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的丫鬟不行吗?”苏氏急急地道,“我们府上有不少的丫鬟,你随便选一个选一个就好,她们都可以。还有两个庶女,她们安也是老爷的孩子,流着的也是老爷的骨血!”

苏氏慌乱地说着,如果只是需要一个肚皮的话,她们府上多的是丫鬟,如果不行就从外头买几个丫鬟回来也是可以的,要不然就让周姨娘和孙姨娘的孩子也行,只要不是自己两个女儿受苦就成。

“你的女儿是人,别人就不是人了?就要这样被你生生糟蹋,看来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素问站起了身,直到现在这个时候,苏氏竟然还没有一点悔意,虽然素问早就已经想到了苏氏是那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却没有想到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苏氏竟然还这样的心肠歹毒,想要把别人家的女儿拖拉下水去。

“不要!”

苏氏微微推开了安卿玉,无惧地上那碎裂的瓷片,她连滚带爬地到了素问的面前,她的双手被地上的瓷片划破了不少的伤口,鲜血汨汨地从伤口之中渗出,而苏氏却半点也没有感受到痛楚,她爬到了素问的面前诚心实意地跪着,想要伸出手去拉扯素问的衣衫却是在她那凶狠的眼神之下不敢出手。

“姑娘,我求求你,是我错了还不行么,这一切都是我错了还不行么?!我行么,你看我行么?”苏氏看着素问,泪涕俱下无尽苦楚地道。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生的,一个当母亲的又怎可能忍心做出这种事情来,那是她万万也做不出来的。如果真的要代替的话,她也有肚子的,她可以承受下来的,两个未出阁的姑娘又怎能忍受这种事情。

素问低头看着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女人,她不知道在十多年前她是如何对待莫氏的和那正在襁褓之中的自己,如果当日她还有半点的人性她也不会在外头流浪多年,这有亲人和没有亲人一般。如今她倒是会心疼自己的女儿,怎么不想想当日她做出那种事情来的时候莫氏是怎么样的心情。

“你?!”素问冷笑了一声,半点也没有为这样的情况动容,于她来说,这一切都是苏氏咎由自取,一切都是她的报应,“你太老了,你还以为你能够做些什么?!”

苏氏浑身一颤,她看着往着门口而去的素问,她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会是这样的冷漠无情,竟然半点也不为之动容,她的心比石头还要来的坚硬,她的心肠更是比蛇还要歹毒,她就像一个恶魔,苏氏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会是招惹上这样的一个恶魔,她这是要她们死是啊。

苏氏的心中畏惧无比,但看到素问转身就要走,苏氏心中是又气又恼,她几乎是用支离破碎的声音叫住了素问。

“站住!”苏氏缓缓地道,她的声音沉重无比,就像已经下定了一个决心一般,她的眼泪汹涌如潮心中更是仿佛被一把利刃扎进了心窝子一般,疼得她整个人几乎是要蜷缩在一起。但苏氏知道,现在迫在眉睫的却不是她心疼无比的事情,而是她要如何解决这件事情,这事已经是到了不能再牵拖的地步。

素问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苏氏,却见苏氏将视线落到了杨妈妈的身上。

苏氏看着站在一旁的杨妈妈,她那神情瞬间宛若壮士断腕一般的悲痛,她看着杨妈妈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每说一个字的时候她的心就像被那一把扎进去的刀子在伤口上狠狠一搅,每一搅都是带着血肉的。

“让卿梦进来。”

她这一开口,杨妈妈就知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在两位小姐之中她是要保住大小姐了。

杨妈妈说不得什么,只得去开门。

素问莞尔一笑,她看着苏氏那悲痛欲绝的神情,不过就是让她做出这么一个二选一的选择来就露出这样悲痛的神色,这往后可还有叫她悲痛的时候,这事儿可还没有这么快结束。

安卿梦一早起来就在那边费心地装扮着,等打点妥当了之后见苏氏还没有叫自己身边的人来叫她一同去向段氏请安,她这左等右等之后自己的婢女方才来通传说是安卿玉病了,苏氏已经去照顾了,就连老夫人都往着院落去了。

安卿梦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有些不大平衡,想着在府上也就只有姐姐病了才会让老夫人这样的兴师动众,老夫人平常最喜欢的就是自己的姐姐,不过就是一个生病就要亲自去探望,又听到自己的母亲跑去照顾了,安卿梦忍不住想起自己八岁那一年得了风寒整整烧了七八天几乎差一点烧死的时候,当时自己这姐姐不过就是稍稍咳嗽了两声母亲就嘘寒问暖的比照顾自己的时候还要来的尽心尽力。

大姐一年到头燕窝补品都是不断的,想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病症,一个头疼脑热的就累得整个府上的人,想到这些事情,安卿梦的心底之中也有些不大是滋味,却又不得说什么,谁让她在这个府上的地位比不得自己那姐姐,全家都当做珍宝而她不过就是路边的草罢了,虽然心底之中有些不大甘愿,但安卿梦还是来了自家姐姐的院落,老夫人那一双眼睛可尖着呢,府上又有那些个喜欢嚼舌头根子的人,要是自己长姐病了而她却是连看一眼都没有的,指不定到时候是要如何被人编撰了。而自己母亲也是看着呢,这叮嘱了又叮嘱的,一个劲地要她同安卿玉学习着,她若不来,到时候苏氏也是要在她的耳边唠叨的。

安卿梦到了房门口,却见这房门紧闭,她拍了拍门却是无人来应,安卿梦便是觉得有些奇怪,而且在房中也有些声响传来,那不小的动静闹腾的安卿梦也一下子慌了神,她虽是妒忌着自己的姐姐,但心底里头到底还是将安卿玉当做自己的姐姐来看待的,听到这诡异的声响又久不见人来门,安卿梦是更加慌乱地拍着门,叫声也变得更加的迫切了些:“娘,姐姐,你们到底在不在里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快点来开门呀,快点来开门!”

安卿梦这般叫着却是得不到半点的回应,她越发的着急,心中想着是不是应该寻了家将破门而入的时候,这门吱呀一声开了。

安卿梦看着开门的杨妈妈,见杨妈妈一脸神色凝重地看着自己,安卿梦也有些不解,她也不急细想为何杨妈妈看着自己的视线是这般的凝重和悲伤,她脱口而出地道:“杨妈妈你这是怎么了,既然是在房中为何让我在门外呆了这么久,我这手都拍疼了!娘和姐姐呢?”

安卿梦不等杨妈妈回答就轻车熟路地往着屋子里头走,自家姐姐这住处,她早就已经来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自然不会认错地儿。在安卿梦进门的那一瞬间,杨妈妈把安卿梦的那一个丫鬟赶出了门外,然后又将房门紧紧地关上然后重重地落了栓。

安卿梦半点危险也没有感受到,她哪里晓得自己这一番前来已经成了那落入虎口之中的无辜兔子一般的冤枉,她正心心念念自己的母亲和长姐,想着这一次自己这个姐姐又是哪里不舒服了,可她才刚刚走进内堂就看到一片狼藉,在这一片狼藉之中自己的母亲颓然地跪在地上,身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更是有不断的鲜血顺着她的手指往下低落,而自己的姐姐也歪在地上,那一张漂亮的曾经让她妒忌不已的脸孔如今已经被鲜血染得看不出当初的绝色了。

这些看到的一切都让安卿梦感到极其的震惊,而更震惊却是她看到自己那一贯自诩冰清玉洁的姐姐的肚子居然大了。

安卿梦指着安卿玉的肚子连连倒退了两步,她的神情惊恐得不能自己,“这…这…”她想要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但却发现自己现在几乎是舌头打卷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抱着自己的脑袋想要尖叫出声,却是被跟着进来的杨妈妈一下子捂住了嘴巴。

“二小姐别叫,千万别叫!”杨妈妈死死地捂住安卿梦的嘴在她的耳边一遍一遍地说着,“千万不能叫!”

安卿梦的声音全部被杨妈妈那一双粗糙的手挡了下来,安卿梦听到杨妈妈的声音她一下子镇定了下来,只是那一双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住了安卿玉的肚子。

“别这样大惊小怪的,不过就是个鬼胎而已怕什么呢!”素问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安卿梦,可以看得出来这安卿梦是被吓到了,那神情完全就和见了鬼似的。

安卿梦直到素问开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她看向素问,那震惊的神情很快就被是愤怒所取代,只要一看到素问,安卿梦就想起自己所受的那些耻辱,几乎是将她整个人点燃了。

安卿梦拉开了杨妈妈捂住自己的手,瞪着素问,恨不得现在一下子冲上了前去将素问剥下一层皮来,“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杨妈妈死死地拉住了安卿梦不让她去触碰到素问的分毫,杨妈妈这么做并不是怕素问受伤害,而怕自家二小姐受伤害,依着杨妈妈对着素问那诡异的行事作风的了解,这没有惹恼到她都会被她折腾的这样半死不活的,要是惹恼了她,只怕到时候就不是这么简单能够解决的事情了,而且现在大小姐还急需眼前这个人的救治。

有淡淡的流光划过,原本还在同杨妈妈撕扯着的安卿梦突然之间就像是一个木头桩子一眼立在原地,安卿梦只觉得自己浑身僵硬,唯一能够移动的也就只有自己那一双眼珠子,她刚刚只觉得自己胸口处有些微微的疼痛,这一垂眼就瞧见自己这胸口处扎着一枚泛着寒光的银针。

“你这贱人要对我做什么!”安卿梦扯着嗓子对着素问叫着,“你还不赶紧地放开我!有种的就同我比划比划,你这暗箭伤人算是什么本事!”虽苏氏从小就一直反对着家中女眷习武,但安青云认为这将门之后就应该学会这种基本的自保之数,所以府上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会一些个功夫的,除了那安晋琪。安卿梦觉得自己之前之所以会是一直在素问的手上吃足了那样的闷亏那也是因为之前几次自己都没有防备的关系,如果是在她有防备的前提之下,素问未必能够在自己的手上讨到什么好果子,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安静一些,别逼着我一会点了你的哑穴,到时候你可就一个字也都说不出来了。”素问淡淡地道,她靠近了那安卿梦一些,清楚地在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那愤怒。素问微微一笑,这安卿梦的性子还真是没有半点的改变,冲动易怒,还自以为自己是个能人,这样的人就算是吃一次亏也不见得会学乖一些。

“安二小姐何必生气,你姐姐眼下还得倚靠着你,你要是这样生气,倒是叫我不好下手了。”素问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安卿梦,然后又伸出了手触碰了安卿梦的肚子似乎是在衡量着。

安卿梦听到素问这一句话,她怔了怔,然后去看向安卿玉,却发现自己这个姐姐转开了视线半点也是不敢朝着她看着的,她心中疑惑四起,勾勾地看着素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呢,我的安二小姐。”素问缓缓地道,“你家大姐命不好,也不知怎么的就有了那鬼胎。一个姑娘家的有了这样要命的东西能够怎么办呢,这鬼胎这玩意邪门的厉害,不过我现在呢还是有办法的,就是要借你这肚子用一用。”

安卿梦那一双杏子一般的眼睛撑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地看着素问似乎是在怀疑着她所说的话,素问轻轻一笑,这笑容之中有了几分妖娆的味道,安卿梦一直觉得素问这个人太邪乎,尤其是现在看到她笑起来的时候,那更是邪乎到让人几乎要颤抖。

“不明白吗?”素问看着安卿梦,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那一张近乎没有半点血色的脸孔几下道,“祝由术知道吧?就是寻一个替代物,那些个人身上的病症一类的全都引到那是替代物上去,所以一会这鬼胎就会到你的肚子里头去,安大小姐这样一来就不会有什么事情了,你放心,很快的,要不了多少时间,安二小姐你不会受太多的苦楚。”

“娘,娘!”安卿梦听到素问所说的,她几乎是为之崩溃了,她不能想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她怕得厉害,哪里还有刚刚那一些个傲气和神气,如果现在不是她直挺挺地站在这里不能动弹安卿梦甚至想找一个角落躲起来,眼前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一个魔鬼啊,她就是一个魔鬼!

苏氏听到安卿梦叫着自己,她怯怯地朝着安卿梦看了一眼,张了张口想要说出点什么来,但这一张口却又没有说出些什么来,只是干巴巴地看着安卿梦。

安卿梦看着苏氏,她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底端,一直沉到了最底下,有一种彻骨的冰冷蔓延开来。安卿梦犹不死心地喊着:“娘你怎么了,娘你说话呀!”

“傻姑娘啊,你没有看出来你的娘已经做出了选择吗?”素问轻轻地笑着,“很明显的,在千般受宠的安大小姐和你之间,你娘选的是保全了你姐姐而不是你。你又什么好叫的呢,你再叫,你娘也不会改变主意。就算是我,也是会这样选的,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庶女而已,你姐姐可不同,她名声在外又得老夫人的宠爱,生得又是如花似玉,皇长孙钦慕已久,说不定他日还会嫁入皇族之中,如果再运气好一些会成为未来的皇后也说不准,你拿什么同你姐姐争?恩?”

素问那一个“恩”字就像是一个小羽毛轻轻地刮过安卿梦的心。

“你闭嘴!”安卿梦崩溃地朝着素问吼着,她不愿意再听素问说一句,她知道素问说的都是事实,在这个府上她的确是不能同自己的姐姐相提并论的,但她也是母亲亲生的啊!泪水一滴一滴地从她的脸颊上落下,安卿梦不想闭上眼睛,她看着那倒在不远处的苏氏和安卿玉,声音轻轻的,“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在这个时候,安卿梦的声音几乎是可以用冷静自持来形容,她看着苏氏,像是要看进她的眼眸之中一样,她又问了一回:“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苏氏很想不是,但在现在这个时候她完全说不出这样两个欺骗人的字眼,苏氏觉得自己这辈子说过的谎言委实不少,善意的恶意的,她统统都说过,有时候她说起谎话来几乎可谓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人晓得她刚刚说的其实根本就是一个谎话,但现在对着自己的女儿,苏氏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偏转了头。

安卿梦绝望地看着苏氏这姿态,她这样比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素问斥骂掴巴掌的时候还要来的让她难堪无比,她原本以为母亲疼爱姐姐只是因为姐姐命好被老夫人疼爱,所以母亲也就偏爱一些,但是在骨子里头两个女儿的分量都是一样的,但是直到现在这一刻安卿梦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不一样的,一切又怎么可能会是一样的。

她的母亲为了保全姐姐竟然选择牺牲她!就因为她没有姐姐来得美名在外,也没有姐姐来的受人宠爱,更没有姐姐艳名远扬。安卿梦突然觉得很可笑。

“娘,你是我的亲娘吧,我是你嫡亲嫡亲的女儿吧?你怎么就忍心?”安卿梦看着苏氏,她喃喃地道,“你难道就真的半点也不心疼我的?”

苏氏的眼眸之中划过不忍,如果可以的话,苏氏也是不想让自己这个小女儿受这样的折腾的,但这一切都是没有办法。

安卿玉看着母亲的眼神之中满是不忍的神色,她晓得母亲是疼爱自己的,但对于卿梦也是疼爱的。安卿玉瞬间有些害怕,她怕母亲会在一时心软之下动摇,那到时候自己就彻底地完了。安卿玉看了一眼安卿梦,对于自己这个妹妹,安卿玉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但到底心中还是念着她是自己的姊妹,可现在,安卿玉觉得素问说的一点也没有错,母亲最近在这个家中风头不顺,也就只有自己能够帮衬着,可如果自己没了,到时候就算是留下母亲和卿梦又能够如何的呢。安卿玉觉得自己这般做是没有什么错的,现在这个时候也绝对不能够让母亲心软。

安卿玉站起身来,失血过多她的觉得有些头昏脑胀的,那走路的姿态更是弱不禁风,看着越发的楚楚可怜。她走近了安卿梦,见她站在一旁动弹不得,安卿玉拉过了她的手温和地道:“卿梦你放心,这不过就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只要你先帮我挡上一挡,我一定会寻了最爱好的大夫甚至会请御医来给你诊治的,一定不会让你生下这孽种保全你的名声的!”

安卿梦看着安卿玉,听着她刚刚说出的话,她的心中更冷,她看着安卿玉道:“姐姐,我的好姐姐。我听丫鬟说你病了就急急忙忙地来看你,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得了这样的病,眼下竟然还在想着要我帮你挡了去!姐姐,你怎么自己不请大夫来看不请了御医来看,这个世上只有你要名声我就不要名声了吗?”

“卿梦,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娘现在在老夫人的面前是怎么样的姿态,而我在老夫人面前又是怎么样的地位,只要保住了我,老夫人日后才会对母亲另眼相看的。我整日都是呆在老夫人的身边,自然是不能有半点的行差踏错,但是你不同,只要说你病了,说你得了什么传染的病症,到时候我和娘就将你送到别院去绝对不会有人晓得这些事情的,你的名声不会有半点的受损的!”安卿玉看着她急道,“就算我求你还不成么?咱们可是同胞的姊妹,你就为我牺牲这么一回,日后我一定会让老夫人给你指一门好人家的,绝对不会叫你失望。”

苏氏原本有些心软,但一想到现在自己的处境,如果她再做错些什么或者是卿玉在老夫人的面前失了宠,她就真完了。她绝对不能就这样完了,她这大半辈子的人生已经陷在了这个家中等到如今人老珠黄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了,这样的一口气苏氏半点也压不下去。她狠了狠心,转过了头再也不去看安卿梦一眼。

“你就帮你姐姐一回吧,娘会记得你的好的!”苏氏声音轻轻的,却是清楚地传进安卿梦的耳中。

如果自己能够走动的话,安卿梦想自己一定会跌坐在地上的,这就是她的姐姐,这就是她的母亲。滚烫的泪珠落了下来,安卿梦泪眼朦胧地看着这两个人,安卿梦在想自己到底来这里做什么的,如果一开始自己没有来探视的话或许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但她的心底之中又清楚地知道就算刚刚自己没有来探视,只要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就算是她在自己的房中也是会被带到这里来的。她的姐姐啊,舌灿如兰的姐姐,她可真是自己的好姐姐,自己得了这样的祸事就想着要她来挡要她来牺牲,从此之后她还是那高高在上的安家大小姐,而自己却成了这见不得人的人。好人家,在她自己成了皇妃的时候说给自己指一户好人家,由着人来践踏她吗?

还有她的好母亲,就为了姐姐甘愿让她沦为这牺牲品,这是什么样的母亲?!

安卿梦转过了头再也不去看这两个人,这两个原本对于她来说应该是最亲的亲人的人现在只让她觉得是恶心透了。

“卿梦,你不要恨我,也不要恨娘,我们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安卿玉见安卿梦露出了绝望的神色,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你放心,姐姐和娘都会护着你,绝对不会叫你吃半点的苦头也不会叫人知道分毫的。”

“闭嘴!”安卿梦朝着安卿玉狠狠地啐了一口,因为两个人靠得极近所以安卿梦这一口唾沫直接地吐到了安卿玉的脸上,“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恶心透!”

安卿玉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她惊叫了一声,急忙用衣袖去抹自己的脸。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卿梦会朝着她做出吐口水这样完全不符合大家闺秀的举措来。

安卿梦那眼神充满着仇视,她看向安卿玉和苏氏两人,那眼神是陌生而又愤怒,“既然你们不把我当做妹妹和女儿,那么我也没有你们这样的姐姐和母亲。”

苏氏从未看过自己这样怒意汹涌的二女儿,那一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完全是把她当做仇人来看待,苏氏知道自己刚刚那一句话已经让自己这个女儿完全同自己离心了。苏氏很想上前去抱着她,但在那样恨意十足的眼神之下她却什么都不敢做,就连为自己辩解一句都不敢。

“从今天开始,安卿玉你最好是能够一直一路走运巴着你那皇长孙不放好让他真的娶你回去当了正妃,否则这往后的日子,你早晚都是要阴沟里头翻船的。”安卿梦死死地看着安卿玉,那声音无比怨念地道,“我也绝对不会叫你如愿!”

素问看着这母女相残的一幕,说实在的,她真想拍手鼓掌叫好。这简直比那些个戏台子上演出的剧目要精彩上无数倍,苏氏和安卿玉的所作所为也实在是精彩的很。

“怎么样安二小姐?”素问捧场地拍了拍手,目光看向安卿梦,“晓得你在你的母亲和你姐姐的眼中你是怎么样的地位了吧,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时替代的人而已。”

安卿梦看着时素问,她现在是再清醒不过了,她终于相信在这个世上那些个所谓的亲人都是靠不住的,只有相信自己才是真的,因为这些亲人可以随时随地背叛自己抛弃自己,刚刚那些事那些话是诛心无比,却也让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清醒过。既然安卿玉能够做到的事情,她安卿梦为何不能够做到,就算她没有来自老夫人的那些个宠爱又如何,她也可以让安卿玉也没有,只要她将安卿玉的肚子告诉老夫人,那么安卿玉就会成为安家的历史,不会再有人看她一眼,就算是她貌美如花又如何,她肚子里头还不是照样有着一个孽种的存在。只要她能够动弹,只要她能够离开这里!

这样的念头充斥在安卿梦的脑海之中,她的脸涨的通红,她后悔自己当初在习武的时候没有好好地修习了内功,如果有了深厚的内功她就能够将封住自己穴位的银针给震开了。

素问走近了一些,她的手在安卿梦的肩膀上轻轻一拍,那动作并不算轻柔,但安卿梦只觉得自己身体之中有一道暖流缓缓而过。

“吧嗒”一声,刚刚还插在安卿梦穴位上的那一枚银针一下掉落了下来,安卿梦朝着素问看了一眼,瞬间地将安卿玉一把推开,转身朝着房门而去。

安卿玉慌了神,她深知道自己这个妹子现在一跑那就彻底完了,从她刚刚怨恨自己的程度来看她一定会做出一些叫她颜面尽失的事情来的,而那个时候…

安卿玉还没有稳住身子就急急忙忙地喊道:“杨妈妈快拦着二小姐!”

杨妈妈也没有想到这原本还困在原地的二小姐怎么就突然之间能够动弹了,她微微一愣在听到安卿玉那一声喊急忙想到这一切,她急忙伸手去抓,但她这婆子岁数也大了,手脚早就已经没有年轻人那般的利落,而安卿梦到底是学过一些拳脚功夫的人,三下两下之后就摆脱了杨妈妈的纠缠,抬起一脚狠狠地踹在了杨妈妈的腰上,一下竟然窜到了门口打开了落栓跑了出去。

见安卿梦跑了出去,安卿玉早就已经不知道是该如何是好了,她想要追出去却又见自己的肚子这个样子一旦跑出去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可现在已经是后患无穷了,安卿玉有些后怕地想着,她猛地抬眼看向那没事人一般的素问,她几乎歇斯底里地叫着:“是你!是你!你在离间我们一家人的感情!”

安卿玉从一开始觉得古怪了,从她提出那建议的时候。到现在这个样子,安卿玉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这个女人搞得鬼,她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为她诊治,刚刚那么说不过就是要离间她们家人之间的感情!如果在平时的时候,安卿玉绝对不会瞧不出来这个计谋的,只是现在她心急如焚冲昏了头脑才会将这样浅显的事情没有明白过来。

“你够狠!”安卿玉咬着牙道。

素问只是将落在地上的那一枚银针捡拾起来,看着那一张满是鲜血又狰狞扭曲的安卿玉,笑道:“若是现在安大小姐的模样被皇长孙殿下瞧见,只怕皇长孙就不觉得大小姐是美若天仙而是夜叉凶鬼了。安大小姐说错了,我可半点也没有做出离间你们姐妹情母女情这种事情来,这一切不是安大小姐和苏姨娘自己做出的么,而且我可不觉得你们之间有什么姐妹情深母女情深的存在。”

素问将银针收回到了袖中,见安卿玉又是瞪着一双充斥着怒火的眼望着自己:“这原本我也是想帮安大小姐的,只是现在安二小姐跑了,安大小姐你这肚子…”

安卿玉看着素问,那眼神之中怒火更甚,素问顿了一顿之后又道了一句:“这肚子也不是没有办法的,那些个堕胎药呢,我出门的时候瞧着碍眼就让我家挽歌给扔了,大约是扔到城中同福客栈的茅房里头去了,如果安大小姐不嫌弃又是急着用的话,倒是可以去茅房里头捞上一捞的。如果安大小姐等得了的话,那就得慢慢等了。”

安卿玉看着素问,她知道素问说的话是真的,而且她的神情分明是在说如果她不用茅房里头的那些药材的话,只怕再等上一两个月也都不会有这样的药材到她的手上。

“对了,作为一个医者,我还是很有医德地告诉你,这一剂药得配着三两人中黄来饮用,三碗水熬成半碗水连服三日方才见效、”素问拍了拍手,朝着那呆若木鸡一般的安卿玉道,“安大小姐这手脚要快,否则什么都没有了或是安二小姐带了什么人来瞧见了你这肚子,那你就完了。”

素问在经过苏姨娘身侧的时候,她微微停下了脚步,此时此刻的苏姨娘的神情已经不知道该是如何形容才好,她呆呆地看着安梦跑走的方向而去,那神情几乎有些悲伤,眼神之中几乎是有些死灰。

“苏姨娘,被自己女儿厌恶的感觉如何?”素问靠近了苏姨娘轻声地问着,“你说,你这女儿会怨恨你怨恨多久呢?”

苏氏听到素问这样的问话,那死灰一般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些悲愤色泽,她看着素问,刚想要斥骂上两句,却又是气急攻心呕出了一口鲜血出来。

“悠着点啊苏姨娘,你这年纪一把了,要是一口气没提上来两脚一蹬那就不好玩了。”素问笑道,她拍了拍苏氏的肩膀,笑得更加的灿烂了起来,眼角下的那一滴泪痣鲜艳得几乎是滴出血来,“咱们之间的游戏要是这么快就结束了多不有趣,你这身子可得好好将养着,可别一下子把血给吐尽了。”

“咱们之间还没有结束呢!”素问附在苏氏的耳边低声地道,那声音缱绻的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小情话一般,却是让苏氏浑身颤抖起来。

“你到底是谁?”苏氏看着素问,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这样紧咬着她不放。

素问将食指放到了苏氏的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你知道的,你慢慢想,总是能够想起我是谁的。”

素问轻轻一笑,她走到了房门口,将那一扇房门开的更加的敞亮,苏氏看着这个女子迎着阳光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却只觉得她的身后有着巨大的黑色的翅膀在扑腾着,苏氏又气又急,重重喘了两口气之后,竟是一下子厥了过去。

------题外话------

哎哟,好邪恶啊好邪恶,最近你们都不爱我了,我会告诉你们明天庆王会出场么哼,我是坚决不会告诉你们的…

第六十四章 滚

碧蓝的天空如水洗过的一般干净,最是炎热的时候已经过去,暑气在一点一点地慢慢散去,要不得多少日子这属于炎夏的热气就会褪干净,初秋的气息就会将整个无双城全部熏染过。

“听说最近几日,安大小姐病了?”

舒太妃看着在自己面前的素问,她正低着头一手拿着剪子一手拿着镊子给自己拆着手上的伤口,这手上的伤口是当日素问划开的也是她亲手缝合的,镊子扯出缝合的线的时候有微小的刺痛,舒太妃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丝线扯出的时候触感。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本该是无暇的手掌心如今多了一道伤疤,就像是断掌一般地横过掌心,还能够看到那小小的针眼。伤口有些微微的痒,这是伤口愈合的时候多少会出现的情况,舒太妃看着素问,她正低着头拿了一盒药膏往着她的手上心抹着,药膏有些微微的沁凉,倒是缓和了那痒意。

其实不能算是安大小姐病了,那苏姨娘据说也病的厉害,就像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似的。这些也都是她身边的那些个丫鬟婆子不经意之间谈起的。原本的时候舒太妃倒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但这才短短几日,这安家就已经成了这样的多事之秋。舒太妃直觉,反应就是这一切和素问离不了干系,所以今日从素问踏进门开始,舒太妃看她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探寻,像是在看着素问这一切是不是同她有关的,只是不知道素问到底做了些什么。

“或许是吧,这人总有些个头疼脑热的时候。”素问神色如常,她给舒太妃抹完了药膏,抽了帕子擦尽了自己的手指之后方才给舒太妃诊了诊脉,良久之后方才收回了手。

“太妃已经痊愈。”素问将自己手上的那一盒药膏递给了伺候在旁的老嬷嬷,“这膏药每日给太妃抹一次,虽不能完全将疤痕去除,但也能够疤痕减淡到最低。”

老嬷嬷收了东西道一声。

舒太妃看着素问,自己刚刚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也在看着素问,只见她的眉头都没有皱起来过分毫,这样的沉着淡定不是说明素问和这件事情半点关系也没有那就是代表着这事是由她而起,所以她是一点也不意外。舒太妃也是自诩阅人无数的,在后宫那种吃人的地方呆过的人自然是要比常人感受得更多更不一样一些,她看素问的时候却是觉得自己对着的是一个湖,一个不知道深浅的湖,这接触的多了会觉得越来越看不懂她。

素问看着舒太妃,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靥来:“其实这件事情同我没有多大的干系。”

素问的模样有些无辜,她的确是觉得这件事情和她的关系不大,安卿玉病了,不过就是她等不及无双城之中再有药,所以只得服下那些个在她眼中肮脏无比的药剂,安大小姐自然是觉得自己心中不大痛快的。而那苏氏更是和她没有多大的关系了,从头到尾自己可是连一个头发丝都没有碰过她,说不过就是气急攻心罢了。素问可算是什么都没有做,但却也什么都做了,如果不是她对着安卿玉下了那种药,这些事情都不会出现。

舒太妃自然是不会相信素问的话,但这些是是非非同她也没有多少的关系,这安家再闹腾那也是安家的事情。舒太妃看着正在收拾着东西的素问,嘴角微微一笑,这些日子以来她倒是有些喜欢这个小丫头的,话不多,从来不会在自己的面前说什么是非但也不会在自己的面前仗着自己医术高明而摆弄或是要求一些个赏银,颇有几分淡泊名利的姿态。

“你这药铺子已经张罗妥当了?”舒太妃对素问心中有几分的感激之情,如果不是她的缘故,舒太妃想自己大约早就已经魂归天际了,所以对于舒太妃来说素问之于她就是救命之恩的恩情,所以舒太妃对于素问的事情也有些关怀,“若是有需要本宫帮忙的时候,素问姑娘还望不要客气,只管同本宫说就成。姑娘聪慧,有些事情切莫对人言起。”

素问虚应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舒太妃这么说不过就是因为自己救治了舒太妃的缘故使然,当然舒太妃也不是真心想着要感谢自己的,不过就是为了求一个心安罢了,并非是真心想要为她帮忙的,更多的就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多。舒太妃中毒,看着不过就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但是细细想来,这却是同皇家之中脱不离干系的事情,其中的错综复杂,几乎是叫人心惊和叹息的。所以,舒太妃现在卖了这样的一个人情给她不过就是为了让她闭上嘴,有些当说的有些不当说的叫她记得清清楚楚的。自己想要在无双城之中想要好好地生活下去,只要不多言,舒太妃自然是会卖一个面子给她,但是外头要是有些风言风语,到时候就…

素问嘴角的笑意不灭,也觉得舒太妃这人实在不容易,明知道是谁下毒毒害了自己还是要让自己当做没有这样一件事情的发生。

“我只管治病,旁的不会关心。”素问将竹箱子收拾妥当,正色地看着舒太妃,她对于这种事情没有兴致,也更加没有兴致参与其中。“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庆王府为太妃娘娘诊治,往后自是不会再来。”

舒太妃看着素问,她知道她刚刚说的话素问是听懂了,但一听到素问说往后都不会来的时候,舒太妃微微有些诧异,她道:“可是府上有人对你不好?”

舒太妃看素问还是很有眼缘的,虽然很多时候是她在说而素问是一直一声不吭的,就是因为这样,舒太妃觉得很心安,觉得素问是一个不多事的人,不会像是寻常人一般巴巴地不放刻意地讨好,又不像是一些故作冷漠想要引起自己的关心,素问的冷淡那是因为她对这些事情,对自己对庆王府都没有半点的兴致的缘故,那种没有兴致是真的没有半点的兴致而不是刻意的假装。有时候舒太妃也觉得素问这人安静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姑娘应该会有的模样。她让人调查了素问,却是半点也无所获,只知道她不过就是一个摇铃医,差不多走过了大半个东岳大陆,身边除了一个叫做挽歌的护卫几乎可以算是孑然一身了。对于这样的走天涯的孤女,舒太妃的心中也不免地有些怜惜,这样的女子真是可怜。

“太妃娘娘多虑了,府上的人对素问极好。”素问道,自从那不长眼的沈管家被赶出庆王府的时候,这府上的人每每见到自己可谓是礼遇有加,只差没有嘘寒问暖了,素问真心不能昧着良心说不好,“太妃娘娘已经痊愈,自然是用不到素问了,而素问也已经做到了答应肃王殿下的事情,往后再往庆王府上跑一是没有由头二也不想叫人说什么闲话,所以素问是不会再来了。”

舒太妃听着素问这样说,也觉得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医者本身就是为了治病而来,当病人痊愈的时候自然也就没有用得到医者的时候了。但这些日子她和素问之间已经建立了有些不同于寻常的医者和病人之间的,舒太妃身边也没有个什么说话的人,有些时候也会同素问絮叨一些事情,也已经习惯了每隔一日就见到素问一回,这突然之间说不来就不来了,这叫舒太妃也有些不适应了。

舒太妃张了张口,方要说话,却是见自己府上的周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他行了一个礼方才对着舒太妃激动地道了一声:“太妃娘娘,王爷回来了!”

周管家是刚刚一路跑进来的,所以这一奔跑几乎是让他这一把老骨头没有提上一口气来,喘得厉害。这喘气如牛的同时却又激动无比。

“回来了?”舒太妃一下子站起了身来,那激动之情也是溢于言表,她急急地道:“来信不是说要再过几日才能到的么,怎就突然之间就回来了?”

舒太妃听到庆王回来了这事儿也是意外的很,她这一直都是在算计着日子,从容辞说半月之余就能到开始,舒太妃就是整日在数着日子,如今这半月之数还未到就听到说是要回来了,这怎么不让她为之意外呢。

“皇叔知道太妃娘娘思儿心切,所以可谓是日夜兼程,这三十万大军还在后头由副将率领着还有几日才能到,皇叔领着一骑轻骑先行回城。”带着轻笑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一身大氅的容辞坐在轮椅上由着自己的亲信抬进了这小花厅之中,容辞的脸上带着笑,素问看容辞的面色比上两日自己在铺子里头瞧见他的时候还要来的苍白无力的许多,那面色之中的枯败之色宛若死气笼罩一般。

容辞对舒太妃说着,脸上的笑意不减,“那报信的人说皇叔已经在二十里地外,再过一会便是能够出现在太妃的面前了,太妃娘娘可总算是安心了吧?”

容辞同舒太妃说完之后然后这才看向素问,神色之中有几分的笑意:“素问姑娘也在?”

“肃王殿下吉祥,”素问朝着容辞行了一个礼,神色平静地道,“今日来给太妃娘娘拆线,这就要走了。”

素问说着就是要告辞,却是被舒太妃一下给叫住了,“素问姑娘且慢,素问姑娘对本宫有大恩,怎就这般就走了,也应当让我儿见上姑娘一面当面道上一声谢。”

舒太妃刚刚被容辞的那一番话说的心中微微有些激动,庆王容渊已在边境长达半年有余,在这半年之中,舒太妃几乎是食之无味睡而不寐,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要回来了,心中的激动之情自然是溢于言表的,但见素问转身就是要告辞,舒太妃直觉便是将素问留下来,这感谢的话虽然不过就是口头上的一句话而已,却也代表着一种礼数。

但是舒太妃在心底之中更多的却是觉得素问是有些才学的,在医术上的造诣只怕是太医院的那些个人都是比不得的,遥想当日自己中毒,太医院的太医都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而只有素问轻轻松松地就将她身上的那些毒术给清除了干净。自己尚且如此,如果他日这中毒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渊儿,只怕到时候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所以舒太妃也想着渊儿如果能够结识素问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而她眼下也就只有以这样的一个名义先将人给挽留下来。

素问想要推辞,舒太妃却是不等她说话,便是由自己身边的婆子搀扶着匆匆地进了内寝之中想要换一身衣衫等着自己那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的儿子。

素问看着那一溜烟地就消失在自己面前的舒太后,自打这毒解了之后,舒太后这精神是一日比一日来的抖擞,且又是一日比一日来的身体康健甚至是步履如飞了。

容辞看着那神色之中有着一些微微懊恼之色的素问,轻笑了一声,她这不爱搭理人的性子倒是半点也没有改变。这微微一笑之后,容辞只觉得心中一闷,微微地咳嗽了起来,他急忙是从袖子之中扯出了帕子掩着唇,他这一阵咳嗽也惹得一直盘旋在素问脚边的那一只黑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着。

在一阵撕心裂肺一般的咳嗽声之后,那帕子上沾染上了一些血色,就连容辞那苍白无力的唇上也沾了鲜血,在那一张苍白无力的脸孔的衬托下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身后的清风清朗瞧见容辞这般,清朗撇开了脸不忍去看,这前几日王爷不小心感染了风寒就染上了这咳疾,这两日咳嗽的是越发的厉害了,昨夜开始竟是咳出了鲜血来了。而清风却是看向素问,有些时候他是真心恨不得将眼前这个人给绑到素问的面前来给王爷诊治,他时常想着,如果是素问的话应该会有些办法的,这就算是不能根治至少也应该有办法缓解一些,总是比得太医院那些个诊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半点好转的太医来得好一些。

清风不明白,为何殿下就是没有开口求医,明明眼前这个女子就在面前,他怎么的就是不试上一试。

素问听着容辞的咳嗽之声,光是听着他那咳嗽她就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伤寒入体已经到了肺部,如果再拖延下去只怕是熬不了多少个日子了,不过他这样破败的身子要么是不染上其他的病症,只要染上一些个风寒就已经足够要了他的性命,就像是现在这样咳血…

容辞缓了几口气,又细致地地将沾染了血色的唇擦拭干净,他这一抬头就见素问勾勾地看着他。容辞长这么大,见过的美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的那一双眼睛能够比素问的更加漂亮,她就是站在那边那一双小狐狸一般的眼睛就像是会说话,尤其是这样黝黑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几乎是叫人心驰荡漾,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如何想。

容辞将那染了血的帕子收进了自己的袖中,坦然的神色就像没有发生过刚刚咳血的事情一般,清风接了婢女递上来的茶水递给容辞,容辞接过了茶盏微微喝了一口,只觉得自己的口中满是血腥气息,他压了几压方才将那血腥味镇压了下去。

“姑娘在看些什么?”容辞低声地问道,他的唇边有着不灭的浅笑,温柔的就像一抹云。

“我在看,那染了血的帕子你怎么不扔了,难道还要留做纪念不可?”

“或许是吧,也不知道多久之后那一方帕子会全部被血给染透了。”容辞微微一笑,那姿态全然没有半点的在意,甚至还有了几分调笑的姿态。

素问听到容辞所说的这一句话一想到那一帕子不知道要多少时间才可能会被鲜血染透且还是得在一回一回的咳血之下,她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被恶心到了,但这言语上却还冷漠地道:“会有这个机会的,你眼下不是伤寒入体了么?只怕整个太医院之中都没有太医敢对你下方子了吧?”

容辞听到素问这样问,她倒是猜测得极准的,如今他这个身子已经很少有太医敢开一个方子给他了,太医们的心思容辞也是知道的,就怕这一时不慎之下他这样一命呜呼了到时候就是天大的祸事降临到了头上。容辞也心知这一点,他也不在意,自己这个身子自己最是清楚,死了也就是死了免得连累他人。

“姑娘猜得极是。”容辞点了点头,他看着素问,不知道是自己这脸色实在是像是一个将死之人还是因为她的医术实在太高明了。

素问上前了几步,她微微俯下了身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容辞。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极近,容辞甚至能够看到素问那隐藏在苍白皮肤下那淡青色的血管,那血管淡淡的,仿佛只要自己在贴近一些就能够看到其中血液的流动。在她俯下身的那一瞬间,那未梳起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流泻下来,有几缕甚至垂到了容辞的手上,他不着痕迹地将手微微收回了一些却是触碰到了那如丝如墨一般的顺滑的长发,容辞微微撇转开了一些视线,这样同一个女子接近其实是于礼不和的,尤其眼前这还是一个姑娘。但在鼻息之间,容辞倒是能够闻到一种淡淡的香味,不是胭脂香粉的味道而是药香,混合了许多种药物的香味,淡淡的,轻轻的还有一些微微的苦涩。

“你不想让我给你诊治吗?”

素问慢慢悠悠地问道,看着容辞的时候,有很多时候素问都在想这个已经快病入膏肓的男人会在什么时候会开口向自己求医。对于这一点,不是她自夸自己医术是有多高明又或者是有多觉得卓绝,而是他身边的那两个护卫的眼神之中根本就很清清楚楚明明巴巴地写明了这些讯息,甚至连她自己也在等着,等着有一日容辞会开口,这样的人,素问也见了不少了。那些个原本自诩高人一等的人到最后的时候还不是在死亡来临之时全部都变成了孬种的模样。所以素问也在想着,想着容辞在受不住的时候一定会开口。

但直到现在,这个已经身体破败的几乎快要一脚踏进棺材里头的人却还是梗着一口气没有开口,素问不知道容辞到底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呢还是故意的,故意不开口。

容辞点了点头,却随即又摇了摇头,他给予素问的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回答。容辞想让素问诊治,却又不敢让素问诊治。他想,自然是因为他还想要再活着,不管是贪恋荣华也好,还是有留恋之人也好,容辞都是想要活着的,他要活着的理由其实也很简单,他才这样年轻的年纪,想要做的事情很多都还没有做到,没有一个人不是渴望着能够让自己活得更加长久一些的,他也是不例外的。但他不想,却是因为素问一旦诊治他,要是治好了那自然是皆大欢喜,但是如果没有诊治好她,历代以来都有御医为帝王殉葬的先例在,他一死,素问又怎么可能能够幸免于难。

她还这般的年轻,还是一个小姑娘呢。容辞又怎么能够忍心素问这样过的恣意的人因为他而没了性命,她这样的姑娘就应该这样无所顾忌地生活在天地之间才对。

“殿下倒是个心善的!”素问淡淡地道了一句,她原本还以为这皇族之中的人都应该是以自己利益至上的,要不然就像是皇长孙这样的才是应该像是皇族之中的人应该有的模样,而不是像容辞这样居然还会为别人考虑的。

“你还个小姑娘。”容辞轻笑了一声,“我不能害了你。安家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你若是想要在无双城之中立足,对于这些个权贵之人不能那般的任性。”

容辞的声音里头带了一些个语重心长的意味,对于安家的事情容辞也是晓得几分。这安大小姐身体抱恙还有苏氏一病不起这件事情,他也是有些耳闻了一些。虽然还没有明确地表示是素问所做的,但他知道在苏氏一病不起之前素问曾经被请到安家见过安家大小姐,只要这一点只要有心人为之一定是会觉得是有人特地加害的。为此,容辞还特地警告了自己那曾经为了安卿玉而出头的侄儿,免得他再是头脑发热去寻了素问的晦气。

当然容辞这般做是有些维护素问的存在,但也不乏想要保住皇家的颜面,他也不想让自己那死去的大哥唯一的血脉被人当做枪把子使,更不想容毅他再同素问交手,上一次素问只是把他丢出了门,下一次容辞可不能保证依着素问的性子不会将他弄的缺胳膊断腿。

这样一句话真心应该让苏氏来听听,这样的话才是一个没有泯灭良知的人应该说出口的话,哪里像是她这样别说是对一个小姑娘了,就算是对一个小婴儿苏氏照样能够下得去手。素问对于容辞那语重心长一般的话没有出声,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出气要比进气多有今日未必会有明日的男人既然会是这样的好心这样劝解着她,这是素问没有想到的。就因为她救了舒太妃一回?还是他还有别的地方是需要她的?!

容辞看到素问的眼神之中充满着防备和猜测,有那么一瞬间,容辞心中有几分怜惜之情溢出,想来素问这些年的经历使然,才会使得她是这般的不相信人。容辞叹了一声,他虽是有不少的兄弟姐妹,却从小未曾一起成长,而身为皇子自是不缺什么,自然也没有什么教导人的机会,虽然觉得素问未必会听着他的话,但有些话容辞觉得自己应该是要说上一说的。虽然现在安家的人未曾对素问做出些什么,但并不代表着永远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这烂船也有三斤钉更何况安家还算不得一艘烂船,只是现在迫于形势罢了,等到=有着反击时机的时候,未必还会放任着。尤其如今庆王班师回朝,安家那在军营之中的大少爷也应该是回来了,容辞曾对安家那大少爷安晋元有过几面之缘,那人傲气十足,少年当勇,必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更何况如今安大少爷在战场上曾以先锋将的名义得了几次战绩,就连他的父皇也是赞誉有加,大约也是会赐封些什么的。

无双城之中关系错综复杂,苏氏的娘家在无双城之中也是有些关系的,有些事看着并不算有多大,但也很有可能在瞬息之间转变成了一件大事。这些,很显然的,素问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是不会懂得的,容辞在素问的身上很多时候会看到自己早些年的一些个性情,只觉得以一人之力就能够改变很多事情,但到三年前的时候他才幡然领悟到。这样的一个小东西又能做到什么呢,闹腾的再多若是没有人看着,只怕是要被那些个老东西给吃的一干二净了。

而这些容辞自然是不愿意瞧见的,哪怕自己愿意帮着她兜着这些,可等到他咽下这一口气的时候,她又当如何?

素问看着容辞,她实在不相信这个不过就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若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有多么的融洽,这是根本就谈不上的,他倒是愿意给自己说这些个事情,这些倒是让素问觉得有些意外,容辞这人看起来也算是凉薄,并不像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或许吧,也许不过就是蚍蜉撼树,但这没有做过你又怎知道我一定是做不到的呢?我还年轻,就算是失败了还有的是机会。”素问看着容辞漫不经心地道。

容辞点了点头,也算是认同素问的话,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姿态的确不错,而她也的确年轻,即便是失败了也有的机会。“只是,这有些事情即便是失败了也有机会,但有些机会失败了就不会再来了。”

素问想了想,道了一声:“你说的对!”她迅速地出手,掰住了容辞的下巴扣开了他的嘴,往里头塞了一颗鲜红色的药丸,几乎没有人会想到她会突然之间这样快出手,所以即便是清风清朗两个人也没有阻止素问刚刚的动作,甚至是在她塞完了药之后方才反应了过来。

那一颗药丸入口即化,几乎没有让容辞反应过来这药丸就已经化成了一滩水咽下了他的喉头,那药味并不清苦倒是有些微微的沁凉,但一如喉之后却是化为剧痛,几乎让容辞整个人弓起了身子,隐藏在皮肤下的血管全部都横起,容辞那一张脸几乎是痛苦万分,他的双手死死地扣着轮椅的椅背,那瘦骨嶙峋的一双手,指甲深深地陷入到木头之中,划出了一道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