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归连忙支起身子,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有些尴尬地道:“恩,传膳吧。将军先去书房呆着?”

燕君行道:“不,我就在后面坐着好了。”

待会儿燕君铭又说出什么话来,他也好有个准备。

院子里传来一片叫好声,棋归走出房门,就看到院子里,燕君铭被人围在中间,该是刚耍完一套枪法,众女纷纷要跟他比武。

棋归笑道:“快打水来给小侯爷擦把脸,洗了手,准备吃饭了。”

说着,自己去厨房,亲自看了看今天的几个菜色。

燕君铭今天的兴致很高,看见这一桌子肉,就更高兴了,笑道:“还是十嫂知道我!”

又仔细看了看棋归的眼睛,道:“十嫂,你怎么了?”

怎么好像哭过?

棋归连忙道:“没怎么…你快吃吧,饿坏了吧?”

燕君铭倒也很上道,他也知道棋归不会无缘无故请他吃饭。何况刚刚她眼眶红红,分明就是哭过了,该是有事求他。

等吃饱了,他就道:“十嫂,你是不是还为那个璞玉的烦恼?”

棋归愣了愣,道:“没啊,怎么这么说?”

燕君铭正色道:“别的不管,十嫂,你心里怎么打算的,你都告诉我吧。只要我能做到,便愿意全都为你去做。”

棋归傻了眼。但她很快回过神来,就在心里盘算着,不如就顺水推舟…

她道:“你也知道,那璞玉现在就住在我府里。我的意思,是想让你把她带回去,做个贴身丫鬟什么的…”

燕君铭立刻就答应了,道:“十嫂你放心,赶明儿我就想个法子把人领走,绝不让她在你身边碍着你的眼。”

棋归愣了一下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斟酌了半晌,她才道:“我着人打听过,那齐国的凤鸣公主,从小学了些蛊术。我是想着你带着璞玉会好一些。”

燕君铭道:“那婆娘学蛊,我早就知道了啊。”

“…”

燕君铭冷笑道:“我早就打算好了,找人想个法子弄走她的蛊王,这样她就活不了多久了。”

“…”

燕君铭临走,还安慰棋归:“十嫂你别担心,我一定早早地就想办法把那个什么璞玉弄走。就先留在我府里好了,免得给你添堵。”

说完,他就神清气爽的走了。

从前都是他给棋归添乱,如今他能给棋归帮上忙,他心里很是舒爽。

他走了大半天了,棋归还回不过神来。

回到卧室,把事情的经过跟燕君行说了,她愣愣地道:“将军,您说,这事儿,就算是成了吗?”

燕君行也哭笑不得,道:“总之把人弄过去了就成。”

他想了想,又道:“过几天,齐国公主就要进京了。”

棋归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许是心里发虚,燕君行还是跑到多宝阁,去把那对血翡买了下来,连带着还买了些黄金首饰,是特地叫百合去挑的。因为百合天天给棋归梳头,对她的首饰盒非常了解,还缺些什么也清楚。

棋归看了一笑置之,在手里试了试,就让人收起来了。

过了几天,齐使进京。

和当初棋归嫁过来的时候一样,新娘子先被安置在了驿站,出嫁之前,是不会出来走动的。宫中大宴,来接待齐使。因接待没有女眷,所以燕君行去了,棋归没去。

第173章 夜如昙花

那天晚上,棋归也是难得清闲,看今晚的月亮挺好,就让人在院子里摆了桌子,叫了沉鱼和果果一起过来赏月说话。

“咱们院子里有一株昙花开了,难怪这么香呢。”沉鱼笑道。

棋归闻着那香味,觉得心里非常舒服,低声道:“倒叫咱们撞见了。”

果果道:“那天在大长公主府,果果瞧见大长公主有一支黄金雕的昙花模样的簪子,瞧着真好看。不过果果想,昙花还是要用玉来雕的,才更好看。”

棋归听了,诧异地笑道:“咱们果果说的对,娘也觉得用玉雕的才好看。以后等果果长大了,娘让人用羊脂玉给你雕一个。”

果果笑道:“是像娘那个蝶恋花的簪子一样么?”

沉鱼就取笑她,道:“翁主还小呢,好东西倒是先惦记上不少。”

果果就有点不好意思。

沉鱼是真心喜欢她,便道:“你还小,不能带那些簪子。姨娘啊,有一副小钿子,倒是可以先给你别在头上。那也是当时在宫里,当时的沈昭容赏的。”

棋归惊道:“那也太贵重了,一个孩子,怎么能好要你那么贵重的东西,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沉鱼微微一笑,道:“不贵重,送给小翁主正好。不然在我这儿,也是糟蹋东西呢。”

棋归怔住了。才想起来自己府里这个姨娘,一直是独守空房的。她最近穿得越来越素净了,平时也不大爱说话交际什么的。若是这辈子都在这样,那也不可能有孩子。

作为一个女人,这未免可怜了一些。

沉鱼看了棋归一眼,知道她心中所想,身边没有外人,她便道:“公主,您不用把贱妾放在心上。贱妾心里知道,比起许多人,贱妾的命已经很好了。”

她笑道:“有公主护着,还有小翁主和贱妾也亲。虽说身在这侯爵府,衣食无忧,却少了那勾心斗角的糟心事。贱妾真心觉得,自己比太多人,都要有福气了。”

棋归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这事儿是她自己不好。

这时候,果果已经凑了过去,笑道:“姨娘,果果和您亲,以后我就求娘,让果果给你养老。”

沉鱼听了一怔,连忙道:“哎,小翁主,这可使不得,您是公主…”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棋归,生怕棋归会误会。

果果笑道:“娘才不会这么小气呢。娘有弟弟和妹妹,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果果本来就是抱养的,给姨娘养老正好。”

说着,她又看向棋归,道:“娘,您不要骂我,果果不是自轻,这本来就是事实啊。何况,我也想给姨娘养老嘛。”

这孩子。

棋归笑道:“就你好心,难道娘还会不给姨娘养老?到时候就看你姨娘,是想跟着你,还是想跟着娘了。”

果果就跟沉鱼撒娇。

棋归看得有些感慨。这孩子之前在别院和沉鱼一起住过,对沉鱼自然是很亲的。现在一看,倒比在自己跟前儿还亲呢,她是从来不会在棋归面前撒娇的。

几个人在月色下说话,突然有人高声道:“将军回来了!”

众人连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去。却见燕君行是被人扶着回来,看样子喝了不少。

棋归连忙道:“快扶进屋去!怎么喝成这样了!”

如意赔笑道:“那也是陪小侯爷喝酒喝的…小侯爷看见齐使,心里就不痛快!”

等把人送进屋,棋归叫人准备好,拖着燕君行去沐浴。他倒还没有醉成十分,这样一折腾,出了汗,倒是醒了。

等他洗完澡,屋子里已经全是酒味。

棋归不堪忍受,走过去推开了窗户。

满院子带着月气的昙花香就扑鼻而入。

燕君行走过去,虽然脚下跌跌撞撞的,但还是一把从后面搂住她,笑道:“干什么呢?”

“看昙花呢,好像又开了一朵。好香。”

燕君行却往她脖子里嗅,笑道:“你好香。”

棋归有点脸红,道:“将军,你醉了,早点休息吧。”

燕君行却道:“我没醉,也不要紧。你知道吗,今儿在宴上,我想起当初,迎你入京的时候,宫里设宴招待陈使,也是一般的情景。”

棋归道:“哦,我记得当时你还被人行刺了呢。”

“确实是。我的小腰折了,躺了好多天呢,不然早该把你给办了。”

说着,就把棋归往回拉。

棋归笑道:“将军,先把窗户关了!”

“关什么关,你不是就喜欢闻那花香吗!”

等两人滚到床上,棋归用手撑着他的下巴,笑道:“我来问你,什么叫早就把我办了?你哄我跟你进京,不是说让我给你帮个忙就好吗?”

“这话你也信,果然就被我给骗回来了。”燕君行多喝了几杯,约莫人也傻了,竟然也就直说了。

一边还去拉棋归的衣服。

棋归恼了,拧着他的耳朵,道:“你早就是忽悠我的是吧!”

“自然…是的!”

“打从在燕国军营见了你,老子就想一口把你给吞了!”

越说越不正经!

棋归恼怒地伸手去打他,但是这个醉鬼许是刚才洗澡,酒气上了头,竟然不像以前那样看她恼了就退开。而是生生挨了几下,然后直接抽了她的腰带来把她的手绑在床头上!

“燕君行!”

“叫你不老实!”

“你…嗯!”

“棋归…”

熟悉的热力抵了进来,她一下子溃不成军,双手被紧紧束缚,竟然还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感觉来。她努力地想要挣脱,也不知道是想挣脱手上的束缚,还是那种无边,好像永不停歇的热情。

鼻端是浓烈的,混合着酒气的花香味。

最后失神的那一刻,那股香味格外的清晰。

今晚,或许院子里的昙花,都开了吧。棋归想着。

在冲动之中,燕君行的酒气更上了头,做完之后,就直接压在了棋归身上,把棋归压得眼前一黑。

棋归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她一个人,穿着白色的裙子,在院子的花园里,四处寻找什么东西。在梦里,她一直走,一直走,伸手去扒开脚下的草堆。

直到拨开一堆不起眼的小草,才突然发现,一大朵昙花就隐藏在草堆里,正娇怯怯地怒放着。

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把那朵昙花摘了下来,放在她怀里。那个人是燕君行。

这无疑是一个美梦。做完这个梦,一个月后她就怀孕了。

不过当下,她却被燕君行压得昏了过去,不就以后又因为气闷而醒了过来。

然后她就有些喘不过气来了,拼命想把燕君行从自己身上踹下去。可是手被捆着,用脚蹬又使不上力,折腾了半天,反而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要知道燕君行从小练武,那体格就摆在那,真要较真起来比棋归整整要大了两圈!

棋归喘着粗气,觉得眼前都发黑,要死了一样,她憋得眼泪连连,已经毫无办法了。

好在燕君行对她的啜泣声还算敏感,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嗯?”

借着月色看到她脸色苍白,手还被捆着,顿时也吓了一跳,酒也醒了大半,连忙从她身上下来,给她解开双手。

“棋归?”

棋归喘顺了气,双手也自由了,就没命地打他:“你,你,你!”

你了半天,气得眼前差点一黑又昏了过去。

第174章 宛如璞玉

燕君行连忙把她抱起来让她坐着顺气:“消消气,你消消气!”

棋归再次回过神,气得用力推了他一下,道:“水!”

燕君行就下床去给她倒了水,她连着喝了三四杯,才摇头说不要了。

“觉得怎么样?没事吧?”燕君行讪讪的,他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棋归靠在他怀里,话都说不出来了。燕君行哄了半天,她才困极睡去。

就因为这个,棋归又是好几天没搭理燕君行。

不过燕君铭倒是信守承诺,没几天就来了,正式通知想把璞玉带走。棋归去把璞玉叫到跟前儿来,不冷不淡的说了几句话。璞玉面无表情的,倒也没说什么。

棋归总有一种感觉,这个璞玉,好像根本就不想和她多说什么,倒好像…不屑似的。

从棋归那里出来,璞玉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过几天,燕君铭和齐凤鸣大婚,你要提早做准备。”李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靠在她房门口,懒洋洋地道。

璞玉收拾好了包袱,不说话。

李宛犹豫了一下,道:“让你做丫鬟,你也别觉得折损了你的身价。以后还能嫁人,总比白白做妾好。她这是为你好。”

璞玉突然低声道:“你说嫁人?若是这件事完结了,你能娶了我吗?”

李宛冷冷道:“若是你想,倒也不是不行。”

璞玉突然笑了起来,回过头,眼神有些复杂地道:“因为对你来说,娶了谁都没什么两样吧?而我比起其他人,还能有些用处。”

李宛不说话。

“你教我的,有心的人,总是要输的。可是,我做不到,做不到没有心。我要杀齐凤鸣,什么时候都可以,只因你叫我要保护那燕君铭,我才去的。你就是叫我给他做妾,我也去。”

璞玉紧紧地盯着李宛,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已经一败涂地了?”

李宛微微一哂,反而云淡风轻,道:“我尽我所能去教你了。你不学好,那便是你自找的了。”

那一笑,完全击溃了璞玉。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呵,从来都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可是她现在剖开了她那颗高贵的心肝,却只换来这样一笑。

偏偏,她知道,这些,都是她自己找的。

她提着包袱走出门,经过李宛身边的时候,顿了一顿,道:“那你呢,你果真没有心么?”

李宛道:“我自然是。”

璞玉冷笑,道:“因为你想娶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嫁给你。所以你可以死心,可以装模作样,可以娶了谁对你都没有两样?我说得对么?”

李宛闭上眼睛,不说话。

璞玉又道:“我一直不明白,她究竟有什么好?就因为,她是赵国公主么?”

半晌,李宛道:“对,就因为她是赵国公主。”

璞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李宛这一辈子,也没有谁能几句话,把他说得愣半晌。

对啊,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因为她是赵国公主么。

有一句话,他常常挂在嘴边的,如果她不是赵国公主,他才懒得搭理她。

李宛掉过头,回到内院,找到棋归。她正在院子里和那个捡来的小姑娘一起下棋。

说起来,她那点棋艺,还是在毕国的时候,他在地上画了棋谱教的。学得乱七八糟的,倒也还算有天分。

果果突然抬起头,道:“娘,李将军来了。”

棋归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李宛阴沉着脸站在那看着她们。她一愣:“你这是做什么,我最近没招惹你啊?”

李宛深吸了一口气,道:“没什么,我刚把璞玉送走,来瞧瞧。”

说到这个,棋归就讪讪的,道:“她跟你说了?我也不是说不让她做妾,非要她做丫鬟。她要是自己愿意,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做丫鬟倒比做妾要好一些。何况她又不是因为喜欢小侯爷才进府的。”

李宛脑子一蒙,道:“你觉得我会为了她来跟你讨公道?”

棋归仔细想了想,道:“那倒也不是…你这人没心没肝的,怎么会这么好心?”

李宛顿时就很想抽死她:“我要是真没心没肝,早就把你丢在毕国喂狼了!”

棋归被他吓了一跳:“干嘛…突然这么生气啊!这话以前不都是你自己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