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欲待让枇杷去书房里催一催,但又怕他现在有事,所以也就罢了,索性就坐在院子里等着他。

暮色四合,枇杷和青儿将屋里屋外的蜡烛都点了起来。

聂青鸾对着她们摆了摆手,说着:“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回去吧。”

枇杷和青儿答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也就回去了。

聂青鸾依然还是坐在院子里,眼睛只是望着小院门口。

这一刻她忽然就有了一种,倚门盼情郎的那种甜蜜期待的感觉。

有风吹过,廊下灯笼烛光摇曳。草丛里有纺织娘织织的叫声,一切都很安谧静和。

聂青鸾的唇角不由的就弯了起来。

想来现世安稳,岁月静好也就是这样了。

远处有脚步声渐渐的传来,聂青鸾忙起身跑了过去。

她刚一到小院门口,就看到沉沉暮色中有一道修长的人影正在走过来。

其时天都黑的差不多了,灯笼里的烛光映照的范围有限,所以聂青鸾并不能很清晰的看到来人的面容。

但她就是知道那个人是左翎。

她飞快的跑了过去,扑进了他的怀中。

随之毫无意外的被他接了个正着。

左翎摸着她柔滑的长发,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似是被猫爪给挠了一下,暖暖的,软软的。

“天都黑了,怎么还出来了?”

聂青鸾在他的怀中抬起头来,星辰似的双眼里满是笑意。

“出来接我的夫君啊。”

左翎一时只觉得心里更暖,更软了。

伸手揽了她的肩膀,他俯首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一吻,随之抬头,握住了她的手,笑道:“走,回去了。”

灯笼里的烛光随风摇曳,将两个人牵手投在地上的影子也一起随风慢慢的摇曳着。

三菜一汤,左翎吃的很满足。

他尤其喜欢的就是那道西红柿蛋汤了。

新鲜的西红柿,摘下来的时候拿到鼻尖一闻,满满的透着一股酸甜之气。

切片下锅先用油炒一会,然后放水烧。等水开了,磕上两个鸡蛋,等出锅的时候再洒上一把切的细碎的绿色葱花,于是一碗简单但又可口的西红柿蛋汤就成了。

夏天的时候,吃饭前喝上一碗酸酸甜甜的西红柿蛋汤,开胃又提神,饭后喝上一碗,满足又管饱。

于是左翎饭前喝了一大碗的西红柿蛋汤,饭后又喝了一大碗的西红柿蛋汤。

聂青鸾却是没有什么心情来喝汤。

她咬着筷子尖,心里天人纠结了一会,末了还是出生问着:“哎,阿翎,听说你书房里丢了东西?”

原本这些事她是不大想问的。

说起来她毕竟是隆安帝赐婚来的人,她这身份原本就比较敏口感的了。也多亏左翎相信她,宠她,不然还是换一个多疑的,还不得整天跟防贼似的防着她啊。

可她还是很关心左翎。想着如果丢的真是陇城的布防图,那左翎心里肯定是很焦急的。自己虽然是帮不上他什么忙,可好歹陪他说说话,排解排解心里的烦闷那也是好的。

左翎正在专心致志的对付着那盘凉拌黄瓜,闻言他抬头望了过来。

一见之下,只见聂青鸾一双眉皱的紧紧的,正咬着筷子,满是担忧的望着他,他立时也就知道了她心中所想。

两个人在一块待久了,自然就是会心有灵犀。

他无声失笑,伸手过来将筷子从她的口中夺下来,而后轻语安慰着她:“是丢了件东西,不过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不用担心我。”

聂青鸾明显的不信:“真的?可我听府里的人说丢的是陇城的布防图啊。这东西还不要紧啊?”

“布防图我早就放在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没有人能盗得走。你相信我,我不会骗你。”

聂青鸾看着左翎笃定的目光,再是听着他笃定的言语,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那就好。”

然后她就开始给自己的碗里舀着西红柿蛋汤了:“我还以为丢的是陇城的布防图,就怕你心里着急,所以还在想着要怎么安慰你呢。不过既然是无关紧要的东西,那我就放心了。”

难怪总觉得她今日较往日有些失常,原来是因着担心他啊。

一想到此,左翎眼中的笑意就愈发的柔和了起来。

“鸾儿的关心,我今晚自然会加倍的报答的。”

聂青鸾正在喝汤,闻言被汤呛到了,只咳嗽个不住。

天啦撸,她只是关心一下,可压根就没想过要他报答啊。而且他还说是加倍的报答......

聂青鸾立刻开始怜惜自己了。

而左翎已经是笑着过来帮她拍背顺气了。

等到她不咳之后,他方才笑着问道:“怎么,鸾儿不喜欢我的这种报答吗?”

聂青鸾苦着一张脸。

她哪里敢说不喜欢啊。上次就是开玩笑随便的说了一句类似的话,结果差点没被他整趴在床上。

总之,左翎是非常不喜欢她说不喜欢那种运动,或者是质疑他在那方面的能力。但凡她要是敢说不喜欢,或者是质疑了,那她的下场就是压根就没有力气说话了.....

所以聂青鸾只好苦着一张脸,笑的比哭还难看的说着:“喜欢啊。”

但她心里最想说的其实是,喜欢你个大头鬼啊喜欢。

“既然鸾儿喜欢,那我今晚一定会好好的努力的。”

聂青鸾:.....

算了,她觉着自己怎么回答,其实下场都是一样的。所以元帅大人,你又何必要我回答啊啊啊。

心好累,还是继续喝汤吧。

聂青鸾端起碗,无视左翎各种意味深长的目光,淡定的喝着汤。

“鸾儿。”左翎忽然开口很温柔的叫了她一声。

聂青鸾手一个哆嗦,碗里的汤差点都洒了出来。

但凡他这么温柔的开口叫她,那肯定就是没有什么好事。所以我擦,他这是又想到了什么得寸进尺事了?

聂青鸾抬头,有些不悦的望着左翎。心里想着他要是再敢得寸进尺,她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桃花朵朵红。

不想左翎这次的脸上却没有以往那样促狭的笑意,反而是一种很正经严肃的模样。

于是聂青鸾不由的也绷直了腰,连带着声音也严肃了起来。

“什么事?”

左翎见着她这正经的小模样,不由的又失笑了。

然后他一语双关的说着:“最近几日府里可能要变天了,所以你近期如没有什么事就待在屋子里不要出去。还有,除了我,任何人来叫你随他走,你都不要理会。”

嘎?

聂青鸾瞬间有一种,自己是幼儿园的小朋友,而左翎是家长,送她上幼儿园之前左叮咛右叮嘱的告诫她,放学之后不要随便跟陌生的叔叔阿姨走之类的。

所以这到底是要怎么变天了呢?

第62章 真假细作

王府中谣言随后又起,只不过这次的谣言内容较上次的更丰富一点,而且说的还是有理有据的。

说是王爷的书房里丢的布防图其实是王妃偷的。你想啊,王爷的书房哎,日夜都有人防守着,一般的人等闲都进不去的,哪里还会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丢东西的?只有王妃进出王爷的书房如入无人之境,从来没有人敢阻拦的。

那自然就会有人问了,王妃和王爷是一家子啊,她怎么会偷王爷的布防图这样重要的东西?

就有人会心一笑,说着,你可别忘了,王妃可是隆安帝指婚来的,你说她是向着哪边的?不定就是隆安帝派遣过来的细作呢。

一时王府之中这样的言论甚嚣尘上。

但这股谣言刚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左翎给无情的镇压之了,是以并未传到聂青鸾的耳中。

而随后几日,有人登门,说是有证据可以证明聂青鸾其实是隆安帝派遣过来的细作。

来人是姜半夏,还有一个本该已经投胎了的千依。

看到姜半夏的时候左翎是没有半点惊讶的,但看到千依的时候,他抬头望了赵小北一眼。

赵小北手按佩剑站在一旁,心里只觉得委屈无比啊。

元帅看他的这一眼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以为当日他是被千依给攻略下了,所以才会放她走了?可天地良心啊,当时他是觉着,就千依这样的一个女人实在是不用他来亲自出手的,所以他就遣了手下的一个士兵去做了。

不过照目前的形势来看,定然是那个士兵被千依给攻略下了,所以这才放了她一条生路的。

奶奶个熊的,等他回去了一定要将那士兵军法从事。

而现下,千依正是那有理有据的说着聂青鸾其实是个细作的事。

依照她的说法,隆安帝一开始就许给了信阳候府无数的好处,说是往后会让信阳候的长女做皇后,信阳候为国丈,条件就是让聂青鸾来到左翎的身旁做细作,让她将左翎的一举一动都随时的告知隆安帝。而且顺带还撇清了一下自己,说自己其实是太子妃遣过来协助聂青鸾的,但谁知道在来陇城的路途中,她和聂青鸾之间有了一点小缝隙,聂青鸾这才容不下她,所以最后聂青鸾竟然会想方设法的要除了她之类的。

在她如泣如诉的这整个过程中,左翎一直都是在垂着头看军务。等到她说完了,他这才抬起了头望向这边,冷漠的说了一句:“说完了?”

千依就有些愣了。

而在她发愣的功夫,左翎就已经转向赵小北,冷淡的说了一句:“这次你可要处理好。”

赵小北忙道:“这次我一定亲自处理,绝对不会假手他人。”

左翎点了点头。

千依还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这打的是什么哑谜,而姜半夏却是面色一变。

“王爷。”她上前一步,就要开口说话,但左翎抬手制止了她。

“住口。”左翎这当会的声音比刚刚对着千依的时候更冷,简直就是数九腊月檐下挂着的冰棱子了。

姜半夏一顿。

左翎原本还想说两句,但这当会却是觉得都懒得跟她说什么了,直接就是向着赵小北吩咐着:“拿下。”

赵小北答应了一声,然后高喊一声:“来人。”

书房大门洞开,门外涌进来数十名执刀的侍卫。

赵小北冷着脸,下达自己的命令:“拿下这两个人。”

侍卫齐齐的答应了一声,也不管她们两人是女人,上来就很粗鲁的将她们两人的两只胳膊都反剪到了身后,按着她们就要往外走。

千依还想在那狡辩,但姜半夏却是望定左翎,问着:“你不相信?”

左翎都懒得理会她了,只是挥手示意赵小北将她们两人带走。

姜半夏却在那困兽犹斗似的高声质问着:“你忘了上一任皇帝是怎么防备你们左家的?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你以为当今的这个狗皇帝给你赐婚真的是会安了什么好心思?你以为聂青鸾是真的喜欢你?她只是狗皇帝遣来的细作罢了。可你竟然是被她的美貌给迷惑住了,你是想重蹈你父亲的下场吗?”

左翎闻言,瞬间沉下了脸来。

他抬眼望了过来,目光锐利如刀。

他盯着姜半夏,慢慢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这一切都是我左翎之事,与、你、何、干?”

姜半夏怔了一下,然后她就只觉得心中瞬间冰冷一片。

这半年多来,自己为着他上蹦下跳的,不想他却是直接这么一句话。

与你何干?

所以在他的心里,压根就没有她一星半点的位置?

可是在聂青鸾未来之前,一切都不是这样的。那时候左翎压根就没有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

姜半夏一时就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如坠无底深渊。

闹腾中,士兵总算是将姜半夏和千依给弄了出去。

左翎面上的神色依然不是很好。

他对着赵小北就冷声的说道:“她们两个人都不用留了,你速去办理。还有其他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赵小北就算是平时在左翎面前再嬉皮笑脸,可这当会也是没那个胆子了。

他也严肃了一张脸,一一的禀报着:“如元帅所预料的一般,姜半夏果然是有问题。王顺盯梢一段时间来报,说是发现姜半夏近期和一些不明人士有接触。至于姜大夫,外人面前看来他们是父女,父慈女孝不错,但没人的地方,姜大夫却是对姜半夏很是畏惧。而且王顺近来发现姜大夫的踪迹也很诡异,正在盯梢呢。不过既然姜半夏今日来了这么一出,想来姜大夫那边也是会有动作,想来很快就会有回音。”

左翎点了点头。

赵小北犹豫了下,还是问道:“对姜半夏的处置,是不是等到王顺发现了姜大夫的异常,确认他们真的是胡人细作之后再处理?”

左翎立时就道:“不用等到那时候,你现下就去处理。”

他心里想的是,姜半夏对聂青鸾恨意极大,拖的时间越长只怕就会夜长梦多。而且上次聂青鸾遇袭之事,他已然可以肯定是姜半夏所为了。

赵小北答应了一声,转身正要走,这时就看到王顺按着一个人进来了。

那人身着褐色衣裳,两鬓斑白,面容愁苦。

正是姜大夫无疑。

他一进来,双膝一软,对着左翎就跪了下来。

若是在以往,念在他这么多年的辛苦份上,左翎定然早就是上前扶起了他。但现下,左翎只是坐在案后,神色冷淡的望了跪在地上的姜大夫一眼,然后抬眼看向王顺。

王顺先是打了个半跪,然后起身回道:“我一路跟踪姜大夫,发现他最后去了水库。随后他还掏出了一包什么东西要洒到水库里去,于是我就急忙现身制止了他。元帅请看,这是他要洒到水库里去的东西。”

王顺将手里拿着的一大包的东西打开,双手呈到了案上。

左翎低头一看,见油纸包里是一堆白色的米分末。

他抬头,望着姜大夫,眼神冷然,开口问着:“姜大夫,这是什么?”

姜大夫身体抖如筛糠,乌青着一双唇,一时并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