说了这个,燕君行却是皱眉。半晌,才招招手,道:“你来坐下。”

棋归坐在他身边,有些不安地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大米很识趣地退下了。

燕君行捏着茶杯,斟酌了一会儿,才道:“确实有点麻烦。”

现在整个燕国都在关注他大婚当日被刺的事情,大多数人的矛头都指向陈国人。或许真凶是谁并不重要。可是只要矛头对准陈国,而且事情关系到燕国大将,那么燕国人就可以和陈国人谈判。

这个时候若是放了陈国人去,而且还是陈国人中的武将独孤单…

燕君行斟酌了一下,道:“今日进宫,我看王上已经拿了主意,是打算,把独孤单先下大狱。”

棋归吓了一跳:“这是为什么?”

燕君行的眼睛有些森寒,道:“没有为什么,这也不是你该问的。我只是告诉你,现在独孤单,走不得。”

陈国现在势弱,一定会试图息事宁人。独孤单就会成为一颗弃子。独孤氏的荣耀,在陈国就会彻底消失。

而陈国意识不到的,就是这样一来,陈国诸将心寒,人人自危。

听他那么冷硬的口气,棋归也没有生气,只是很顺从地道:“那我去对他们说,宴席就不办了。”

看她这样,燕君行又有点过意不去,道:“不用这样。你们办宴席,和我们抓人,不相干的。”

棋归哭笑不得:“你不会是想再宴席上,把独孤单给抓了吧?”

燕君行有些心虚地别开了脸。

棋归:“…”

不过这既然是燕君行的计划,棋归也只能配合了。

燕君行许诺再叫人给她做叫化鸡,总算哄得她有兴致了一些。下午她就屁颠屁颠地先去找了耿嬷嬷。

别看平时耿嬷嬷那么严厉,但是对小鱼还是非常不错的。也许是发现这个陈国来的姑娘并不像她原本想的那么狡猾的缘故。所以对棋归,好像也有些爱屋及乌。这还要归功于小鱼一天十句话里,就有五句是要把棋归挂在嘴边上。

所以对于棋归来她这里同她招呼,她也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并当场就把陈夫人和白夫人都叫了来把事情都交代了下去。在整个军机府,有这个魄力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棋归在一边正松一口气。

突然耿嬷嬷当着陈夫人和白夫人的面,就问棋归:“公主昨日侍寝,身上可有不妥当?”

怎么又来了!

棋归惊恐地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没,没有。”

陈夫人关切地道:“臣妾这里倒是有些药,可以给公主用。”

棋归结结巴巴地道:“宫里,云嫔娘娘,是已经给了一些的…”

陈夫人神色淡淡的,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悦,只是笑道:“既然有宫里的药,那想来就是更好的。”

棋归默默不语。

第34章 第三十四 我喜欢你

耿嬷嬷是什么人,自然看出陈国那些陪嫁的女子个个都不安好心。燕国纵然能接受一个陈国公主,也无法接受武侯爵的后院全是燕国女人。所以她才特地多说了几句。

她是用心良苦,可惜棋归两眼呆滞地看着她,好像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她这副啥样,耿嬷嬷也就在心里恨铁不成钢,总不能让她真的就去教育陈国公主怎么勾搭燕国战神。因此就是绷着脸不冷不热地开始赶人。

其实在军机府,棋归最怕的倒不是燕君行,偏偏就是耿嬷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长得有些像棋归在庙里时那个师太,再加上军机府每个人都让她几分,棋归见着她也有些怂。

听她开始赶人,棋归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站起来,灰溜溜就跑了。

陈国人摆宴的事,棋归也不打算多管。只要让燕君行和军机府的人主要点了头,其他的就都交给金嬷嬷自己去做好了。

让人去金嬷嬷那里通知了这个消息,棋归下午就抱着棋盘去找燕君行下棋。可是燕君行没空搭理她,让她去找燕君铭玩儿。

燕君铭一开始也不想搭理她,道:“我今天下午约了人比武。”

棋归好奇地道:“和谁?”

燕君铭道:“陈国独孤单。这小子上次败在我手底下,一直就心里不服气。所以现在就找我挑战,我也答应了。”

棋归想到他明天晚上可能就要被捉去了,连忙道:“你可别把他打伤了!”

燕君铭走了两步,突然退了回来,瞪大了眼睛,道:“你…怕我把他打残还是咋的?你不是个西贝货吗,难道真喝那陈国将军有交情?”

棋归道:“没有交清啊。”

“…”

燕君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她神情愣愣的,就把她拉到一边,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独孤单可是陈国大将,进了燕国的地儿不能让他好好地出去。这个道理,他自个儿都懂。你可不要和他牵扯不清,免得落了话柄在人家手里头。”

棋归莫名其妙,道:“我没和他走得太近啊。话都没说过几句呢。”

“那你…”

棋归愣了愣,道:“我是让你别把他打伤了。那不是,你十哥跟我说打算在陈国人设宴的时候把他捉住的。你要是把他打残了,他又下了大狱,没法上药,那可是会没命的。”

“…”

独孤单这人虽然迂腐死板,又老是目中无人。可是说到底也没有得罪过她。而且关于他的身世,棋归是知道的,因此倒是有些同情。

燕君铭倒是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愣了愣,道:“你咋知道,下了大狱是啥样?”

棋归道:“嗨,当年老娘行走江湖的时候,你以为地盘是怎么抢过来的?那还不是经常和人打架的?被官府追着跑也不是第一次了,跑不快被捉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后来就越跑越快咯!不然怎么做大姐!

燕君铭直笑,道:“你能跑多快?”

棋归几天没动,正觉得无聊,道:“那你去和你哥说,我们跑去。你要是跑得过我,我就请你喝酒。你要输给我了,就得给我买三天的叫花鸡吃!”

燕君铭来了兴致,早就把那独孤单忘去了天边,一把拉住棋归的手,道:“有什么好说的,咱们走吧!”

说着就拉着棋归一路狂奔起来。

棋归也被吓着了,头上的首饰都掉了下来。好在换了一双舒适一些的鞋,跑起来也不费劲。

等被他拉到军机府后山,头上的首饰早几掉光了,如瀑的长发披散下来。

燕君铭笑道:“咱们就比比,谁先到山顶。”

棋归伸手扯了旁边的一枝树枝,把头发盘了起来,笑道:“那行,我们就…”

燕君铭正待等她说下去,不妨她竟然一阵风似的消失在自己跟前。

燕君铭错愕,然后才反应过来:“你耍赖啊!”

棋归哪里会停下来等他,只想着脚下的痛快,一路狂奔上山。燕君铭在后头追了一阵子,渐渐诧异…虽然他轻功不算很好,可倒不至于连一个女孩子都比不上!

想着也怕丢人,便更发了狠往上追。棋归宽袍大袖,还不认得路,碰到岔路就傻了眼,不知道该走哪边。可是这里山林茂密,又不敢乱走,唯恐成了野兽的食物。

正在徘徊,突然旁边的林子里突然窜出来一个东西,猛的就抓住了她!

“哈哈,抓住你了!”燕君铭非常得意,从身后把棋归拎了起来,还转了一个圈。

棋归被吓得脸色发白,左看右看,连忙按住他的手,道:“你快放我下来!”

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谁知道燕君铭非但不放手,还紧紧抱住了她。棋归僵住。

燕君铭咬了咬牙,道:“棋归,等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我去跟王兄要了你来,好不好?我娶你做正夫人,你可以陪着我一辈子。”

棋归急了,连忙更用力地拍他的手,道:“你快放手!别胡说,我可是你嫂子!”

燕君铭把她紧紧按在自己胸口上,道:“你又不是陈锦华!还是说,你不是看上我十哥了吧!”

棋归一愣。

燕君铭看她发愣,也急眼了,道:“你真看上我十哥了!”

棋归万万没想到上了山竟然会发生这种事,不停的去掰他手,并且挣扎想脱身,可惜与事无补。燕君铭不停地问,你是不是喜欢上我十哥了,是不是!

你是不是喜欢上燕君行了!

然后就把棋归给急哭了!

燕君铭傻了眼,不由自主就松开了手,她也没跑,蹲在地上掩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你…”燕君铭抓抓脑袋,实在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棋归掩着脸,一点咽呜声透出来:“你欺负我!”

燕君铭急得要挠地,突然想起来她不是燕国人,从前也多是在陈国境内。燕国民风开放一些,男女互诉衷肠都是很平常的事情,难道就是太直白了所以把她吓着了?

他结结巴巴道:“我,我不问就是了…你也别哭,我没逼你。”

第35章 倒了霉的

棋归是真气急了,一把拍开他的手,道:“我是招谁惹谁了,好端端的丐帮弟子,被陈国人捉住送你们这儿来。陈国人还抓着小鱼,我的兄弟们还在等着我回去呢,好端端的凭啥我要在这儿和你们纠缠不休的?我告诉你,我谁也不喜欢,谁也不喜欢!”

燕君铭听了傻了眼,道:“你,你,你谁也不喜欢?”

棋归把手从脸上拿下来,认真地道:“我不喜欢你十哥,也不喜欢你!你再欺负我,我就找根绳子,吊死在你家门口!”

“…”

燕君铭看起来非常挫败。

棋归不理他,自己站起来,一边抹脸一边往上下走。燕君铭也不敢说什么,只好远远地在后面跟着。

下了山…棋归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和燕君铭…

然而更坏的还在后头。

回去之后,整个军机府,灯火通明。

燕王后突然驾临!听说棋归不见了,就一直等到现在!

等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脸上泪痕未干的棋归和燕君铭双双出现在人前的时候,立刻就被带去见燕王后!

“扑通”一声,两人双双跪在了燕王后跟前儿。棋归浑身发抖,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去看站在旁边的燕君行的脸色。

看着他们两人这个样子,燕王后先是上下把棋归打量了一个遍,然后就气得浑身发抖,上前去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打在燕君铭脸上:“你,你倒是出息了你!连自己的嫂子也敢轻薄!”

然而棋归并不觉得庆幸。她知道燕王后没有发作自己,是因为…她已经被当成了死人!

那一刻她害怕了,抬起头看着燕君行,满眼祈求。燕君行负手而立,也正低头看着她,那双眼睛深不见底,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燕君铭的态度很激烈:“她不是我嫂子!我嫂子是…”

燕君行淡淡地道:“十三弟,我和什么人拜堂成亲,我比你,更清楚。”

燕君铭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这会要了棋归的命,低头看了她一眼,果然看见她瑟瑟发抖。

王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燕君行,道:“这件事,你要怎么处置?这个陈国女人,刚嫁过来就不守妇道。索性斩了人头,送回陈国,让他们割地来赔!”

棋归低着头,声音更低,道:“娘娘,臣妾自知该死。”

燕王后轻蔑地道:“你的确该死。”

燕君行却道:“不,她不能死。”

燕王后诧异:“小十!”

燕君行撩开衣摆,也跪下了,道:“王嫂,臣弟相信他们是清白的。”

王后气急,道:“你,你哪只眼睛看到他们是清白的?这贱人的首饰撒了一路也来不及捡,你再看看她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个荡妇****!小十,你可是我燕国大将!怎么能受一个妖女的摆弄!还有十三,这个妖女刚来,就把你们迷得团团转,你说,以后还得了!”

燕君行看了棋归一眼,道:“王嫂,我心里有数。大婚至今,臣弟因腰伤,和公主并未圆房。公主现在该还是完璧,一眼便知。何况我相信十三,他也不是这样没有分寸的人。”

王后傻了眼:“你说,你说她…”

燕君行铁青着脸,道:“一则怕王兄王嫂担心,再则也不想让行刺的刺客知道臣弟已经伤成了这样!”

王后立刻大声道:“耿嬷嬷!”

耿嬷嬷立刻就上前了一步,把棋归拉了起来。棋归被动地跟着她往帐后走。没多久,耿嬷嬷就出来了,跪在王后身边,道:“确是完璧。”

王后冷哼了一声。

燕君行低声道:“王嫂,现在还不是和陈国大动干戈的时候,何苦借此发作?何况还有十三的声誉呢,十三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说亲了。臣弟不想十三也和臣弟一样,被谣言所误。”

听说了这个…

王后才软了态度,叹道:“十三啊十三,你看看你!”

燕君铭生性冲动,现在也才反应过来,低下头,道:“臣弟,知错。”

又解释了,今日是兴之所至,和棋归赛跑,误入山中,棋归被猛兽所惊。才弄成这样的。

燕君行又解释,说是今天棋归找他下棋,他没空才把她打发走了,让十三陪她玩。

王后嘀咕道:“这小蹄子难道还会轻功?”

燕君行道:“会。迎亲的路上,就看她施展过。不过除了轻功,别的都不会。说是从前玩毽子时跟人偷偷学了一点。”

王后一挥手,道:“好了好了,你们兄弟两个现在是一条心,都帮着那小蹄子说话!我可告诉你们,可别被她迷了心窍!不然以后,有你们的苦头吃!”

燕君行低头道:“王嫂放心。”

王后怒气未消,又狠狠教训了燕君铭一顿,让他自己去面壁三天。燕君铭也老老实实地表示了自己知道错了。王后才摆驾回宫。

屋子里只留下燕君行兄弟俩,和躲在帐子后面的棋归。

燕君铭羞愧地道:“十哥…”

燕君行好像十分疲惫,道:“以后要担心。”

过了一会儿,燕君铭终究还是把那句“我是真喜欢棋归”给咽下去了。他虽然冲动,可是想一想,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刚害了十哥丢人,还害得棋归差点把命丢了。

燕君行道:“回去休息吧。”

燕君铭点点头,却忍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道:“十哥,你别怪她…是我,没有分寸,强拉着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