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伯夫人的脑海里一下子便现出罗氏那具已经没有温度的尸体的模样来,连鼻尖也仿佛闻到了那时腥浓的血气。

她立刻往后缩了缩,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你母亲也是个好的,都过世那样久还给你托梦,梦里都没有问到你这个亲生的女儿,倒先记挂着我,真是好孩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抹了抹眼泪。

崔翎笑意更浓,不过她这样的淡定,在安宁伯夫人看来却难免多添了几分诡异。

安宁伯夫人再没有心情和孙女儿们互相吹捧,便只好扶着额头挥了挥手,“今日便就到这里吧,你们九姐姐难得回来,祖母要和她好生说会话,你们几个先回去,明儿再来。”

崔家的这些女孩子都是个顶个地精明。她们中的一大半都要靠在安宁伯夫人这里的体面,来在府里耀武扬威,所以安宁伯夫人既然发了话。她们自然也懂得看眼色。

崔翎望着这群年少世故的女孩子不由皱了皱眉,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能从这样的场景联想到前世所看过的红楼梦中所书。

也是一位老太太,一屋子的孙女儿,总聚在一处,看起来热闹风光,但谁又知道这不过是强弩之末,衰败颓亡。

崔翎轻轻摇了摇头,抬眼在那些眼熟或者眼生的姑娘中寻找。幸好,在这些人中,并没有她异母同父的两位妹子。

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两个年纪太小,还是五房不受待见。

不过。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两个妹子不在其列,她还是松了口气。

好吧,虽然她对父亲崔成楷感情复杂,也不知道该要怎样面对,对继母安氏也称不上有什么感觉。但妹子却总还是她的妹子。

想到出嫁前,这个府里能对她表示真诚善意的,也只有这两个妹子了,她就希望她们不要变成其他的姐妹那样虚伪的人。

算计虽然可以得到一些东西,可却得不到真心。

这个世上。能够换得到真心的,也就只有真心了。

学会驾驭下人的手段自然重要,若能放得下身段偶尔随大流不违逆权贵,自然也是保全自己的方法之一,可是,能够不卑不亢举止淡然地做自己,才是大自在。

这道理虽然简单,但她也是花了足足一世才懂。

一时间,屋子里的姐妹们都散去。

安宁伯夫人终于人耐不住问道,“小九,祖母面前你就不要再卖什么关子了。你今日来,定是有事,何不痛痛快快将话说出来?”

她隐约动了怒气,“说罢,到底是什么事,镇国公府袁家都办不到的,你非要求到我这里来?”

崔翎见安宁伯夫人不再虚伪做作地表演自己是个好祖母,便也不再继续和她兜圈子。

只是,有一点安宁伯夫人说错了呢,她来这里,不是求人,而是要求。

她嘴角露出淡淡笑意,“瞧祖母您说的!不过,我倒还真的是有事儿,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安宁伯夫人怒气冲冲,“说,该说什么就说什么,甭客气,你现在可是袁家五奶奶,噢,不,袁家已经分了家,你如今可是袁五夫人了,有什么话是说不得的?说!”

她原本不是这样心浮气躁的人。

可这些年来日子过得太顺,人人都围着她转,个个都奉承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被人反驳打断或者牵着鼻子走了。

乍然碰到崔翎这样的,她一时间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但崔翎却丝毫不在意,她垂着眉说道,“这不,还是我母亲的事。”

她顿了顿,“我母亲这些日子总是出现在我梦中,不是要问候祖母您,就是说要见父亲。每当我醒来时,总是一阵后怕,就生怕……”

说到这里,她立刻“呸”了两声,“孙女儿的意思,是不是要为我母亲做一场法事,多发送一些香油钱帛,好让她在地下安息。”

崔翎抬起头来,注视着安宁伯夫人,“祖母,您说呢?”

安宁伯夫人摆了摆手,“不过只是一场法事,你想做就做吧,改明儿我就交代给你大伯母,叫她去护国寺给你母亲点一盏长明灯。”

她信奉鬼神,虽然不喜欢罗氏,但罗氏到底是死在她面前的,有时候午夜梦回,偶尔也会梦见那张七窍流血的脸,所以听崔翎这样说后,她还有什么不应承的?

崔翎却摇了摇头,“护国寺人太多,不够清净。”

她托腮想了想,“祖母,听说您和怡宁师太是好友?若是能请怡宁师太为我母亲持诵,想来我母亲一定能安心。否则,她夜里来找我这个做女儿的,没关系,若是去叨扰祖母您,那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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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 冰块

安宁伯夫人听出来这话音里的威胁意味,可她偏生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叫她信奉这些,又十分心虚呢?

她想了想说道,“我虽然是怡宁师太的好友,但她早已经入了方外,我与她来往,并不似寻常人家串门子那样简单。”

安宁伯夫人顿了顿,接着又说道,“既然你坚持要请怡宁师太持诵,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得先递封信给师太,若是她允了,才好安排其他的事宜。”

想着,她忽然摇了摇头,“不过,师太这些年越发不肯见外人了,我怕她未必肯。”

这话倒不是安宁伯夫人的托词。

怡宁师太受着皇室供奉,不需要开坛做法,去换信众的香火。

所以,她这些年来一直都安居在深山,除了偶尔邀请几位陈年旧友过去叙叙旧外,几乎算是足不出山。

她是先帝的嫔妃,身份也算得高贵,并不需要看盛京城里任何贵妇人的脸色。

所以,她想要为谁持诵那便持诵,若是不想,便没有人可以勉强她。

安宁伯夫人也不过只是仗着和怡宁师太那么多年的情分,才可勉强一试,假若师太真的不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崔翎却笑着说道,“那就有劳祖母了。”

前些日子悦儿说想要搭上怡宁师太这个门路做那位的弟子,她便偷偷地请五郎暗中调查了一番,结果却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五郎派去调查的人几经周折,终于发现,清晨山每日都有车子出入市集,购买的除了一些庵堂比丘尼们食用的果蔬豆腐之外,每隔三日竟还会采买一次鸡鸭鱼肉。

跟着那车子的人一直跟到了清晨山怡宁师太的采莲庵,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车子进去。他甚至还在后山处找到了许多鸡骨鱼刺。

去和市集上的摊贩打听,这才晓得那采购的车子并没有标明身份,买办也不是比丘尼。却是个村夫打扮的中年男人,这近几年来。就没有断过鱼肉。

崔翎这才晓得,原来那采莲庵不过只是怡宁师太的安身之所。

怡宁师太也未必就是真的看破红尘的佛道中人。

有这样一层背景在,想来,安宁伯夫人此次请求,怡宁师太会愿意的可能性占大。

毕竟,如今盛京城内人人都晓得袁家五夫人做得一手好菜,有间辣菜馆生意兴隆。虽说掌柜的假托了二郎随侍的名义,可谁又不知道那幕后东家其实是袁家?

怡宁师太若是答应替死去的罗氏持诵,崔翎则必然要到场,因为那是她的母亲。

崔翎所到之地。便有各种美食。

她非但做得来辣菜,就连对素斋也是颇有一番造诣的。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请刘师傅出了几道素斋的菜谱,这两日就该在辣菜馆上市。

她一向认为,管不住那颗吃肉的心的人。一般都是吃货,只要是吃货,就一定对美食心心念念,若怡宁师太正如她所想,那么这次清晨山的山门定然会为她所开。

回到镇国公府之后。崔翎便立刻去了泰安院。

老太君因为要应付宫里面的人,如今还在装着病,这大热的天被拘在榻上哪里都不得去,正闷得慌。

崔翎进屋时,恰见乔嬷嬷和小篱一左一右正在替老太君扇风。

她不由笑了起来,“祖母这是还嫌热吗?”

老太君一边扶着额头,一边说道,“如今已是九月中了,正是秋老虎最厉害的时候,就算屋子里头搁了冰块,也难解暑气,真正是难受呢。”

她唉声叹气,“若是能出去走走,寻个园子里乘风凉的地方也好,可偏生不只连屋子都不能出,你三嫂说,为了装得像些,还得就躺在榻上,真真叫人难受。”

屋子里没有外头凉快,床榻之上更是最闷热的所在。

崔翎见状,便冲着小篱招了招手,“你去一趟我那儿,找刘师傅做两杯凉饮送过来,虽然加了冰的东西,不好多喝,可这样热的天,凉快一下倒也是无妨的。”

她也觉得热,才进屋没有多久,额头就有些湿漉漉的。

乔嬷嬷笑着说,“库房里的冰块还多的是,原跟老太君说了,可以多加两块,她老人家非不肯,说外头冰价那样昂贵,用得太多浪费。”

她望着老太君,又抬头去看崔翎,“五夫人,您说说看,老太君如今热成这样是不是自找的?”

也就是乔嬷嬷自小跟着老太君,这好几十年的交情,才敢这样说。

可老太君听了却笑出声来,丝毫都没有恼意,“我这是说真的。我当然晓得往屋子里多放几块冰就能凉快下来,可一日多加几块,这一月就好几十块,你可知道如今外头一块冰卖到了多少钱?”

她转脸对着崔翎说道,“是,家里是不差那几个钱,可这日子也不是那样过的。也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还用得起冰,你说那小门小户的,乡里市井的人家,他们也是一般热的,人家这日子就过得,咱们怎么就热不得了?”

崔翎吐了吐舌头,“不瞒祖母说,我刚回了一趟安宁伯府,我娘家的祖母屋子里,可是四角上都搁了好大一块冰,一进去就凉飕飕的,冻得很。”

她作势撸了撸自己的胳膊说道,“幸亏我还是挺了解的,所以带了个披着的毯子。”

乔嬷嬷连忙说道,“对,盛京城里好多的名门大户家中,为了要过得舒坦一些,夏日里可都要用好多冰呢,说句实在的,人家还没有咱们家家底厚实呢。”

她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说,“我也不是鼓动着您奢侈浪费,可若是您再加一块冰,这身子也能舒坦一些不是吗?”

崔翎也上前劝道,“实际上,孙媳妇觉得像我娘家祖母那样是有些过了,夏日用冰本意是取其凉意好避暑气。可若是反而要用毯子披着了,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不过……”,她顿了顿。“像您这样为了节省一块冰,却叫乔嬷嬷和小篱跟着您一块儿流汗的。也不值得提倡呢。”

老太君也不是固执的人,见乔嬷嬷和小篱果真额头都流着汗水,便也不再坚持。

她叹了口气说道,“往年我一直都是这样用的,今年也不知道为何,特别热。好了好了,算是我的不是。叫你们两个受累了。小篱,你这便再去取一块冰来吧。”

小篱刚一走,老太君就问道,“你刚从安宁伯府出来就上的我这儿?”

崔翎点了点头。“是。”

她将今日在安宁伯府和安宁伯夫人的暗中较量说了一遍,然后笑着道,“其实,我只是想让安宁伯夫人去给怡宁师太递个话,其他的。便和她无关了。”

老太君已经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崔翎从崔成楷那处知道了。

所以听说今日她在安宁伯夫人那里故弄玄虚,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按着她的本心,自然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可那种事若是换了她处在安宁伯夫人的立场上。该如何抉择,也未可知呢。

毕竟,安宁伯夫人那时候所要面对的是皇上,九五之尊的盛朝之主。

而她并不只有崔成楷一个儿子,罗氏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没有生孙子的儿媳。

安宁伯府崔家人口繁多,枝枝节节,茂盛极了,全部都居住在安宁伯府中。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当时安宁伯夫人没有顺了皇上的意,后果也不知道会怎样。

她冒不起这个风险,所以自然而然会将罗氏推出去。

可是老太君唾弃的是,若是别人做了这样的亏心事,心里不知道该多愧疚难过。

可安宁伯夫人却过得如此坦然,不只没有丝毫亏欠后悔,还要对罗氏颇有微词,甚至还曾在公众场合后悔当初迎了罗氏入门。

就算是对她的亲孙女儿,安宁伯夫人的表现也令人齿冷寒心。

所以,老太君听说安宁伯夫人被崔翎吓得不轻,倒没有说她什么,只是瞅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啊……”

她心里真正想说的话,是崔翎这孩子可当真是命苦。

幼年就失去母亲,父亲总是逃避她,崔家也没有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

可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之下,这孩子仍然茁壮成长,长成一个开朗活泼心地善良还心灵手巧的女子,这当真是上天眷顾了。

崔翎以为老太君是在沉思接下来该怎么做,连忙说道,“假若孙媳妇所料不差的话,这件事应该差不离,到时候等我进了清晨山,一定找个机会和怡宁师太面谈。”

她压低声音说道,“虽然怡宁师太多半是个西贝禅尼,可她在皇室却颇有威严呢。当初是皇上和姜皇后一手将她抬起来的,她若是说句什么话,想来姜皇后也不好驳斥。”

否则,岂不是亲口否认了自己的选择吗?

崔翎觉得这件事多半能成,而现在所能做的,便只有等待。

反正,只要皇上一日没有驾崩,还吊着一口气在,那么一切都还有时间。

只是这样的话,崔翎又难免觉得有些可悲,她的仇人,她多么地希望皇上能够早点归天,可偏偏能报仇的最好方法中,其中有一项,又需要他活着。

正在她心头千千结时,刘师傅亲自送了冻饮过来,“这是刨冰,这是奶昔,这杯是冻饮,老太君您尝尝,这都是我用五夫人的方子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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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轩帝

炎热酷暑,能有一杯调制可口的冰饮自是极大的一桩美事。

老太君烦躁的心情立刻得以缓解,再等着小篱将冰又添了一块,这屋子里的闷热暑气一下子便消散无踪,无须扇风,便也能凉风徐徐。

崔翎又坐着和老太君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这几日都不曾见到悦儿,孙媳妇打算去瞧瞧她。”

老太君连忙冲着她摆摆手,“那孩子平素每日里都要来我这里坐坐,今儿却没有来,我正觉得奇怪呢,你过去看看也好。”

非常时期,家里人都十分重视袁悦儿的心情。

虽然袁家为了不为刀俎上的鱼肉已经在暗地筹谋,可是这种事毕竟不能放到嘴上去说,所以只有家里的男人们晓得他们在做什么。

至于家中的女人们,宜宁郡主是参与其中的,廉氏和苏子画都有些见识,包括老太君崔翎在内,都是只当不知道,可心里却如同明镜一般。

倒是这些小的,想法都还十分天真,对事物的触觉也不够敏锐,个个都被瞒在鼓里。

老太君害怕袁悦儿因为不知道家中父亲叔父为了她所做的努力,还在担心着宫里头的事,赐婚也好,太子也罢,这些事情实在太过复杂,的确不是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所能承受的。

所以,她发现今日悦儿没有来时,便想要去派人看望一下。

恰这时,崔翎过来了,一时耽搁,便就忘记了。

这会儿,正好崔翎也要过去,她便千叮咛万嘱咐,叫崔翎晓得了结果。千万要派个人过来回她的话。

袁家自从分了家,诺大一个镇国公府便只住了大房一家,便显得空落落的。

悦儿原先住在靠北的临水居。如今搬进了西南侧的落霞院,主体是一座两层的绣楼。院落宽大,种了许多梅桃,离泰安院和五房的宅子都不算远。

崔翎进到院中时,恰见到落霞院的二层主屋木窗打开,一个清莹的少女临窗而坐,托者腮,垂着头。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

她疑心悦儿发生了什么事,不由大声去唤,“悦儿,悦儿!”

袁悦儿猛然醒过神来。见是崔翎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来。

她起身撑着窗棱叫道,“五婶婶来了?快上来!快上来!”

崔翎这才放下了心,

假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坎,悦儿的脸上不会有这样的笑容。

她便迈着轻快的脚步进了屋上了楼,“我瞧你在窗前发呆呢。是怎么了?没有睡好吗?”

想了想,她又似乎是恍然大悟地说道,“哦,对了,昨日我记得大嫂接你去了一趟护国寺。是为你祈福还是求签来着?难不成是签解得不好?”

举事在即,宜宁郡主便难免心怀忐忑。

她一个妇道人家,这种心情难以纾解,偏又不是可以跟人说起的,所以便借着护国寺上香的由头去求签解惑。

因悦儿自出宫之后,便整日闷在家中,郡主觉得这孩子得给憋坏了,故也拉着她一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