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医术?”舒太妃看着素问,这样的若花一般的年纪,在她的印象之中应该是在家中读书习字绣花的年纪,而不是成为一个走街串巷的摇铃医,想到这些,舒太妃看素问的眼神不免的有些怜悯之色。

“回娘娘的话,只不过是会一些岐黄之术赖以为生罢了,上不得什么台面。”素问垂着眼,一派恭敬模样地回着舒太妃的话。

舒太妃听着素问这一番话,也露出了笑来,她本是不怎么相信这些个摇铃医的,但是也算是下人的一番心意,“那么还请姑娘给本宫诊个脉吧。”

“是。”素问也不推脱,她让身边伺候的丫鬟断了一盆清水,仔仔细细地洗了手,又拿了干净的帕子擦了干净之后,她才去诊舒太后的脉象。

素问一边耐心地诊脉,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舒太后的气色,只见舒太后的面容微微有些苍白憔悴,那神情之中似乎还有着一些倦意,看完了舒太后的面色之后,素问又去看了舒太后的那因为诊脉而搁置在自己眼前的手,乍一眼看上去似乎并么有任何的异常,但是这手掌心之中却是有几个入针眼一般细小的红点,像是不小心压到了什么似的,素问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指甲处,那原本应该粉润的指甲透着一点点的紫色,但是这紫色颜色浅淡得很,如果不仔细看完全分辨不出,可指尖所触及到的脉象却是平和趋缓,有血脉郁结之态,还有…

末了,素问收了手,垂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如何?”舒太妃浅笑着问道。

“民女才疏学浅,还请太妃娘娘让常太医诊脉吧。”素问低声地说着。

舒太妃笑了笑,仿佛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一般,常太医上了前细细地给舒太妃诊治。

舒太妃显然地对常太医的问诊已经习以为常,她有些忧心忡忡地道:“本宫近日来觉得有些困倦,且这一旦睡了下去之后便是不大轻易能醒来,常掌院,这是何缘故?”

常太医一边诊脉一边道:“观娘娘这脉象同气色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只怕是如今夏日未过,所以略有些困倦倒也是寻常,娘娘不必多心。”

“是吗?本宫倒是有些害怕,怕是这身子再这般下去,只怕渊儿也是见不到了…”

素问低着头,神情微敛,眼角却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番花厅,果然在墙角处看到一盆开得正艳的珊瑚花,既然珊瑚花在此的话,那么另外的东西也是在的。她听着常太医同太妃的对话,常太医似乎并未发现有任何的异状。

“皇叔前几日来信,估摸着再过半个月便能回到无双城来,太妃娘娘不要担心,只管养好身子才是。”容辞缓缓地说着。

半个月?素问在心底之中嗤了一声,只怕半个月后庆王回来瞧见的不过就是舒太妃的尸首罢了!

容辞也是在不着痕迹第打量着素问,发现自己在说到半个月的时候,这小丫头的眉头微微上扬了些许,他心中忽地有些迟疑,难道说太妃娘娘果真是有些不妥之处?!

可为何常太医却是没有诊断出来?

第二十二万字 母女相见

常太医细细地同舒太后说了一说,看常太医的神情仿佛是没有半点的异常。容辞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两个人的动向,常太医神色如常并未有任何的异状,所以容辞相信,在常太医的眼中舒太妃应该是没有任何的问题,而…容辞看着素问,刚刚她分明神色有稍稍的异动,但是现在她却像是没事人一般,仿佛刚刚那一挑眉是他的错觉一般。

可容辞确认自己是绝对没有看错,那就证明着常太医同这小姑娘之间的诊断可能是完全不一致了。想到刚刚素问说的那三不医的规矩,容辞暗自揣测着,眼下不知道是三不医之中的哪一种情况呢。

素问在庆王府上呆得时间也不算是许久,虽说她并未诊断出来什么,但舒太妃到底可算是一个仁慈这人,所以也并未为难于她,只是让婢女送了她出门,甚至还给了她一锭银子。

素问从来都不没有想到,这银子竟然是这般好赚的,这什么都没有诊治,就给了她银子,也不知道是庆王府财大气粗还是舒太妃娘娘实在是宅心仁厚,惦着那一锭银子出了门,素问转头就将这银子抛进了街边一个乞儿的破碗里头,惹得那乞儿身边旁的乞丐也跟着一拥而上,争夺了起来。

素问回了浮云小筑,还没有到店铺门口,她就已经瞧见了在店铺门口徘徊的一个老妇人,这老妇人身上的衣饰已经老旧无比,甚至已经打了不少的补丁,可以看得出来这妇人日子过的委实很清贫,但是她却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发髻也梳得一丝不苟,一旦也没有破落人家的味道,反而倒像是好人家应该有的规矩。

老妇人在店铺面前徘徊着,像是在找寻着什么似的。

素问走近了一些,伸手拍了拍这老妇人的肩膀,缓缓道:“老人家,药铺还没有整修妥当,您在看些什么?”

那老妇人被素问那突然的一声给吓到了,她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刚要回话却是见同自己说话的姑娘脚边跟着一头黑虎正在探头探脑地看着,老妇人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平复的胸口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她倒退了两步又细细地打量了眼前的女子,这般才迟疑道:“姑娘可是那摇铃医?”

素问不知道眼前的老妇人口中所指的那个摇铃医是不是自己,还不等她答话,却是见这老妇人骨碌一下跪在了自己的面前:“还请姑娘救治我家夫人。”

素问觉得自己入了无双城也不过就两日的功夫,到是有不少人在自己的面前跪着求治,她伸手想要将老妇人搀扶起来,但是才刚刚触及到这妇人的腕子,素问的没有已经微微蹙起,她拉过老妇人的手腕细细地诊脉了一番,“老人家你伤寒未愈,又是积劳成疾,如今伤寒已经有入了肺腑的迹象。若是再不医治,只怕到时候大罗神仙也是难救治的。”

老妇人摇了摇头,她老泪纵横地看向素问,缓缓道:“老奴如何都是不打紧的,姑娘还是请救救我家夫人吧,只要是能够医治好了夫人,老奴来世必定结草衔环来报答姑娘。”

素问看着这老妇人,一下子将她搀扶了起来,听她字字句句这样说也可见是忠心耿耿的一个奴仆,她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不忍心拒绝这样的老人:“你要我救治谁?”

老妇人听到素问这样问,她抹了抹泪:“我家夫人,安将军的夫人。”

站在素问面前的老妇人不是旁人,正是莫氏身边一直伺候的秦嬷嬷。秦嬷嬷寻思了一个晚上,决定还是来找了素问的,已经这么多多年了,秦嬷嬷一直都没有放弃,城中的大小大夫早就已经诊治过了,她想或许这新来的摇铃医能够诊治好了也说不定,不管能不能治好,总是应该试上一试的。

听到老妇人这样说,素问的眼神之中微微有些震惊,但是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好。”素问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响起,听起来平平静静的,仿佛没有半点的起伏似的,可谁都不知道在她这样平静的声音下蕴藏着的是怎么样的激动。

她求自己诊治的,竟是她的母亲!

素问从来都没有想过诊治安将军夫人堂堂的一品诰命夫人竟然是从后门走的。这后门通常是给厨房间的杂役和倒夜香的来使用的,从这一点来看就能够明白这个家之中的地位到底是如何的。

秦嬷嬷领着素问小心翼翼地往着莫氏所居住的院落而去,一路上甚至还端看着有没有人瞧见,那小心谨慎的模样不像是将军府上的人而是来到将军府上的偷儿一般,直到进了院落之中秦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不必惊奇,夫人常年卧病,这将军府早就已经不是夫人掌管的了。”秦嬷嬷见素问眼中的疑惑,她长叹了一声方才开口,“本是家丑不该外扬,只是那苏氏做人实在是逼人太甚,所以在知道姑娘打断了那小畜生的腿时,嬷嬷心中不知道是有多欢喜。”

秦嬷嬷一边说笑着,一边将素问领到了莫氏的房门口,她小声地叮嘱道:“夫人就在里头,姑娘今日不管是瞧见了什么,还望…还望不要说出了口才好。”

素问点了点头,秦嬷嬷一下子推开了门,门外的光亮一下子透进了门,叫门外的人将屋子里头的情况看的清清楚楚的。

素问有很多次都在想着,见到自己的母亲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场景,但是不管在脑海之中勾勒多少次的画面,她都没有想过会像是现在这样的。她看到她的母亲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脚衣着凌乱地坐在地上,像是一个孩子似的用手抓着食物吃着,而她的手脚上被粗粗的铁锁链锁着,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畜生似的。

这就是卧病多年的将军夫人!这就是安青云对待她母亲的方式!

有一种狂怒在素问的胸膛之中冉冉升起,那一团怒火越烧越旺,几乎是要将这个世界也一并付之一炬一般。

很好!

素问从来都没有这般的肯定过,她要那些个人付出代价,极其惨痛的代价!今日他们是如何对待她的母亲的,那么明日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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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出府

还不等素问做出任何的反应,秦嬷嬷已经进了门,她将莫氏从地上搀扶了起来,扶到了一旁的床上坐下,叹息着道:“夫人你怎么又坐到地上去了?”

莫氏挣扎着,还想要坐回到地上去,她嘟囔着饿,舔舐着自己沾满着食物的双手。

秦嬷嬷看着莫氏那样子,鼻子一酸,一下子落下了泪来,“夫人你别这样,别这样啊…”

素问上前了几步,她坐上了床沿,取了帕子拉过莫氏占满了食物残渣的手,细细地给她擦了干净。她看着莫氏手腕上磨出的伤痕,那伤痕处已经结了厚重的疤痕,像是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不止双手手腕上有,就连脚腕上也是那累累的伤痕。

看起来,莫氏已经被困了多年了。

秦嬷嬷看着素问那动作,这本是不合礼数的,她本是想要接手这工作,却是被素问给制止了,素问一点一点擦干净了莫氏的双手,又让秦嬷嬷打了一盆水,擦尽了莫氏的脸,她从自己的随身的绣囊之中掏出了几个甜枣,微笑地递给了莫氏。

莫氏看了素问一眼,一把抢过了那几颗甜枣有些迫不及待地往着自己的嘴里面塞去,一边咀嚼着,一边往着床里头缩了进去。

“夫人这般有多久了?”素问淡淡地问着秦嬷嬷,她专注地看着莫氏,见她吃完了甜枣,又从绣囊之中掏出了几个蜜饯果儿递了过去。

“已经有十多年了,当年小姐…”秦嬷嬷话到嘴边,方才想起小姐的事情在府上是一件禁忌的事情,府上的老人已经全部被下令不准再提这件事情,而后来进了府中的人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秦嬷嬷吧这句话又重新咽回了自己的口中,如果当年小姐还在的话,应该也已经同眼前这姑娘一般大小了,秦嬷嬷心中还是有些感叹,“夫人十多年前受了一些刺激,所以才会演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么多年来也不知道是看来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药,就是不见好。”

“那为何?”素问指着锁着莫氏的铁链,“为何要锁着人?”

秦嬷嬷落下了泪来,她看着从素问的手中拿着蜜饯果儿的莫氏,“夫人她…略有些疯癫之症。”

素问明白了,这疯癫之症或许是厉害的,但事按着安青云的性子,只怕是觉得莫氏的疯癫之症丢了安家的脸面,所以才会在将莫氏困在这边,看看这些年莫氏所过的那些日子,再看看苏氏和那安青云所过的那些日子,堂堂将军府的夫人的院落没有半件装饰之物,甚至刚刚莫氏所抓着吃的不过就是寻常人家吃的馒头白粥还有那些个咸菜。

素问冷笑了一声,这其中必定是少不得苏氏的从中作梗的,她拿着自己的绣囊,看着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莫氏,她露出了笑来,“喜欢吗?”

莫氏点了点头,吃吃地道了一句:“好吃!”

“那还想要再吃吗?”素问低声地问着,“要是还想要,你过来一些,让我再看看你可好?”她向着莫氏伸出了手,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莫氏看着素问许久,终于还是怯怯地深出了手去,将自己那枯瘦的手掌伸到了素问的手中,像是一个孩子一般的胆怯。素问借机握上了莫氏的脉象,莫氏会变成如今这样想来也是因为受到的打击太大,从西医的角度来说是一种自我逃避和保护的意识,从中医的脉象来看,莫氏阴阳失调,在《难经·二十难》之中也早已有“重阳则狂,重阴则癫”的论断,而莫氏的脉象则是狂由大惊大恐,病在肝、胆、胃经,三阳并而升,心窍为之闭塞,三阴蔽而不宣,神之为之混淆。

如果莫氏能够好好地接受诊治,身边的人能够及时地给予照顾,也不至于病了这么多年半点也不见好转,而莫氏终年不见阳光,吃食又不是订好,还有几分阴阳不良的迹象。

“姑娘如何?”秦嬷嬷看着素问,认真地问着。

“长期在这府中被关着,即便是身体上的病治愈了,心中的郁结之症也不可能会治愈。且安将军竟是这般对着自己的夫人,委实也太过让人心寒了,即便是府上的奴仆只怕也是要比安夫人过的如意一些吧。”素问冷冷地道。

秦嬷嬷听着素问这一番话,也忍不住悲从中来,这十多年间,一开始安将军还会来看看莫氏,当时还有老太爷在,莫氏的日子也不算过的特别凄苦,但是这也不过是维持了两三年的功夫,等到老太爷一去之后,老夫人本就不待见莫氏,安青云也便不再来看望莫氏,苏氏掌管了府中大小是由,莫氏的日子也就更加难过了,就像是素问说的那样,府中的奴仆都是要比莫氏这个主子过的日子要好。

素问看了一眼已经将绣袋里头的蜜饯果儿吃完却还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莫氏,她温和地笑了:“夫人怕是饿了,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可好?”

莫氏急急忙忙地点着头,叠声地叫了一连串的好,但是又迟疑了一下,指着素问道:“你是谁啊?”

素问慢慢地打理着莫氏那凌乱的发髻,她的声音温柔的就像是一首歌:“我叫素问,夫人要好好记住我的名儿。”

素问从自己的绣中抽出了一把匕首,那匕首小巧精致的很,刀鞘上镶嵌着指甲大小的四五颗蓝宝石,而那刀柄上更是镶嵌着鸽子蛋大小的一颗红宝石,秦嬷嬷看的有些咋舌,这一把匕首的价值只怕是不下万金,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拥有的,秦嬷嬷不由地便是多看了素问两眼,只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只怕不是单单靠治病为生的摇铃医这般的简单。

素问从刀鞘之中抽出了匕首,匕首通身黑沉,泛着森冷的光芒,足以见得这是一把锋利至极的家伙,在素问手起刀落之间,只见困着莫氏多年的枷锁仿佛像是豆腐一般被切开了,落在了一旁,而莫氏的手脚却是分毫未伤。

“秦嬷嬷,给夫人换一身衣衫,穿上鞋子,咱们出府!”素问站起了身高声道。

秦嬷嬷略有些迟疑,但是素问下一句话却是打消了她的那一丁点的迟疑。

“这安家的女主人是夫人,而不是那妾侍,怎的夫人要出府还要央求他人同意不成?!抬起胸膛和腰杆,怕他们做什么!”素问呵斥了一声道,“难道你还要在这般畏首畏尾过完这一辈子不成?”

秦嬷嬷听到素问这一番话,她恍然想起自己当年也是为了夫人同苏氏争斗过的,只是这些年来一直都被苏氏打压着,竟是将她的性子一下子给磨平了去,素问姑娘说的极是,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夫人已经疯癫了也还是安将军府上的夫人,是这个家的嫡妻,他们也的确是应该挺直了腰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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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新哥的存稿箱君…

第三十四章 掌掴安卿梦

秦嬷嬷甚利索地给莫氏换上了衣衫同鞋袜,整顿了整齐了之后,素问方才拉着莫氏出了门。秦嬷嬷看着素问拉着莫氏出门的模样,不由地又是一阵感慨,若是素问姑娘是夫人的女儿就好了,但是转念,秦嬷嬷又是觉得这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毕竟已经十多年了,终是不知道当年的小姐是如何了。

素问带着莫氏出门的时候,安青云上朝还尚未回来,一路过来奴仆也是见过不少,有些奴仆是瞧见过素问的,一想到素问那出手的很辣,自然是没有人敢上前去阻拦,更多的却是不知道素问的,站在一旁呆愣愣的许久,这一路上竟也城了无人阻拦,偌大的安将军府竟成了一处空城一般允许人随意自由出入,直到素问领着人走了许久远之后直到再也瞧不见人身影之后方才意识到府中闯入了陌生的人急急忙忙地去像苏氏禀报。

外头的阳光大好,已经有十来年没有瞧见过阳光的莫氏像是一个孩子一般的雀跃,她欢欢喜喜地一个劲的朝前跑着,不管不顾的,若不是素问还拉着她的缘故,只怕早就已经是跑得一溜烟的没有影子了。

莫氏看到街边不论是卖些个什么东西都是觉得新奇无比,从这边窜到了另外一边,拿了这家店铺的吃食,又拿了另外一家铺子的小玩意,莫氏细细笑着往前走,素问跟在一旁,半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掏出了钱袋给莫氏付账。

那样容忍的姿态,几乎是让秦嬷嬷觉得有些吃惊,尤其是在看到素问领着莫氏进了多宝斋,秦嬷嬷更是意外得很,在无双城之中,多宝斋是一处销金窝,倒不是那什么青楼去处,而是无双城是名媛贵妇最喜爱去的地方,里头的成衣精美,布料华贵,甚至很多饰物还是从别的国家而来的,每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在无双城之中绝对不会找到有重样的,有些甚至是宫中那些个娘娘都不可能拥有的。

这种地方,秦嬷嬷是从来没有进来过的,哪怕是打从多宝斋的面前经过,她也会匆匆而过,半眼也是不敢看的,更别说走进了多宝斋之中,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她能够进来的地方,里面即便是一片衣角料子都不是她能够买得起的了。

素问带着莫氏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店铺,她刚刚也已经看到了莫氏根本已经没有多少好衣衫了,都是有了旧色,一看就知道已经穿了好几年的,更是没有什么像样的首饰,她的母亲又怎么能够过着这样凄苦的日子!

方才踏进了店中,素问就瞧见了安卿梦也是在的,她的身边围绕着几个一看就知道是官家女子的少女们,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安卿梦瞧见素问,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对于这个摇铃医,安卿梦实在是半点好感也无,当下觉得冤孽无比,她忍不住嗤道:“眼下这多宝斋实越来越是品流低下了,竟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了,这人哪,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身份,这里的东西也是一个随随便便的摇铃医能够看得起的?”

安卿梦身边的那些个女子多半都是同她往来较为亲密的官家女子,也已经听说过了安家所发生的那些个事情,自然地也会晓得安家所发生的这些事情,安卿梦甚至也在自己的面前不止一次地咒骂过那个摇铃医,所以也可算是耳熟能详了,乍然见到本人自然是有些意外的。

看到安卿梦这般,旁的那些个女子也跟着一同嘲笑起来,那笑声嘲讽,眼神轻蔑,那嘴脸几乎是同安卿梦如出一辙。

素问也不恼,她淡淡地看了一眼安卿梦,“安家小姐这些个话可真是奇怪,人家打开门做生意,赚的就是客人口袋里头的银子,我口袋里头有银子为什么就不能够进这道门?难道这银子还认识谁是摇铃医谁是千金小姐不成?”

素问冷笑了一声,她目光直对着那几个刚刚嘲笑自己的官家女子,“至少我这银子还是自己赚回来的,也不知道几位小姐你的银子是怎么来的?若不是有个能干的父亲,你们岂能到这种地方来挥金如土?!”

被素问所指的几个女子面色都有些难看,她这种话指她们全部靠着家中的荫护才会如此,但是又不能反驳,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争了一个面红耳赤实在不是一件雅观的事情,毕竟丢得可是自家的颜面。

安卿梦听着素问的那一番话,一张姣好的容颜在瞬间涨得通红,气得咬牙切齿的却又是拿眼前这个人没有办法,昨日那件事情好不容易算是压下来了一些,父亲对自己也有些不大谅解,不是在府中过的有些烦闷,她也不至于寻了自己平日里头一贯在一起的姐妹一同来惯这多宝斋。

安卿梦转过了身,不去看素问,转而去选成衣架上的衣衫。

“我喜欢这个!”

莫氏早就已经被店里头那琳琅满目的东西给吸引住了,她一手拿着糖葫芦,一边叫嚷着,伸手就要去碰安卿梦刚刚看中的那一款衣衫。

安卿梦刚刚触碰到那一件衣衫却是被横里伸出来的手给抢夺去了,那伸出的手粘腻的很,这刚刚触碰到,安卿梦一下子就像是被针扎到了一般,那么油腻而又湿润的手一下子让安卿梦惊叫出声,甚至伸出了手将莫氏一下子推翻在了地上,“什么东西,本小姐的手是你能碰的?”

莫氏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忽地又有些委屈地哭了起来,像是一个被人欺负了的孩子,她哇哇地哭着,一边叫着素问的名儿。

“啪!”

安卿梦只觉得自己面前紫色的影子一闪,她的脸上就是一阵剧痛,火辣辣的疼痛像是火烧一样一下子蔓延了下来。安卿梦捧着自己的脸,像是傻子一般呆呆地看着素问,她竟然是赶出她?!

“你给我好好看清楚,你一个庶女的身份,竟然是敢对安家主母你的母亲不敬,你说你该不该打?!”素问冷着面,一字一顿地对着安卿梦道,“你还不给我下跪认错请罪!”

安卿梦仿佛是从梦中惊醒一般,她低头去看,果真蹲坐在地上不停哭泣的人真是莫氏,可是,莫氏不该是被锁在家中不能出来的么,怎会?!

那些个友人一个一个看着她,眼神从蹲在地上不停哭泣的莫氏和安卿梦之间轮转着,安卿梦有些受不住那种眼神,只觉得自己如今并非是被素问掌掴了一巴掌而羞愤,更多的还是因为莫氏!

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安卿梦就脱口而出:“我没有这样的母亲,我的母亲好端端的。她不是!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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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把存稿放进存稿箱了,刚考察市场回来的飞过

第二十五章

在大户人家之中,这小妾生的子嗣那都是在正房夫人的名下的,称呼自己的亲生母亲只能称之为姨娘,这就是一个府上的规矩。

而安卿梦刚刚那一番话说出口,平日里头与之为伍的女子们也一下子脸色一变,这种对于她们来说是一种常态,甚至是一种规矩。

她们哪里是不知道安卿梦刚刚所说的那一句话根本就是对自己的嫡母不敬的表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家女子应该说的话,稍微懂些规矩的人都不会说出这种话来,要知道这是一种规矩,甚至是对于自己的颜面。虽然她们同安卿梦交好,心中到底还是明白的,这安卿梦到底不过就是安家的庶女罢了,将军府上的夫人又不是苏氏,安卿梦说出这种话来,无疑搞得自己颜面上也有些无光了,那些个女子又去看了还蹲在地上哭闹不休的莫氏,只觉得也意外的很,安将军府上的夫人竟然是这样的?!

素问看着那一脸愤然地看着自己的安卿梦,“刚刚这一巴掌是代替安夫人来教训你的,不要以为现在自己成了小姐之后就能够连嫡母都不认了,在大户人家之中有哪个小姐是只知道姨娘而不知道嫡母!”

安卿梦还没有回话,右边脸颊上又是被素问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这一巴掌还是代替安夫人来教训你的,你身为她的女儿,不叫她一声母亲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做出这种推搡的动作来,半点尊卑都有没有,你说你该不该打?!”

素问下手半点情面也不留,这两巴掌打得又狠又重又快,安卿梦的一张脸顷刻之间浮肿了起来,鲜血顺着她的嘴角往下流。

素问小心翼翼地扶着莫氏站了起来,她拿衣袖擦了擦莫氏的眼泪,温声安慰上了两声,她取了刚刚安卿梦同莫氏都看中的那一款衣服,她看了两眼,对着莫氏温声道:“这件衣服已经脏了,脏了的东西咱们不要。”

莫氏现在最相信的人就是素问,因为她会给她好吃的好玩的,“脏了吗?脏了就不要了。”

素问微微一笑,她抽出了匕首,毫不犹豫地划破了那一件像是云彩一般华美的衣服,惹来了那些个官家小姐的一声惊呼。

“脏了的东西,那就不该留在这个世上了。”素问冷冷地说着,眼角眉梢扫了还一脸呆滞的安卿梦一眼,似乎在说她就是这个脏东西一般。

那些个官家小姐除了惊呼那一件价值上百两的衣衫外,更是惊呼的是素问手上的那一把小巧的匕首,那上头的所缀着的红宝石是那么的耀眼,却是大财小用地镶嵌在这匕首上,要是改嵌在首饰上只怕是无双城之中没有一户的千金会有这样奢华的饰品。那一颗红宝石的价值就足够买下好几十件刚刚这样的衣服了,也难怪这摇铃医会是这样的有恃无恐了,

安卿梦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她踩在脚底下一般,刚刚她所划破的那一件衣服,她所说的那些个话无一不是针对着她而来,让她整个人是又羞又怒。她顾不得自己脸上的疼痛,上前了一步看着素问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在这里强出了头了,你当自己是什么,有本事你将这间店给买了下来看看!”

无双城之中大大小小铺子无数,不少铺子后头都有着一个靠山,一个真正的老板。或许,这摇铃医的确是有些银两,但再怎么有钱只怕也是买不下这多宝斋的,因为这多宝斋可肃王的铺子。敢在多宝斋之中造次的人也就只有眼前一人,安卿梦心想,若是叫肃王殿下知道了这件事情,到时候就不用她母亲出手,就能够让这个摇铃医滚出了无双城之中。

“若是姑娘想要这间铺子的话,在下愿意割爱。”温润的话语从店门口传来,直到这声音响起,众人方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店中已经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着厚重的大氅,笑意盈盈地看了过来。

官家女子是最先反应了过来的,一个一个急忙垂下了眼,朝着来人微微福身行礼,唤了一声“肃王殿下”。

安卿梦楞了一愣,她颇为意外,刚刚她还在想着肃王殿下,她是知道肃王殿下一贯都深居简出的。想着这事要是闹大了几分让肃王知晓之后,却没有想到这皇族中人竟会一下子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且是生得这般的好看。一时之间安卿梦几乎是要看痴了。她在三年多前曾经见到过一次肃王殿下,那个时候肃王殿下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那般的怒马衣鲜,现在的肃王成了仰仗轮椅才能前行的人,但是却依旧还是好看的紧,叫人一下子转移不开视线。

安卿梦也跟着行了礼,方才想到自己如今模样几乎就是一个猪头一般,这样出现在肃王的面前,只怕肃王再怎么也是看不上自己了,心中又不免地对素问恨意又强烈了几分。容辞随意地让那些个行礼的人起了身,转而看着素问,又看了一眼紧紧牵着素问的手站在她的身后怯怯地朝着自己看的莫氏。从素问出了庆王府的时候,容辞便是让自己身边的护卫远远地跟着素问,晓得她被将军府的一个嬷嬷请了去,然后又从素问带着莫氏出了将军府,在这无双城的街头做了些什么买了些什么,他都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安夫人也是卧病多年了,今日看这气色,还算是不错。”容辞缓缓地道。

容辞当然也晓得这莫氏卧病多年不过就是安将军府上的一派说辞罢了,具体是如何的,也就只有将军府上的人才知晓,他这一声称呼也可算是给莫氏正了名了,也让所有的人晓得眼前这有些痴傻的妇人真的就是安将军府上的夫人,真正的夫人。

第二十六章 概不追究

容辞的言语之中对莫氏也算是恭敬,那优雅的姿态半点也不介怀莫氏那并不算得体的姿态。

那几个小姐也微笑着同莫氏打着招呼,半点也没有刚刚那鄙夷的神态,那彬彬有礼的模样十成十地合乎他们大家闺秀的典范,但是谁都知道,这是因为肃王殿下在这的关系,如果肃王不在,只怕这些个头高高扬起的人根本就不会多看上一眼。

“虽说是病了许久,但是也应该出来走动走动,免得旁人都因为时间太久,以为安夫人已经换了人来当了。”素问漫不经心地道,她扫了容辞一眼,并不因为他是王爷而小心翼翼地对待。

她哪里不知道自己从庆王府出来的时候,自己的身后根本就是跟着一个人的,当然,素问觉得这也是没有什么必要的,所以才没有理会。

容辞笑了笑,很明显刚刚那一句话是意有所指,至于这一番话针对的是谁,对于容辞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重要的。

安卿梦看着容辞对着素问的那一种姿态,心中愤不已,她原本还以为肃王殿下一定会恼怒,但现在看来,肃王似乎是同她熟识一般,甚至半点也没有恼怒的意思,安卿梦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怎么可以这样?

顺着容辞的视线,安卿梦发现他现在正在看的竟然是刚刚被是素问划破的那一件衣衫,安卿梦仿佛是骤然清醒一般,是的是的,肃王殿下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地原谅了人。安卿梦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她嘲讽地看向素问,等着看她一会是如何的出丑。

“那衣衫既是破了,那便收起来吧。”容辞的声音淡淡的,半点也没有责问的意思,那一张秀致的脸上半点恼怒也无,这般的平静倒是让安卿梦觉得有些不对。

“王爷!”安卿梦已经顾不得自己是那浮肿的双脸,她惊叫出声,“王爷,是这个女子毁坏的!”

那语气愤恨不已,甚至恨不得能够亲自上前将素问给绳之于法,就地诛杀。

容辞攒出了一个笑来,他平静地看向素问,“光是姑娘手上的那一把匕首,就胜过多宝斋之中无数,本王又岂敢向姑娘问罪,更何况本王还有求于姑娘,又怎敢!”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容辞可是清清楚楚的,素问手上那一把匕首可不是单单只是一个贵重罢了,那是“乌金刀”,是赵国锦家的传家之宝,在半年多前,锦家曾以一两银子将赵国境内沧南一带的产业竟然以一两影子变卖。锦家富可敌国,这沧南一带的产业有多少,这颗是谁都说不清楚的事情。

竟然是她!

容辞总算可晓得素问这般的乖张是如何了,也难怪她回事这般的随心所欲了,她手上拥有的,可是旁人几乎是不能想象到的财富。

“王爷客气,打开门来做生意,自然是要赚了银两的,衣服多少银子,我自当赔偿。”素问漫不经心地道,她的手指顺手点过一些衣服和料子,又拉着莫氏转到了专门摆放着珠宝的架子上,又是细细地选了好几件花钿首饰,那姿态随意的仿佛她选的不过就是一些寻常的小玩意似的。

“这些我全要,一会送去将军府,可不要送错了,这些都是安夫人的东西,可不是什么人都是能够被称之为夫人的。”素问抽出了两张一万两的银票,“够不够?”

店铺掌柜可是这么也没有想到这女子竟是这样的慷慨,他看了一眼刚刚的女子所点过的那些东西,心中很快计算出了一个银两来,他急急忙忙露出了笑来,“姑娘这银子多给了,还得找姑娘银两才是。”

“不用了,再选几块上好的布料,到时一并送去就成。”素问摆了摆手,她拉着莫氏一边往着门口走,一边温柔地同莫氏说着话,“夫人怕是肚子饿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说好不好?”

容辞看着那刚刚走出了门的素问同莫氏,同旁人相比,这姑娘对安夫人的态度那是好的,好的几乎是让人为止瞠目,几乎是让人以为她是她的女儿了,果真这女子是随性而至。

容辞微微一笑,示意清风将他也一并送出了门,他还有些事情要去寻了人问个清楚。清风当然是晓得自家主子是什么意思,也便是将他送出了门,推着他跟上了那刚刚远去的那个摇铃医姑娘。

安卿梦看着紧跟着一同离开的肃王,没有想到肃王他竟然概不追究!这,这怎么可以!醉仙楼是无双城之中最大的一处酒楼,里头酒菜名贵无比。而素问却是在这最大的酒楼之中置办了一桌最名贵的酒席,莫氏同秦嬷嬷已经多年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酒菜,秦嬷嬷有些受宠若惊地一同吃着顺带着服侍着莫氏,而素问却是拿着一壶酒,独自坐在二楼窗边独自饮用。

“我说王爷,你这一路相随,你不觉得累得慌吗?”素问看了一眼同在二楼这雅间的肃王容辞,从刚刚在多宝斋之中相见可以算是巧遇,但是这一次在醉仙楼之中相见,这就不是一个巧合了,他刚刚根本就是一路相随而来。

“刚刚在庆王府上,在常太医给太妃娘娘诊治的时候,我见姑娘皱了皱眉,所以想来问问姑娘,你这皱眉是何意?”容辞缓缓道。

素问真心想说着肃王殿下果真是观察入微,居然能够发现她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想到就是因为她这皱了一皱眉头才会跟着自己一路,真是不知道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呢还是锲而不舍。

“肃王殿下可真是不依不饶。”素问漫不经心地道,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那豪气干云一口饮的姿态半点也不像是一个女儿家应该有的,酒入喉,素问的脸色依旧是白皙的过分,半点也不见红润,“若是我不答应,殿下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吧?”

容辞微微一笑,“还望姑娘帮忙。”

素问看了一眼街道,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来,她看向容辞,“你知道我救人有规矩,可你手上又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但是舒太妃的病我可以帮你。安夫人我很喜欢,她的病我想治,只是这安将军…”

素问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这一间厢房的门一下子被人推开,莫氏被这一声推门声给吓到了,一下子跳到了素问的身边,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兽一般睁大了眼睛看着门口。

而门口,正站着一脸愤怒的安青云,容辞一下子就明白了素问的话,他一下露出了笑来,果真是个狡黠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