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与你解战袍 作者:小五夜

文案:

“娘子、娘子,小江江、将军大人,请听为夫解释。”

“文大军师,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当了我赵将军的男人,居然还敢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

“将军大人,老婆大人,一切都是误会啊,哎呀~~~别打头啊,啊…小弟弟也打不得…”

忠臣之女赵氏澜江在父兄为国捐躯后,临危受命,镇守边关

复杂的军营,危机重重的前线

看澜江如何力挽狂澜

一步步成长为合格的将军

这是一个另类版的木兰从军的故事,不过不同的是女主有了一个现代穿越来的痞子军师,女主不花痴不小白不圣母,敢作敢为是绝对的女王型,男主贪吃爱睡又囧又呆,可能还有点儿萌。至于他们的故事,请君细看~~本文慢热哦~~

一、扶棺小将

寅时的打更声刚过,正阳门旁的鼓楼便已开始击鼓了,守门吏低着头捧着门匙匆匆穿过围在门后的人群来到门边,巨大的城门在小吏们冒着白烟的喘息中吱吱呀呀的打开了。

跟以往不同的是,往常都挤在门口等待着进城的生意人、旅人、货车、马车都静静的立在城墙根,连拉车的驴子都没发出声响,一切静的可怕。而门内的人也都自觉地分列在青石板路的两旁。如同静默的卫队,站立在这条长长的通往皇宫的路上。

“咔哒、咔哒”的马蹄声渐渐响起,沙沙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从门外到门里。所有的人都勾着脑袋望着城门口。但依旧没有发出声息。

终于,一匹头顶着白色布帽的高大黑马,出现在门口。随后的是四名牵着马的将士,他们同样戴着白帽,身上的铠甲伴随着脚步发成冰凉的金属碰撞声。

缩在人群后头的菜贩子李甲轻轻捅了捅身旁的猪倌小沈轻声道:“这帝都正阳门不是不许出丧吗,这是哪家的,如此大的荣光。”

猪倌四周环顾,见无人注意这边,小声道:“你看那将士的铠甲,上面打得西北军的印记,除了那位爷,怕是不做他人想了。”李甲一听,浑身一抖,皱皱巴巴的脸上居然要掉下泪来。其实不只李甲,他周围的那些人多半也都知道这队人马送的是谁的灵,有不少已经开始抹泪了。

紧随在牵马将士后头的是一辆马车,拉车的是两匹膘肥体壮的骏马,车上放着一个黑黝黝的棺材,棺材当头刻着一个“赵”字。见着这棺材,人群中已经发出不少涕声。谁知后面紧随的又是一辆马车,拉车的马多了两匹,车上同样是棺材,不过这个棺材要豪华的多,漆着金色的漆,篆刻着华丽的花纹,盖子四角也镶了金。棺材头上同样刻了个赵字。

这个棺材一露像,一个嘶哑的老者哭喊着:“赵将军啊…英魂归来了…”像时打开了机关一般两旁的人群彻底失控了,人群的哭声骤然大起。

走在棺材旁的,是一个瘦小的将士,他戴着孝帽,穿着麻衣,手持哭丧棍,扶着棺,随着马车一步步走着。走近人群时,路旁的妇人抹着眼泪哀声到:“赵小将军,您要节哀啊。”那小将士闻言一顿,点点头继续向前走了。

马车后面只剩了手持白幡的军人,整整齐齐,随着马车前进。

车队经过后,路旁的人也跟着向前移动,如同一条臃肿的巨龙。

巨龙在皇城西北角的一处宅子前停下了。御林军在宅子前五十步处设围,将跟随而来的人群挡在外面。

几个素色华服的年轻公子站在宅子前那两个大狮子旁。宅子大门已经大开,门匾上也挂了白布,几个高矮不一的女子披麻戴孝齐站在门下。

一个同样披麻戴孝的瘸腿老人,拄着拐杖,牵过走在最前的那匹黑马。

两辆马车并停在门前。那几个华服公子齐齐下拜,拜完,欲亲手抬棺入门。

“慢,”戴孝妇人中一年长者高声叫住,“不敢劳烦各位王子王孙,我赵氏的棺木,自有我赵氏众人来抬。”几位华服公子闻言,不得不退回原处。

扶棺小将与戴孝妇人站到一处,只闻那年长妇人嘶声道:“我赵氏满门十一妇人迎老爷英灵,迎少爷英灵。拜。”众妇人一起跪拜,连那名小将也在其中。

“再拜。”

“三拜,起,接老爷少爷回家。”

那名瘸腿老人牵着马,率先跨入大门。他涕泪满面,哀呼:“将军,长生为您牵马。”

妇人们分作两队,抬棺进门。他们中年长的已是白发皑皑,年幼的尚未及笄。还有怀着孕的被人搀扶着走在后面。

这一门忠烈已失去了所有男丁,只余了这些碎了心、断了魂的未亡人,抬着亲人的棺木,缓缓归家。

门外的无论是御林军、还是普通民皆是满面哀色,泪流如注。就连那几位王子皇孙都忍不住频频拭泪。

棺木入门后不久,那名扶棺小将又出现在门口,众人这才看清她的脸,原来是个清秀女子。她对门前的公子们说:“各位请回吧,我赵氏一族仅剩孤儿寡母,再无可为我皇尽忠之人。如今惟乞求我那苦命嫂嫂能诞下麟儿,不叫我赵氏亡种断根。如若不然,那可真是苍天无眼,神灵不公。”她声音嘶哑凄厉,听的人毛骨悚然。说毕她转身进门,门随后关上了。

其中一位公子欲追上去,被同行拦下了。人群久久未散开,御林军撤离后他们围聚在大门外。有人放下几颗菜,有人放下一匹布,不久门前就堆起了货山。一个老奶奶颤颤巍巍的放下一篮鸡蛋,低涕道:“太惨了啊,这一屋子孤儿寡母可怎么活。”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赵澜江回到大厅,灵堂已布置好了,二嫂挺着六个月的身孕扑在二哥赵兰辉的棺木上无声淌着泪。先前那位年长妇人也就是赵府的老妇人赵君氏瘫坐在金棺旁,全无之前的镇定。十四岁的小妹赵兰景陪在一旁“呜呜”的哭。赵府的其他女子,赵澜江的二婶、大嫂、堂妹也都各自找了地方祭拜,一时间屋里哀声四起。赵澜江靠着父亲的棺木依偎在母亲身边。

“娘,先前只说去扶二哥的棺木回来,哪知才到了嘉庆关,城门就守不住了,说是爹被辽人诱出关了,一直未回,我只能杀了几个造谣作乱的,找了后勤军需处的张恒大人,领了人马把敌杀下去了。敌人夜里又来袭,热油浇了一夜,烧的城下都是骨灰。之后又战了两天,辽人的将领被我射死了,他们就退了。我才能派人去寻爹,找到的时候已经凉了一天,中了六刀,不是辽人的马刀,是我们中原的匕首,爹不是被辽人害的,是被我们自己人害的。后来我又去寻哥哥的棺木,哪知看守的小兵在城楼战死了,无人换冰,哥哥已经烂了,我只能就地火化,把骨灰带回来了。娘,都怪我,我要是早到一天,也许爹爹就不会死了,哥也不会烂成那样。”赵澜江声音毫无起伏的喃喃说道,眼睛似闭非闭。

“三姐,你怎么了三姐。”赵兰景见她昏沉过去,慌忙扑上去。

“她只是累了,”赵夫人含泪摇摇头,“让她睡吧。李璇,你也去休息吧,别损了身子,你有孕在身,熬不得。”

李璇,赵澜江的二嫂,赵兰辉的妻子,同时是大魏朝瑞武帝的第三女升平公主。她披散着头发,眼睛通红,跪在赵夫人面前,“娘,您别恨我,我也是赵家的人,李家欠赵家的,我还不起,我慢慢还。”

赵夫人摸摸李璇鼓起的肚子,用力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忍哭出声。李璇 自己的肚子,恍惚道:“若是兰辉活着,定会希望是个女儿,再不上那沙场,每日绣花弹琴,嫁个好夫婿。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一时间,哀声更甚。

这一日是瑞武二十七年。

《光远列传》

赵光远者,字羽烈,自幼善武,其父勤武将军问曰:汝欲长大何为,曰吾以吾所善,扩吾皇之疆域,安吾国之民生。其父大悦,曰此子类吾。

瑞武七年,勤武卒,光远继父之志,夺平州、金州之地,七退辽军,生擒辽之右相。瑞武帝叹曰:有将如此,夫复何求。乃赐一等伯爵。光远于军,犹如禹之于水,公之于山。大善。其守北地十七载,无敌能跨其右。辽人哀叹:此子亡我矣。

瑞武十一年,光远幼弟光起战亡,光远大忿,抚掌涕曰:光起于我,类左掌右臂也。瑞武十七年,其长子兰易中毒箭亡,其妹婿李果遇刺。光远哀而发兵,大败辽于平州,俘其大将,辽以万贯赎之。光远断其手脚,遣其归。瑞武二十七年,光远失次子兰辉,大哀之下中敌诱记,出城遇袭身亡。

是以,赵氏满门,却无一人是男儿。哀哉、哀哉。

二、帝王召见

赵澜江再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赵兰辉因为已经火化需尽早下葬,出殡日期定在两天之后。而赵光远是一等伯爵,需停灵四十九天,受百官祭拜。朝廷已经送来大批的丧礼,还有成车的冰与朱砂,以保赵将军尸身不朽。

澜江来到灵堂,赵二夫人与赵小妹赵兰景正在答谢前来吊唁的来宾兵部侍郎刘元桥。刘元桥上毕香,很是痛哭了几把,因为赵将军生前也在军部挂职,所以和军部的人格外亲厚一些。他见澜江出来,忙急步至她身前,躬身一辑到底,澜江连忙躲开避礼。

“澜江尚小,当不得刘大人如此重礼。”赵二夫人忙来劝道。她丈夫在瑞武十一年战死了,也是赵家孤寡的一员,因此代澜江母亲赵夫人出来答客。

“赵二夫人不知,赵三小姐万万当得刘某此礼,那日赵小将军遇袭身亡,赵将军又入敌圈套,眼看嘉庆关要破城,是赵三小姐率家将杀了逃兵,稳住局面。又亲自上城楼杀敌,才保嘉庆关不失。后来又调兵遣将,射死了辽兵先锋大将呼韩勇,才退了兵,此等壮举,我就是跪下磕三个头都当得。”刘元桥说的慷慨激昂,几欲下跪。所幸被赵二夫人拦了。

澜江闻言只是解释道:“没刘大人说的这么夸张,能守下来多亏了军需官张恒大人,他在军中素有威信,能服众,不然仅靠我是无法调动将士们的。”

刘元桥闻言又夸把澜江夸了一番才作罢。澜江急急告退,去寻赵夫人。

赵夫人头疼的旧疾复发,在美人榻上躺着让大夫针灸,脑袋上插了许多银针。大夫是宫里派来的御医。自打赵家两位将军的丧报传来,御医一直候在赵家。生怕这几位夫人有意外。

赵夫人见澜江来了,便让御医下去了。澜江坐在榻边,赵夫人握住澜江的手,摩挲着她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老茧,“我儿,苦了你了。不该让你随你外公弄那些刀刀枪枪,弄的女儿家的也像男儿了。”

“娘,若不是我随外公学了武艺兵法,今日嘉庆关都失守几日了,我也不知魂归何处了。”

“不许胡说,”赵夫人急急打断澜江,她已失去太多,容不得再失去了。

“娘,您放心,我以后会招赘,一定不会让赵家垮下的。”澜江静静说道,自那日嘉庆关一战,她的心仿佛被打磨成了石头,也不觉得痛了。见到父亲的尸首,见到哥哥的棺椁,也许是痛的麻木了,居然未掉过一滴泪。

正在此时,一名婢女来报,说前头来了几个宫里的人。宫里来人,不可避而不见,澜江只好帮母亲摘下头上的银针,整顿衣装,来到前厅。

宫里来的是一位女官和两个舍人。李璇正在与他们讲话,那女官和舍人都是在瑞武帝身旁服侍的,在百官之中颇受追捧。连李璇也对他们和颜悦色。见婆母来了,李璇连忙站起,向婆母与小姑介绍:“娘,这是我父皇身边的掌墨女吏青女官,这两位是刘公公、李公公,都是父皇身边的近人。”赵夫人澜江一一见礼。

青女官圆脸蛋,容貌不显,看上去颇为可亲,她细声细气的道:“见过赵夫人,赵三小姐,我等前来是应陛下之令,请赵三小姐入宫一见。”

赵夫人脸色惨白,“请问青女官,可知陛下召见小女所为何事?”

脸色青白个子不高的刘公公阴阳怪气的道:“赵夫人,得见天颜是赵三小姐难得的福分,你可别误了你女儿的大福气。”

赵夫人闻言,身形一颤,几乎站不稳。李璇见状,忙道:“娘没事的,我随三妹一道去宫里,我多日未见我母妃,也是颇为挂念。没事的。”

将赵夫人托给赵二夫人后,澜江便同李璇一道上了青女官的马车。

上车后青女官一直在默默打量澜江,澜江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不见。车摇摇晃晃的,晃的澜江几欲入睡,在嘉庆关的几日没合过眼,扶棺回来的路上也没能休息,虽然昏睡了一整天,可还是无精打采。

恍惚中被二嫂李璇叫醒,李璇无奈的看着迷迷糊糊的小姑,自从这次扶棺回来,她发觉小姑变了不少,以往散漫的,叽叽喳喳的小姑娘,近乎神速的成熟起来,变得安静深沉。

澜江静静跟在女官身后,扶着身形笨重的二嫂。到南书房前时,李璇朝后宫去了,未经召唤,就是公主之尊,也不能轻易面圣,难怪那个太监说面圣是大福分呢。进了南书房,澜江低头俯身在书桌前三步处下跪叩首,“民女赵澜江拜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瑞武帝久久未让她平身,澜江知道座上的人定在打量自己,她绷直背脊不敢动弹。跪着的少女虽偏瘦,但身形修长有力。因进宫未带孝帽而是在发髻簪的白色绒花。

“起来吧。”瑞武帝道,澜江谢了恩,站直了,但依旧未抬头。

“赵卿把你教的很好,很懂规矩。”瑞武帝淡淡道,听不出是赞许还是批评。澜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瑞武帝又道:“你父是一等伯爵,你可自称为臣女而不是民女。”

澜江心底有气升腾,硬声道:“民女父亲已亡,现在民女是没有父亲的人了。”

瑞武未怒反笑:“不错,有胆识,不像那等做作女子,见了朕不是发慌就是轻浮。你对朕有怨气,朕理解,你赵家男儿为朕效忠,为国为民都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朕不怪你,你大可放心,你父的爵位,待升平公主产子后由他继承,若是女儿,那便由你的儿子继承。”

澜江心下稍安,有了爵位至少可保全家安宁,父亲为官多年,虽未刻意与人结仇,但仍有不少政敌,现在一屋子孤儿寡母,如无了权势,那可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瑞武帝又道:“对于你父之死,你有何见解。”

澜江心如擂鼓,正题来了。“我父亡在嘉庆关外十余里处的一个洼地,那里视线不清,常有雾气,我去之时未发现交战痕迹,但有辽人战马的马蹄印,我父伏在地下,全身有六处刀伤,均是短匕首所伤,而不是辽人惯用的马刀。父亲身边的副官、护卫营以及当时跟随父亲出战的一队骑兵均不见踪影。除了父亲,我未见别人的尸体。后来在返回嘉庆关的途中发现了父亲的坐骑奔雷,它脖颈处有刀痕,但不致命,沿着它的蹄印找到了父亲的一个副官,已经死了,死因是胸骨断裂, 而死。”一口气说了许多,她心里有些忐忑。但瑞武帝并未不悦,而是让她继续。

“我的判断是父亲并非是被辽人所害,而是…而是死于魏人手里。”

“哦?何处此言,有可能是辽人设计,故意令人猜测有内奸呢。”瑞武帝面无表情。

“但是陛下,辽人出兵占了平洲、金州,可以说是大胜。率军的是辽人青壮派大将呼韩勇,如果能在大胜的基础上杀了大魏的主将,而且是我大魏朝战神,那么他将获得的荣耀是不可估量的,也能在辽庭上与那些氏族势力一争高低。又怎么会刻意作假。”

“那你的判断呢。”皇上像是在刻意引诱着澜江说出他想听的话。

“请陛下赎罪,澜江窃以为,我朝有人与辽勾结,杀了父亲后,朝中大将几乎无有能有呼韩勇抗衡的,那么辽军可大举南下,我朝必然会谈和,岁贡,辽人得了好处,而我朝中内奸可得到西北军,更可…”澜江犹疑了,不知还要不要继续下去,万一激怒皇上,身死都是小事,牵连家人可就遭殃。

“说下去。”

“更可使皇位竞争对手少一大助力!”澜江斗胆说完。

“混账。”一个茶杯擦过澜江的额头摔碎在地上。她忙跪下道恕罪。

三、与君辩

还是发怒了。在扶棺回帝都的时候,澜江就一直在想这一切的真相是什么。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了。

瑞武帝有四子,大皇子是元后所生,为嫡子,但元后故去多年,二皇子是刘贵妃所生,刘贵妃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家里势力不俗。三子为绣嫔所生,以往曾与澜江一起在外公御林军大将君乾处习武。四皇子是新后蒋皇后所生,也算是嫡子。皇上未立太子,众皇子皆有希望,平日里在朝中争权夺势的事情常有发生。但三皇子受宠,又与赵大将军交好。隐隐之中领先于其他几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如若父亲出事,那么自然有人能取而代之。这样三皇子失去一大助力,而那个藏在暗处的人可得一大利器。

瑞武帝发完怒,又很快平静下来。“赵澜江,我还是高估你了。本以为你会更聪明一点儿,也不过如此了。如果我想要争皇位,我大可不必杀掉大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都没了,皇帝当的有何乐趣,我直接将竞争对手杀掉不是更好。虽然杀皇子很难,可是总不会难过与虎谋皮。”

赵澜江连忙俯首道:“臣女浅薄。”

“不过你尚年幼,不懂这其中微妙也是可以理解。辽国出兵来侵是为了转移国内老氏族与新贵族的矛盾,你父之前退守嘉庆关也不过是诱敌深入罢了。你哥哥的死是个意外,战场上什么意外都有,但你哥哥身手矫捷,武艺也不错,没可能撑不到援兵,暗杀的可能性更大,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父大失方寸。来谋求你父的性命。你父亲死了,辽国得到好处,而还有一国同样也得了好处。”瑞武帝侃侃而谈,显然这些他早已清楚。

“陛下是说南苑国?”澜江恍然大悟。

“不错,南苑的国主病入膏肓,他死后,稚子做了国主,朝纲不稳,南苑必然躲不过我朝或者辽国的鲸吞。那么,杀了赵远光,辽国大举入侵,又没法全部吞下我朝,只能议和。我朝损了大将又失去国土,未来几年只会谋求复仇,辽国地广人稀,又得了我国岁贡,定不会再跋山涉水去攻打南苑。南苑便可在夹缝中求得生存,缓过几年,辽魏彼此征战,难有余力再谋南苑,待南苑稚子长成,也有了对抗之力。南苑这只老狐狸,确实非同一般啊。”

澜江沉默不语,这等秘辛本不是自己一个女儿家可以知道的,瑞武帝说这些必然有他的用意,可这用意是什么,澜江不敢想。

“你不问问朕为何告诉你这些?”瑞武帝似笑非笑,表情很微妙。

“澜江不敢知道,也不想知道。”澜江硬着头皮答道。

“好一个不敢也不想,你果然很聪明。数年前你外公君乾曾对朕说,他手下三个弟子,肖浅最勤、我三皇儿李辙最勇,而你,赵澜江,最聪明。你父兄亡后,朕日夜不能寐,天佑我朝,赐给我你赵氏一族,可又何其不幸,朕只有一个赵氏。你父兄亡后,朕竟找不到一个可以接手西北军、帮朕守住北大门的人。直到战报传来,一个奇女子守城不失,还射杀呼韩勇。更关键的是,这个女子姓赵。我想以你的聪明,你该明白朕的意思了吧。”瑞武帝说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满是皱纹的脸上,卸去了帝王威严后,也不过是个干瘦的老头。

可澜江笑不出来,她满头满身皆是冷汗。她从未料想过瑞武帝居然如此的大胆与激进。

澜江腿一软,直直地跪下了。“陛下赎罪,臣女粗鄙,当不得陛下大任。大魏之大,良才之众,断不需一个女子率军。”

瑞武帝并未不悦,反而是斜倚着龙椅,悠闲自在的伸了个懒腰。“澜江啊澜江,你可知道你这名字,可是我给你取的,”瑞武帝忽然说起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你小时名叫赵兰绛,君乾常在我面前夸耀,说自己外孙女如何的了不得,三岁读兵书,七岁沙盘上已经可以击败你兄长。连我那骄傲的辙儿都打不赢你。我对你外公讲说如此奇女子,怎么起个矫揉造作的名字,这个名字配不上。后来你父亲思来想去也没找到好名字,便来求我,我看了山河图,在我大魏边境外一百二十里处有条大江,我们称呼为澜江,而辽人叫它通天河,那里水草丰美,土壤肥沃,是个难得的北国江南。我便名你为澜江。澜江啊,我盼着有一天,你能将真正得澜江收归与我,那时,我便封你为澜江王,世代荣耀不绝。”

澜江依旧跪在地上,低头道:“臣女只是凡女子,没有开阔疆土的远大志向,惟愿可守在赵家,护我满门。”

“嘿嘿,小丫头,护你满门,好大的口气,”瑞武帝面色一沉,“别的不说,单就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董长青,直至今日还在上折要求彻查你父亲贪墨军饷之事。兵部郎中金莫声上折奏你祸乱西北大营,乱杀无辜,你在嘉庆关杀的逃兵中,就有他的内侄儿,还有礼部尚书孙学的女婿。你以为,你能护得住,逃得脱?”

澜江缓缓抬头对上瑞武帝老辣的双目,咬紧牙关,依旧沉默。

瑞武帝见状,笑骂:“好个赵光远,自己是个犟驴,生个女儿也是如此。澜江,西北军是你祖父勤武将军一手建立起来的,又在你父亲手里化作铁军。西北军上上下下都刻满了你赵家的印记。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接手。”澜江欲答,瑞武帝挥手打住了,“纵使有人,朕也难以放心交给他。朕老了,儿子们也都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小九九,西北军是悬在他们头上的一把剑,朕不能把那剑解下来。如果朕将西北军交给兵部的人,那么很快,这把剑就会收入朕某个儿子的囊中。军队是兵器,只能掌握在国家最有权势的人手中,现在朕没死,那么西北军就不能给别人。交给你,朕不用担心哪一天,西北军会打回帝都。”

四、赶鸭子上架

澜江颓然跪坐在地上,也不顾礼节与姿态,双脚一盘,成了个打坐的姿势。她无力道:“您又如何有信心我不会与您的儿子沆瀣一气,说不定他们谁许我一个后位,我就反了呢。”

瑞武帝狡黠一笑:“后位可以诱惑不了你,你若是想要,我将来也可赐婚你与太子。而且,你当真以为你父之死与我那几个好儿子无关吗,至于到底是谁,我现在不想说,他自作聪明,我就要看他的下场。你慢慢找,你一日不找到,那他们就谁也不可信。还有最后一点,赵家自你叔父光起开始,战死在沙场的有多少?你二叔光起、你大哥赵兰易、你姑父李果、你二哥赵兰辉,还有你父亲,这些都是血债,欠你们赵家的不光有朕,还有那辽国不死不休的狼子野心,还有南苑那自作聪明的老狐狸。这仇,你不报了吗?你母亲、婶婶、姑姑、嫂嫂的眼泪,都白流了吗。我欠你们赵家的,我给你赵家世代荣耀来还,他日我下黄泉,亲自向你父赔罪。可他们呢,辽国的萧永和、南苑的应答坤,他们欠你的怎么还?”

澜江长舒了一口,惨淡的笑了一下,说:“我想我被您说服了,陛下。”

瑞武帝得意一笑,肃颜道:“赵澜江听旨。”澜江迅速立起,行了将士的抱拳礼,“朕命你为西北军代将军,全权负责西北一切战事事宜,兵部刘元桥、张书银、户部宋敏、都察院王小五是为你的幕僚。你在西北军的象征意义为大,实际作战调度指挥你可不参与交予幕僚与参将。”

澜江不解,瑞武帝面色一转带着笑意道:“若你实在技痒又有必胜把握的话,也可参与作战。介于你女子身份,在军中多有不便,我给你两个女官、六个舍人。均是我卫队里的好手,可护你安危,同时也是我监视你的眼线。你父先前的虎符我已命人融了,铸了新的,今天开始,由你掌管。”

澜江自瑞武帝手中接过黄铜色的龙状虎符,一条金龙张牙舞爪,身躯盘绕,如同一条大江,不同于话本中飞虎一般的形象。握在手中,像烙铁一般烫手,如泰山一般沉重。

进宫时只李璇、澜江和青女官一车,回来时不得不分两车了。李璇另乘一车,而澜江与瑞武帝新赐下来的女官舍人一车。舍人在马车外随车,女官则在车内。女官正是之前那个面貌和善的青女官,另一人是一个眉目稚嫩个子高挑的桃女官。青女官语气依旧轻柔:“赵将军,不过一个时辰,您已从红妆变戎装了。”

澜江苦笑道:“天子有令,莫敢不从。陛下令我何时启程。”

“陛下说现嘉庆关战事已缓,换防修整的部队已全归原位,您可不必急于赶赴,可先至充州,那里有新募的六千新兵,用来补充西北军消耗。至于何时至充州,陛下意思是五日后出发,但您家里有丧事,不知…”桃女官声音婉转清亮,听上去颇为悦耳。

“我知道了,五日后出发,一会儿你们去请兵部刘元桥、张书银,户部宋敏,都察院王小五到府上来。”两女官称是。

五、少年时的梦

回到府中,门口的马车排成了长队,大多是来吊唁的。澜江指挥车夫从后门进去了。

换好孝衣孝帽,澜江心神恍惚的来到灵堂,赵夫人正跪在棺材旁的蒲团上答客。澜江过去跪在她身边。赵夫人见她回来,心下大松,忙小声问道:“江儿,陛下找你何事啊。”

澜江强颜作笑:“没事娘,问了当时嘉庆关的战事。”赵夫人长叹一声,“没事就好,就怕有事啊。”澜江苦笑着随着支客的喊声叩首。

“赵夫人,阿江,你们要保重。”那宾客拜完走道蒲团边。澜江才发觉,原来来者是三皇子李辙,与澜江算是师姐与师弟的关系了。赵夫人谢过,见三皇子仍立在那里,抬眼一望,知道他是有话要同澜江说,便推了推魂归天外的澜江。澜江这才起身,与李辙一同到灵堂边的花厅。

“阿江,”李辙痴痴望着瘦削憔悴的澜江,想安慰不知道从何开口。澜江同他一起长大,自是了解他的,打架骑马最是擅长,要是文绉绉的说话写文可要了他的命。“李辙,多说无益,死者已矣,生者长存。我们都懂,只是做起来太难。人算大不过天算。”澜江反倒过来劝解李辙。

李辙愣了愣,“阿江,你变了好多,以前你可是个爱哭鬼,不过坚强些是好事,毕竟还有赵夫人,赵小妹,还有我姐姐要你照顾呢。要是肖浅回来,定会大惊失色,赵三居然变得这么稳重了。”

澜江勾了勾嘴角,道:“人总要长大,肖浅要是能回来就好了,也不知他在哪儿。”送走了李辙,澜江怅然依着门廊,肖浅啊肖浅,多久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了。

肖浅是澜江外公君乾在江南带回来的孩子,才来时,年仅十二,但一身武艺已经很了不得了。君乾遇到他时他正与人打架,以一挡五,却丝毫不落下风。君乾起了爱才之心,便带到帝都,收做弟子。

起初澜江见到他,总是捉弄他,逼他和自己打架,肖浅却总是克制,不肯动手,后来终有一天,澜江用火烧了肖浅的头发,肖浅才真正发怒,与澜江打了一场。

澜江自然是打不赢肖浅了,还被肖浅不小心打断了胳膊。事后肖浅愧然,在澜江门外站了一夜,澜江却不记仇,依旧天天挂着胳膊来找他,或是看他练武,或是一起研习兵书。俩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后来年长些了,澜江知晓人事,也有了女儿家的小心思,依旧天天跟在肖浅后面做他的小尾巴。最后拜师的李辙总是抱怨师姐偏心,有什么好东西总是想着大师哥。

肖浅对于澜江的少女心事也不点破,总是若即若离,后来君乾病逝,澜江大哭昏倒。再醒来时,肖浅已留书离开了。他说要去寻找自己失散的亲人,要澜江忘了他。而骄傲的澜江也确实做到了,之后的三年,澜江再也没有主动的提起过他,只是今天,在听到李辙喊出那个名字后,心中还是有隐隐的伤感,若是他在,定然也会与父亲和哥哥一道并肩作战,那么结局也许不是今天这样。

六、力争求援

“江儿,”赵夫人面色惶惶的匆匆走来,“为何那几个女官和舍人在我们府里。”澜江见母亲惊慌的样子,不忍再瞒,只好拉了母亲的手坐下廊下。

“娘,今日皇上见我,问我可知父亲遇难真相。我说不知。皇上告诉我有人在中设计,害死我父亲哥哥。他又问我可愿报仇,我说愿意,他便给我机会,让我去率领西北军。为我赵家冤魂复仇。”澜江尽量婉转的把事情交代了一遍。可赵夫人依旧浑身 ,几乎要晕死过去。“我、我的霞帔呢,我有诰命,我要面圣。”她紧抓着澜江的手要站起来。

澜江忙抱住母亲的肩膀安抚她,“娘,不要怕,我只是皇上收拢西北军的工具,我不用杀敌,也不用去打仗。只是象征的当这个将军。”

“不行,”赵夫人呜咽着回答的斩钉截铁,“我决不让你再踏上那个地方,我家已经有太多人死在那里。皇上是不是要让我我家死绝了才心满意足。”

澜江忙捂住赵夫人的口,“谨言慎行啊娘,府中有皇上的人,切勿说这些话,现在我赵家在风口浪尖。父亲在朝中有政敌,还有更多的人对西北军虎视眈眈,如果我不答应皇上的要求,那么我们赵家就是在油锅里炸,骨头都不会剩。我保证,娘,我一定安安稳稳的回来,皇上已经答应了,若是二嫂诞下麟儿,那么父亲的一等伯爵爵位由他继承。有了这个爵位意味着什么,娘您明白吗?”

赵夫人看着十七岁还略显稚嫩的脸,眼泪止不住的掉,“我是造了什么孽,要把你生成这样,你若是个男儿也罢了,可你一个姑娘,怎么能到军中去,以后又如何嫁人。我只愿你安安稳稳的成亲生子。”

澜江连忙答道:“娘您放心,皇上赐我了女官和舍人,均是暗卫中的好手,我的安全不用操心。”她环顾四周,贴在赵夫人耳边轻声道:“皇上说以后会为我与太子赐婚。”

赵夫人大惊,她站起来在廊下来回走动,不知是惊是喜。

青女官静悄悄的出现在廊下,“赵将军,那几位大人都已经在书房候着了。”

澜江安抚了赵夫人几句,飞快的走向书房。

书房中几位大人各坐一边,低头品茗,无人讲话。书房门吱呀打开,一个孝服少女逆着光走进来。她身材高挑瘦削,走路迅速而有力。见她进来,众大人纷纷起身。

澜江退下了在屋里伺候的桃女官,关上门。屋里众人这才看清澜江的面容。除了刘元桥是见过澜江的,其他几位澜江都是首次见面。澜江作为西北军主将,是超品大员,在这些大人中是品级最高的。他们不得不别别扭扭的向比自己小十多岁甚至二十多岁的小姑娘行礼。

谁知澜江并未等他们行礼,反而是自己先一辑到底。让满屋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澜江落落大方的在门旁的一个座椅上坐了,对还站着的几位大人道:“各位大人快请坐吧,我赵三不过是一介女流,蒙陛下恩典可以有机会与各位大人同坐共谈,若是大人们还计较着品级什么的,澜江就太惭愧了。”几位大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又别别扭扭的坐下了。

熟人刘元桥还是那副清瘦模样,他主动为澜江介绍:坐在最靠里的上首座位的是户部宋敏宋大人,他身材微胖,面白无须,三十多岁年纪,乐呵呵有点儿弥勒佛的感觉。他旁边坐的是兵部的张书银,这是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二十来岁,脸庞黝黑,很忠厚的模样。坐在澜江对面的是都察院的王小五,一身都察院的黑色连衣,面色冷峻,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

澜江分别打了招呼,开始正题了:“各位大人也知道,陛下任命我为西北军的总领将军,虎符在我手中,可以说,在西北军中,我最大。可是,我非常不安,因为我何德何能,可以站在众位以及西北军浴血奋战多年的将士之上?”

“我年方十七,甚至还没有众位的子侄年纪大。高处不甚寒,坐在这个位子上,我不是兴奋,而是惶恐。可我还是要坐,因为什么,因为陛下需要我,他需要我来统领西北军,他不希望西北军这大魏朝最利的剑被有心人控制了。他需要我来收拢将士们的心,让为大魏朝、为我爹光远将军奋战了多年的将士,不寒了心。还为了我赵家,五条人命!我二叔年纪二十七便战死沙场,我大哥才二十岁,孩子还没满月,他便被暗杀了,我姑父,从没有见过我表妹一眼,也死在嘉庆关。我爹,自我记事,他从未在家住超过十天,他总说就要回家养老了,可最后还是暴尸荒野。还有我二哥,升平公主六个月的身孕,我二哥死不瞑目啊!”澜江声嘶力竭,泪流如注。

“这些都是血债,我要辽国血偿,我要南苑血偿。我恳求各位大人能辅佐与我。我要打的辽国心惊胆裂,要他们再也不敢跨国澜江,我要让南苑国主,听到我西北军的名声就日夜难寐。我澜江的心愿、也是我赵氏满门的心愿。恳求诸位大人了。”

澜江直直跪下,磕的青石地面“噗通”一响。这响声如同巨鼓擂在人的心间。刘元桥率先 前襟跪倒在地,哽咽道:“属下愿为将军分忧,灭辽贼狼子野心。”宋敏、张书银也都老泪纵横,纷纷跪倒,誓言效忠。而王小五则单膝跪地,以手抚胸,“我发誓效忠与你,不死不灭。”

在恳谈了一番之后,澜江亲自送几位大人出门。

出门后,宋敏拉着刘元桥钻进自己的马车,宋敏摸摸脑门的汗水,长叹一声,道:“真是不简单啊,一番话说的我这一腔老血都沸腾了,只恨不得不能上阵杀敌。”

刘元桥拭了拭眼角的水迹,道:“你以为你面对的是谁,那是赵澜江,陛下亲自更名,君乾大将军亲授兵法武艺的赵澜江。若是个男儿的话,前途不可限量,不过现在也不差。陛下果真是雄图壮志,不拘一格降人才啊。”宋敏深以为然。

七、牝鸡司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