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像是开玩笑,所以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

“不巧了,我现在正在人事处,已经录入信息了,宴总,谢谢您的好意。”

“唉……”

宴安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么惋惜的吗?

阮思娴不知道宴安和傅明予两人一直看对方不顺眼,只觉得自己竟然这么抢手,早知道多讹傅明予一笔了。

说不定开个三倍年薪都能接受呢。

“那阮小姐,我真的好奇,我记得当时你明明都要跟我们签合同了,你是为什么最后又选择了世航呢?”

为什么?

阮思娴签合同的时候专门数了小数点,数了三遍。

现在的薪资光是交税都快赶上她做空姐那会儿的工资了。

谁会跟钱过不去?

更何况其中有一半是走的傅明予的账户。

想到他拿钱求着自己的样子,阮思娴觉得浑身的细胞都舒畅了呢。

双倍的年薪,十倍的快乐。

但不能这么跟人说,俗气。

“这个……”

宴安紧接着又不着调地问:“傅明予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是不是他靠美色诱惑你了,嗯?”

反正人已经被抢走了,宴安不做无谓的挣扎,只是对这个女人本身有点意思,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带上颇些调侃的味道。

阮思娴大概也是听出了宴安的意思,笑着说:“宴总为什么这么说?”

电话那头的人越发放松,捻着酸说:“不是么,傅明予这人平时就拿着那张脸招摇撞骗,没少祸祸小姑娘。”

可不是,他肯定每天早上起来照镜子都觉得自己帅爆了。

阮思娴脑海里莫名出现了傅明予在镜子前顾影自怜地样子,忍不住想笑,“傅总嘛,毕竟一表人才、玉树临风、气宇不凡……”

话说到一半,她看着LED屏幕倒映出浩浩荡荡一大队人,而为首那个……

但阮思娴脑回路没有断,她嘴里还在吹。

“温文尔雅、仪表堂堂……”

身后的人影站着不动了,十几道目光刷刷射过来,以其中一道最为灼烈。

阮思娴声音越来越小。

不。

这不是她想象的重逢画面。

她本来只是想跟宴安一起讽刺一下傅明予,但是这下被人撞见了,指不定这人又要脑补她在表达爱慕之情了了。

现在急需一个急转弯。

“风流倜傥、洒脱不羁——这些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突然转折,打得驻足垂听的人措手不及,一时集体希望自己聋了。

他们迅速转身,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然后继续朝前走,只不过脚步略微僵硬罢了。

而玻璃长廊只剩下面对墙面的阮思娴和背后面对她的傅明予,以及眼观鼻鼻观心的柏扬和四个助理。

冗长的玻璃长廊,似乎有一道道阴风吹过。

阮思娴想起来了,她之前就觉得这里阴冷得像停尸间。

电话里,宴安的笑得放肆,跟鹅叫一样。

“阮小姐,你可真是说了大实话,我就喜欢你这种眼光独……”

耳边的通话突然戛然而止,听筒里传来机械女声:“请稍等,对方通话中,请不要挂机。”

同时,身后一道男声响起。

“宴安,最近很闲?”

不用想也知道谁在说话,阮思娴还没回头,先见到地上一道被拉长的影子。

粼粼日光下,他拿着手机,逼上前一步,与阮思娴并肩而立,视线却没有落在阮思娴身上,直直看向窗外。

他声音里没什么温度,和这玻璃长廊有着微妙的契合感,“如果你没事做,先考虑一下怎么处理你刚刚分手的那个网红在微博骂你的事情,别没事来骚扰我的人,更别想挖墙脚。”

说到这里的时候才看了阮思娴一眼,轻轻带过,又收回目光,“麻烦遵守一下行业规则,否则我不介意截胡你手里的巴厘岛旅游合约,到时候你也可以看看你家老爷子会不会让你提前几十年入土为安。”

话毕,电话挂,傅明予转身看向阮思娴,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仿佛宴安随着电话一起挂了一样。

他声音柔和了许多,“阮小姐,初次见面,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若是换了别的女人,看着傅明予这绅士的眼神,感受到他语气明显转折中流淌出来的偏心,可能真的要当场沦陷。

而阮思娴只想翻白眼。

什么叫做初次见面?

狗男人难道你忘了泰晤士河畔的阮思娴了吗?

你忘了那个你等了一晚上的女人了吗?

看着阮思娴一脸疑惑又不解的模样,一旁憋了好大一口气的柏扬终于有机会释放了,他上前一步,道:“这位就是傅总。”

“呀!”阮思娴故作惊慌地退了一步,“您听到刚刚的话了?不好意思啊,我都是听说的,不知道傅总本人是这么的……”

“嗯。”傅明予猜到阮思娴接下来又要重复那七个成语展示她的词汇量,于是及时打断她,“谁说的?”

阮思娴顿了顿,“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

——她姓阮。

似乎是看透了阮思娴的做作虚伪,傅明予自动归罪于宴安又在背后说他坏话,懒得计较。

正好柏扬提了下时间,傅明予抬脚就要走。

要走了?

阮思娴好气啊,怎么就把她忘了呢?

那她打谁的脸啊?

她就是你曾经看不起现在花钱求来的泰晤士河畔女郎啊!

“傅总!”

阮思娴突然叫住他。

傅明予停下脚步,回头道:“还有事?”

算了。

喊出来的那一刻阮思娴就后悔了,感觉自己像个傻逼一样,不过她向来会急转弯。

“刚刚对不起啊,我不该听了风言风语就说您坏话,我应该先真实了解您的。”

——然后继续说你坏话。

他表情稍松了些,“没关系。”

听听,多么大气,多么绅士啊。

不知道的又要拜倒在他西装裤下了。

阮思娴道:“那我先走了,还要去领制服。”

制服……

傅明予脑海里突然出现那张照片,阮思娴穿着飞行员制服,笔挺的衬衫在腰间骤然收拢,不盈一握,曲线忽又婀娜伸开,下面黑色裤子修长利落。

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

说到制服,阮思娴没想到恒世航空又贴心地改制度了,发了春夏冬各两套,堆一起足足有一大包。

幸好飞行员们身体素质都很高,即便阮思娴是女生拎起来也不费力,只是不太好看罢了,感觉自己在一群来来往往的靓丽空姐旁边对比更加明显。

于是贴心的柏扬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笑着接过阮思娴的袋子,“我来吧。”

两人在飞行学院见过,阮思娴对他挺有好感,觉得他作为傅明予的秘书一点也没沾上那些臭毛病,于是也对他笑。

“谢谢啊。”

“不客气。”

柏扬引着她往外走,“傅总叫我来的,说制服多,女生拎着费劲。”

阮思娴:“……傅总真好,我好感动。”

柏扬:“嗯,我会替你转达谢意的。”

……

谁要你转达了???

看来这脑补的臭毛病他还是沾上了。

两人一起出了电梯,柏扬把阮思娴送上车才转身回公司,这一幕恰好被开完会出来的倪彤撞见。

倪彤拿手机拍下来,发给江子悦。

“你看,就是她。”

远在西班牙的江子悦放大照片看了会儿,下了定论。

“不是她,她怎么可能跟副总的秘书关系这么好。”

第9章 9号登机口

回到家里,阮思娴在镜子前站了很久。

怎么就不记得她了呢?

她这张脸很大众吗?

这不可能啊。

想了许久想不通,阮思娴只能归结于傅明予日理万机,脑负荷太大,所以提前进入老年痴呆,对他要善良。

善良的阮思娴决定去洒点汗,没有什么气是运动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能,那就是运动量不够。

阮思娴新租的小区里有个环境很好的健身房,算是物业给业主的福利,不对外开放,所以人也不多,她今天第一次去,器械区就只有少数人。

看到干净的毛巾与矿泉水,还有非常本分不凑上来推销的私教,阮思娴就觉得自己这钱花的值,

健身房里很安静,偶尔只有隔壁舞蹈室里传出的动感音乐声。阮思娴就着这音乐的节奏,一步步调高液压油缸。

直到一道男声打断了阮思娴。

“美女,加个微信呗。”

视线里先出现一双跑鞋,抬眼时,见一个大约二十七八的男人笑眯眯地看她,手里也没拿手机。

阮思娴眼里的拒绝之意再明显不过了,男人却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臂力器。

“可以啊,果然是飞行员,这臂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阮思娴挑眉。

你谁啊?

男人转身,面向阮思娴,伸出手:“宴安,宴席的宴,安全的安。”

宴安?

阮思娴扫了他一眼。

虽然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但一般人也不敢顶着这名字出来招摇。

“宴总好。”她和宴安握手的同时,问道,“您怎么认出我了?”

“我这不是看过你照片吗?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还想哪儿有这么巧的事情。”

宴安靠着臂力器,一副松散模样。

他瞥了阮思娴手臂一眼,又道,“不过我看见你玩儿这个就基本确定了。”

“这样啊……”

有的人虽然衣着名贵,但天生就自带一股亲和力,宴安显然就是这样的人。看着不着调,但又丝毫没有架子,阮思娴不知不觉就跟他聊了许多,得知他也住在这里,今天刚从北航总部回来,难得休息,便来这里运动运动。

但宴安没说的是,他只是偶尔来这里住一晚。

不过没关系,从现在开始,他就常住这里了。

说起北航,宴安又忍不住酸傅明予,“真是可惜啊,你去了世航,要在傅明予那儿工作,他这人就是个切开黑的,平时看着冰山似的不爱说话,一惹到他就让人吃不了兜着走,你可小心了。”

阮思娴笑着说好。

宴安见她模样轻松,自己也便更没有拘束了,坐到旁边的卷腹器上,又道:“你看我就是个好说话的,你要是来北航,我们每天快乐工作,多好,是不是?”

宴安说这些也是打打嘴炮,两人聊着聊着,又说到阮思娴本身了。

“你之前是商飞的员工,对吧?怎么想到当飞行员了呢?”

阮思娴点头,“嗯,三年前入职的,刚好赶上自主招飞最后时限,就想试试看。”

“那还挺好,我知道商飞内部报名的人挺多的,但是选拔上的少之又少。”宴安摸了摸下巴,突然想起什么,“哎哟,我们北航有个签派员原来也是商飞那边的,好像跟你在飞行学院还是同期。”

“对,是司小珍,我们认识。之前就是一起去的商飞,只是后来在飞院的考核没过,转行做了签派员。”

“嗯,签派员也不错,地面机长嘛。”

聊到这里,宴安发现自己好像耽误阮思娴不少时间了,于是起身告辞,“那你继续,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阮思娴点点头,起身往另一处器材走去。

宴安又回头道:“对了,当真加个微信呗,做不成同事还可以做朋友嘛。”

两人来来回回也算是聊过几次天的人了,阮思娴自然不会拒绝,跟他说自己的手机号码可以搜到微信,宴安便笑着走了。

但宴安在这儿跟阮思娴聊了会儿天,直接导致了他去迟了朋友那边的局。

不过关系也不大,反正都是朋友们聚一聚,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凑巧了今天好几个都有空。

-

江城西郊的华纳庄园顶层包厢内只开了一盏吊顶的淡黄色灯笼,将室内大部分冉冉升起的白烟吸附消散,特质的雕花屏风也有同样的功能,以致这座包厢里的男人们大多都手里夹着烟,却没有什么呛鼻的味道。

宴安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桌打牌的人,便开口道:“今天我感觉好,起一个人让我上。”

牌桌上有人抬头看他一眼,“来迟了还好意思,一边儿去。”

宴安吊儿郎当地笑着,往屏风后绕去找卫生间。

那处沙发还坐着几个人,有男有女,但宴安一眼就看到坐在正中间的傅明予。

“哟,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傅总大忙人也来了?”

屏风后灯光较暗,傅明予嘴里含了支烟,正俯身要去拿桌上的打火机,闻言动作停顿片刻,抬了下颌,了无意味地扫了宴安一眼。

这时,旁边的女人机灵地按着打火机,上半身前倾,把跳跃的火光送到傅明予面前。

傅明予看了她一眼,目光和看宴安一样,没有任何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