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眯着眼睛瞧着这进了门来的不是旁人是百里绍宇之后,她便是知晓这秦王殿下一早前来肯定是有要事,也顾不得自己这才将将吃了一半的粥,便是站起了身朝着百里绍宇行了礼,转身离开了,将这一处清净地留给宋珩和秦王。

“殿下来的这般早,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宋珩看着百里绍宇的面色,他一贯那玩世不恭的笑靥也没有挂在脸上,反而是换上了严肃的神情,如果真的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大约百里绍宇也不可能会是这样的神情,宋珩凝神静听着。

“…”百里绍宇看了一眼宋珩,他放低了音量,这才将话说出了口,“今早天牢的侍卫来报阮明道已经死了。”

百里绍宇像是在斟酌着用词,他缓缓地说着:“天牢的守卫不敢去对着阮明道,每一次经过的时候,只当做他是睡着了,等到后来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他早就已经是死透了。”

“哦。”

宋珩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是拿了汤匙又舀了一勺粥喂进了自己嘴里面,仿若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一般。

“你怎么半点也不焦急的?”百里绍宇有些急急地问了一声,阮明道已经死了,难道她是半点都不疑惑阮明道为何要服毒的么?他瞧见宋珩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早膳,原本就是有些火急火燎的心境就像是被人倒了一桶油一般,越发的烧得旺,“眼下你还能吃的下去的?”

“可我眼下焦急,这不是也于事无补了么,我再怎么着急,这已经死透了的人也不会是活过来了,不是吗?”宋珩有些疑惑地反问着,“我又不是仵作,验尸勘察也轮不到我,顶多就是帮着查询一番那阮明道到底是为何服毒的,他还是自愿服毒自尽还是被他人所迫而已,旁的,我想我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倒不如将这早膳吃掉,等会也好留着一些力气去办些事情。”

百里绍宇这一听,倒也觉得宋珩说的话很是在理,他想了想之后便也是在一旁空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取了桌上的一块糕点,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面,见一旁的还摆着一盅粥,里头还有一碗半的量,便是自己取了勺子拿了一只干净的瓷碗给自己舀上了一碗,同宋珩一道吃了起来,这喝了两口粥之后他才舒了一口气,“我这一大清早被人挖了起来,倒现在可是滴水未进,真是要饿死我了。”

百里绍宇像是真的被饿得有些狠了,那吃相简直是可以用风卷云残来形容,很快就是将自己那一碗粥喝了个干净,扫空了一半的小菜,还顺带吃了三四块糕点。

这吃完了之后,百里绍宇这才又开了口:“你猜这阮明道这一死,其中有没有些猫腻所在?”

宋珩取了一条干净的帕子递给百里绍宇擦嘴,她也擦了擦嘴之后方才开口:“若是阮明道真的是一心求死,那早就应该在刚刚抓住了他的那个时候便是喂了毒死了干净的,一直等到去了天牢之后才服毒,这其中怎么可能没有半点问题!”

“我同流觞也是这般想着的,眼下这阮明道死在了天牢之中倒是有些难题了。你昨夜同流觞一同押着人去刑狱司的时候,可是瞧出了什么端倪来?”百里绍宇拿了帕子随意地抹了一抹自己的嘴角,把帕子往着桌上一丢,便是拉了宋珩一同起身走,“眼下这般说的不清不楚的,这流觞已经是去了皇宫之中寻了父皇请罪去了,我看你也是并我一同去吧,这事说起来还真的同你脱不了干系!”

这阮明道进了天牢,还没有等陛下亲自下令杖毙便是已经死了,百里流觞自然要负上监管不力的责任,但是宋珩觉得庆历帝并非会因此而责怪百里流觞,阮明道早死晚死都是会死,眼下死了,也是没有差别的。

如果事情只是这样,宋珩想,这事还不至于让秦王百里绍宇一早进了宋家门急巴巴地将自己拖进了皇宫之中,所以阮明道的死,不是重点,大约是阮明道中毒而死的那毒…

宋珩同百里绍宇一同进入养心殿的时候,这百里流觞正站在金案前不知道同庆历帝说了些什么,庆历帝的眉头微微蹙着,瞧见宋珩同百里绍宇进入的养心殿,便是招呼了一声:“宋卿你也一并来了?”

百里绍宇听到庆历帝这么说,便是开了口:“儿臣自作主张,便是将宋珩也一并带来了望父王不要怪罪才是!儿臣只是觉得阮明道这事宋珩也是知情的,这多一个人也好,许还能给个主意。”

庆历帝摆了摆手,“无妨,宋卿的为人朕也是知晓的,断然不会随意地说了出去,且阮明道这事,宋卿也可算是功不可没,理应也该让宋卿知晓。刚刚流觞来找了朕,说这阮明道是服了毒不错,刚刚太医也诊断了出来,这毒,便是西芳国的剧毒,转轮王。”

宋珩听到庆历帝说的那话,尤其是听到西芳国的剧毒的时候,宋珩只觉得这事里头有些疑点重重,这事难道是西芳国做的?

“若是真的是西芳国做的,只怕也不该会做的如此的明显,即便是真的要做,也不该会留下这种暴露出的毒药来,世间毒物何止千万,要杀一个人本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百里绍宇想了想之后道,“我看这实在是有心人故意布置,目的是想要惹起我们北雍同西芳之间的不合,若是战事又起,这幕后的黑手自然是能够渔翁得利。这本就是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幕后之人着实是居心叵测。”

百里绍宇的声音恼恼的,“我看那晚晚公主根本就是一个被宠坏了小公主,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人。且这天牢境地,如果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阮明道下了药,只怕晚晚公主还没有这么一个能耐。”

百里流觞微微颔首,他看向金座上的庆历帝,“儿臣同三哥的意见大致一致,这晚晚公主的为人暂且不论,转轮王这毒药委实太过明显了一些,如果真的要杀了阮明道,西芳国还有一些平常的毒药,甚至还有一些蛊毒都是可行的。”

百里流觞觉得西芳之国原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去杀了阮明道,西芳同北雍一贯交好,西芳除了毒药同蛊物,旁的多少有些贫瘠,每年都是要从北雍够进大量的铁矿,若是北雍断了同西芳的通商,西芳大约会断了一些活路的。若非必要,西芳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儿臣认为,这是一种试探!”百里流觞沉声道,“有人是想要用阮明道的死,来试探北雍会不会怀疑西芳,会不会怀疑西芳别有所图,会不会同西方之间生出了一些旁的嫌隙来。若是我们同西芳之间开战,只怕又是一场生灵涂炭,倒是国库空虚国力削弱,自然会有人乘虚而入。”

庆历帝皱了眉头,也有些郁色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了百里流觞的话,“按照流觞你的意思,这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便是南嘉,东极同白玉京?”

“不,委实也有可能真的是西芳。”宋珩淡淡地开了口,她朝着庆历帝行了礼,这才将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些话说出口,“诚然如睿王同秦王殿下这般认为,西芳也有可能是这样想的,因为这毒下的太过明显,一般不会有人做。这反其道而行之,自然也就不会让人更加怀疑了。”

百里流觞看了一眼宋珩,点了点头,宋珩说的这话倒也不是绝对的没有半点的道理,西芳也只是有着这个可能存在的,其实不管是哪个都好,国力强大的时候畏惧着,国力衰弱的时候觊觎着,总是不变的,。

“依宋卿之言,那便是都有可能,那这事态是要如何解决的?”庆历帝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实,原本他还只以为是三处,但是现在看看,一个一个都是有着可能的,半点都是脱离不离干系的。

“陛下,这事说简单也算是简单,说难办也可算是难办的,不过就是在陛下的一念之间。”宋珩露出浅笑,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眼下是在一个困局之中,姿态轻松无比,一点也不为难。

“哦?”庆历帝看着宋珩那模样,只觉得这个小丫头眉宇之中总是露出一副睿智的模样,同她说话倒是有几分意思的。

“不管是谁做的都好,陛下可全然不去理会。”宋珩不假思索地说着,“原本这阮明道就是应该要杖毙的,眼下虽是服毒死了,不管是服毒自尽也好,被人下药毒害也罢,陛下都可不予理会,因为阮明道已经没有价值了。为了一个罪人同旁国大动干戈又何必呢!”

庆历帝听着宋珩这话,哈哈一笑,拍了一下龙案之后道了一声:“好一个宋珩!”

庆历帝的语气之中充满着夸耀,不过宋珩也的确是值得他夸耀的,不过就是三两句话就是已经彻底地解决了这个难题。的确,阮明道已经没有了那需要北雍深入追究的价值,就算是他身为一个丞相,也没有那值得大兴战争的。全然当做没有这件事情发生,即便是西芳所做的,那么同西芳之间也不会发生什么嫌隙,即使不是西芳做的,这幕后之人这般的举动也不会有什么利益可图了。

“若是旁人问起阮明道呢?”庆历帝又问了一句。

“陛下那就赏阮明道一个脸面吧,便是让他称病不朝,因病休养,久病不愈之下卒了也是常有的事情。眼下这件事情按兵不动即可,难道还有人要闯入了阮家瞧个究竟不可?”宋珩凉凉地笑着,半点也不以为意。

“可!”

庆历帝点了点头,这法子倒是一个极好的法子,眼下就让阮明道“病着”吧,等过一段时日再让他“死去”就是了。这原本还要商讨着如何去应对,眼下倒是全部都已经解决了,庆历帝发觉这些个烦心事一解决了之后,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敞亮了起来,心烦气躁也一并消失了。

他看了一眼宋珩,这般明智的女子委实太过可惜了,这谈吐能用兵的倒是个极其难得的,这镇定的气场倒是半点也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女子所应该拥有的,宋成那样的男人,居然是教导出了这样的好女儿来。

“这事便是按着宋卿的主意去办吧,流觞,你可是寻了一个好的下属,这宋珩功夫俊俏,能是给你当做教头教导三军,还能够给你当做教头,也能给你当做军师,你这用人的眼光,也可算是毒辣了!”

庆历帝哈哈一笑,看着百里流觞的眼神之中也充满着赞许,他一贯是最看中自己这个儿子的。他想再过一两年,再让流觞再成长一些老成一些之后,便是将国祚的大任交托到了他的身上,他在军中有威望,为人又是正直的,是继承大统的极好人选,身边也有些能人异士相助,想来北雍在流觞的手上会有辉煌的成就。

原本,庆历帝不让阮影担任三军教头也是这么一个主意,阮家在官场上也已经算是强大了,若是再让阮家将手触及到了军营之中,那倒是成了一处隐患。

百里流觞也已经过了弱冠的年纪,一般的男子到了这个年纪也是该成家立业了,原本庆历帝见百里流觞眼下已经可算是立业了,也算是到了该成家的时候,他本打算着借着这一次春宴的机会将阮碧兰指了,这样一来,等到他日流觞继承大统,朝廷和军营也可算是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

却不想,那女子竟然还是个孽种!这样的女人怎么能够配给自己的孩子,庆历帝现在想起阮家一门都是觉得恶心不已,想到自己这些年的信赖和疼爱,就像是一场笑话一样。

索性,还好…

庆历帝想着,要想要配得上流觞的女子,约莫着是也该是像是宋珩这样的聪慧的女子才是,可惜,宋珩这样的女子,偏偏已经是被沈从墨给瞧中了,甚至还是在百官面前表了情,若是旁人庆历帝或许还能不给一点面子,但是那是藏剑山庄,那是沈家…

这样想着,庆历帝身边一贯伺候着的总管太监汪德海便是跑进了养心殿之中,“陛下,南嘉国国师凤血歌求见。”

凤血歌?!

庆历帝微微一愣,他是没有想到那凤血歌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求见,这刚刚他们还曾说起过南嘉会不会同这事有些干系,这才不过多久的时间,这凤血歌便是来求见了。

庆历帝的心中略微有些困惑凤血歌眼下前来会有什么事情,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宣!”

门口有着嘹亮的声音喊着:“选南嘉国国师凤血歌觐见!”

这声拉得长长的,几乎是有着回音的出现,有种百转千回的意味。

凤血歌就是在这余音绕梁一般的声音里头慢慢地走进了殿中,他还是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衫,袖口领口处绣着暗色的纹络,那一头白发沾染上了外头阳光的光线,熠熠生辉。

“臣谒见庆历帝陛下,陛下万安!”凤血歌的身子站得笔直,目不斜视,那模样一点也不像是一个臣下拜见,倒像是在宣告他才是真正的王者。

“凤卿免礼,”庆历帝看着凤血歌,沉声问着,“不知道凤卿今日这一早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臣昨日接到南嘉的信件,信件上说陛下病入膏肓,臣今日一早特地来向是陛下辞行,这余下来的春宴臣怕是不能再参与了。”凤血歌缓缓地道,“臣即是要回国了,还望陛下将在贵国叨唠许久的六殿下让臣一并带回去,陛下可是应允的吧!”

凤血歌的话虽然是带着询问的口吻,但是声音之中却是半点否决的权利也是不给,根本就是明白地告诉庆历帝一件事——我是要走了,这人我也是要带走的。

宋珩觉得凤血歌不过是寻了一个名目要回了南嘉,这个人囚禁帝王十年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又怎么可能会因为景仁帝眼下病入膏肓而急着回到南嘉去,他根本就不像是会在意这些的人。

这其中,绝对没有那么的简单。

庆历帝微微迟疑了一下,这才刚要说话,却是听到百里流觞的声音响了起来:“国师若想带走敝国的六皇子殿下,那么便是先将在南嘉无双城内做客多年叨唠了多年的七皇子殿下送回北雍,凤国师你看如何?”

庆历帝的脸色一变,看向百里流觞的眼神不像是之前那样带着赞许,反而是带了一些恼怒,他按耐着自己,并没有开口大骂了出来。

凤血歌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的声音凉凉地响起,“倒也不是不可以,有一件事情,臣一直都是没有说起,这三年前,七皇子殿下得罪了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趁着臣没有注意的时候,将人关押进了南嘉的禁地浮图塔的塔顶,这原本也是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这浮图塔一共有七层,这每一层上都遍布了阵法机关,这塔倒是也有个稀罕之处,这进去的时候阵法会和机关都是没什么的,但是一旦想要从塔中出来,机关和阵法都会启动,那倒是比登天还难了。”

凤血歌看着那闻言脸色微微一变的百里流觞,说话越见缓慢,“睿王殿下倒也不必担忧,这七皇子殿下倒是还安然无恙的,这塔中有着专门运输食物的小道,只是仅仅能送上食物罢了,这人却是半点也上不去塔顶的,这塔是谋士方华所建,其中精妙之处,让臣也是觉得有些无能的,这些年闯入了塔中的人也算不少,无一能够活着从塔里面走了出来。”

浮图塔,百里流觞对于这个塔的名称也算是如雷贯耳,南嘉存在了多久,这塔便是存在了多久了,诚如凤血歌所说的那样,那里头机关林立,甚至遍布着不知名的阵法,那是南嘉建国之初的谋士所建立的,方华可以算是阵法的鼻祖了,他所设立的阵法,自然是危险重重的。

百里流觞更知道,这哪里是长公主殿下的主意,根本就是凤血歌放纵着的,不然那长公主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胆量去见人关押进了浮图塔。他这是早就已经想到了某一日他们可能会想要带回七皇子,所以这才用了这一招,将人永久地留在南嘉为质。

“我奉劝睿王一句,若是可以的话,还是不要轻易地进了塔中比较好,否则只会白白地丧了性命!”凤血歌轻声地道,“若是睿王殿下非要入踏,臣自然也是不好阻止的。只是睿王殿下要是想要去带回七皇子殿下的话,那还是自行前往南嘉吧,臣必定恭迎睿王殿下的大驾!”

庆历帝微微咳嗽了一声:“凤国师既然执意要走,朕也是不做挽留的,只是六皇子殿下只怕国师是不好带走的,若是国师带走了,叫朕如何对北雍的子民交代?”

凤血歌抬眼望上了前,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他慢慢地道了一句:“若是陛下想要个交代,臣带着六皇子的尸首回去,也是无碍的。”

听到凤血歌这话,庆历帝半响都是没有说出话来,凤血歌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他不受任何的要挟,也不受任何的妥协。

“陛下随意,要是做成人彘,还是旁的,臣都不介意。”@a

☆、第一百零九章 你若死了,我会寂寞

庆历帝本就是知道凤血歌是一个冷血至极的人,但不曾想到竟然会是冷血到了眼下这个地步,残酷无情至此,听到凤血歌那么淡漠地说出那些个酷刑,半点也不在意如何处置秦观砚,这倒是叫人有些难办了起来。

杀了秦观砚,凤血歌就是真的会半点都无动于衷,还是这只是他的一个计策罢了,方便寻了一个名目,好让南嘉同北雍之间起了什么端倪?

庆历帝坐在金座上,眉头微微蹙着,看着那神色如常的凤血歌,他的眸子也是那般的波澜不兴,完全是一副随了庆历帝做主的模样。

宋珩看着凤血歌这样的姿态,只想说一句果真是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凤血歌完全就是将无赖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这人根本就是吃准了庆历帝不会贸贸然地对秦观砚做出些什么来,方是这般的有恃无恐。

“当日,臣记得六皇子殿下,已经是被废为庶人了是吧?”宋珩微笑地看向凤血歌,“既然是这般,国师又何必带了那一位庶人回了南嘉,这般倒也能够省却一些麻烦。”

当日在西北边境的时候,凤血歌可是亲口说了将秦观砚废为庶人的,不管这诏书是景仁帝颁布下的也好,还是凤血歌颁布的也罢,秦观砚到底还是免不得一个死字的,区别不过是秦观砚是死在南嘉国之内的还是死在北雍之内的而已。凤血歌既然做出了刚刚那种抉择,大约也就是觉得秦观砚已经是没有半点的价值了。

可这秦观砚掀起的战争,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是能够解决的?按着宋珩觉得,这秦观砚别说是死了,即便是千刀万剐也合该的,如果当日不是百里流觞留了秦观砚一条命,她或许早就在路上已经动手了。

凤血歌看了宋珩一眼,又淡淡地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这人即便已经是废为了庶人,到底还是南嘉的人,即便是死了,尸骨也是要回到南嘉的,正是应了一句落叶归根的老话。当然,当日战事南嘉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下官此行也是带来了一车珠宝来请罪,臣许诺,觉不妄动战事,不知道陛下意下如何?”

庆历帝想了想,这些年来,北雍虽然是没有掀起极大的战事,但是边陲之地异族动静不断,前几年百里流觞前往东北镇压异族,那一场硬仗打得委实辛苦了一些,去年的时候,江北久旱,庄稼欠收,江北官仓开昌放粮,又从粮商那处购买了不少的赈灾米粮,又是免去了两年的苛捐杂碎,细细想来,其实国库也多少有了一些空虚。若是这景仁帝在场,大约也不至于有这般的作为,凤血歌的话,自然是要比那被困守在后宫之中的景仁帝要来的有用处的多了,在南嘉,凤血歌的话便是金口玉言,一诺值千金。庆历帝最是在意的并非是那一车的珠宝,而是凤血歌说的那一句——不妄动战事,这才是庆历帝是最是渴望的,也是百姓最是渴望的。

“凤卿既然这般说,朕也不好多为难凤卿。只是朕也是要对臣民又一个交代,”庆历帝看向凤血歌,“秦观砚眼下已经是成了庶人,可他到底还是发动了那一场战争,若不是宋卿及时赶到,只怕我北雍损伤无数。既然秦观砚是罪魁祸首,那么,便是挑断了他的手筋吧,这性命还是留着,算是小惩大诫了。”

庆历帝端看着凤血歌的反应,在听到自己所说的那一句挑断手脚筋的时候,凤血歌半丝眉头都没有皱起,在庆历帝话音刚落的那一瞬,他便是应了一声。

“也可,”凤血歌的声音平稳无比,似早已料想到了庆历帝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一般,“这诚该是他当受的。”

庆历帝送了一口气,原本他还琢磨着这个惩处或许会让凤血歌反对,可现在看看凤血歌的姿态,他是真的半分也没有动容的,那秦观砚对他来说,到底还是无关紧要的一个人了。但是那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能够让凤血歌做出不妄动战事的承诺来,也算是这罪人所做下的一件功德事了。

庆历帝微微咳嗽了一声,那探讨国事时候的严肃面孔撤了下来,整个人如同是一个老者一般的慈眉善目,“景仁帝病重,凤国师作为朝之重臣,理应回国,朕也不做什么挽留了,若是他日有机会自然可以再相聚。”

庆历帝这一番场面话说的很是敞亮,谁都知道凤血歌压根就不在意那景仁帝的生死,这不过就是他要回国的一个名目罢了,他肯来参加这一次的春宴,庆历帝就已经觉得大为意外了,也从来都没有指望着凤血歌能够留在北雍多久,留到春花谢尽的那一日,庆历帝都没有想过。

“不知道凤卿打算何时归国?朕定是要为凤卿好好饯别一回的。”庆历帝问着凤血歌。

“臣归心似箭,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今日午膳便是全做饯别之宴吧,凤卿意下如何?”庆历帝温声问着。

“那便多谢陛下了。”

凤血歌点了头应允,又同庆历帝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之后便退出了养心殿。

等到凤血歌的身影再也瞧不见的时候,庆历帝那和善的面孔突然又换了下去,转而变得是极其恼怒,他看着站在殿下的百里流觞,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有着无限的怒气。

庆历帝长袖一挥,龙案上的奏折和那一杯参茶全部被庆历帝扫下了案,奏折像是纷落的叶片飘散着,有些还落到了宋珩的脚下,那一杯参茶摔在了百里流觞的面前,摔了个四分五裂,里头的茶水沾湿了他的衣衫下摆处同鞋尖,百里流觞今日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锦服,同色的鞋子,茶水沾了上去之后很快便是被吸收了,也瞧不出旁的什么,只是那一处越发显得深蓝暗沉了一些。若是不细细地看,也不知道这沾上的是茶水,还是血迹。

宋珩在庆历帝挥下了那些东西的时候,她就已经跪了下去,大气也是不敢出的,不管到底是谁惹得庆历帝这般的大怒,作为臣子的她便是要跪下,权当做自己并不存在,什么声音也是没有听到一般。

“我当流觞你这些年已经是在军营之中历练的沉稳了一些,却不想你竟然还是如此这般的…幼稚!”

庆历帝的声音已经不是用拔尖能够形容的,他根本就是在朝着百里流觞怒吼,甚至还用了“幼稚”这两个字来形容一贯人人称颂的睿王殿下,这表示眼下的庆历帝已经是怒极了,甚至他甚至没有用“朕”这个词来说话,而是用了“我”。作为一国之主,宋珩觉得庆历帝的心事是很符合他则个身份的,先是皇帝,再是父亲。

可现在庆历帝并非用着帝王的身份同百里流觞说话,而是独独用了一个“我”字,宋珩不晓得是庆历帝真的是被气急了,这才忘记了自己眼下的身份,又或者,庆历帝也是知道的,只是他眼下并不是想用皇帝的身份而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身份来对他说话。

宋珩跪在殿下,眼下的氛围的确是有些诡异的,她见庆历帝同睿王的相处次数不是很多,也不知道他们这一对皇家父子是如何相处的,但是这眼下的相处,却是出乎宋珩的印象,在她的为数不多的印象之中,庆历帝一贯是和善的,即便是昨夜发现了阮皇后同阮明道的事情,他也不曾恼怒到眼下这个份上。

昨夜的他只是带着一种忧伤,还有一种被欺骗之后的痛楚,旁的也没有什么,但是现在的庆历帝就像是充满着指责。

“父皇难道不想七皇弟回来?”百里流觞的声音有着一些飘忽,“当年七皇弟前往南嘉的时候不过是眼下明玥的年纪,他在南嘉之中孤苦无依十三年,儿臣认为,是该让七皇弟回国了。”

“眼下七皇弟身陷囫囵,作为皇兄,流觞觉得自己是有这个责任的,总不能叫他一直困在浮图塔之中。”

百里流觞的话很淡薄,却是透着坚定,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是要将人带了回来的,即便刚刚凤血歌已经是说过了这浮图塔到底是有多么的凶险,这也不曾让他有过半点的迟疑,即便那浮图塔之中机关匆匆,阵法遍布,他都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他回不回来又有什么?指不定他就是已经死在了浮图塔之中,这般你进入之后还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还想为了一堆白骨,白白丧失了自己的性命不可?”

“父皇,即便是七皇弟死了,只留下一堆白骨,儿臣也想要将他接回北雍来的。”百里流觞看着端坐在金座上的庆历帝,他一直都没有忤逆过自己父亲的时候,这大约是他第一次这般地忤逆着自己的父亲,“一如刚刚凤血歌所说,即便是一个庶人也是渴望着落叶归根的,总不能叫七皇弟一直流落在外。”

百里流觞上前了一步,跪在了地上,地上有着一些的碎瓷片,那些瓷片透过衣衫扎入了他的腿上,有温热的血液从扎入的地方流了出来,他却是半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疼的,就连这眉头都没有皱上一皱。

“好!好!好!”庆历帝气得发抖,他一贯是晓得自己这个儿子很是倔强,却不曾想到他竟然会是固执到了眼下这般的地步,但是他还是有些不大死心地想要再做最后的劝解,“南嘉的阵法你难道还没有见识过?当日若不是宋珩前往西北营救于你,只怕那十五万的大军都是要全毁了的!在阵法面前,难道你还觉得自己是所向无敌的!他为质多年,早就应当已经做好了埋骨他乡的准备,难道你也是要埋骨他乡不成?”

百里流觞虔诚地跪着,他行了一个大礼,像是在金殿上叩拜佛祖一般,“父皇,总不能让七皇弟就这样过一辈子吧,他今年才十七。”

庆历帝张口欲言,但是百里流觞那下一句话却是生生地堵住了他要说的话。

“父皇,那原本应该是我要去的地方,眼下七皇弟是替我在哪里的,我该带七皇弟回来。”

庆历帝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当年北雍同南嘉一战落败,被南嘉占据了两座城池了之后,又被要求以皇子为质。在最初的时候,原本庆历帝是选定了百里流觞的,但是后来后宫之中发生了一些事情,庆历帝一怒之下便是更换了人选,让当时不过只有四岁的百里云方去了南嘉,从此便是整整十三年。

宋珩不知道这其中到底是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从庆历帝对这件事情所持的态度来看,宋珩觉得庆历帝并不是很想让那个在南嘉国为质多年的皇子回到皇宫之中来的,那愤怒的姿态,想来一半是因为睿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不明智之举,还有一半大概是真的不喜欢那个七皇子吧,从头到尾之中,宋珩就是没有听说过庆历帝对那个皇子表露出一点一滴的关切。

百里绍宇长叹了一口气,他从刚刚流觞同凤血歌说那些话的时候就是已经预料到了事情可能会演变成为眼下这样,果断是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父皇,那浮图塔却是是凶险万分,但是咱们北雍并非是没有一个会阵法的人,我看宋珩比起那凤血歌来大约也是没有什么不及之处的。眼下凤血歌也没有同意流觞进那浮图塔,流觞也缺少了这么一个去南嘉的契机,若是真的有这么一日,只好委屈宋珩作陪了,有她相陪,儿臣想大抵应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的。”

百里绍宇站在百里流觞的身旁,他伸出了脚,微微地踢了他一下示意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再说些气人的话,不然指不定父皇一怒之下关了人禁闭,等到那个时候,即便是有这么一个机会,也是不能得偿夙愿的。

宋珩闻言,稍稍侧头看了百里绍宇一眼,而他也正朝着宋珩笑着,嘴角的笑容略有些尴尬,甚至是带着祈求的意味,宋珩也不顾及自己身为人臣的身份,有些愤然地瞪了百里绍宇一眼。这般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这是什么都没做便是惹来一身的无妄之灾。

百里流觞同他一贯处的时间长了一些,自然是晓得他这一脚是代表着什么意思的。而他自己也知道,今日一早彻底是将父皇给惹恼了,再这般的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的进展。百里流觞也清楚,三哥说的是半点都没有错的,现在的确是缺少了一个契机,凤血歌是要回国,但是这送行大约也就只能送到金陵城外五百里的地步了,不能送行送着便是将人送回了南嘉无双城之中,然后闯塔救人吧。

庆历帝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三人退下。

在百里流觞即将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庆历帝那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会叫太医给你看看伤处,这一地的碎渣子你也真是贵得下去,往后这地上全是刀子,你难道也是要跪?你还要不要你的腿了!”

百里流觞回过了头,看了一眼庆历帝,他的神色之中有了一些妥协,他便是知道父皇已经是妥协了。百里流觞沉声应了一声是,便是退了下去。

“刚刚我瞧宋珩你那看我的眼神,可是不大乐意陪着流觞去南嘉走上这一圈?”这一出了殿门,百里绍宇便是同宋珩攀谈了起来,“这人人不是说,高手最是寂寞,我还以为你会比较喜欢能够同旁的人做了一处比较,这方华可是南嘉建国之初的谋臣,誉有阵法甲天下的才名,他所建立的浮图塔,必定是精妙无比,我还以为你会有些兴趣。”

“秦王殿下错了,其实宋珩一贯是习惯了寂寞的。”

宋珩淡淡地说着,其实不管做什么事情最忌讳的就是存了攀比之心,一旦有了攀比就会耐不住性子,阵法这事,最忌讳的就是这一点,心急就会有破绽即便是明显的破绽也不会发现,容易让自己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百里绍宇呛了呛,他又道:“宋珩你这般的万能,这破解浮图塔之中的阵法还不是一个简单至极的事情。若是他日你不同流觞一起去,我这颗心有怎么可能会是放得下心,我这个当哥哥的,可是将两位弟弟的性命全部交托在了你的手上了。”

百里绍宇晓得宋珩这人还是颇重视亲情的,不然的话,她也不至于是千里迢迢地赶赴西北只为了搭救自己的兄长了。

“秦王殿下言重了,若是宋珩真的这般万能,你便是将宋珩的画像贴在床头吧。”宋珩凉凉地道。

“恩?辟邪么?”百里绍宇不解,他想了想之后便是想要拒绝宋珩的好意,“其实本王的八字还算不错,曾经有面相师说本王这八字是贵重的,一般也不至于招惹上那些个玩意…”且一个男子的床头挂上一个女子的画像,实在是有些不大妥当的。

“不,避孕!”宋珩镇定道。

避孕?!

百里绍宇差一点是没有被自己那一口口水被呛死,这一个女子怎么就说出了如此惊世骇俗的话来,真真是叫他不知道该如何地说,这宋珩果真是太过别致了。

“若你真不想去,本王也是不勉强的,”百里流觞静默了许久,这才缓缓开了口,“我知晓那塔中必定是惊险万分的,你若不想去,没有人能够强求得了你的。”

这要求救人本就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无端端地牵扯上宋珩也不是他的本愿,这个决定是他自己做下的,自然也是应该让自己去承担才是。

“殿下不会阵法,诚如凤血歌所说的那般,浮图塔遍布机关和阵法,只怕殿下上了塔内之后便是一层都是闯不下来的。这事已经无关宋珩愿不愿的问题,而是宋珩本就不能袖手旁观的事情。”

宋珩认真地说着,即便是不去闯这浮图塔,她想,只要有朝一日同南嘉开战也好,或者是在南嘉有旁的事情要做也罢,只要她还是官职在身,只要她宋珩还是北雍的人,这件事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她是只能去的,半点也推脱不掉的。这大约就是她的命运了吧,半点也不是她能够选择的,所以等到哪一日百里流觞是真的要去南嘉,要去那浮图塔,她宋珩必然是要作陪的,身死而后已。

百里流觞说不出话来,百里绍宇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他丢下一句“我去张罗张罗今日午膳的事情,凤血歌要走这饯别宴会可不能太寒酸了一些”便是离开了,留下百里流觞同宋珩一处,他想还是给这两个人一些说话的空间。

百里流觞见百里绍宇离开,心中也是有些感激三哥这样的做法,让他同宋珩有这么一个空档说说话,但是在面对宋珩的时候,他倒是略微有些紧张了起来,原本想要说的那些话却还是怎么都是说不出口。

“殿下宽心,若是殿下一定要去闯浮图塔,我会陪你一同去的。”

百里流觞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宋珩倒是已经先说了,她看向百里流觞,脸上还是带着盈然的笑意,她的视线并没有放在百里流觞的身上,而是放的远远的,像是斟酌之后得出的结论。

“为何?”百里流觞有些不解,“若是你不喜欢,我也已经说了,谁都不能勉强你,宋珩你只要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即可,无需顾及旁人的眼光。”

他听到宋珩那么说,直觉反应就是她以为身为臣子是一定要陪着一同去的,有危险要挡在他的面前,这完全并非是他的本意,去闯浮图塔是他自己的意愿,没有必要强加在宋珩的身上,他是希望她能够过的更好,并非是想送宋珩不舒心。

“我自己想去罢了,其实刚刚同秦王殿下那些话不过是一些说笑罢了,有那样一个阵法甲天下的先人,还有那凝聚了毕生精华所在的踏在,我想我还是愿意去闯上一闯的,不为别的,就是想见识一下南嘉的阵法罢了。”

若是她想要一直生活在北雍这个国界里头的,要不就是祈祷着南嘉同北雍之间永无战事,要不,就是要对南嘉的阵法通透,否则等到战事起的那一日,不是南嘉的人死在自己的手上,就是自己死在南嘉的手上,这世间大约也就只有这两个选择了吧。宋珩是不相信刚刚凤血歌在庆历帝面前所做下的承诺的,他这个人肆意妄为,真的是等到战事兴起的那一日,他自然也是有一处别的说辞的,比如说——他不过是一个国师罢了,一切还是要听命于皇帝行事的。

即便南嘉皇室已经名存实亡。

宋珩要跟着百里流觞去浮图塔,除了想要探知谋士方华所留下的那些个阵法有什么奇特的之外,还有就是她自己也是存了一些私心的,如果,她是说如果她不去,百里流觞在浮图塔里面受了点伤,等到回到北雍的时候,难保她不会被庆历帝秋后算账,若是她有些小伤小痛的,从这七皇子的事件上,百里流觞也是一个情意深重的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所以宋珩觉得要是自己有什么损伤,大约百里流觞也会觉得有些愧疚,一定会将这些恩惠记得牢牢的,自己的兄长宋锦许能得他一些应承了,这样也算是值得了。

百里流觞看了宋珩一会,“宋珩你总是这样,你不觉得累吗?”

宋珩默了一默,她甚至忘记自己现在应该是往着宫门口而去的,刚刚睿王的声音里面似乎有无数的悲凉,她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可怜自己,而他所说的,又是代表了什么意思。她早就已经习惯了,凡事计较利害得失,因为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无人可依,所以她想要得到什么的时候,只能自己去亲手谋取。

累么?那是自然的,但是如果她不这么做的话,大约…什么都不能得到,而她早就已经被宋家逐出了家门去了,哪里会像是现在这样还有些荣光,宋家上下以她为尊,这样算计着,倒也不觉得累了。

宋珩这样想着,忽地就笑了开来,她习惯了,习惯了,也就没什么了。

在午膳的时候,庆历帝便是宣告了凤血歌要回国的事儿,听闻这件事的永宁脸色微微一变,怅然所失的,原本她还是以为这个谪仙一样人物还会在北雍之中多呆上一些日子,至少,等到桃花谢了一半的时候这才归国。

这场面上还是一片的君臣和乐,只是场上较第一日的宫宴上少了两个人——阮皇后同阮明道。

宋珩举着手上的酒杯,看着那场上的百官同使臣,他们像是毫无所觉一样,仿若昨晚突然之间结束的宫宴不过是一个幻觉一样,没有人提起过阮皇后和阮明道,这两个人的名字就像是已经被彻底遗忘了,从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世间。宋珩想,这就是为官之道,又或者是官场上的麻木不仁,即便明日这个朝代在瞬息之间改朝换代了,所有的人也会彻底地将眼下这一切遗忘个干干净净,就像是一场梦境,略微真实了一些的梦境罢了。

孤成鸣经过昨日一事之后,今日也未曾提出婚约一事,宋珩猜想,他大约是害怕到时候再被反驳了一回,弄的自己是完全颜面无光地离开北雍,只是偶尔那望过来的眼神是分外地怨毒,恨是不能当场下令杀了她。

宋珩自然是不理会孤成鸣的眼神,被人瞧上一瞧本也没什么,这眼神又杀不死人也不能叫她身上掉下了一块肉来。瞧着孤成鸣那越发恼怒的脸色,宋珩反倒是心情大好,举了自己手上的酒杯,遥遥地朝着孤成鸣相敬了一杯酒,孤成鸣这脸色瞬间变成了铁青,独自在那处气恼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