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晋元是慈安的孙子?!

安晋元听到慈安这么说的时候,他几乎是呆愣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他甚至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连走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

“不——”

苏氏厉声尖叫了一声,她看着慈安高声吼着,“你这个疯子!你这个满嘴胡说八道的疯子!晋元是我的儿子,是安家的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孙子!你是疯子!老爷你看这样一个疯子说出来的话又怎么是能够相信的呢,她这从从头到尾说的都是胡话啊,我从来都没有做过那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做过她所说的那些个事情的!”

苏氏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般指责着,她再肯定不过了,晋元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亲生的孩子!“杨妈妈,我生产晋元的时候你也是在场的,你说是不是?!”

苏氏伸手就是去推一直跪在一旁不吭声的杨妈妈的肩膀,她这一推之后这才发现杨妈妈的脸色也诡异的很,她这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直冒,一双眼睛也完全不敢朝着苏氏看,那分明是心虚之状,苏氏大惊,她惊恐欲绝地看着杨妈妈,这个从她出生的时候就在自己身边伺候着的仆人。

“我这一辈子干过的坏事也算不少了,晋元是我出家之前所生的那个女儿的孩子,我这辈子唯一最是觉得亏欠的也就只有这个女儿,当初我跟着人跑了丢下还嗷嗷待哺的孩子。后来出家之后多番寻找这才发现我这女儿进了一户大户人家之中当了丫鬟,却不想被老东西给玷污了,那夫人又是个容不下人的,将我的女儿赶了出来,我只得寻了由头将一心寻死的女儿给接到了庵堂好生将养着,却不想在生产的时候难产而死,晋元在我身边不过两日,我的姐姐就寻上了门来,要我将晋元送到安家当少爷。”

慈安每次想到那件事情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眼前就是一片血污,在杨妈妈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也是动了心思的。她到底是庵堂里头的出家人,就算晋元是她的亲孙儿那又能够怎么样呢,到底是不能够留在庵堂之中养大的,更何况还是一个男婴。不能留在自己身边,那就只能送给人家去抚养,可大户人家之中哪里是会要这样小的一个婴儿的,寻常百姓家又不可能将孩子好好地培养,所以当杨妈妈对她说起那个计划的时候,慈安也是动心的。安家是将门之后,家大业大,能够在安家之中当一个少爷,那是别人家烧高香都求不来的好事,她怎么能够不动心。

在苏氏生产的时候,杨妈妈在苏氏平日的饮食之中夹杂了一些个药物,使得原本就不怎么顺利的头产变得更加困难,慈安能够铁口直断,平日里头供奉的又是观音娘娘,在生产那一日慈安带了一个食盒来,那上头的摆着一些个供奉过的瓜果,说她算到苏氏头胎难产,只要吃一两口瓜果就能够顺利地生下孩子来的,段氏也是个喜欢拜菩萨的人,慈安多少有些个名声,又见慈安来的时候苏氏正在难产之中,自然是不疑有他,就让慈安进了门。

在苏氏生下之后气虚而昏厥的时候,杨妈妈先是打发了接生的产婆外出报喜,趁着这一个空档,她亲手将孩子掐死,又从食盒下层将喂了一些个安眠的药物而昏睡,出生不过三日的安晋元抱了出来,替换了一番,两人收拾了痕迹,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端倪来。

苏氏听完慈安所说的那些个话,她的眼睛睁大的大大的,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地看着杨妈妈,末了,她爆发出一声惊叫,死命地捶打着杨妈妈,“这都不是真的!你是看着我长大的呀,你是杨妈妈呀,你怎么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这都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了!”

苏氏自认自己从记事开始,对于杨妈妈也可算是恭敬的,也是当做自己另外的一个母亲来看待的,尤其是在父母双亲病故之后,她也还年幼,除了兄长苏荣之外,她同杨妈妈就是最亲近的,但现在却叫她听到自己这个一直当做母亲一直很尊敬的人却亲手掐死了自己新出生的儿子!

苏氏很想不相信慈安所说的这件事情,但她看到杨妈妈不敢朝着自己看的时候,她的心中很是不安,而且,晋元同她一点都不相像,她是那般精明的一个人,可晋元这孩子却是实诚的过分。以前的时候,苏氏也不过就是笑笑了之,但现在想来,苏氏这才觉得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这才不像啊!

“你说呀!你说呀!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苏氏捶着杨妈妈几乎是撕心裂肺地喊着。

杨妈妈任由苏氏捶着,良久之后,她才默然地吐出了一句:“你问我为什么,那么我又该去问谁为什么呢?你死了孩子很痛苦,我曾经也是死了儿子的!你一直以为我不过就是一个丫鬟罢了,当年我原本可以成为你父亲的妾,就是因为你娘不乐意,她命人将我吊了起来,整整三日三夜!我肚子里头的孩子就这样没了,那是一个已经成形了的男孩!拜你母亲所赐,我一辈子都是一个下人一辈子也不能当母亲!”

杨妈妈在说起那些个事情来的时候,这眼神之中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苏氏的母亲告诉她要认命,既然生来是丫鬟的命那就不要肖想着成为主子,哪怕是姨娘那种半个主子也是不能肖想的。

“这些年,我守在你身边的时候,有多少次我都不知道将双手放在你那稚嫩而又纤细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用力,我就能当场掐死了你。”杨妈妈缓缓地说着。所以后来在她真的掐上那刚刚出生的孩子的脖颈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竟然是半点的恐惧也没有,仿佛这件事情已经做过成千上万次了一样,在手掌心传来那温热的手感的时候,她甚至觉得有一种快感,心中想的不是对不住苏氏什么的,而是想着,她终于为她那个无缘出生的孩子报仇了。

可现在,杨妈妈却觉得自己整个人有些疲惫了,这些年她跟在苏氏的身边,做了不少的事情,伤天害理的有,违背良知的也有,她像是麻木着一样地活着,她总是战战兢兢地守护着这样的一个秘密,甚至于苏氏不经意之间提及安晋元不像是自己孩子的那一瞬,她惊恐无比,就怕被人发现了端倪,可现在当一切说出来的时候,杨妈妈只觉得心中一派的轻松,她终于不用再为了维护这些个秘密而整夜的惊醒,无时无刻的提心吊胆了。

“夫人,我在地狱等着你,再伺候你!”

杨妈妈笑出了声,声音里头有些快活。她笑着笑着,突然闭上了嘴巴,发出了一声闷哼,鲜血一瞬间从她的唇齿之间涌了出来。杨妈妈这身子一歪,倒在了苏氏的身旁,亦然是咬舌自尽了。

慈安看着杨妈妈如此,她也长叹了一声,看向安晋元,那目光之中满是慈爱的色泽,她道:“晋元,我的好孩子。如今你已经成长了,我也就放心了。”

慈安朝着安晋元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她也闷哼一声,鲜血一下涌出,也是跟着杨妈妈一起咬舌自尽了。

苏氏呆呆地看着杨妈妈,她的神情是那样的如释重负,仿佛卸下了一身的重责似的,苏氏想到自己多年来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想要给自己的子女更好的生活,她卖了安家所有能卖的东西就为了给自己所谓的儿子买一条青云之路,结果现在她得到的是什么?!苏氏觉得讽刺不已,她谋划了那么多,结果自己这养在身边二十一年的儿子压根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苏氏低低地笑了起来,她看向素问,“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的高兴,特别的得意?你如今看到这一切了,你满意了?”

素问看着苏氏,她神情里头没有半点的怜悯,“心如刀绞的感觉如何?这就是当年你赋予我母亲的,如今我不过就是全部还给你罢了。你也不用有什么不甘愿的,胜者为王败者寇。你如今还是想想自己往后会有什么日子过吧,苏姨娘!”

素问咬重了“苏姨娘”几个字,提醒着苏氏这么多年来她所谋划的东西到如今这一瞬,不过就是一场空而已。苏氏被素问这一句话气到了,她重重地呕出了一口血来。

素问也不愿意在这里久留,她想要走,安青云眼尖,急忙开口叫道:“素问!”

素问的脚步微微一顿,她看向安青云,安青云也不知道是要怎么开口,好一会之后才道:“你回来安家吧,安家这一切,都是你的。”

素问轻笑了一声,她的目光瞬间变得忒是多情,但流转之间,却又是无情的很:“安家的一切的确都已经是我的了,我花钱买的,安青云你这想平白捞一个女儿又想捞回自家的产业么,你觉得我还会稀罕安家这个破落的老宅子?”

素问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青云听着素问所说的一切,他又气又羞,一想到自己原本可以有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儿,结果却成了如今的形同陌路,安青云对于苏氏更是厌恶,他高声地喊着:“苏婉仪,我要把你送到妓院里头,你这毒妇!你这贱人!”

苏氏对于安青云的高喊恍若未觉一般,倒是原本还靠坐在床头的段氏,她这胸膛抖了两抖,整个人一歪,从床上直直地掉了下来,鼻子耳朵都有汨汨鲜血流出,她本就是一个中风之人,如今又是听到这样的刺激,整个人气血翻涌,竟然咽下最后一口气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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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哒,这里是新哥万更时间!苏氏你这小妖精我终于干掉你了!

第一百十八章 卖到青楼

依着规矩,这人死后那是要在家中停灵三天之后才能够下葬,这下葬的时辰还是得请人合着生辰八字算上一算及时才能够下葬。这规矩也算是古往今来的都有的,大户人家之中更是讲究无比,还要请人来做水陆道场,和尚尼姑请上许多人,但如今的安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别说是请人来做水陆道场了,就连办一场风光大葬都是已经拿不出那些个银子来了。

安青云真的将苏氏给弄到了妓院之中去,不,要说是安青云将苏氏弄到妓院里头这样的说辞也不算正确,在苏氏落马段氏死亡之后,府上基本上也可算是已经没有什么掌舵之人了,安青云头一个想的就是将莫氏和安晋琪两人给迎接了回来,素问那些个话说的的确是难听了一些,但也确实是说进了安青云的心坎里头去的,在晓得苏氏所做下那些个事情之后,安青云这才知道自己当年是真的做错了,他也想着要好好地补偿素问一番,却又想着只要是能够将素问劝进府中来,只要自己能够好好地待她,她受了感动早晚也是会认自己做了父亲的,到时候也一定是会为自己诊治的,还能够帮着自己回到最初的时候那样,让他成为以前的那个安青云,而不是像是现在这样的废物。

但在素问前脚出门,段氏就已经受了这刺激中风复发而死在当场的时候,安青云是越发地想着让素问他们回来了,因为现在的安家,真的是一个空壳子了。安青云看到素问手上所拿捏着的那些个契约书,那些个房契地契田契商铺那是这么多年来自己还有祖上所积累下来的财富,安青云甚至是不用派人去库房查看都知道如今的库房,曾经摆着无数宝贝的库房如今基本上除却那些个陛下赏赐下来的根本就不能发卖的东西外早就已经空空荡荡的了。而这些个东西如今已经全部都在素问的手上,安青云甚至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的安家甚至连一场像样的葬礼都摆不起了,这些个都是因为他这么多年来所一直信赖着的女人所带给他的下场。

安青云派了府上的管家安福给自己弄了一个木质的轮椅,推着去了素问的浮云小筑,他想要将她们几人给迎了回来,但这浮云小筑前头的商铺紧闭着,不管他怎么敲门都是没有人答应的,这避而不见的意思很明显。

安青云委实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他一直都觉得莫氏那个人是个面的,是个柿子,随着自己想要怎么做就能够怎么的做的,这以前的时候是那样的,他怎不知道莫氏这人也是中意他的,只是那个时候自己的心中只有苏氏一人哪里是将旁人放在眼中过的,所以也没怎么正眼瞧过莫氏,甚至还帮着苏氏在有些时候刻意刁难着莫氏,那个时候莫氏也不过就是苦涩地朝着他笑着,然后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默默地转过身离开,但她到底还是在自己的身边的。他每一次都是这样想着,不管自己再怎么样对待着莫氏,她还是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的,她是自己的妻子,他给予她妻子这样无上的荣光,那就代表着她一定是要忠诚自己一辈子的。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有一天,等到他转身的时候,那个曾经一直就在自己身后的女人也转过了身,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安青云在日头下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没有人来为他开门,这才由着府上的下人推着自己离开回到安家。

段氏一死,这府上原本应该是要开始准备起来的,白色的灯笼还有灵堂都要开始布置起来,还要去寿材店里头去买一些个香烛火纸一类用来祭拜的东西,身为亲人这身上也要换下那些个光洁的衣衫换上素色的,披麻戴孝。

段氏的寿衣倒是早两年就已经准备好了,这是老人的规矩,这过了六十之后就得准备着那些个寿衣了,倒不是触霉头,而算是冲喜的一种,平日里头的时候都是要放在箱子底下的,每年的时间都要挑一个日头好的黄道吉日拿出来洗洗晾晒一回再收回去,这也算是给老人去去病气死气,希望能够长命百岁。但这一次段氏中风的急,府上的丫鬟婆子也没有想到这么多的事情,而段氏又去的急,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段氏已经咽气之后,隔了好一会这才想到要去找出那寿衣来。

这寿衣压在箱子里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今年洗晒寿衣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这寿衣压在香樟木的箱子底下不免地也就沾染上了香樟木的味道,可一时之间寻人去赶制出一件新的寿衣也已经是有些来不及了,丫鬟婆子手忙脚乱地给段氏给换上了,又从仓库之中寻了有些个白布,马马虎虎地备下了灵堂,但府上的也没有多少的白布,所以看起来这灵堂看着是有多寒碜就有多寒碜。

安青云回来的时候,就瞧见那寒碜的比那些个平常老百姓好不到哪里去的灵堂心中就已经有些气了,“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安家养着你们全都是废物的么,怎就布置出了这样的灵堂来,你们这是想要反了天去不成?!”

身上已经换上一身孝服的周姨娘上前了几步,从丫鬟的手上拿过了那些个孝服,给安青云一边穿着一边柔声地道:“老爷,您别气,如今安家这情况你也不是不晓得的。苏氏将府上的财物卷了个干干净净的,陛下赏赐下的东西咱们又不能去碰。也是妾身没有什么用处,已经叫房里头的丫鬟将老爷以前给了妾身的那些个首饰拿去当了,当得的钱也只够给老夫人置办下一口柳木棺材来了。”

安青云听到周姨娘的那些个话,他像是一下子泄了气似的瘫软在哪里,周姨娘这些个话那是从侧面在告诉着他,如今的安家已经是连一场像样的葬礼都已经置办不起了,已经彻头彻尾地成了一个破落人家。安青云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看着站在灵堂上的众人,还有外头那站着的丫鬟婆子,她们的眼神之中都透露着一个讯息,是怕安家真的已经是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要揭不开锅了。

这真是有些荒唐的!安青云哪里能够想象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是会落入到这样的地步,这些事情竟然会发生在他的身上,安家的身上!安青云这一想,忍不住是悲从中来,像是一个孩子一般地哭了起来,他推着轮椅,到了段氏的棺木前,他伏趴在棺木上,本是想看看段氏却也因为着他无法站起身来,他的手触碰着那棺木。

柳木的棺材那是最低下的棺木,好人家哪里会是选择用这样的棺木来安葬自己的亲人的。就算没有金丝楠木,至少也要用上檀木梨花木一类的,现在却是用了柳木。

安青云哭着,一口一声地道着:“娘啊,做儿子的对不住你!”

周姨娘看着安青云哭的那样的伤心,旁人见安青云这样一哭,也跟着低低地哭了起来,周姨娘也摸了摸眼角的泪眼,她看着哭得分外伤心的孙姨娘,她知道,如今孙姨娘也好,那些个丫鬟婆子也好,这哭的不是已经丧命的段氏而是自己,自己未来的日子,就连她自己也是一样的,哭的都是自己,因为她们心中都清楚无比,这未来在安家的日子那是真心不会好过的,绝对是回不到当初那穿金戴银的时候了。

她偷偷地去过库房,看到那空落落的库房她也没有想到苏氏竟然真的那么做的出来的,真的是将安家几乎给搬空了,周姨娘在心中也已经有些疑惑,这样的安家,还能够给予她怎么样的日子,她是不是还要在安家度过余下的日子的。但这想了又想之后,周姨娘觉得自己已经在安家这么久了,她早就已经不复年轻了,就算离了安家也不能再过上更好的日子,这人啊,一旦过了好的日子想要再回到那些个平常的日子基本已经是做不到了,吃过山珍海味的人又怎么能够再去将就咸菜白粥,周姨娘知道自己是回不去了,倒不如是在安家再拼上一把,熬过这一段困苦的日子再说。

安家的确是没有了什么财富,但是安青云这命不算差的,有个会赚钱的女儿!周姨娘也已经是把主意打到了素问的身上,想着素问现在不认,但安青云和莫氏之间到底还是夫妻,安青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没有写下那一纸休书把莫氏给休离了,把安晋琪给赶出了府上去,现在莫氏和安晋琪不过就是在浮云小筑暂住而已,可还是安家的人,只要有莫氏和安晋琪在,素问早完还是要回到安家,养着安家这一大家子人的。

周姨娘看着安青云那般沮丧的模样,她的眼神落到了站在一旁分外安静的安卿玉的身上,忍不住想到了苏氏。

刚刚在安青云喊出要将苏氏送到妓院的时候,周姨娘很快地就让人将苏氏给扣押住了,她早就已经对苏氏这人积怨已深了,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苏氏彻底在安家失势,她怎么能够错过这样的机会,二话不说地就下令将苏氏给扣押住了,寻了牙婆子将苏氏给发卖到了最下等的妓院里头。妾侍不同于妻子,律法上也说明了妾可同买卖,这本就不是什么违背法令的事情,苏氏被带走的时候,周姨娘给苏氏的嘴里头塞了布条,免得苏氏也跟着那杨妈妈和慈安的路子跟着一并咬舌自尽了,要是那样子,那就太便宜了苏氏了。

那牙婆子来后门口接人的时候瞧见苏氏,这也是惊奇不已的,她们这些个当牙婆子的最是精明这消息也最灵通,谁家要人谁家要发卖丫鬟奴婢的,牙婆子都是清清楚楚的,她也见过苏氏几回,当初苏氏还在安家当家的时候也从她的手上买过好几个的丫鬟,这哪里是不知道的,但如今看到安家要发卖的人是苏氏的时候,牙婆子何等的精明,也是晓得这种事情不是自己应该问的。

只是一听到要将苏氏卖到妓院力里头去的时候,牙婆子也是有些不镇定了,她有些为难地看着周姨娘道:“夫人,这不是我说,就算是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卖到妓院里头去,即便是处子最高也就不过是几十两的银子而已。可如今您这要发卖的是个妇人,又是一把年纪的妇人,这窑子里头谁是肯要的呀,这客人也没有那么重的口味不是?”

不是牙婆子要说这些个话,苏氏就算是这些年保养的再好,但到底已经是上了四十岁这个年纪的人了,即便是还有些风韵犹存的,这窑子里头多的是年轻貌美腰肢软的丫鬟,这样年纪的女人也就在窑子里头当个妈妈又或者是在院子里头扫地洗碗的活计了,但看周姨娘的意思,却还是要苏氏接客的,就算是苏氏肯,那些个流连在欢场上的男人们也是不肯的,谁愿意花银子去上一个半老徐娘啊,再说苏氏这样的年纪,也做不得几年的,哪家的窑子里头肯要人的。

“又不是叫你卖她到什么正经的欢场里头去,这上九流的窑子里头不收人的,但这下九流的窑子里头总是要人的吧,反正这人我是给你了,你这卖出去一两银子也好一个铜板也好,我都不同你要!”周姨娘看着被下人们丢上牙婆马车的苏氏,苏氏的脸上满满都是惊恐,但这嘴巴里头却是因为塞了布条的关系半点也说不出口,只能是在那边惊恐地流着眼泪,周姨娘的心中一阵的快意,想着苏氏这样的人也是会有今天这样的报应的,一想到自己这些年在苏氏的底下苟延残喘卑躬屈膝的日子,周姨娘就觉得特别的解恨。周姨娘褪下自己手上的一个金镯子,塞到了牙婆的手上,“那些个下九流的窑子总是会要的吧?”

牙婆拿着手上这金镯子,轻轻地颠了颠,也知道这镯子应该有二两重左右。她想了想,这下九流的窑子自然是要人的,那些个最差劲的窑子里头多半都是接那些个没多少钱的人,往往几个铜板就能够接一次客,只是这种地方一般进去了,要么就是死在哪里,要么就是烂在哪里的,看来周姨娘对苏氏的恨意那真是…牙婆在心中笑了一声,自己既然是收下了周姨娘的镯子,自然是晓得要怎么做的,她点了点头。

牙婆朝着周姨娘行了一个礼,便是要爬上车子赶着车子走的,但周姨娘却还是站到了牙婆的面前,她这脸上带着笑意,但话语之中却是冰冷无比,她道:“苏姨娘这性子忠烈的很,只怕将她卖到那种地方她是不肯的啊…”

周姨娘的声音幽幽的,牙婆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的黄牙,她道:“这进了那种地方,就算是个贞洁烈女,这早晚也是要成为淫娃荡妇的,窑子里头有的是手段对付这些个忠烈的女人,姨娘尽管放心好了!”

周姨娘笑了一笑,看着牙婆爬上马车然后驾车走了,她哪里不知道那种地方多的是手段,不老实的那就先用皮鞭抽到老实,再不老实的,那就喂两颗药丸,保证是踏踏实实的了。

周姨娘看着安卿玉的时候忍不住就想起了这么一段,苏氏只怕现在已经送到那下九流的地方去了,安卿玉虽是比苏氏要美艳上不知道多少,但是多少还是有些苏氏的影子在的,那细长的像是远山一般的眉眼,还有那一双眼睛。周姨娘看着站在角落努力不让众人看到自己,这脸上的神情一派的悲戚做出那种孝顺孙儿模样的女人。她觉得是越发地同苏氏相像的,一样的那么的虚假。之前段氏中风的时候,她不闻不问,现在倒是在这里哭了,也不知道是要哭给谁看的。

这些年,苏氏在府上作威作福,安卿玉作为苏氏和段氏最疼爱的孩子,那几乎也是仰着眼珠子用眼白看人的,哪里是把人当做人来看过的。一想到这一点,周姨娘就觉得心中有些气愤,如今安卿玉的身边已经没有半个靠山了,她就不相信,安卿玉还能够在这府上过的下去,还真能够把自己当做还是以前的那个大小姐来着。这般想着,周姨娘抹着眼泪对着那摸着棺木哭的分外伤心的安青云道:“老爷,老夫人辛劳了一辈子,老夫人生前是何等的人物,如今却是这般地走了,只怕老夫人的心中也是难安的。咱们还是要想着法子大肆操办一下的。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是要砸锅卖铁的,咱们也是要好好办的,我已经叫人通知了本家旁支的人,一会许是可能有人来的,要是这有人来了瞧见这样,不免是叫外头的人给看了笑话!”

安青云听着周姨娘的话,心中也是认同的,母亲生前最看重的就是安家的颜面,他自己也是亦然的,但现在这灵堂是这样的简陋实在是不像话,就算自己是饿死了也应该叫母亲一路好走才对。安青云哽咽着道:“如今还能有什么法子!”安青云也不知道现在还能够怎么办的,是要将安家这个宅子卖了不成,就算他现在想要将这个宅子给卖了,只怕一时之间也不可能找到买主,而且这卖了之后,他们这一大家子是要住到哪里去的?难不成真的要露宿街头不成?!

安青云心中矛盾至极,也难受至极。

周姨娘这么多年来也已经摸透了安青云的心思,知道这人最好的就是面子问题,现在段氏这丧事办得这样的简陋,安青云的心中是很不甘愿的,这男人刚刚还去寻了安晋意和莫氏,说白了还是不死心地想着去找素问,想着能够将属于安家的财产拿回来不是。

周姨娘听到安青云这样问她,心中已经有几分的底了,她道:“如今陛下赐下的东西自然是不能动的,妾身这么多年来也没有积累下多少的东西来,所当的也不过就是换来这薄薄的一口棺材和一点点的东西。容妾身说些不中听的话,大小姐这么多年来是备受宠爱,手上只怕是有着不少的珍宝,若是能够拿出一两样的东西来解救这燃眉之急,那也是好的。之后这说出来,妾身又是怕旁人说自己妒忌大小姐,打着大小姐东西的主意了。”

安青云眼下是对于苏氏痛恨无比,又想到这么多年来自己所养大的竟然旁人的子嗣,这样的屈辱早就已经让安青云心中愤怒无比了,他躺在床上到现在,自己一直疼爱的女儿却从来都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以前的时候如果说是爱屋及乌,那么现在安青云可以说是恨屋及乌了,一听到安卿玉的时候,他的胸膛之中满满的都是恨意,恨得咬牙切齿的。

安青云抬起眼睛,在这灵堂之中巡视了一圈,终于是看到了安卿玉的身影,他看着安卿玉的模样是充满着怒火,像是要一口将她给吞了下去一样,安卿玉在泪眼朦胧之中看到自己的父亲用那样痛恨的眼神看着自己,安卿玉有些后怕地往后退了一步,怯怯地看着安青云。

在以前的时候,安青云要是看到安卿玉露出这样的神情,早就已经是将自己这个女儿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宽慰上几句,但他现在看到安卿玉这个模样的时候就忍不住想到苏氏,以前的时候她就是用这样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在背地里头算计着一切,甚至连他也算计了,他可是被苏氏这样的嘴脸害得好苦啊,如今她的女儿也是用这样的眼神来看着自己,她只怕也是同她的母亲一样都是虚假无比的。

“你过来!”安青云朝着安卿玉招着手,那言语之中的声音更是完全的不容拒绝。

安卿玉被安青云的呼喊愣了一愣,她实在是不知道父亲这个时候喊她上前是要做什么。安卿玉甚至今天从之前发现自己的兄长不是自己的兄长,母亲被父亲叫喊着要发卖去妓院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她木然地听着下人们说着段氏归天了,也木然地出现在这灵堂之中,木然地哭着。安卿玉知道自己未来的日子是完蛋了的,这府上已经再也没有什么人会呵护着她了。她只能是将自己隐藏在最角落的地方,尽量不要惹人注意,甚至心中也已经开始在谋划着自己是要怎么样才能过出了安家这个地方,她知道未来的日子自己会很难过,因为母亲所犯下的那些个错误,而父亲也绝对不会再高看她一眼了,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利用自己还唯一剩下的这一张漂亮的脸孔,嫁一个好男人。

安卿玉从刚刚就一直痴心在想着,自己如今还能够寻得怎么样的男人,她的心中最好的人选依旧还是皇长孙,可现在的皇长孙已经许久不同她联络了,她还能够怎么办呢。就在她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到安青云的声音在灵堂之中响起,那一双阴霾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

安卿玉没来由地觉得紧张,却还是不得不听着安青云的命令走上了前去,怯怯地站在了安青云的身旁,低低地叫了一声“父亲”。

安青云看着安卿玉,那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孔上还带着泪痕,安青云伸出了手,猛地对着安卿玉一拉,安卿玉没有想到,整个人被拉了一个踉跄,向前扑了两步,整个人趴在了棺木上,差一点就翻进了棺木之中。

安卿玉的脸面极其地靠近在棺木之中躺着的段氏,段氏的眼睛睁开着,安卿玉只觉得段氏的眼睛是在看着自己,像是死不瞑目一般,安卿玉的心跳猛地一下加快了,她这膝盖一软,整个人趴在了棺木上,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这不是因为悲伤而落下的眼泪而是因为害怕恐惧而落下的,她刚刚离段氏的尸身是那样的接近,甚至觉得段氏对自己还带着愤恨。

“父亲!”安卿玉凄厉地喊着。

“看到了么,看到你的祖母了么,她那样的疼你,我那样的疼你,但你做了什么,自打我成了这样子的时候,你可曾来看过我一眼,你现在还有什么脸面来叫我父亲,你这心中有将我当做你的父亲吗?!”安青云怒斥着,他指着安卿玉骂道,“贱人,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虚伪的贱人!”

安卿玉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是惹怒了安青云了,她急急忙忙地跪了下来,面对安青云的盛怒,她知道现在绝对不能反抗,只能顺从,只有顺从了他,自己往后才能够在这个家中立足,否则自己再也不能再留在这个家中了,除了这里,她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够到哪里去的!

“父亲我错了,父亲我真的知道错了!”安卿玉急忙地喊着,她心中怕极,就怕安青云现在在怒头上也将她同母亲一般赶出了安家去或者是将她卖到了妓院之中,这父亲卖了女儿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的。

安青云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安卿玉,他的眼神之中已经没有半点的怜惜,有的只有厌恶。

“去,将她房中的那些个珍宝首饰全部给我拿来,这样的贱人又怎么能够配用那些个好东西!从今往后,谁都别拿她当安家小姐看,她就是安家的罪人,同她母亲一样的罪人!”安青云高声地道,“往后谁也不用伺候着她,就让她自生自灭!”

安卿玉浑身一颤,她怎么都没有想到父亲是会这样对她的,她紧紧地巴住了安青云的膝盖,抬着一张沾满了泪水的脸孔看着安青云,一声一声地唤着:“父亲,我是您的女儿啊,您怎么就忍心这样对我的。我是你的女儿啊,最疼爱的女儿,您以前不是说就算我要天上的那一颗星星您都会努力帮我摘来,因为我是您手掌心中最美丽的宝玉。”

安青云一脸的嫌恶,如果安卿玉不提以前的他也不会觉得那样的厌恶,但是现在他听到安卿玉提起以前的事情时候,安青云觉得恶心到了极点,他想要吐,结果安青云是真的吐了出来。他这一日也没有怎么吃东西,胃里头都空空的,这呕出来的只有一些个酸水,泛着恶臭。他这一呕全部都是呕吐在了安卿玉的身上,太恶心了,他当初怎么就会觉得自己这个女儿是最好的,最受自己疼爱的。现在想来,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错了。错爱了。

安卿玉被吐了一个正着,她不敢叫喊出声,因为安青云又说了一句,声音里头满满的都是冷漠,他说:“如果你受不住,你想走的话,我可以送你去最红的青楼。别逼着我让我想起你母亲所做的那些个好事,如果不是念在你的身上有我一半的骨血,我真想撕裂了你。”

安卿玉的哭喊一下子全部断了根,她颤抖着半点也不敢反抗就怕自己现在反抗了之后,父亲刚刚说的是这样的咬牙切齿,只怕他是真的认真的想要将自己送到了青楼之中,安卿玉无声地哭泣着,她不知道事情在短短的一个月之中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在那一个月之前她还是父亲手上的掌上明珠,但这一个月之后,她竟然已经落得这样的下场了。

素问!

这一切都是素问搞得鬼!

安卿玉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攥得死死的指甲深深地掐入了肉里头,她半点也不敢叫喊出声。

周姨娘的嘴角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她看着那狼狈不堪的安卿玉,她走了出去,低声吩咐着在自己身边伺候了许久的丫鬟,让她去将安卿玉房间里头的那些个珠宝首饰全部都拿了过来,等到她瞧过之后再拿几样出去当了,好歹是是将这丧礼给撑足了场面。

周姨娘看着那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安卿玉,她想着如果苏氏能够瞧见自己的女儿现在这个模样只怕是要更加的心痛了,毕竟她可是将安卿玉搁在手掌心给宠爱着的,但转念一想,现在的苏氏已经是自顾不暇了,只怕如今已经在下九流的窑子里头给那些个不知名的男人上了,未来那千人枕万人尝的日子可有得苏氏受了,这风光了半世的女人想来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是会变成现在这个样了吧。周姨娘觉得慈安给素问的批言虽然都是谎言,但是其中有几句,那还真的是说的没错,这素问呀,就是一个妖孽,招惹上了她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且看如今苏氏这下场就知道所言非虚了。

素问在出了安家的大门回到自己浮云小筑的时候,她就瞧见了一辆漂亮的马车停在自己的店铺前头,这驾着马车的人身着宫中太监的衣服,而在马车旁则是站着一个穿着朱红色太监衣衫的公公,这手上还拿了一柄扫尘,一见到素问的出现,这公公急忙是上了前来对着素问行了一个礼,恭敬地叫了一声“长生县君”。

素问看着这两个公公,素日里头她同那些个皇族人物也没有什么牵扯,唯一接触多了一些的也就庆王容渊和肃王容辞,就算是肃王容辞身边的,多半来的不是一直跟在容辞身旁的清风就是清朗的,也从来都没有见过有太监亲自到来,只怕这公公所来的大约不是从容辞或是容渊派来的。

“公公有礼了。”素问看着站在自己前面的公公,她也不是个拐弯抹角的人,所以也就直接问道,“不知道是谁人派公公在此等候?”

该不会是那敬贵妃吧?素问这样想着,她从容辞那边得来的讯息是那皇长孙容易如今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素问想来也是,这鞭子沾了盐水,每一鞭都是贴贴实实着了肉的,那容易能够撑过去也算是命大了,这才不过十天的功夫,基本上还得在床上再躺个十天半月方才能够好一些。不过敬贵妃是个沉不住气的,之前在护国寺之中没有弄死了她,现在又不能动她,想来应该也是会有可能寻她的麻烦的。

那公公微微一笑道,“是皇后娘娘命咱家在这儿候着县君,皇后娘娘想请县君入宫一叙。”

素问倒是没有想到是皇后亲自派人过来的,但转念一想,董皇后是肃王容辞的生母,容辞既然是要离开无双城离开越国的国境,那么董皇后必然是会知晓的。素问对于董皇后的印象并不能算是太坏,当日她在大殿之上质问安青云的时候,如果没有董皇后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推了她一把,只怕当时的安青云也就不过是这样不清不痒地过去了,所以董皇后对于自己也还可算是有一些个小小的恩德所在。

但素问并不能算是很喜欢董皇后,正确地说,她从来不会很喜欢一个人,哪怕是莫氏。但是莫氏是她的义务,自然不能抛下她不管的。

既然是董皇后的邀请,自己要是不去,那就是违背了皇后的懿旨了,这样大的一个罪名扣了下来,她不过就是一个县君,这县君之名也不过就是陛下赏赐的,想要剥夺的时候早晚都是能够剥夺的。她自然是抗拒不得,素问嘱咐了挽歌几句,让他将店铺的门关个严实,只要是安家来人敲门决不能开门,就算是开了门也打发了安家的人离开。

挽歌对于素问的吩咐自然是应允的,等到素问上了马车,看着马车往着皇宫的方向而去,直到看着马车渐渐地消失不见的时候,挽歌这才进了店铺,将门板一块一块地合上,把店门给关了一个严严实实方才回了里屋。

马车到了宫门口,那公公又领着素问下了马车,领着素问走过那长长的永安巷,穿过那御花园,又走过一长段路之后这才领着素问到了一个皇后所居住的栖凤宫。

素问踏进了高高的栖凤宫的宫门,那公公在殿门口道一声:“娘娘,长生县君到了。”

“请她进来。”里头传来了董皇后的声音,董皇后的声音之中带了一些个威仪,那是一个常年身处在高位上的人才会有的味道,不怒自威,声音里头就透着一股子不能抹去的高贵。

素问进了殿门,在花厅之中,董皇后身着一身大红色的宫装,那同当日素问在大殿上瞧见的董皇后的装束是十分的不同的,在大殿上的董皇后雍容华贵,那宫装是出席正式场合的时候所穿的十二层宫装,而今日穿着的不过就是一身平日里头的便服罢了,但身上用金线织就的凤凰却也昭显着后宫之中这个最尊贵的女人的地位和身份。她是天下女性的典范,是飞上了枝头的凤凰。

素问朝着董皇后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礼,叫了一声。董皇后微微地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那一个座位对着素问道:“坐下吧、”

素问也不推迟,她在董皇后所指的那个位子上坐了下来,平静地看着董皇后,眼神很是坦然也没有半点的害怕。

董皇后见过太多太多的女人,她们看着自己的眼神那都是复杂的,有羡慕的,有妒忌的,还有怨恨的…种种的眼神之中却没有一个人像是素问这样平静地看着自己,透着这样平静的眼神,董皇后却觉得自己终于在旁人的眼中自己是像是一个人了,而不是一个身份的象征。

“听说,你要救我儿?”董皇后缓缓地说道。

“也许,”素问回着董皇后的话,“救得了就救,救不了就死了,这个说不准,我不能保证他一定能够活着的,不过这人早晚都是要死的,早死也晚死也基本上没有多少差别,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生之中到底最逃不脱就就是天意难违四个字。”

董皇后听着素问的话,如果是换成旁人对她说这种话,只怕现在她早就已经一掌拍在桌上喊上一声“放肆”了,但董皇后却还是平静地看着素问,好一会之后她方才道:“陛下调查过你,你想不想知道,这调查出来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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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安卿玉也是个苦逼不解释,但是以后还有她苦逼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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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调查

素问听到董皇后这么说的时候,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是意外的。她也并不好奇建业帝到底调查到了什么,因为这些都是同她没有什么关系的,并非是她不愿意就不会有人来调查她的,就算她抗拒也没有什么用处。

“皇后娘娘想要说什么呢?”素问看着董皇后,她的声音是一脉的平静,没有害怕也没有畏惧。

董皇后见到素问这样的平静倒是有些意外了,这个女子要么就是笃定自己的调查没有什么问题,要么就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姿态,哪怕调查上来的资料对她是再怎么的不利,她都不会有半点的在乎。董皇后想,如果素问只是第一种的人,那么倒还是好办的,这样的人调查上来的资料再完美不过,那都是存在着问题的,当一个人的经历太过完美,那就只代表着一件事情,这些个经历都是被人修饰过的,他们所调查上来的事情都是她修饰之后让他们知晓的,这样的人虽是危险了一点,但也不至于是完全琢磨不透拿捏不了的。

但——

董皇后忍不住想起了那一份摆在龙案上的调查资料,那上面的资料她也曾看过。从调查来看,素问的确是安青云的女儿,从那妇人带着她离开无双城开始,虽然这些个事情都已经过了许多年,很多事情都已经无迹可寻了,但皇家所养着的那些个影卫到底不是吃素的,即便是万军之中取人首级这种事情都是能够妥帖办妥的,更何况只是调查一个女子的过往而已。从素问出生之后的事情到那妇人带着素问在边关地区生活,但很快的,素问和那妇人的踪迹就完全消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她们是去了哪里。直到素问再出现的时候,那就已经在前年12岁的时候,她是跟着一个走街串巷的摇铃医行走的,身边则是跟了一只小虎仔。

但是这种日子也过不了多久,素问很快和那摇铃医分道扬镳,接着便是素问一个人在世上闯荡,直到后来的时候回到着无双城。

董皇后最是不解的就是素问明明早就可以回到无双城之中来寻找着安家的,但她在这两年的时间内却独自一个人行走在世间,姜国,赵国,卫国三个国家之内都是有着素问的足迹的,她像是不急不缓的地一路而来,而这两年的经历,也可谓是乏善可陈。不过就是哪里有什么疑难杂症或是有什么缺稀的药草的地方就有着素问的身影的。而素问行医也是颇有个人的风格,有穷苦的人得了她的赠医施药分文不取,也有富贵人家乖乖送上黄金,最高的那大约就是赵国锦家的沧南一带的商铺所有权了。

十二年的空白时间,其中没有半点的记录,董皇后觉着这才是素问最大的谜题,有谁知道这十二年之中到底素问是在哪里,又有谁有这样大的本事能够将这十二年的之中的事情,即便是连暗卫都调查不出分毫的?!董皇后甚至是在想着,素问为何会是在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无双城,从渭水的赈灾医治到回到无双城之后这一步一步的事情,董皇后很难劝服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的素问是没有半点的企图的。

而今,虽是她愿意诊治容辞这件事情叫董皇后高兴不已,但同样的,也让她觉得有些害怕,在无双城之中到底事情还能够在掌控之中,可一旦脱离了无双城之后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没有人可以预料得到,而她也只怕是鞭长莫及,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压根就不能保证什么。

“你到底是有什么企图?”董皇后看着素问,模样是少有的严厉,她看着素问,像是要看透她的内心所隐藏的那些个事情似的,“本宫看过你的资料,在前十二年之中即便是因为也没有调查出你分毫的,而你前年出现,本就可以在那个时候就回到无双城之中来,可你为何会是直到现在这个时候才出现?!你让辞儿跟着一同离开无双城离开越国是何用意?!”

素问听着董皇后那近乎是严酷的问话,董皇后的容颜生得十分的艳丽,在她绷着一张脸的时候也是十分的好看,因为处在女子最高最荣华的位子上多年这艳丽之中也带了几分的威仪,那些个问话听上去的时候,声音里头也带了一些个不容人在她面前造次或是说谎的威仪,如果换成一般的人早就已经开始诚惶诚恐了。

可素问却是觉得有些好笑,她道:“皇后娘娘这些个问话问的真是奇怪。我不医治人的时候,总是有人巴巴地求着我去医治的,等到我愿意医治人的时候,结果却又要被人怀疑有什么企图了。”

素问看着董皇后,“今日这些董皇后对我所说的话,我就当做是没有听说过,免得我到时候又是要改变主意了。”

董皇后看着这一脸毫无畏惧的素问,她听着素问的回答也忍不住是有些气结,她现在这个意思竟然是说她不愿同她计较?!董皇后这些年来哪里遇上过这样张狂的女子!她看着素问,却觉得素问的气场几乎要比她这个当皇后的人还要强烈上几分,在看她的时候,董皇后甚至是还觉得自己不但是没有压倒了她反而是有一种被这个丫头给压倒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让董皇后十分的不高兴,再加之素问这些个回答听在董皇后的耳中有一种顾左右而言他的味道,这种作为分明是在撇清自己的怀疑,好让她的关注重点进行转移,这个小丫头分明是有鬼的。

董皇后看着素问,那一张无所畏惧的脸孔叫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办,却也点燃了董皇后心中的怒火,她道:“你若是好好交代,本宫必然是不会为难你的,但若是你再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宫绝非不会饶过你。本宫可不是安青云,你别以为还能从本宫的手掌心之中全身而退的。”

素问听着董皇后的那一番话突然之间有一种想要笑的冲动,董皇后的这些个话好像是在她是孙猴子而她则是如来佛,但到底谁是孙猴子谁是如来佛这还是不知道的事情呢,董皇后这般说也委实是太笃定了。

她笑。

“皇后娘娘何必那么的担忧,若是真心放心不下肃王殿下,其实还有一种法子的。”素问看着董皇后,笑意盈然地道,“只要肃王殿下留在无双城之中再也不寻思着要截解去身上的毒,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不是么?而我也依旧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么天来的,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要提前告诉皇后娘娘知道的,若是肃王殿下这一次不救治,那么大约再撑两三年的时间而已,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是难救的。所以皇后娘娘,如今的选择权在您的手上,你要是愿意看着肃王每天一点一点地死去还是宁愿看着他同我这个在您眼中是一个根本就不值得相信危险重重的人离开你的眼皮子底下呢?!”

素问看着董皇后,她的目光没有半点的退却,像是在等着董皇后做出一个选择来。

董皇后听着素问所说的那一个话,呼吸也为之一窒,她实在是不能够完全地相信素问,当初这个女子在金銮殿上状告安青云的时候的确是让她为止欣赏的,甚至觉得这个丫头同自己年少时有几分的相像,但这脾气性子却到底还是和自己不同的,董皇后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年轻的时候如果是有素问这样的性子或许就会少吃一些个苦头。所以董皇后对于素问,几乎是将她当做自己年少的影子来看待的,在素问鞭打容毅,让那敬贵妃吃了那样一击闷亏的时候,她甚至几乎是要为素问拍手叫好的,这敬贵妃常常仗着自己是陛下身边待最久的嫔妃当年没有少给她脸色看,即便现在她身居皇后这个高位上,那敬贵妃也从来都没有将自己放在眼内的。

但对素问的那些个调查到手之后,董皇后对于素问的那些个欣赏也是有的,但同时也有了一些个防备的思想,觉得这个丫头有些危险,尤其是现在还牵扯上了她唯一的儿子的时候,她不忍让自己的孩子遭受危险,却又想着能够治愈他身上的毒,所以现在的董皇后也陷入到了两难的地步,既是想要能够掌控着素问的一举一动,又是想着能够治愈容辞。

素问看着董皇后那有些为难的神色,眼神之中饶有兴致的,像是在端看着董皇后的为难一般。这种样貌这种神态素问也已经算是看的多了,许多求她医治的人,一边是想要她能够完全诊治好人的,一边又在担忧着其中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故,她会不会是一个骗子。这鱼与熊掌都想要兼得的心态最是常见了,就连这越国最尊贵的女人也是完全不例外的。

董皇后想了许久,其实容辞早就已经寻了她说过这些个事情了,可她到底还是觉得其中是有些危险重重的,她不忍心,所以又找了素问过来想要看看这个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路什么打算。

结果,这人来了还不如不来,同素问的这一番对话,董皇后只觉得特别的费力,甚至还有一种比之前同自己儿子说的时候还要来得揪心的感觉,至少自己的儿子说的时候还比较的温和,素问那一张嘴,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好话这也就算了,可她还偏偏能够把一些个危险至极的事情说的那样的稀松平常,而且最气人的事情她还能够把问题一推,推到旁人的身上,搞出一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从不勉强的神情来。光是这样的姿态,董皇后的心中那是更加的担忧了,这样一个不大靠谱的女子能够治愈了她这唯一的儿子么,不会是一个更深的陷阱吧?!

董皇后沉默不做声,她也不同素问去争去闹又或者是和她吵些什么,因为她晓得这些个事情都是没有用的。素问这丫头根本就是一个没心没肺软硬不吃的主,你在她的面前又哭又闹的,在她的眼中你不过就是在她面前闹了一个笑话罢了,还是专门闹给她一个人看的笑话。能够对自己的父亲硬下心肠来的人,也就不要指望着她会有多大的同情心了。

董皇后的手指敲在桌面上,她很快地下了一个决定,其实下这么一个决定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她抬着眼看着素问道:“既然是这样,本宫就将自己的皇儿托付给你。不过你既然是要远去姜国的,无双城的事情只怕是顾及不到的,尤其是你的母亲和兄长,你得罪的人也太多了,为了他们着想,本宫想着不如是将他们接到了皇儿的府上暂居,一来是有护卫可以照应,二来也是告之那些个心中有旁的想法,想要对你们不利的人知道,你可是本宫护着的人。本宫这样的决定,你看如何?”

董皇后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思的,就算路上有着容渊的相陪,可说到底容渊擅长的又不是在医术方面,到时候素问要做些什么事情,谁都是阻止不了的。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活着出去了,等到回来的时候却是成了一具尸体。而且,除了不知道其中底细的素问让她担忧外,还有一个人董皇后还是要提防的,那就是敬贵妃。敬贵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身后的左丞相庞驰,庞家几代为官,在朝廷之中根深蒂固,到处都有庞系的门生。而庞家还豢养着暗杀的队伍。之前她的辞儿在无双城之中已经着了这样的道,等到出了无双城之后,只怕庞家是会更加的有恃无恐,此行可谓是凶险重重,董皇后不要万一,也不想有任何的万一出现,她就是想着要自己的儿子能够健康地回来。

董皇后这话像是在问着素问的,但这话里面的意思却是半点都不容拒绝的。素问也依旧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也不拒绝,她看着董皇后道了一声:“皇后娘娘这样的决定,必定是好的,哪里还敢推辞呢!”

这话虽是这样说的,但是素问却是在心底之中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董皇后这么做这嘴上说的好听,说是要保护莫氏和安晋琪,但这话实际上却是禁锢了两人来掌控着自己,如果一旦容辞发生什么意外,她就随时可以处置了两人。这样的心思,素问不得不说到底是身处在高位上的人,凡事想的都是万全之策,绝对是不会叫自己陷入半点的危险之中的,这样的心思,也就习惯了在后宫之中斗争过的人才会有的。

素问不能拒绝,时势也不容许她拒绝。她说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县君,而她是皇后。皇后说出口的话又自然是不一样的,那是懿旨,她也要遵循。倒是是身在无双城之中,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董皇后见素问没有拒绝,她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想着只要自己手上还有着安晋琪和莫氏,安家的人或许素问不会多看一眼,但是自己这两个亲人,素问到底是不会放任不管的。只要有这两人在,料想素问也不能作怪些什么。董皇后觉得到底还得有一些个筹码在自己的手中才算是有安全感的。

“本宫的皇儿可就交托在你的手上了,”董皇后露出了一个笑来,深意地看着素问道,“希望县君再回到无双城的时候能够让本宫瞧见一个活蹦乱跳的皇儿才好。”

素问也跟着一并笑了起来,她看向董皇后道,“既然皇后对素问是有这样的要求,素问自当尽力绝对会让皇后娘娘瞧见健康的能够重新站立起来的肃王殿下,但是素问也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应允。”

董皇后听着素问的话,心想着这小丫头竟敢同自己谈条件!她不动声色地道:“哦,是怎么样的不情之请?”

素问看向董皇后,她微笑地道:“等到我重回无双城之日,希望皇后娘娘能够下一道懿旨,恩准我母亲能够同安青云和离。”

董皇后吃了一惊,她原本是知道素问这个人是惊世骇俗的,却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是惊世骇俗到如今这种地步,竟然是想要自己的母亲和父亲和离的。

素问之所以会提出这个要求也不是没有理由的。虽说现在莫氏一直住在浮云小筑同安家是没有了什么关系一般,但安青云到底还没有写下休书也没有写下放妻书,所以现在的莫氏可以说还是安家的媳妇还是安青云的妻子。就算是莫氏一直住在她的浮云小筑也没有用,只有在安青云亲笔写下放妻书之后,莫氏才算是和安家没有半点的关系了。但按照素问对安青云的了解,这个卑劣的男人怎么可能会在现在这个时候写下这种东西,他只怕是会找上门来,演出一些个戏份,然后骗得莫氏回心转意。巴望着莫氏能够回到安家之后,安青云只怕又会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想着只要莫氏进了门她再坚持也没有用,早晚还是会回到安家去的。只要她一回到安家去了,那么也就代表着属于安家的那些个财富又重新回到了安家。只怕安青云心中还想着自己能够帮着他养安家那一大家子吧。

呸!去他的如意算盘!

素问才不会让安青云把那些个如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的,安青云既然想拖着不放人,没关系,他有张良计自己也有过墙梯,她就不相信安青云还能够坚持上一辈子不成,当然的,就算是莫氏和安晋琪回到了安家,素问也不会回到安家那个肮脏的地方去的,顶多就当做自己是没有了母亲和兄长罢了,以前是怎么样过日子的,以后也就是怎么样过日子而已,想要掌控她,门都没有。

现在段氏那婆子刚刚死了,安青云只怕是自顾不暇,所以也就没有怎么来骚扰,以后那就说不定了。素问想,或许等到自己走后,莫氏和安晋琪能够住到容辞那边去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在她不在的时候这安全性是有人能够保障了,而且她想安青云应该不至于是厚颜无耻到那种地步,敢于跑到肃王的府上去做那些个厚颜的事情。

董皇后见素问这般,她自然也是知道素问同安家的那些个纠葛的,却是没有想到竟然到了这样的地步。一个身为女儿的为母亲来求和离,这是大胆还是不孝?!

“只要皇儿能够安全回来的,那么,本宫就依你这事又何妨!”董皇后微微一笑道,她才不管素问同安家到底是闹成神马样子,她唯一要的就是要自己的儿子健康且安全地回来。

董皇后又同素问说了一些个话,这才让素问回去了,那慈眉善目的样子半点也没有之前威胁素问的时候的那种样貌,仿佛之前那一切都是素问的错觉一般,素问想这就是后宫女人的可怕之处,这变脸可是比翻书还要来的迅速的多。

素问刚出栖凤宫的大门,就是瞧见在这长长的宫道上站立着一个穿着锦色华服,袖口和衣角都绣着四爪金龙的男子站在哪里,那模样像是站立在这里许久了,就像是在等着她出来一般。

素问看了那一张几乎可堪称为绝色的容颜,她上前了几步,冷冷地哼了一声:“我就说皇族中人最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