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部分千户, 百夫,和什长等军职人员,是从旧军中调拨过来协助指导新人的精锐。

这些士兵, 每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同,大部分人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过度操劳显得消瘦而佝偻。

不打战的时候,没有军功可以领取的时候,就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三五成群的和自己相熟的同伴勾肩搭背挤在一起,不时低声说着私话。

也有一部分人眼中带着兴奋,透着一股跃跃欲试的野望。这些人或叼着稻草,或双手交叉在胸前,看向将台之上墨桥生的目光或多或少都透着一股不服气的桀骜。

对他们来说,那个奴隶能当上校尉,或许只是运气好点,自己完全有机会取而代之。

墨桥生从前便担任一队奴隶中百夫长的职位,但还没有掌握过这么多人数的士兵。

他没有感到胆怯,相反的,这种挑战给他带来一股兴奋感。这对他来说,是自己第一支真正意义上的部队。

训练他们,是为了能让这些士兵更好的在战场上存活。为了让他们能够跟着自己一路建功立业,甚至封侯拜相。

而不再是从前,他们只能作为炮灰一般的存在。不论自己怎么严苛的训练自己手下的奴隶兵士,一场战斗下来,上百个兄弟毫无例外的死伤大半。

“十人为一列,百人为一矩,千人为一阵。分列甲乙丙丁戊五阵。”墨桥生朗声开口,压下了校场上嘈杂的人声。

“丙队居中,余者依序两侧排列。千夫长,百夫长接令即行。”

他的声音并没有特别严肃,也没有刻意嘶吼。只是清清冷冷的在校场上传了一遍。

五个千夫长漫不经心的应诺了一声,不紧不慢的拿了令旗,调拨自己手下部队。

墨桥生这支队伍,多由奴隶所组成。

然而这些奴隶只经过一场战役。

在战役中表现突出,功勋能够当上拾长,百夫长的人数都尚且凑不齐。

因此这几位千夫长,是贺兰贞从旧部中挑选出的,特意调拨给墨桥生使用的精锐干将。他们都是一些经验丰富的领军士官,有着多年的带兵经验,当然,也就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

对他们来说,虽然墨桥生战功卓著,有目共睹。

但要身为士官的他们屈居在一个奴隶手下做事,令他们心中愤愤不平。

因而他们行动起来懒懒散散,十分敷衍。

长官都如此怠工,底下没被训练过几日的士兵当然更是散漫无纪。

士兵们推推挪挪,吵吵嚷嚷,花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勉强歪歪斜斜的站好队伍。

墨桥生一言不发,耐心等着他们站好方阵,方才开口,

“都记清楚自己的位置了没有!”

稀稀拉拉的回答声响起:“记——住——了。”

“好,原地解散!”

队列哗啦一声就散开了,有些士兵尚且歪着站,有些不耐烦的已经蹲在了地上。

墨桥生拍了拍手。

几名小兵抬上来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炖肉,再加十坛子的酒。

墨桥生一掌拍开了一个酒坛的泥封,一股浓烈的酒香混杂着烤肉的香气,在整个校场弥漫开来。

顿时场地上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咽口水的声音。

身为奴隶,有多久都没有闻过肉味了?男人们都忍不住舔着嘴唇,伸长脖子,眼中发出绿光,死死盯着那些酒肉。

“我数三声,排得既快又齐整矩阵的百夫长和什夫长,可共领此赏。”

人群哄的一声闹开了。

杨陆厚拉着杨盛的衣服,兴奋道:“盛哥,盛哥,我们要拿魁首!我,我好久都没吃过肉啦!”

杨盛看了一眼身后摩拳擦掌的兄弟们,心中却隐约的感到不妙。

打架,拚命,砍人头交给他没问题。他可以二话不说,光着膀子自己就上了。

可是这排队,比整齐?

也许并不是跑得快就行。

不容他多想。

将台上的墨桥生已经举起手中令旗。

一个个为了吃到肉的男人,撸起袖子,弯下腰,准备向着自己的位置冲去。

“一、二、三!”

令旗挥下。

场面顿时乱成一片,撞到人的,互相推挪的,慌乱中找不到位置的。

拾长们气急败坏的拉扯着自己的队员,百夫长们跳着脚嘶吼。

千户们对酒肉倒是没有这么大的兴趣,只是有些好笑的看着混乱比第一次集合还更为混乱的场面,不明所以。

相比起其它队伍的杂乱无序,有一只毫不起眼的小队却无声,以令人吃惊的速度,迅速的布好了整齐的百人矩阵。

毫无争议的在丙字队的第一方阵之处,第一时间排列一个出横平竖直,井然有序的方块。

众兵士花了数倍的时间,才勉勉强强恢复了队伍。

全场的视线,集中在将台前居中第一排的这个豆腐一样的方块上。

这一百人曾经都是程千叶名下的奴隶,是墨桥生身为百夫长时一直带着的老兵,跟着墨桥生参加过夺取汴州周边的高阳,杞县,雍州之战。后随军取郑州,又参与了此次汴州反击战,已经跟随着墨桥生几番出生入死。

在墨桥生的带领下,他们全队脱离了奴隶,最少的也都取得了一级爵位。

此刻,他们眼中没有酒肉。个个寂静无声,抬头看着的是将台上的人。

对他们来说,不论是百夫长还是校尉,墨桥生早就是值得他们紧紧追随的将军。

墨桥生赏下酒肉,百夫长和什夫长们没有独吞,而是和一百个士兵一起分享。尽管每人只分到一点肉,一小碗酒,但士兵们现场都吃得很香。

其余众人,眼睁睁的站在场地上,看着那一百个自己的同袍,喝酒吃肉,心中又嫉且恨,个个心痒难耐。

墨桥生等他们吃完,开口说话,“参照丙队第一矩,今日只练此一事。明日早间考验,前三甲之矩阵,午食加肉菜,什夫长赐酒,百夫长记一功。后三甲,每人笞十杖。什夫长二十,百夫长二十,加记一过。”

校场上一时忙碌起来,各色令旗挥舞,各种呵斥声此起彼伏。人人开始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这件看起来十分简单的小事,做得又快又好。

来回奔忙了好一阵。

杨陆厚气喘吁吁,弯着腰,抹着头上的汗。

“一整天都在练这站来站去,这到底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叫盛哥,教教我们武技,学学怎么多砍人头是正经。”

杨盛跑了过来,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赶紧练你的,管他有什么用?你明天是想吃肉还是想打屁股?”

程千叶在贺兰贞的陪同下,巡视着城内外各大校场。

俞敦素有伤在身,贺兰贞暂时负责总领全军一切事物。

“这些新兵怎么样?贺兰将军,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能发兵琪县?”

“请恕卑职直言。”贺兰贞行了个军礼,“新军匆忙组建,训练不足。往往主帅一个指令下去,许久还不能准确执行。出征只怕十分不妥。”

“这是很可怕的,”贺兰贞怕程千叶不明白,详细解释了起来,“你可能下令冲锋,中军都上来了,前峰还在原地没动。你下令撤退,后方弓箭手开始放箭阻住敌军,但自己人还没退下来。”

“将军言之有理,”程千叶点点头,提出自己的疑问,“可是这次支援汴州,我看他们都表现得很好啊。”

“回禀主公,一来此次出征之前,我强制让所有的士兵只学会一件事,就是死死跟着什夫长行动,什夫长紧跟着百夫长的旗帜冲锋,百夫长受千户约束,并学会看中军指挥的旗语。十个人,砍一个敌人。士气又盛,故而能一鼓作气破开敌军,冲进城墙。”

“二来,主公的新政确实神奇,大大激发了低级士兵们拚命夺人头的勇气。”

“但是,这是在取得胜利,士气大盛,埋头冲锋的情况下才有效。若是战事进入胶着,或是不利于我方,这些临时训练出来的士兵,只要敌方骑兵几个冲锋,切开方阵,他们登时便会茫然找不到方位,丧失斗志,一哄而溃。”

他低头抱拳:“主公切不可因一时之胜而大意。琪县虽然兵马不足,却也是一县之地。主公命桥生率军前去夺取,卑职心中私以为不妥。我固然欣赏桥生的勇武,但他毕竟从未独掌过大军。”

程千叶拍了拍他的肩膀:“琪县我是志在必得。若没有打通中牟和汴州的通道。我们永远只是一座孤城,即便拿到了周边几处小县,毕竟只是立锥之地。”

贺兰贞抬起头来:“末将请命率军携桥生同去?”

“你去了,谁来守汴州?”

贺兰贞愣了一下。

“如今俞将军重伤,我能信赖的大将,只有贺兰将军你一人了。你领军出征,琪县固然唾手可得。但我汴州城内无将,若是敌人乘虚而入,岂不因小失大?”

原来主公如此的信任于我。

贺兰贞听得此言,心中十分感动,振奋起来,那因为主公派墨桥生去夺取琪县,而没有派他出征的隐约不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如此,接下来,我每日抽时间协助墨将军操练新军便是。务必确保出征之时,他能有一支如臂指使的勇猛之师。”

贺兰贞辞别了程千叶,就向着墨桥生所在的校场走去。

小墨虽然身手了得,屡立奇功,但他之前毕竟是奴隶之身。料想他军中那几个士伍出身的千户未必能服他。我得帮他想想办法。

这样,贺兰贞摸摸下巴,晚上拉上桥生,和那几个老兵油子,一起去天香阁混一夜。男人之间,一起喝过一场酒,嫖过一次姑娘。就是兄弟了,什么隔阂都不再会有,

第52章

“打听到了, 我打听到了。”六猴儿杨陆厚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此刻是全队修整期间, 杨盛和其他几个什夫长正蹲在地上讨论, 听得这话,齐齐转过头来。

“怎么样?他们肯告诉你?”

“我六猴儿出马,一个顶两, ”杨陆厚得意洋洋,“我找了个在丙队一矩中的老乡,套了套近乎, 他把他们队伍站队的秘诀都告诉我啦。”

几个人的头靠在了一起。

“是这样的,要想站队又快又齐整,需得……”

另一方队内,什夫长阿元跑回了自己的方阵。

“怎么样?打探到了吗?”队中的百夫长韩深转过头来问他。

“打……打探到了。”阿元擦了把头上的汗。

他在上一次的战役中,终于勉强砍下了一个敌人的人头。

虽然离达到一级爵位公士的人头数还早。但他幸运的成为队伍中的什夫长。

真正能在一场战斗中就凑够十个人头数的人还是太少。

所以, 人高马大, 身为平民士伍,又砍过人头的他,就担任了这个队伍中一名什夫长的位置。

“他们并不刻意隐瞒, 我一过去问,就仔仔细细的都教给我了。”

“好,你细细于我说来。我们方阵多是士伍出身, 只要知道了方法,怎么会输给那些无知低贱的奴隶。”

这位韩深是经历了守城之战的老兵,立了战功,新近被提拔成为百夫长, 正磨拳霍霍的急于表现一番。

贺兰贞到达时候,

乌金已渐渐西沉。

其余的校场早已收队解散多时。

而墨桥生所在的这个场地,却依旧人头攒动,呼喝有声。

让他奇怪的是,场上的校官们口中呵斥的都是一些奇怪的句子。

“妈的,又站错位置,猪都比你聪明,你还想不吃肉?想不想吃肉了?”

“给老子站直了身板,腰挺直!看看别的队,再看看你们。明天想被当众打屁股吗?你丢得起这个人,老子丢不起!”

墨桥生看到贺兰贞到来,赶了过来,行了个军礼。

“你这是在练结而解之之道。”贺兰贞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兵以治为胜。桥生,你这一开始的路数就没有错。我先前担心你只顾着斗勇好狠,会注重操练搏击之术,忽略了队列兵阵。如今看来我的担心皆为多余。”

“但你也不必过度心急,需知紧弛有度。这天色已然渐晚,该让士卒们休息了。”

“启禀贺兰将军,”墨桥生抱拳道,“我已经鸣金收过兵了,场地上剩下的这些队伍,是自主留下来加习的。”

“哦?还能有此事?”贺兰贞感到十分意外。

五名千夫长,见到统领全军的贺兰贞到来,都赶了过来参见行礼。

其中一名年过五旬的梁千夫,和一位上唇留着两撇八字胡的李千夫是贺兰贞的旧部。

见着贺兰贞提问,都笑着回复,

“墨将军治军确有独到之处,摸得住士卒的脉。这些新兵蛋子,比卑职想像中的好带多了,一个个竟像打了鸡血一般,收兵了都不肯走。”梁千户说道。

“将军,你调我来这里,我心中本是不太情愿的。可才呆了一天,老李我对墨将军就服气了。”李千户抱了抱拳,“服气了。”

贺兰贞骈两指遥点了点他们,“我告诉你们,小墨是我兄弟。你们好好的帮着他,将来少不了你们升官发财的机会。”

梁、李二人,点头称是。

余下三位千夫长,虽心中对墨桥生有着抵触之意。

不满于贺兰贞的调配,但贺兰贞贵族出身,战功赫赫,又是主公面前新晋的红人,他们不敢得罪,只得齐声应诺。

“走,我请你们几人喝酒。一来互相熟悉熟悉,二来也算庆贺墨将军高升。”贺兰贞搭着墨桥生的肩膀,招呼众人走出校场。

汴州新近打了胜战。

城内多了无数血气方刚的年轻士兵,个个怀中揣着赏钱,又刚从生死线上挣扎回来,充满着无处释放的精力。

因此这几日城中,不论是姑娘们营生的天香阁,百花楼,还是小倌所在的楚怀馆,秦风楼等都是门庭若市,夜夜笙歌。

这华灯初上,花街柳巷中便挑起盏盏红灯笼。

东风夜放花千树,妖姬袖藏香,郎君喜相逢。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天香阁内热闹非凡。

墨桥生站在天香阁的招牌前,停下了脚步。

他没想到贺兰贞提议的喝酒,是到这种场合来。

对他来说,不论是女支院,还是小倌馆,都是个令他十分不适的场所。

让他想起自己少年时那段昏暗的日子。小小的自己在那淤泥一般的小倌馆中,拚命的挣扎求生。

“怎么了小墨,走啊。”贺兰贞和几位千户勾肩搭背的走在前面,看他停了下来,回过头就伸手拉扯他,“是男人就不要扭扭捏捏,哥哥今天就带你见见世面。”

他们在二楼的包了个雅间,既可以居高临下看着楼下的歌舞表演,又不用和大厅中那些满身臭汗的老兵油子们挤在一起。

几个容貌秀美的女子跪坐在侧,倒酒布菜,小意慇勤的服侍着。

楼下一桌的几个大兵,灌了些黄汤,已经忘了场合,满口喷沫的高声谈论着此次战役的情形。

“叫我说来,此役我只服那位新提拔的墨校尉,”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兵说道,“我在东市,亲眼所见,他一人牵着两匹马,马鞍两侧,挂满了犬戎的人头,那马从我眼前经过,人头上的血撒了一路,两个书记官都数不过来,啧啧。”

“哼,你个没骨气的,竟服一个奴隶。”另一个紫檀脸的大汉一拍桌子,“那墨桥生不过是主公的一栾宠,占着主公的宠幸,得了些军功而已,我就不服他。”

只听砰的一声,一个酒杯从高空砸下,正砸在那桌的桌面上,酒水菜汤四溅起来。

那几个兵汉跳将起来,正要喝骂,抬头见着二楼的雅座内,座着几位将帅打扮的男子,帷幔遮挡,看不清面孔,但很明显不是他们几个小兵能得罪的。

几个人瞬间如鹌鹑一般缩起脖子,呐呐无言。

“那紫面汉子,你在此役中枭敌首几何?”雅间传来一声淡淡的男音。

那兵士的酒瞬间醒了,他低着头,畏畏缩缩的回复,“告……告知上官,小人获一,一首。”

雅座内发出数人的冷笑之声。

便是大厅内都顿起一阵哄笑声。

“还以为多厉害的强人,敢和墨校尉叫板。原来连人家的零头都够不上。”

“笑人家是奴隶,岂知自己连个奴隶都不如。”

“墨校尉堪称我军杀神,他那一身煞气,走过我身边,我腿都会软。这哪儿来的只得一首之人,竟敢大放厥词,连我都还比不上呢。”

“不知这位兄弟得几首?”

“让哥哥们见笑,勉强得了三首而已。不敢自夸。”

“不错不错,在下也是三首。哈哈。”

一片哄笑声中,那紫檀面孔的军汉,尴尬的站在人群中,一头脸的汤汁酒水,擦也不敢擦。

只得顶着众人的嘲笑,满面通红的退离了。

雅座之上,贺兰贞举杯:“小墨你无需介怀,你的路还很宽远,你的才华会被世人所见,这些流言蜚语,迟早会湮没无声。”

墨桥生举杯一饮而尽。

他身侧伺候着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

那位女子肤若凝脂,柔夷胜雪,轻举银壶为墨桥生添酒。

墨桥生一手扶杯壁,一手托底,微微向她点了点头。

那女子举衣袖掩着樱唇,吃吃地轻笑了起来。

“军爷真是斯文之人,对奴家都这般知礼,和那些粗俗的兵汉全然不同,不愧是位校尉呢。”

说着她轻摆杨柳腰身,就向着墨桥生依偎过去。

“奴婢名知花,不知今夜能不能有幸服侍大人。”

一个铁钳一般的手掌,瞬间掐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行动。力道之大,让知花忍不住轻呼了一声。

墨桥生不说话,但他手中的力道明确的表达了自己拒绝的意思。

知花悻悻的坐直了身子,不再逾越。

这些从杀场上刚退下来的士兵,有不少性情暴虐的粗鲁之士,她可不愿招惹到这种人。

她悄悄揉着生疼的手腕,心中惋惜,原以为是个俊俏多情的官爷,可以多捞着一点,原来只是个无礼的愣头青,看来这单是白费功夫了。

只盼这些人快快的走,老娘好再挑个有钱的金主服侍。

墨桥生不负她所望,酒过三巡便起身告辞。贺兰贞苦留不住,最终只得随他去了。

出了那软玉温香,鱼龙乱舞之地。

被门外清新的夜风一吹,墨桥生方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迈开大步,急着脱离身后喧嚣,回到夜色深处那最让自己安心的地方。

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小巷,传来了数声女子的哭喊和数名男子猥琐的笑声。

墨桥生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

月色中,隐约看见巷子里几个粗壮男人的身影,欺压着地面上一抹青衣。

压抑的尖叫,挣扎的四肢,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刺目。

从前,每当战事结束,在奴隶的营地中,处处都可以看见这种事,墨桥生从不干涉,也无力干涉。

但这一次他也不知为什么,自己就伸出了手。

他挥出铁拳,毫不客气的把那几个男人揍得鼻青脸肿。

男人们四窜逃散之后,那个被欺凌的女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拽着破碎的青色衣物,勉强遮蔽着身体,眼中透着恐惧,看着自己面前这位强大的男人。

墨桥生突然就想起很久之前,楚怀馆中的绿袖。

那个总喜欢穿青色衣服,肌肤胜雪的少年。绿袖为人刻薄,脾气暴躁,经常对负责服侍他的墨桥生非打既骂。

可是墨桥生心中,对他总存有一份感激。当年自己不愿屈服,被楚怀馆中的主人,一次次的按进水中,受着来回于生死边缘的折磨。

是绿袖出现在门边,替自己说了一句话,把自己捞了出来。

但没有多久,那个绿袖便带着可怖的伤痕,死在自己的面前。

墨桥生看着眼前同样穿着青衣的女子。把自己的外袍脱下,丢在了她的面前。

抱歉,当年我没有能力救你。若是到了今天,我不会那样看着你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