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宜敏感的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只觉得事情似乎不应该这样发展。

身边的幕僚问道:“殿下可是在为威武大将军一事忧心?虽说事出有变,但沈家军已经散了,虎符收了回来,威武大将军的作用也不大。殿下可以放心的大展拳脚。”

傅修宜收回胡思乱想的心绪,淡淡应了一声。沈信虽然与他计划有些偏差,可是到底不是他的重要棋子。若说是重要棋子,当初沈妙爱慕他的时候,倒是可以一用,只是不晓得后来出了什么事,那点子爱慕便散了,让他失去了将沈家拉入自己这条船的机会。

不过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若是真的娶了沈妙,即便有了沈家的兵力,那也是要被众人耻笑的。傅修宜骨子里极为自傲,又怎么会容许自己有这个污点?如今那些假设都随着沈信一家即将离京而散去。他道:“这些日子,你再去招揽些人。”

幕僚一怔,随即拱手称是。

傅修宜移开目光,既然局已经开始,逐鹿天下指日可待,在最短的时日里招揽更多的贤才,才是当务之急。

沈信是第二日一大早就离京的。

离京的时候是个大清晨,天都未亮,沈信是偷着走的。一来是不想让那些有交情的同僚为难,若是来相送,便几乎是明着与文惠帝对着干了。帝王之心喜怒无常,若是因此迁怒便不好。二来则是,小春城离定京千山万水,早些赶路,大约也能早些到达。

可即便是快马加鞭,也得大半年的时日才能到达。

沈信虽然被收了沈家军,只留了前部的人,可自己私下里还有一批心腹,加上沈丘的一众手下,加上莫擎和阿智,倒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一路上过的也不错。罗雪雁和沈信起先还担忧沈妙的身子骨吃不消这么长途的跋涉,只怕中途便会不舒服,谁知道沈妙中途连累都未曾喊一下。连沈信都连连称赞:“娇娇不愧是我的女儿,这等坚韧心性,定京城里哪个女儿家有?”

罗雪雁白了他一眼,却是越发的觉得对沈妙愧疚。好端端娇养的姑娘,却要跟着跋山涉水吃尽苦头。

惊蛰扒着马车帘子,因着是第一次出远门,倒是有些惊奇,一会儿指着天上的飞鸟,一会儿指着林中的野兔惊叫。见沈妙一脸平静的模样,好奇道:“姑娘怎么不觉得新鲜?这些东西可是城里瞧不见的。”

这么一说,谷雨也敲了敲沈妙的脸色,试探的问:“姑娘看着,倒是没有一点儿留恋呢。”

坐在马车中的罗雪雁一怔。

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故乡,去一个从未听过的地方,小春城肯定不如定京城繁华,人生地不熟的,任何一个小姑娘都会在这个时候流露出对故乡的眷恋和不舍。可沈妙自始至终都平静的很,甚至有的时候看起来,还有些轻快。

轻快?背井离乡,有什么值得轻快的?

感觉到罗雪雁的目光,沈妙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看向马车外掠过的风景,道:“爹娘大哥都在身边,有什么可留恋的。便是留在定京,没有亲人,不是一样算不得家么?”

此话一出,罗雪雁心中一酸。想着这次回来瞧清楚了沈家那一大家子丑陋的嘴脸,这么多年都将沈妙扔在那家人中,以为她过得好,如今看来,才像是个天大的笑话。沈妙大约也没有拿那些人当过家人,否则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思及此,罗雪雁便将沈妙揽在怀中,愧疚的道:“不错,娇娇以后都和爹娘大哥在一块儿,谁也不敢欺负了你去。”

沈妙依偎在罗雪雁怀中,垂下眼眸,掩过眼中一丝冷意。

背井离乡,孤独上路,又怎么是头一次?前生她去秦国当人质的时候,山高水长,又哪里不是一个人走过。带了自己的心腹丫鬟,又有多少折在了异国他乡?那时候的风景如现在一般,明明已经很模糊了,却还清晰地记得那一刻的感受。从定京到秦国,从秦国回定京,两条路都走的十分萧索。可怜她以为自己是成全大义,为了天下黎民百姓,却不知在众人眼中,她有多么可笑蹩脚。

如今她不是一个人离开,待再归来时,必然也不是一个人。

山路遥遥,不知不觉天色竟然也晚了。因着走的是山路,山上没有酒家客栈,只能投诉在一家农户屋中。好在那农户一家也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热情接待了一众人。还烧了好些酒菜。

因着要赶路,沈信一众人是万万不敢喝酒的,只怕喝酒误事,耽误了第二日启程的日子。倒是沈妙,也不晓得是心情好了还是农户一家酿的梅花酒甜的醉人,喝了几杯,便是面颊生出桃花色。

“娇娇怎么喝了这么多?”罗雪雁最初未曾留意,等瞧清楚时不禁大惊失色,看着沈妙一手撑着脸颊,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连忙伸手去探她的头。

“姐儿大约是不晓得这酒的厉害。”农户家的女主人笑着道:“自家酿的梅花酒,味道清甜,不过后劲儿大着哩。咱家的丫头每每贪杯,也是喝的醉醺醺的。不过睡上一觉就行了,第二日也不会头晕,夫人不必担心。”

罗雪雁这才放下心来,沈丘看着沈妙有些醉意的模样觉得好笑:“没想到妹妹也有喝醉的一日,真有趣。”

沈丘这次回来后,见到的就是一个沉稳温和的沈妙,老成持重的让沈丘有时候甚至会生出沈妙才是姐姐的错觉。有时候还会怀念从前那个沈妙,虽然任性不知礼,好歹是个小姑娘该有的性子。如今瞧着她这副模样,让沈丘想起从前的沈妙,不觉有些亲切。

“臭小子,”沈信蹬了沈丘一脚:“你妹妹都醉成这样了你还闹!”

沈丘忙吐了吐舌头,假装害怕的告饶。一家人连着那农户,都是热热闹闹高高兴兴的,哪里有“背井离乡”的失落和无奈?

沈妙两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瞧着眼前情景。这梅花酒虽然醉人,可是她眼下却还是有几分清醒。今日的确是极为高兴。一切都按照计划走,其实除了让沈信远离定京城这趟漩涡之外,还因为一年后定京城会有天花,虽然上辈子无事,可如今她却是一点儿险也不愿意让家人冒,远离定京城,就是远离危险。就算要复仇,也要在保全家人的前提。

这热闹的一桌饭一直吃到夜深才散去。热情的农户主人安排了足够的房间给几人,本来罗雪雁是要跟沈妙一间的,可沈妙却非要闹腾着住在农户挨着院墙的一间,还必须一个人睡。那一间房是单独的,与旁人也隔得远。若是住进去,便是与罗雪雁他们分开了。

沈信起先觉得不好,若是有危险只怕赶不及去营救,可沈妙今日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醉意朦胧着也要抵死住在那间屋里。农户家女主人瞧见,就笑道:“大约姐儿是想看院墙外的花吧?这花儿在雪影下顶好看,姑娘家都喜欢。夫人也不用担心,咱们这地方虽然小,却没啥土匪强盗,要是不放心姐儿,在外头搭个帐子多找几个护卫也行。”

众人这才察觉,那靠着院墙的屋子,打开窗户,正好是一大片雪白雪白的园子,园子里还有冬日的梅花未谢,就着月亮洒下的清辉,花影摇曳在雪地上,倒真是一副十分优美的风光。

沈丘又好气又好笑,捏了一下沈妙的鼻子:“娇气包,难怪要叫娇娇,醉了还巴望着找个风景好的地方。”

罗雪雁打下沈丘的手,怒道:“你别乱动。”又看着醉的有些糊涂的沈妙,摇头道:“又不肯与我睡,偏还要睡这么远的地方。得了,让莫擎和阿智几个在院子外头搭个帐子凑合一晚,惊蛰和谷雨伺候完姑娘更衣就出来吧。”

这农户屋不像是从前在定京的宅子,还有个寝屋和外屋,能让惊蛰和谷雨在外屋的小塌上睡一晚。罗雪雁和沈信也不是苛刻的人,断没有让惊蛰和谷雨睡地下伺候沈妙的道理。想着这农户说大也不大,有阿智和莫擎他们在外头守着,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

惊蛰和谷雨给沈妙换完衣裳,又洗净了脸才出了屋门。外头院子搭好帐子的莫擎和阿智几人也走准备好了,轮流守夜。惊蛰和谷雨又上前叮嘱了他们一番,这才离开。

那“风光优美”的小偏屋里,顿时就只剩下沈妙一人了。

而本来被惊蛰搀扶着已经上了塌的沈妙,却突然自榻上爬了起来。

梅花酒的后劲儿终于在此刻涌了上来,沈妙清澈的眼眸此刻一片混沌,她摇摇摆摆的站起身就要往窗户边走,却是一个踉跄差点碰倒桌子角,猛地跌倒下去。

黑暗中,一双有力的手臂扶起她的胳膊,隐约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清淡的香气,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戏谑,道:“啧,竟然往人身上扑。”

沈妙顺势环住他的腰,让自己站的稳些,却不觉自己这个动作出来,后者的身子便是僵了僵。

片刻后,“嗤”的一声,火苗窜起,那人也不知从哪里寻了个火折子,将屋中的油灯点起了。

农户家的窗户都是木雕的,那是实打实的木雕,连层白纸都不糊,屋里点灯,外头也是看不到的。是以院子里的几人都没发觉屋里的异常。

灯光模糊下,倒是将对方的眉眼看清楚了。雪白狐裘,深红锦衣,唇红齿白,一双漆黑眼眸灿若桃花,锦衣夜行亦有秀骨风姿,不是谢景行又是谁?

沈妙一愣,道:“谢景行?”她说这话的时候,身子沉沉,不小心又往谢景行身上靠了靠,几乎是抱在谢景行身上。

谢景行眉头一皱:“这么大的酒气,你喝了多少?”他打量了一下沈妙,有些嫌弃的开口:“好心送你一程,谁知道见了个醉鬼。”

“你才醉。”沈妙立刻反驳。

“行了,认识我还跟我还嘴,看来没醉。”谢景行一边说,一边将沈妙扶到榻上。又将油灯拿近了些。

明明暗暗的灯火下,沈妙穿着素白色的中衣,披散着头发,懵懵懂懂看过来,和平日里精明沉稳的模样判若两人,倒真的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小姑娘模样。谢景行想了一下,终是没忍住,狠狠拧了一把她的脸。

沈妙气鼓鼓的怒视着他。

难得见她这般孩子气的模样,谢景行觉得有趣,只想着沈妙如今是喝醉了,俗话说酒后吐真言,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就道:“我是谁?”

“谢景行。”沈妙飞快的答。

“知道谢景行是什么人?”

沈妙盯着他,慢慢皱起眉,迟迟不开口。谢景行被她看的有些奇怪,心说这丫头莫非是在心里骂他。谁知道沈妙突然一笑,道:“是个精彩绝艳的人物!”

谢景行:“…。”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沈妙,问:“你是不是在装醉?”

“谢家小侯爷,少年英才,千古人物,英年…。”后面的话却是渐渐低了下去,似乎是记不住的模样。

谢景行起先还有些怀疑,后头瞧着沈妙不像是装出来的模样,倒是有些奇怪,挑眉道:“没想到在你心中,倒是对我这么满意。”他凑近些,调侃道:“莫不是心仪我?”

沈妙伸手将他的脑袋推开。

谢景行有些无语。若是平日里,调戏沈妙决计是很有趣的。可是如今沈妙醉的连对他“千古人物”的评价都出来了,现在调侃起来,也觉得十分无趣。他道:“本想见你最后一面,醉成这样,算了,就此别过。”说着就要走,谁知道只听“扑通”一声,沈妙却是从榻上再次跌到了地上。

谢景行先是想将沈妙扶起来,随即却又住了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站在一边,看着沈妙在地上挣扎,欣赏了一会儿,才道:“真该让你自己看看现在这副模样。”

沈妙喝了酒头晕晕乎乎的,身子又软,哪里站的起来,在地上扑腾了许久都未果,谢景行终是看不下去,大发慈悲的再次将她扶起来,才坐到榻上。就听到沈妙道:“李公公,本宫想去看烟花。”

静寂的夜中,沈妙的这句话便分外清晰。

李公公,本宫想去看烟花。

屋中烧着的炭火似乎都凝固了。

谢景行原本翘着的唇角慢慢的放了下来,一双桃花眼也不再盈满风流笑意,他微微蹲下身,视线与坐在榻上的沈妙齐平,本是温柔的动作,眼中却冷意渐生。他说:“你说什么?”

沈妙睁着眼睛看他,融融灯火下,她的眼睛越发清澈,而在清澈的双眸中,沾染上的星点醉意,便令青涩的姑娘陡然间多了几分妇人才有的风情。她娇娇的,高傲的伸出一只手,仿佛要搭在某个宫人的手上般,命令道:“李公公,本宫要看烟花,你去将太子和公主和叫来。”

太子?公主?

谢景行紧紧盯着面前的沈妙。他眉目英挺如画,笑的时候如春花秋月动人,不笑的时候,却是危险的如寂寂深渊,多看一眼都觉得被嘲讽。他看着沈妙,看着看着,突然轻笑起来。

只是虽然带笑,眼眸中却是一点笑意也无,他轻轻勾起沈妙下巴,这十足登徒子的动作被他做来,也优雅天成,温柔的仿佛让人溺死在漆黑明眸中。

他问:“沈妙,你想当皇后吗?”

沈妙眨眼看着他,道:“那本来就是我的。”

“你的?”

“本宫的。”

谢景行缓缓收紧双指,沈妙被他握着的下巴吃痛,不满的皱眉。

“小丫头,这么小就有野心做皇后了。”他语气不明,眼神却危险:“有野心的女人最美,不过…你还不是女人。”

沈妙也看着他。盈盈月色,雪影清辉,梅花摇曳,对影二人,本该是花好月圆的风月场面,危险和暧昧的气氛却铺天盖地,夹杂的还有试探和危机。

她像是个被娇养着长大的姑娘,若是寻常女儿家,再大些便无非是操心嫁个好夫婿。可她一步一步隐忍筹谋,在背后算计天下,虽然已经猜到有野心不假,可是酒后吐真言,真正听到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意外。

那小姑娘满身荆棘,从草包到执棋人,从瞩目的将军嫡女到失势千金,似乎从来没变过的,就是这看着温顺却如兽般凶猛的眼神,就是这满身的贵气和傲骨。那种天生的,仿佛在高位上做了多年的气度,一句“李公公,本宫想去看烟花”说的悠长缠绵,如同静夜里的铃铛,敲响在人的心弦。

便是做的梦,她的气势,大抵也称得上是个皇后该有的气度了。如今还是个丫头片子,再过几年…再过几年,风华满身难敛,只怕真的有母仪天下的气度。

谢景行慢慢松开握着沈妙下巴的手,瞥了她一眼,眸中意味难平。顿了顿,作势要起身离开,却听见沈妙嘟囔道:“小李子,去把本宫的披风拿来,本宫冷。”

一下子就从“李公公”变成“小李子”了。

谢景行原本有些复杂的心绪被她这么一搅合,顿时哭笑不得。他问:“你命令我?”

“冷。”沈妙委屈的看着他。

谢景行深深吸了一口气,憋着把面前的沈妙揪起来揍一顿的想法,将自己的披风取下来扔在沈妙身上。

沈妙围着他的披风,给了他一个笑:“回头本宫赏你几匹缎子。”

端的是恩宠无边。

谢景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多谢娘娘厚爱。微臣告辞了。”说着就要离开,却被沈妙一把抓住袖子。

今夜的沈妙实在太反常了,谢景行做梦也没想到喝醉了的沈妙是这副模样,本以为可以趁着酒醉欺负一把沈妙,不过到最后好似他才被欺负了。堂堂的谢家小侯爷被人当太监使唤…。李公公?小李子?

沈妙扯着谢景行的袖子,一个劲儿将他往下扯,直扯到谢景行蹲下身,再次与她视线齐平的时候才满意。松开手,一下子抓住谢景行的衣领。

谢景行被沈妙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只听沈妙喃喃自语道:“原先前朝有公主寡居后,就收了面首的。陛下既然对我不好,我就当死了丈夫,也该寻个面首的。”

谢景行原本听到前面一句话,有些无法理解,待听到后面时,又匪夷所思。他盯着沈妙:“你做的梦里,是个失宠废后么?”

“不是失宠!是死了丈夫!”沈妙闻言,怒视着他。

谢景行点头,懒洋洋道:“失宠就咒丧夫,你肯定是毒后。”

“不过你这人倒是长得真好看。”沈妙突然开口道:“是新来的面首么?”

谢景行:“…”

“那前朝的公主找了个貌美面首,本宫见过画像,倒是觉得不如你美。”沈妙道:“你跟了本宫,本宫管你下半身衣食无忧。”

谢景行本来被沈妙一句“面首”震得不轻,待听到后一句时却是彻底愕然。这是…。被当男宠了?

他还尚在愣怔,却见抓着自己衣领的手猛地一使劲,有个软软的东西贴了过来,冰凉的小嘴在自己唇上舔了舔,继而啃了一下,满嘴的梅花清甜酒味扑面而来。

“从此以后,你就是本宫的人了。”沈妙松开手,端庄的看着他微笑。

等谢景行回过神来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他想掐死面前这个女人!

却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哨声,那是他的人给的信号,莫擎他们注意到动静了。谢景行咬牙,看了沈妙一眼,飞身掠了出去。

阿智打开门,却见里头啥也没有,挠了挠头,道:“没人啊。”

“大概是弄错了。”莫擎皱眉。

梅花摇曳的雪地中,暗红锦衣的俊美少年,自来从容的脸上颇有几分不自在。身边的中年汉子见状,终是忍不住问道:“主子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方才,里面发生什么了?”

只是去跟沈家小姐告个别而已,怎么出来浑身不对劲。

红衣少年眸中意味不明,道:“铁衣,我看起来像…。像…。”

铁衣不解:“像什么?”

“算了!”他咬牙切齿的答:“走。”

------题外话------

我娘娘就是这么生猛霸道,我谢哥哥奏是这么一个口嫌体正直的毒舌暖男╭(╯^╰)╮

真正的动心其实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吧~这章写的好欢乐_(:зゝ∠)_

第一百一十九章 罗家

第二日清晨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惊蛰和谷雨就过来伺候沈妙起床。待进了屋,却瞧见沈妙睡在榻上,被子倒是不翼而飞,身上盖着一床狐裘。

两人顿时大惊失色,昨日走的时候好端端的可没留什么狐裘,这狐裘是从哪里来的。惊蛰唤醒沈妙,沈妙醒了之后,看着那狐裘也是茫然。

梅花酒的后劲儿虽大,却如同那农户女主人说的一般,第二日醒来不会头晕。头是不晕不假,可是昨夜里发生了什么却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连她为何非要独自住进这间屋子也不晓得。

谷雨拿着那雪白的狐裘道:“姑娘这狐裘又是从哪里来的?”

沈妙接过狐裘,摇了摇头。

“姑娘放衣裳的箱子都在这里,是不是姑娘昨儿个醉了酒从箱子里翻出来的?”惊蛰试探的问:“不过怎么好似第一次见这狐裘似的?”

她们倒是都没往别的方向想,毕竟沈妙好端端的呆在这儿,昨夜里外头又有护卫守着,也没出事。只是这狐裘来的莫名其妙,沈妙道:“拿着出去问问农户,是不是他们家的。”

等见了农户家主人,主人一听就摇头道:“这么好的狐皮,咱们家可没有哩。姐儿大约是记岔了。”

沈丘捞过狐裘也道:“这狐裘看起来不是凡品,妹妹,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只怕要值不少银子。做工看起来也华丽,就是裁剪不太好,感觉你穿着大了些。”

沈妙接过那狐裘披风,心中纳闷不已,她的确是不记得自己何时有过这么一件披风了。不过听闻沈丘说值不少银子,倒是自然而然的收了回来,面不改色的说谎:“这么一说想起来了,似乎是从前在定京城买的。惊蛰,收起来吧。”

惊蛰正冥思苦想着沈妙究竟是什么时候买的披风,听她这么一说,也顾不上深思,立刻道了一声是,将那披风收到箱子里去了。沈妙摇了摇头,不管那披风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此去小春城,只怕要用银子的地方不少,如今沈信又不如从前,若是真的到了捉襟见肘的一日,还能将这披风换不少银子花。这么一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时日总是过得分外快。

心境的不同决定看到的风景不同,虽然远去小春城一路高山曲水,坎坷泥泞,纵然风尘仆仆,沈妙也未曾喊过一声累。那些被当做是负累的沈家军前部里的士兵们跟着沈信残余的亲信,也因着这一路上的同甘共苦和众人更加亲密。

自开春二月离京,八月初的时候,终于抵达了小春城。

小春城坐落在明齐的边陲,是个很小的城,城里若说最大的官儿,便是镇守武将罗隋罗大将军。一直以来,罗隋都保护着小春城百姓安居乐业,不过因为和定京城隔得太远,大伙儿也都心知肚明,这样的差事,也算不得一个美差事。加上这么多年来,罗家军也散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罗家,也仅仅在小春城有些威名罢了。

城门的守卫见罗雪雁自怀中摸出罗家的腰牌时,顿时肃然起敬,并且让人去给罗家递消息。小春城就这么大地方,沈家这么带着一众人进城,立刻就被周围的老百姓注意到了,纷纷上前打听,得知是罗家出嫁的女儿带着一家过来,登时又是好一阵热闹。

惊蛰悄悄掀开马车帘子一脚看了看外套,对沈妙道:“姑娘,这就是小春城了。”

沈妙往外头一瞥。

小春城没有定京城贵女们说的那般不堪,虽是边陲小地,看着倒也热闹。只是风沙大了些,正因为风沙大,女儿家肤色都有些略深,不如京城姑娘细腻。许是民风开放,皆是活泼灵动,很有些调皮的模样,让人感觉生机勃勃。街边都有商贩小铺,并不物质缺乏。

惊蛰看着看着就高兴起来,原先的忐忑一扫而光,道:“姑娘,小春城和定京城也差不了多少呢。”

“娇娇喜欢这儿吗?”罗雪雁有些不安的问。她最怕的就是沈妙住不惯这里,罗雪雁自小在小春城长大,当然没问题。沈丘和沈信都是在战场上呆过的武将,更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娇生惯养的女儿需要她担心。

沈妙笑了笑:“这里挺好的。”

罗雪雁这才放下心来,又笑道:“咱们这就去你外祖家。自你知事以来还没有见过外祖,你还有两个舅舅,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们都是好人,到了那里,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罗夫人死得早,罗隋这么多年一直都是鳏身一人。罗家有三兄妹,罗雪雁是最小的妹妹。沈妙出生的时候罗家人千里迢迢来定京城见过一次,那之后因着小春城实在隔得太远,加上这头又走不开,沈妙和罗家人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前生沈妙对罗家的印象也很模糊,如今听罗雪雁这么一说,便也是笑了笑。

此刻罗家门前,早已是围了不少人。有看热闹的百姓的,当然还有罗家自己人。

罗隋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两名中年夫妇,夫妇身后并列站着三个少年和一个少女。那几位少年皆是眉目端正,威风凛凛,虽年纪尚小,却也有了虎将风姿。那少女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杏眼,菱形小嘴一看便是个泼辣性子。她拉住身边的少年问:“大哥,你说那表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被她拉住的少年是个好脾性的,温声道:“应当是个不错的人。”

“什么不错啊,你能不能说的清楚些。”少女不依不饶:“长得漂亮嘛?你看那些来咱们小春城的定京姑娘,各个都长得漂亮的很,可是那性子却是娇滴滴的让人生厌。况且去年来小春城做客的那个官家姑娘不是说认识表妹么,”她压低声音,却因着清脆的嗓音仍旧能被人听见:“听说表妹在定京城名声可不好哩。”

“潭儿!”一声厉喝打断了少女的话,却是罗隋开了口,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叫潭儿的少女。少女连忙站直身子,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了。

她是没有说话,另一名年纪稍小,性子瞧着活泼些的少年却过来,拉了拉潭儿的手,道:“爷爷就是偏心,这表妹还没来呢,就这样护着。我倒要看看,这位表妹是个什么人物。”

沈信常年在西北打仗,去西北边疆的时候要路过小春城的,所以每年都会过来,沈丘和罗家也是认识的。若说罗家人最赶兴趣的,大约还是这个出生以后就再也未曾见过面的沈妙了。天下之大,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小春城偶尔也会过来一些被贬职或者路过的官家人,对于定京城的传闻也是知晓一二,一来二去的,沈妙是个什么样的人,关于草包嫡女的传言,就连小春城也是传的赫赫有名。

闻名不如一见,今日终于能够见到,外头围着这么多百姓,说起来,想看沈妙究竟是什么模样的,怕是占了大多数。

就在这少女和那少年窃窃私语的时候,一行马车缓缓行了过来,为首骑在马上的,正是沈信和沈丘几人。身后亦是跟了一众士兵。

“爹。”沈信翻身下马,沈丘也赶紧跟上,跑到罗隋面前一笑:“外祖。”

罗隋的目光在这两父子身上扫了一下,就落向马车上。到底是见多了不香,罗隋最想见的还是自己的外孙女。

一位笑容和气的微胖夫人笑道:“小姑和娇娇应该在马车里吧,走了这么久的路怕是累了。”

话音刚落,便见马车帘子被掀开,惊蛰和谷雨搀扶着罗雪雁走了下来,罗雪雁又朝马车里伸手,接下来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弯腰下了马车,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转过头来的时候,已经被罗雪雁牵着手上前,道:“娇娇,咱们回家了。”

叫潭儿的少女张了张嘴,没说话。

小春城风沙大又干燥,姑娘们肤色深,皮肤白的本就少见,更何况是这样白的水灵的少女。那少女眉目生的十分清秀,因着雪白的皮肤,更是如画一般。黛色的眉,黑色的眼,小巧的鼻,嘴唇红润润的。

然而最让人觉得诧异的是她的气度。她被罗雪雁牵着手,看上去十分娇贵的小姑娘,在罗雪雁那般英姿飒爽的衬托下,竟然也没有如鸢丝花一般无力,反而被衬得更加威严高贵,仿佛她才是主导者一般。

周围的百姓和罗家人都有些傻眼。

看人看气度,容貌固然重要,可妇人以资质为主,色次之。这沈家小姑娘的资质,比她的容色更夺人心魄。

她一步一步随着罗雪雁上前,一直走到罗隋跟前。罗隋生的高大,深目高鼻,比起沈信的粗犷,显得更为严肃不近人情。他蹙眉盯着沈妙,这般冷酷的模样,若是胆子小点的姑娘,直接怕是就会被吓哭了。而沈妙看起来娇娇贵贵的一个定京城来的小姐,众人都以为她肯定会被吓破胆。潭儿和身边的少年都有些看热闹的扬起嘴角。

沈妙抬起头,和罗隋对视。她眉目舒展,身子柔软,显然没有因为罗隋的反应而紧张。她目光平静,甚至微微笑了笑,那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态度,竟然让罗隋愣了一下。

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态度?

罗家在小春城就是土城主一般的存在,还会有上位者?

罗隋愣了一下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这么一笑,让周围本来紧张的人都是一惊。罗隋拍了拍沈妙的头,中气十足的喊:“丫头,为何不叫我?”

“外祖。”沈妙温顺的答。

罗雪雁这才松了口气。罗隋和沈信不同,沈信对沈妙,那是宠到了天上去,罗隋从小却是严父。便是她自己,小时候也对罗隋多有忌惮。如今罗隋年纪大了,不若从前一般威严,可是吓小姑娘这样的习惯还是没改变。就怕将沈妙吓着了,还好沈妙反应没那么大,隐隐的,罗雪雁心中又有些得意。

沈妙这般态度,让罗雪雁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让周围人有些惊讶。定京城来的姑娘,看起来似乎也不尽然是只会哭哭啼啼锦衣玉食,似乎还有几分胆色嘛。潭儿不服气的与年纪小的少年咬耳朵:“一定是装作不怕!”

那年纪最大,性子最好的少年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沈妙一眼,未曾说话。

罗雪雁又拉着沈妙上前给她介绍,除了罗隋以外,罗家还有两个儿子,就是沈妙的两个舅舅,罗连营和罗连台。

罗连营的妻子是余氏,是个温柔敦厚的女人。生了两个儿子,罗凌和罗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