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果看起来好像有些委屈,瘪着嘴,道:“回太贵妃娘娘的话,娘说果果是个女孩子,不该像个男孩子一样斗狠好胜。这些娘从前都说过果果的,果果没听娘的话,所以才闯祸了。”

太后和太贵妃都笑了起来。

棋归讪笑了一声,心道这小鬼倒是机灵的很,这要讨趣吧,你怎么就把自己的老娘给卖了?

太贵妃笑道:“那瞧果果,这次记住了没有啊?”

果果顿时更委屈了,小模样楚楚可怜的,她道:“其他的,果果都记住了。可是果果没有斗狠好胜。果果原本以为,只是赛马而已…”

苏太贵妃瞧了,更生了几分喜欢,不禁道:“也对啊,不过是赛马,常有的事儿,谁知道会出那种事儿啊!”

太后也说棋归:“你说你,虽说玉不雕不成器,可这孩子这么听话,你也别管教得太严了,也不怕孩子心里不舒服。”

棋归讪笑着陪了不是,说自个儿以后会注意的。

果果连忙又道:“可果果知道,娘是为了果果好!不止娘,还有太后娘娘,和太贵妃娘娘,对果果都好!昨天出了事儿,娘骂归骂,还挡在果果前头呢。还有太后娘娘,和太贵妃娘娘,都帮果果说话。不然,果果就该被打死了!”

“胡说,你是哀家懿旨封的翁主,谁敢无缘无故打你!”太后顿时就虎着脸。

果果不动声色地阴了宁娇翁主一把,脸上却不露,只是认真地道:“果果知道,太后娘娘,和太贵妃娘娘,对果果都很好!经过这次,果果知道错了,绝对不会再给两位娘娘,还有我娘惹麻烦了!”

太后连忙叫她来自己身边儿坐,拉着她的手,笑道:“这孩子,怎么能听话成这样呢?真是叫人喜欢得紧。”

棋归瞧着她,若有所思。之前只把她当个小姑娘,倒没有怎么注意。今天刚听李宛说了,才猛然惊觉,这孩子平时天真烂漫的,可是这份聪明,哪里是普通人能比的。

母仪天下啊!

棋归苦笑,心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毕竟这后宫啊,是个人吃人的地方,若是可以,她还是想果果找个过得去的丈夫,安稳一生便是了。

太后正念叨她呢,道:“…你这管孩子也管得太严了。果果门门功课都没拉下,去骑骑马怎么了?人家听了,都要说咱们果果本事大呢。咱们燕国民风开放,女子骑射本来是常事。以后,哀家给你找个大英雄做夫婿,果果,好不好啊?”

果果低下头。

苏太贵妃就乐不可支,道:“瞧这孩子,才多大呢,就知道害臊了!”

两个妇人高高兴兴地逗了一会儿果果,才想起来还有棋归这么一个人。

太后道:“对了,你今儿怎么进宫来了?”

棋归心里直犯嘀咕,还是正了正容,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妾进宫…是有件事儿,想跟娘娘求个情。”

她想了想,又改口,道:“这,是大事儿…不算小恩。臣妾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得别的,若是有不妥当的地方,还望娘娘见谅。”

燕太后淡淡地道:“你一向知道分寸的,有什么事儿,就说罢。”

棋归又告了一声罪。

苏太贵妃连忙站了起来,道:“果果,太贵妃娘娘带你和青青郡主去后花园玩。”

果果高兴地答应了。

燕太后看着果果给她行礼,又满脸慈爱地笑了一声,才转向棋归,道:“有什么事儿,现在可以说了。”

棋归低着头,道:“昨个儿,将军天黑透了才回来。本来将军从来没有吃夜点的习惯,可昨日,连吃了好几份点心,好像还没有吃饱。臣妾瞧着,有些心疼。”

太后也是个聪明人,想了想,便道:“你是说,西山大营的军饷不够?”

棋归连忙跪了下来,低声道:“娘娘,臣妾是个妇道人家,别的也不懂。可是将军一向在军中,和士兵同食。将军尚且觉得饥饿,更无论士兵了。所以臣妾斗胆,问了一两句。将军说,粮饷配给并没有少,只是最近操练的强度加大了。或许有些士兵,怕是吃不下这个苦头来。”

“这事儿,哀家记下了。待会儿哀家会传小十来问个明白的。”太后想了想,道。

棋归听了大喜,道:“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瞧了她一会儿,笑道:“你这没名没份的,又时常进宫,也不妥当。跟在小十身边,有些没眼色的,也不把你当成一回事。”

那个“通房丫头”论调,最终还是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关于这个问题,棋归倒不是很在意,所以只是憨笑了一声。

太后看她这德行就想笑,道:“瞧你那傻样!这样罢,哀家也不是说就欺负了你这个外来客。来人。”

闻声,太监和女官齐入。

“传哀家懿旨,武侯爵府赵氏,侍奉武侯爵,武侯爵世子有功,因国丧不能成婚,暂封为我大燕从一品孝安武昌公主,赐公主玉璋。另代行武侯爵夫人职,赐一品诰命玉轴。以一品诰命礼遇。”

第223章 知命知命

太监和女官应和着,记下了,立刻传命准备玉璋和玉轴。燕国女子封侯,向来都是把书文写在珍贵的器物上的。比如玉璋玉轴等等。从一品公主,便是庶出公主。可是她毕竟是一个外来公主,本该就这么册封。可是燕太后还赐了她一品诰命玉轴。说明武侯爵夫人已经坐实,只差一个婚礼而已。

棋归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跪下谢了恩。

太后笑道:“起身吧。”

棋归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是不是觉得奇怪,哀家为什么封你?”

棋归诚实地道:“回娘娘的话,臣妾,臣妾确实有些想不明白。”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你迟早都是小十的妻子,早一点,晚一点,都得封。早封了,还得了一个人情,哀家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着,她自己倒笑了起来。

棋归也不傻,自然知道太后这是一句玩笑话。

太后下了台阶,棋归连忙来扶。

看着这空荡荡的金殿,太后这回是真叹了一口气,道:“自打先王走了以后,这宫里的妃子大多都出去了,也就是苏娘,在哀家身边陪着。哀家呢,自个儿也知道,从前那些个妃子,除了苏娘,恐怕没有哪个能对的哀家的脾气。”

棋归道:“太贵妃娘娘是个真性情。”

太后笑了一声,道:“那看来咱们女人和男人的眼光就是不一样。苏娘原先并不怎么得宠的,先王就喜欢那些多作怪的妖精。”

这个,棋归就不好妄议先王了。不过太后会这样打趣,说明她和先王的感情,倒是不错的。

太后又道:“说实在的,哀家瞧见那齐凤鸣,实在是气不顺。你们俩呢,都是和亲公主,既然你比她好得多,那哀家啊,自然就要厚此薄彼,杀一杀她的锐气。”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棋归扶着她,慢慢地往花园走,一边道:“娘娘这样说,臣妾倒是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儿?”

“当初,人人都说,娘娘也要杀一杀臣妾的锐气。臣妾现在是明白了,娘娘根本就没喝臣妾较真呢。”

太后笑道:“知道就好。不然哀家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棋归赔笑了两句。

两人一路走。太后就教育棋归,道:“你现在也是有封诰在身的人了,可不能和从前那样了。当然,哀家的意思,不是说你从前有哪里不对。你从前呢,那个性子就是太绵软了。你自己吃亏就算了,出去还给小十丢人,连着果果也受累。你说你连果果都护不住,那是得多没出息啊?”

封棋归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太后从果果的事儿,考虑到了燕君行的其他几个孩子。怕棋归名不正言不顺,照顾那几个孩子有不方便的地方。

棋归想明白了,心里是感激的。

太后又道:“还有,你今个儿能进宫求哀家,哀家心里很欣慰。”

棋归一怔。

太后笑道:“和小十商量过了吧!”

棋归只好承认了。

“小十呢,从小就怕他王兄,倒是和哀家很亲近,有什么事,也是哀家操持的。从前他有什么话不敢对他王兄说,就偷偷跑到哀家这儿来,漏给哀家,哀家再去告诉他王兄。”说到这儿,太后笑了起来。

然而又有些黯然。当年,因为先王对自己的兄弟心存愧疚,所以格外在意这两个仅存的小兄弟,尤其是燕君行,是和他一母同胞所出的。所以燕太后在这两个孩子身上也花了很多心血。可是没想到到头来,倒忽略了自己的孩子。眼下瞧过去,出了前太子这个孽障,今上又是个狠角色,还有几个,竟然没一个是有出息的!

她要怎么样…才能保全这大燕王室?

如今内政并不如先王登基时那么混乱,可怎么,瞧着也免不了一场血染呢?

“棋归,小十是个好孩子,他心肠软,哀家知道。你好好守着他。若是…”

若是什么?

太后叹了一声,道:“若是有一天,真的免不了一场血光之灾,能保全燕国王室的人,也只有他了。”

棋归一凛。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前面有个宫女惊呼了一声。本来应该井然有序的王宫,大家竟然都乱成了一团!

太后身边的女官呵斥了一声:“放肆!”

众宫女太监回头一看是太后,顿时都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呼啦啦就跪了一地:“太后娘娘千岁!”

太后沉着脸,道:“怎么回事!”

宫女颤颤巍巍地,道:“是,是冷华宫的魏公公,魏公公死在了翠雨湖里!”

棋归一个激灵,看向太后。发现太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难道这事儿不是第一次出了?

她伸长脖子还想看一眼,太后已经道:“来人,护送武昌公主和静平翁主出宫回府!”

“是!”

棋归只好去接了果果,走了,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回去之后,这事儿她越想越不对头。毕竟自己的儿子还在宫里。这要是宫里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那还得坑了她儿子啊!

所以她又把李宛给叫了来。

李宛忙了一早上,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还以为棋归叫他吃饭,跑来一看,棋归跟前儿的桌子上空空如也,顿时就很暴躁,道:“又怎么了!”

棋归心道哎哟你最近架子大了啊,敢给本公主脸色看了!还叫不动你了是吧!

看着她一张气鼓鼓的包子脸,李宛揉了揉脸,道:“怎么了?听说你封了燕国公主,挺好的。”

棋归看他实在是疲惫地要命,忍不住道:“你这几天到底是忙什么去了?”

“忙着捣乱。”李宛一龇牙。

我去。

棋归懒得理他了,道:“你先坐下,我叫人开饭。”

闻言,李宛心里也一松,心想还算你丫头有良心,看出老子快饿死了。

棋归给他倒了一杯茶,道:“我这心里不踏实啊…你知不知道最近宫里乱着呢。”

说着,就把今天在御花园见的事儿跟他说了。

李宛听了,脸色渐渐凝重。

他道:“这事儿本来没打算跟你说的。你既然问了,我就跟你说吧,免得你瞎想。”

什么事?

这件事儿,要从那个狠辣的小王上说起。

他年纪小小,没病没痛,除非被人行刺,否则怎么可能会好端端的就殡天了?那当然不是被人行刺的,他应该是自己把自己弄死的。

李樾虽然官至礼部侍郎,给太后卖命,实际上,他还是燕君行的人。之前,他们俩的关系不好。可是有些事儿,他查得到一大半,李宛查到一小半,最近这两人也和解了,干脆把一大半一小半凑了起来。然后慢慢的,在他们手中,展开了一个少年王者死亡的惊天之谜。

这个惊天之谜,成功吓傻了李樾。李樾也是个聪明人,谁都没敢说起。

那个小王上,一看就是个夭寿的主啊。年纪小小,亲政还远着呢。可是这孩子,就是有野心,却没耐心。他根本忍不到亲政的时候,可是现在他又不是燕君行和燕君铭兄弟的对手。可是他不服气,又没有办法。

然后偶然有一次,他在花园里,遇见了齐凤鸣。

齐凤鸣用蛊,虽说学的半生不熟,可是糊弄人却是够了。她诓骗那小王上,说是可以用自己的蛊术,帮他控制人心。小王上一开始不信,齐凤鸣就找了一个从小伺候王上的小太监下手,果然让他服服帖帖的。小王上一瞧,这小太监是和自己形影不离的,不可能是和齐凤鸣勾结的。

不过他疑心倒是不轻,拿了不少人作实验,才算是相信了齐凤鸣。

棋归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那他怎么不想想,齐凤鸣会把这招用在他身上呢!”

李宛道:“所以说他傻啊!你别打岔!”

棋归就闭嘴了。

可是齐凤鸣的蛊术并不成熟,对于小孩子是很好用。对付大人,就差点火候。而且蛊虫难养。这些日子,这两人都在宫里鼓捣着,想找到一种让蛊虫快速成长的方法。因此,没少拿宫里的人做实验。所以,宫里不起眼的角落里的人,死了一个又一个。

棋归急了,道:“那怎么行,我的小四儿…”

李宛冷笑,道:“你放心,有璞玉看着呢。”

“还有太后娘娘,和太贵妃娘娘…”

“她们常在紫宸宫,沾染了璞玉身上的蛊王气息,等闲没那么容易让那个半吊子得手。何况她又不傻,敢去招惹璞玉身边的人。”

棋归想了想,还是颦眉,道:“就由着她作恶么?”

李宛淡淡地道:“我可以告诉你,这小王上,八成就是这么把自己玩死的。我也不打算让璞玉去管。”

“为什么?”

李宛喝了一口酒,突然很沧桑地道:“棋归,你不要你以为你能改变天道。哪怕你算得到,你也改不了。若是命里该有这一劫,你算到了,以为能避开。实际上,你只会被天道狠狠地捉弄一把。”

“…鬼扯。”棋归有点恼,心道既然如此,你还学什么掐算!

第224章 天威难测

李宛回过头来,看着她,眼神是无比的认真,道:“我知道你是心软,你看不过那些无辜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死去。对,没错,我是可以让璞玉救他们。至于救不救不了,惹怒了小王上璞玉最后会怎么样,太后和王上的关系又会怎么样,我就不说了。”

棋归顿了一下,这么严重的事情,你还说,“就不说了”?!

李宛笑了一声,道:“有些东西甚至不用掐算。你说,小王上如果没死在这儿,你觉得他能活多久?若是他活到亲政,那我可以告诉你,他还是得死,依然还是自己把自己玩死的。而到了那时候,他会拉上大半个燕国王室,甚至包括他亲生母亲的性命,来给他陪葬!如果我这么告诉你,你说,你还要不要去救那些人?”

闻言,棋归心肺俱寒。

这孩子年纪小小就如此毒辣。太后真的不知道吗?不可能,她是后宫的女主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可是对方除了是她的儿子,还是一国之君!所以,她也无可奈何!

她恐怕没料到,小王上最后会把自己玩死,可是她是预见到了那个血淋淋的后来吧!

“若是有一天,真的免不了一场血光之灾,能保全燕国王室的人,也只有他了。”

这句叹息,好像言犹在耳。

李宛看着她一脸的震惊,不由得低笑,道:“你也不用怕。这件事啊,很快就会过去的。”

棋归突然觉得不可思议,道:“李宛,你是知命之人,很苦吧?”

李宛一怔。

明明知道了命运,可是却无力改变。可笑的是天天嚷嚷着要逆天而行的人,有几个是真正的旷世霸主?大多不过是无知的平凡人罢了。

越是知命,却越是无力。

有的时候,甚至不能说,不能做。今天是小王上,那么有一天,如果是自己挚爱的人呢?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死去吗?

棋归认真地道:“李宛,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你说,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知命之人,怎么敢有心?

过了半晌,李宛好像嗤笑了一声,转过了脸去,好像棋归多蠢似的。

然而,一直平静无波的心底,却好像突然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儿,不大,却荡起了涟漪。一层一层,一层一层。好像震得手心,虎口也发麻。

不过,也就是涟漪而已。很快就会消失的。

棋归突然觉得李宛其实很可怜,不自觉就不会对他像从前那么刻薄了,上了饭菜,就主动给他摆好了筷子。

她柔声道:“你别想么多了,快多吃点。”

李宛哆嗦了一下,道:“谢谢了,我能不能求你正常点,还像以前那样,我还比较自在!”

棋归瞪了他一眼,笑道:“行。”

她想了想,爽快地道:“不管你是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我今儿都说给你听,你听过也就是了。”

李宛警觉:“什么?”

棋归笑道:“我从前对你不好,我认错。不过你要知道,我这个人,也就是嘴上坏一些。其实呢,我心里知道,在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嗯,娘家人了。”

闻言,李宛松了一口气,笑道:“得了吧!”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棋归纵然嘴上说得再难听,动不动就开口骂人。就算她一回到燕君行身边,就翻脸不认人。可棋归心里呢,总是对他好的。

她那么胆小的人,在齐国军营也敢去为他讨公道。别的不提,就这一桩,也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