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瑾赶紧将拍掌叫好的手收回,喝茶听戏,嘀咕道:“为何当年皇祖母没逼你学会礼仪,绣出个合格品才赐婚,苦得孙子……”

秋华嘀咕:“柿子要挑软的捏。”

秋水也幽怨:“认了吧,谁让我们没将军功劳高。”

“错,”夏玉瑾否决了她们的话,仇大苦深地交代,“是你们小姑娘家脸皮薄,做事没有她心狠手辣,各种流氓无耻,不择手段,不要脸!”

叶昭想了想:“嗯。”

秋华秋水呆呆地看向她。

叶昭继续敲桌子,喝道:“你们学不来的,坐端正点,手别停,继续绣!”

作者有话要说:囧,更了居然不显示,才发现。

如果大家给力的话,明天考虑再更……

98、怨声载道 ...

捷报声下。

西川战场,中军大帐。

胡青听完追击计划后,曾劝:“东夏蛮子好战,岂会轻易言败?如今七战七胜,东夏一碰即走,出工不出力,擒杀的敌人数目却不多,恐防有诈。”

秋老虎还记得出发前叶昭的吩咐,在旁边点头:“有理,有理。”

狄副将却不服:“东夏军队是由部族联合而成,其中里察尔托次将军与图巴将军素有旧怨,双方部落的将领三番四次争吵闹架,几乎在军中动起手来,如今我们正面的敌军是察尔托次的部族,图巴的部队抱了看笑话的心,不想救援,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机会,岂能白白错过?”

秋老虎眼巴巴地看着旁边严肃的胡青,点头点得更厉害了:“有理,有理。”

胡青坚持:“伊诺皇子素有智谋,怕是有陷阱在等着。”

狄副将也坚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最终,柳将军决定分兵一股,由秋将军与狄副将率领,试探追击。

东夏军内讧似乎很厉害,军队尚未进去,自家已经闹起架来,简直是溃散,不但拼命逃窜,连粮食都不要了,大秦军再次大胜。秋将军一鼓作气,率军再追,追至落凤山脚,发现东夏军正在装备绊马陷阱,见大军突袭而至,赶紧逃跑。

秋老虎拿着个绊马索,兴冲冲地回报主帅:“陷阱破了!死东夏蛮子,就这点小伎俩,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胡青劝阻:“说不定只是个幌子。”

“呸!文人就是怕死!上次你是这样说的,我们可中了埋伏?!没用的家伙!吓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狄副将杀得兴起,不屑地扫了眼弱质彬彬的胡青,向主帅请战,“落凤山一条直路进,数条小路出,只要我们集兵一路,敌军不可能在每条小路分兵来拦住我们,只要打过落凤山,就收复西川,回到江北了,咱们擒了那叛乱犯上的祈王,押解回京,是大功一件!”

柳将军多年英名,被假圣旨毁于一旦。听见擒抓祈王的功劳,心头有些意动,他站起身,左右走了两步,冒险的心理战胜了理智,他不顾胡青的反对,传令:“全军追击!”

胡青无奈接命。

就连秋老虎也拍着他肩膀,坏笑道:“兄弟,咱知你多疑,可这回多疑过头了吧?那戏文上会傻乎乎被空城骗了的将军就是你这种人。”

胡青摇头:“胜得太轻松了,我总觉得他们是将我们往这个方向引。”

秋老虎满不在乎:“放宽点心,等打退东夏,咱们统统回去升官发财,说不准皇上见你一表人才,还给你尚个公主呢。”

大秦单身的公主有三个,一个三岁,一个七岁,还有个是把驸马活活气死的三十八岁寡妇,不但貌丑凶悍,还以风流著称。

“说点人话!”胡青气得一拳揍去他肩膀上。

秋老虎通身横练功夫,不痛不痒。

胡青就好像打去石头上,震得虎口发麻,他想了想,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家伙一眼,走了。

秋老虎有些发寒。

主帅的命令无法违抗。

大军开入落凤山,山道猛地一把火起,点燃隐蔽在山中用油撒过的干枯树木,趁着风势,瞬间燎原,席卷整座山坡。察尔托次将军领东夏大军立于落凤山顶,弯弓搭箭,用成千上万的燃火箭头,疯狂地射来,往落地处再添火苗。

“撤!立即撤退!”熊熊烈火扑面而来,柳将军惊觉不妙,狂吼着发出命令。

由南向北,落凤山进山是一条大道,出山可分为数条小道。小将图巴领东夏精锐部队,一马当前,从隐蔽处横杀出来,生生把大军队伍拦腰斩成两截,阻断传令。听着前方大秦士兵的哀嚎,看着数不清的东夏将士,得不到主将命令,大秦军心乱了。

落凤山内,火光冲天,落凤山外,杀声震天,几乎三分之二的队伍失陷。

伊诺皇子披着金甲,骑黑色骏马,率大部队从唯一一条没有着火的小道杀来。

十面楚歌。

后悔莫及。

大秦军精布阵,东夏人精弓箭,两军不对接,只有不停的箭在空中飞射,命中率极高。一片片尸骸倒下,再铺上一层尸骸,被火焚烧后发出难闻的焦臭,枯毁的树木受不住火烤,纷纷砸下,落在尚在挣扎的人身体上,前锋部队渐渐死绝。

退却,推进。

伊诺皇子那双如鬼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中军阵营,主帅旗帜,然后伸手指了指。

万箭落下。

“悔不当初!”柳将军握着长剑,老泪纵横。

秋老虎守在他身边,抽出板斧,瞪着杀红的双眼:“将军!快退!我守着!”

三番四次犯错,罪责难逃,柳将军抽出长刀,吩咐跟在身边的秋老虎,“东夏蛮子的主要目标是我,你带兵退,尽可能保全大军实力,能撤出几个是几个。”随后他看一眼熊熊火海与箭雨,咬牙道,“告诉胡军师,我对不起他。告诉阿昭,让她帮我照顾家人。”

秋老虎含泪领命,带精锐部队突围,跑了两步,又回过头去,傻愣愣地问:“往……往哪跑?”

胡青抬头,看了看天,摇了摇头。

四面八方都是火海箭雨,剩下的两条生路尽数被阻断。

被围堵的十万大军阵亡,大半葬身火海,尸体难辨。

黄将军阵亡,秋将军阵亡,狄副将阵亡,曹参将阵亡,胡参将阵亡……

柳将军拼杀掩护到最后,身中八箭,屹立不倒。

他站着去的。

用鲜血维护了最后的清誉。

押送粮草的麦副将临危组织出色,领剩下的大秦军溃退五百里,受困居平关。

被胜利冲晕的头脑猛然冷静下来,真正见识到东夏蛮子的狡猾残忍,无边无际的沮丧取代了求胜心,军队纪律虽在,已制止不了大家的悲观。想家,想父母,想孩子,想……

“叶将军在的时候,我们从未输过。”

“叶将军在的时候,她肯定能发现圈套。”

“叶将军在的时候,东夏蛮子不是对手!”

“叶将军在的时候……”

不知道是谁发起的第一声牢骚,慢慢席卷全军。

作者有话要说:橘子感冒了,还被猫咬了,于是去告状……

橘娘先骂猫,骂完后问橘子:“怎么咬的?”

橘子仇大苦深:“它打哈欠的时候,我把手伸它嘴里玩,这混蛋闭嘴时就咬着了!”

沉默……

短暂沉默……

橘娘痛骂橘子。

橘子各种委屈翻滚ING。

求安慰。

99

99、再披战袍 ...

大秦皇帝端坐朝堂,两鬓苍苍,国事操劳,让四十余岁的他看起来像五六十岁,治国以来,大大小小的琐事消耗了他所有的体力,憔悴不堪,可是不能放下肩上的担子。两天一夜没睡,精神没有倦怠,只闭目养神,听底下百官争得面红脖子粗。

“柳天拓昏庸糊涂,理当加罪。”

“敌强我弱,理应和谈。”

“收复江北,刻不容缓。”

“由谁出战?”

“可请黄伟杰老将军出山!当年他威震江北,如今武艺依旧没有丢下,举得起石鼓,耍得动大刀。”

“黄老将军今年已经七十二,老眼昏花,每到冬天两只腿就犯风邪,现在江北是什么气温?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将军如何领兵?依臣看,应由郑子龙将军率军出征,他虽是小将,但前些年对战南蛮人和海寇,都战功累累,威名赫赫。”

“郑将军擅长的是水战,南方气候人文与北面大不相同,由他率征东军,岂不是让水鸭子上陆地上来打?而且他实在太年轻,不妥,不妥,还是黄老将军好,老当益壮,经验丰富,对北方战况熟悉,主将又不一定要上前,中阵指挥也一样。”

“荒唐,哪有主将不冲杀的?!郑将军机智善变,胆识过人!南方北方不过一个干点,一个湿点,有多大区别?你怎知善水战的将军就不擅陆战了?总要给年轻人出头机会啊。”

“若是小战事,有主将带着,让小将上去练练手也好,现今东夏大举侵犯,事关国运,万一出什么岔子,谁能担当得起?”

“胡相爷,你又能以项上人头担保黄老将军必胜吗?他在江东打仗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如今东夏已非吴下阿蒙。”

“刘太傅!莫欺人太甚!”

“请皇上圣夺。”

皇上半睁开眼,失望地看了眼众人,若有若无地轻摇头:“不妥,再荐。”

“川西军孟或达将军!勇猛能战!”

“上京军田芳将军,稳重谨慎。”

“南威军向猛龙将军,经验丰富!”

“……”

所有人都知道还有一个更适合北方战场的前将军。

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她的名字。

千百年,古老的土地上产生许多传统,纵使风吹雨打,战火摧残,改朝换代,依旧牢牢地传承下来,刻入每个人的骨髓里,组成牢不可破的铁笼。比如男人是钢,女人是水,男主外,女主内,男人养家,女人持家,男人应该保护女人,男人必须比女人强,男人才是做大事的人……

若是将这些规矩反过来,不止是刺痛每个男人的心,就连很多女人都无法接受。

突破铁笼的人已沦为滑稽丑角,受天下人嘲笑。

剩下的人,为了脸面,为了风骨,哪怕用血去拼,用头颅去换,他们维护着古老的规矩,坚守着尊严的底线。

“南平郡王觐见。”

一声呼传,丑角登场。

从不上朝的夏玉瑾穿着紫红郡王袍,在鄙夷、嘲弄、不屑、轻视或是扼腕叹息的视线中,施施然而来。仿佛被风吹吹就倒的瘦弱身子,漂亮到有些靠不住的脸蛋,明亮的双眸中布满血丝,表情是难得的肃穆认真,让人恍惚见到了前安王,鞠躬尽瘁,为国奔波的影子。

他无视众人,直径上前,高举牙笏,跪向九龙金阶,呼:“臣夏玉瑾,请前将军叶昭重披战袍,统虎狼大军,收复江东,还大秦山河。”

皇帝猛地睁开眼,精光四射,扫向群臣。

最难说出口的名字终于被揭了出来。

胡相爷支支吾吾地说:“朝令夕改,举荐自己人,不好不好……”

刘太傅结结巴巴道:“这个,牝鸡司晨,天下大乱,不好不好……

“郡王爷,你堂堂爷们,不保家卫国罢了,哪有推自家媳妇上战场的?”

“妇人不干政,祖宗规矩不能改。”

“圣旨都能造假,那块江东发现的破石碑如何断定真伪?但知东夏妇女骑烈马,挽强弓,披甲上阵,为何不见老天降罪?前朝秦玉女将军,替丈夫镇守川西,声名赫赫,有何不妥?叶将军生于北方,长于北方,熟知北方战局,得北方将士心,勇猛无双,善用奇兵,精通布阵,曾与伊诺交过手,还有比她更适合的征东人选吗?”夏玉瑾深呼吸一口气,“没错,我是老婆奴,是懦夫,是窝囊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可是没关系!天下人爱笑就尽情地笑去吧!我只知道,北街牛角胡同里,有位七十岁的老母亲,她的四个儿子都葬身在江东战场,她已哭瞎了眼睛,金钱巷里钱富贵去了,他的新婚三日的媳妇成了寡妇……”他的脸涨得通红,“我夏玉瑾没读过几本书,不懂规矩,不懂政事。你们却是从秀才一路苦读上来,才高八斗的能人,睁开双眼,看看失去儿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和失去父亲的孩子。然后抛开可笑的规矩,摸着良心,回答我,叶昭是不是最适合的征东将领?!”

朝野沉默,几位自家子弟在江东苦战的官员,悄悄扭头,拭去眼角泪痕。

皇上缓缓开口,“封叶昭为征东大将军,郑子龙为副将,调漠北军,征讨东夏,收复山河。”他见百官里有人还想开口,长年累月的憋屈涌上心头,怒砸龙胆,拂袖痛斥,“非牝鸡司晨,是尔等满朝男儿不如一妇人!祖宗圣明,若天欲因女子出征降罪大秦,就放马来吧!朕一人承担!”

天子动怒,百官噤声,皆呼万岁。

夏玉瑾直直俯□,磕头谢恩。

退朝,走出宫门。

夏玉瑾方松开握紧的拳头,几道指甲痕深深勒入肉,几乎勒出血痕来。

不能不为,不得不为。

他成功地完成了应尽的任务。

残忍地将他最心爱的女人推上万劫不复的战场。

接下来,还能做什么?

被娇惯长大的幼苗,拉不动弓,扛不动刀,他是个废物!他是全天下最废的废物!

阿昭说:【他现在是只没褪去绒毛的雏鹰,可是雏鹰终归会张开翅膀,像所有雄鹰般冲上蓝天。】

阿昭,你错了。

夏玉瑾扶着宫墙,有生以来第一次那么痛恨自己的无力。

我们真的可以并肩齐飞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再更~

听见这消息你们欢乐么?开心么?痛快么?爽么?

不爽就算了~

100

100、踏上征途 ...

叶昭静静坐在花厅内,身着镶银兽面锁子甲,羽饰九曲银盔整整齐齐放在案上,她正一遍又一遍擦拭锐利的宝剑,动作缓慢稳重,仿佛在保养最精细的古董。

秋华秋水姐妹,带着包裹,穿着战甲,一前一后闯进来,红肿着双眼,坚毅道:“将军,这次出征,带上我们!”

叶昭轻轻地摇摇头。

秋华叫道:“父仇不共盖天!”

秋水低声:“将军你是过来人,明白的。”

叶昭沙哑着开口:“你们父亲委托我,为你们找到幸福。这是他请求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我必须执行。”

两姐妹一左一右拉着她的袖子放声大哭:“求求你,让我们去吧。父亲惨死,还留在后方乖乖嫁人,我们做不到。就算你不让我们去,我们也会跟着去!哪怕被将军打瘸腿,打断手,爬也要爬去江东!”

叶昭看看她们脸上不容置疑的决心,叹了口气:“只准去一个,另一个留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听郡王的话,留在上京,安分嫁人,为你爹完成心愿。”

秋华秋水擦干眼泪,互相对瞪片刻,吵嚷起来。

秋华:“我是姐姐,你该让我!”

秋水:“呸!姐姐做事不稳重,还是留在后方,别给将军添麻烦好。”

秋华:“长幼尊卑的道理,你没听狐狸说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