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行正给她夹菜,闻言就直接送到她嘴里,道:“你要送她什么?”

棋归颦眉道:“我不知道。而且带她回燕京,我怎么说?虽说是我侄女儿,可是毕竟是旧齐宫妃…我要给她找夫家,怎么找?”

燕君行无奈地道:“你这人还没见着呢,就开始想这个想那个了。”

棋归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我侄女嘛。也是孩子们的姐姐。”

又想了想,道:“那是我的亲人,大约她要比李宛那个半吊子的表哥像样多了。”

燕君行忍不住笑了起来。

吃过早饭,准备送陵回赵京。

这次是由百合亲自带队扶陵,浩浩荡荡的一长条队伍,都披白带孝。陈平的百姓都是旧陈遗民,大多都经历了当年赵后被废下葬之事。当时陈国灭赵,本以为赵氏永远没有翻生之日。只未想到,现在陈国也灭了,陈王变成人家的阶下之囚。而赵国在屠城之祸中,竟还留下一个九公主,还能在赵后身后为赵后迁陵。

棋归抚摸着那副棺樽,轻声道:“长姐先回,棋归这就去将小红带来,给您磕头。”

虽然李宛说过人死如灯灭,可棋归来到这里以后,却总觉得她的长姐还在她身边那般。

她在棺材上趴了一会儿,然后被燕君行扶了起来。

百合一身白甲,打马上前,低声道:“公主。”

棋归点点头,看向坐在灵车前守灵的周春兰。

“此去,你打算怎么样?跟我回京么?”

周春兰低声道:“回公主的话,春兰想留在赵都,为王后娘娘守陵。”

棋归点点头,有些伤感,低声道:“有你陪着,也是好的。”

她看向百合,道:“出发吧。”

百合应了一声是,振臂一呼,道:“出发!”

长号响起,旧赵长公主送陵的队伍开始缓缓开动。

棋归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儿,奇迹般的竟没有哭,直到队伍远去,才拉着燕君行的手,也转身走了。

燕君行笑道:“我还以为你又要哭一场。”

棋归淡淡地道:“长姐回到家乡,我心里高兴。哭什么。”

可是转个身,竟又趴在燕君行肩上哭了一回。

搞得燕君行很是郁闷,心道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爱哭鬼,竟然让他给捡回来了,真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了她什么。

他低声道:“你这么爱哭,以后怎么办?和小妞妞一块儿,比谁哭得大声么?”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棋归又难受,她轻声道:“回去以后妞妞一定要骂死我,怨我不是个好母亲,自己跑出去玩不在家带她。”

过了一会儿又道:“还有木木,出生没多久我就把他丢下了。这趟本来想去瞧瞧他。将军我真不是人…”

燕君行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无可奈何,把她搂在了怀里,哄了两句,见她哭个没完,也就由她去了。

最后她哭累了,说了一句:“等孩子们都会走了,我要领着他们,还有我侄女,成群结队地去我父王,母妃,还有王后娘娘,我长姐的墓前磕头。”

燕君行想了想那个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还真是成群结队。”

以后每逢过年,还能排着队来领压岁钱。

棋归嘟囔了两声,缩在他怀里睡着了。

燕君行轻轻地拍她的肩,并给她擦了擦泪痕。

在外头驾车的还是喜儿,没错,他还是一直干这个活计。听里头消停下来了,喜儿也长叹了一声。

他觉得他家主子越来越没脾气了。原来还在燕京的时候,起码有的时候,他还能有几分大丈夫的威严,吼一声公主就得乖乖的。现在倒好了,不但一天到晚低声下气的,甚至公主连吼都不用吼,只要拖长了调子,懒洋洋地叫一声,他家主子就得屁颠屁颠地上前去伺候着。

在陈平住的那几天,喜儿每天都过得惊吓异常。一天到晚就听见棋归在嚷嚷。

燕君行我饿了。

燕君行我累了。

甚至水太烫了,茶太凉了,今天又睡不着,都要连名带姓地喊一声,燕君行。光听这个名字,这几天都听得喜儿耳朵有些长茧。

到了驿站,果然又听见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燕君行,我走不动,我累…”

然后燕君行只好又乖乖地把棋归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喜儿实在习惯不了自己心目中的战神成天这样,只好一直低头看自己的鞋尖。

第343章 重赴边关

第二天一早陆知府赶到驿站的时候,正逢武侯爵的队伍在整顿打算出发。

陆知府看这乱成一片,也是一愣,连忙找到喜儿,问喜儿,道:“这是…”

喜儿淡淡地道:“侯爷和公主打算启程了。”

陆知府惊道:“怎么就要启程了,是不是下官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

闻言,喜儿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家侯爷要启程,和您一个小小的知府,怕是扯不上什么关系。”

喜儿对人一向这样,这些天来,陆知府也习惯了,也不生气。毕竟宰相门前七品官呢,何况这是武侯爵最贴身的人,难免也是有些傲气的。

他赔笑问喜儿,道:“不知道侯爷打算出发了没有。下官也好再去请个安。”

喜儿一扬下颚,道:“还没呢。我这就去给您通传一声。”

棋归还没起呢。

走到房门口,果然又听见燕君行在小声哄棋归起床。女主子脾气还不小,死活赖在里头不肯起来。倒不是因为她娇气,而是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就没什么力气。晚上又睡得晚,起床便成了一件顶顶麻烦的事情。

喜儿无奈地叹了一声,在门口轻声道:“侯爷,陆大人来了,说是想给您请个安,您看…”

然后就听见燕君行在里头对棋归道:“你看,人家都来请安了,你还赖在床上不起来,像什么话!”

棋归不满地嘟囔了两声。

燕君行又道:“早早起身,不然咱们今天晚上赶不到城镇,就得在外头过夜了。”

棋归嘟囔道:“你去见陆大人,我就起来了。”

燕君行自然不能相信她,直接把她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让她在床上站好,看她东倒西歪的,也有些心疼,道:“快点起来收拾,我去见了陆知府,咱们就出发。”

说着还在她腰肉上拧了一下,棋归惊呼一声,惹得他哈哈大笑。

驿站就这么点大的地方,这一声,不但喜儿听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门边的陆知府也听见了。

喜儿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深深觉得他家主子怎么这么丢人。

陆知府心中却在想,这赵国九公主倒是好本事,孩子都生了那么多个了,竟也还是那么得宠。这越生越得宠的,倒是第一次听说。

只是这话他倒也知道不该说,只是很憨厚地对喜儿笑了笑。

燕君行出去了。

棋归就想倒回去睡,结果被小米叫住了。

小米憋着笑,道:“公主,您还是快起来收拾收拾吧。要知道,在郊外休息可不比有个屋子,您是在马车里睡着,其实也不算太舒服,何况大家都要在野地里过夜呢。”

棋归想了想,觉得也对,不能因为自个儿赖床,就让大家都在野地里睡。

她只好爬了起来,把自己收拾妥当了。

吃了早饭,想起燕君行还没吃,棋归倒还算有良心,想去瞧瞧他和陆知府谈完了没有。

走进驿站大厅,却发现气氛有些僵凝,驿官小心翼翼地在一边陪站,陆知府不停地擦自己头上的汗。

棋归一怔,然后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燕君行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招招手,道:“你来坐。”

棋归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燕君行也不管身边的人是什么脸色,只低声问棋归,道:“吃过早饭没有?”

棋归道:“吃过了。”

他似是笑了笑,但是不明显,然后道:“那咱们走罢。”

说完,他就拉着棋归的手,扬长而去。棋归回过头,看见陆知府意味莫名地看着她。

武侯爵的亲随很快就撤出了驿站,非常干净利落,彰显出军人的本色。

驿官让人端了茶来给陆知府压惊,一边道:“大人您也太冒失,那京城侯爵府,岂是咱们能相与的。”

“还不是我家里那个婆娘给闹的。本以为武侯爵既欠我们一个人情,这么点小事,总该答应的。我那闺女,也是清清白白的大家闺秀,我们一家子也是从燕京迁出来的,难道还配不上他不成…”

说起来,陆知府也觉得气不过。在他看来完全是一件小事,原本武侯爵亲口许诺的欠他一个人情。他夫人看了武侯爵的风采,便上了心,觉得若是能把长女给他做侧夫人才好。这样成了亲家,别说一个人情,武侯爵府也该常常照应他们才好,要迁回京城也就是件小事了。

虽说是做妾,可武侯爵府的侧夫人也是有安人封号的,可比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

再加上他们的大女儿也愿意。

于是陆知府便真动了这个心思。

没想到燕君行拒绝起来,一点余地也没留。而且脸色相当不好看。

驿官低声道:“您这就是撞枪口上了不是,您不知道,可这武侯爵一行在驿站住了几天,下官可都瞧在眼里。虽说是个武夫,可是宠起那位来,可是疼到了骨子里的。下官活了这么大岁数,也从来没见过那位贵人宠嫡妻能宠成这样的。”

陆知府还是不服气,道:“可既答应了,又怎么好反悔!”

他要反悔,你还能拿他怎么样不成?何况他吩咐你办点事,就算没有半分好处,你就是把腿给他跑断了,也是你活该。办不好,掉脑袋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儿。给你几分搏命,说给你个人情,你不惜福倒罢了,还在这儿唧唧哇哇呢。

驿官在心里嘀嘀咕咕,可是没有说出来。

他只道:“您不好这么想,当初咱们这武侯爵,可是逃婚的一把好手,您都忘了不成?宫里那位尚且做不得他的主。退一步说,纵是他答应了,他也该不喜。那孝安武昌公主也该不喜的,您的长女,在家如珠似宝的宠着,何必去他家受罪呢?”

说到这个,陆知府又叹气,道:“都是家里那婆娘惹的,如今倒把人得罪了。”

见他想通了,驿官也就不多言了。

在路上。

棋归还有些倦意,靠在燕君行怀里昏昏欲睡。燕君行早把那陆知府和他家闺女抛在了脑后,看棋归的精神不好,心里便嘀咕。从前看她爱睡,可是出来一路,精神倒还好,没见她困倦成这样的。

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他便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见她没反应,又转而捏了捏。棋归抬起头,惺忪地看了他一眼。

燕君行笑了一声,把她抱了让她坐起来一些,笑道:“怎么这么困?”

棋归摇摇头,搂着他的脖子,蹭了蹭。他很快就起了些鸡皮疙瘩。

拍拍她的腰身,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什么?”

“…怀孕了?”

棋归猛的睁开眼睛:“怀,怀孕了?!”

燕君行低声道:“担心你不是,看你困得不对。”

棋归立刻坐直了,嘴里念叨着:“我不困,一点儿都不困了。”

那小模样逗得燕君行直笑。

但后来到了城镇,补给的时候,燕君行还是让随行的大夫来给她号了号脉。结果被告知,没怀孕。至于为什么爱睡?那你要问她自己了。

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搞得棋归也有些犯嘀咕。

夜里终于赶到了一个小镇,免去了露宿荒野的罪受。

两人洗漱好了,燕君行支着身子侧身躺在床上,看棋归穿着中衣爬上了床。他笑了一声,伸手搂住了棋归的腰身。

棋归却推了他一下,低声道:“别啊,咱们也没带避妊的药,要是怀上了怎么办?”

“…”燕君行有些不敢相信,他这是挖了个坑把自己埋了?

棋归转了个身,拉了他的手来搂住自己,轻声道:“睡吧。”

燕君行不死心,道:“哪儿这么容易怀上。”

棋归嘀咕道:“您身体好,我怀的还不够多啊?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好多人笑话我呢,说我动不动就怀上了。还是别冒险的好。”

燕君行不肯,道:“自打你生了小五,很久都没生了,说不定现在没那么容易怀上了。”

棋归哭笑不得,道:“小五都还没满周岁呢!你别闹,在路上,大着肚子,也不方便不是。”

最终打闹了一场,无奈她抵死不肯,燕君行只好窝着火翻了个身。

棋归一看,心道这下你该了吧。她暗笑了一声,翻了个身爬到他身上去,亲了他好几下,笑道:“别生气啊。”

“…”

结果那一路上,燕君行每日都觉得自己像活在炼狱之中。每天晚上,棋归的爪子都要在他浑身上下摸一遍,可每当他想进一步干点什么的时候,他就是不让。偏他也是真心疼她,怕她在路上若是有了身孕,少不得要吃苦头,也没舍得把她怎么样。

这样一来,棋归每天的心情都很好,燕君行就成天一副要死不活的德行。看她这么高兴,燕君行的心也就软了,心道随她玩吧,等到了京城,再好好收拾她。

而夜里燕君行睡不着,只好日里补眠,每天就和棋归一起睡得人事不知。搞得身边的亲随都非常无语。好在后来棋归也良心发现,没舍得再怎么折腾他。

第344章 太后在边关

走了一路,可是风平浪静,回到了崇镇。而这时候,太后的銮驾也已经到了,招降开始有了部署。

齐王骨头硬,再加上之前所见,八成是已经疯了。根本不可能投降。

燕军拱卫着太后,每日要在城墙下呼喊一回,每日都是铩羽而归。

起初燕君行夫妇俩还想去不远处看看热闹,可不曾想,他们的队伍刚进崇镇,就被太后的人给发现了。太后立刻派了人来,请棋归去相见。

面对太后的使臣,棋归一脸的莫名:“只传了我?”

使臣看了黑着脸的燕君行一眼,道:“太后娘娘的原话,说是公主您既然这么闲,不如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至于武侯爵,该干什么…便干什么去就是。”

棋归倒是笑了一笑,这的确是太后的作风。

她问使臣,道:“郡主在么?”

“回公主的话,郡主随侍在太后娘娘身边,一切安好。”

“没捣蛋?没给太后娘娘惹麻烦?”

“公主这是哪里的话,郡主年纪虽小,可是聪明过人,哪里还能给太后娘娘添麻烦呢?到了边关,还献上了不少良策呢。”

棋归一怔,心道那小屁孩子,能献什么良策?

她站了起来,笑道:“容我更衣梳洗,便和大人一块儿去见太后娘娘。”

使臣应了个是。

关上门,燕君行就不高兴地道:“你一个人跑去,若是被扣下了怎么办?”

“瞧您说的,我一个女子,太后扣着我干什么啊。”

“你一个女子是没什么用,可王嫂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专门喜欢折腾些事情来让我不高兴的!”燕君行想起当初太后把棋归扣在宫里的事儿,又气不打一处来。

棋归见了,也有些心虚,便好声好气地道:“您别生气啊,她也只是和您开个玩笑罢了。”

说着,衣服脱了一半,坐在他身上,好好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燕君行按住她的腰身,偏过头亲了亲她的嘴唇,低声道:“我不高兴,非常非常不高兴。”

棋归笑着又凑上去吻住了他。

燕君行还在嘟囔,道:“谁家的娘子和你这样的,你老是这么忽视我,还和外人一块儿来气我,我要是叫人勾搭走了,你可别哭。”

棋归立刻虎着脸,道:“你说什么?”

“我说气话呢”,他说着,又拉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低声道,“你老给我气受,我生个气不行?”

他是非常非常认真的在委屈,棋归却只当他小孩子脾气。

最终咬了咬他的耳朵,低声道:“出门在外,你担待点。回了京城,我…”

燕君行立刻道:“你什么?”

棋归红着脸道:“我好好伺候你,成不成?只要回了京城,你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还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