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这大婚注定是要开天窗了。

“不过他过来的时候,你还是暂时装做昏迷为好,不然就得把你带进宫里了,现在我是以这边用药方便为借口,他才答应让你留在晏府的,府外面也都是他的暗卫。”晏九道。

“不仅如此,他还派人给燕北羽送了请帖要他来喝喜酒?”龙靖澜一想就头大,明知道她是跟燕北羽成过亲的,他还干这样的事儿,果真是不正常的。

谢诩凰闻言拧了拧眉,撑着坐起身道,“师姐,你去南城的十里香找冥河,问问他准备的事怎么样了,中都不能再久留了。”

原本她就一直让冥河瞒着他这里的情况,燕北羽的请帖送过去了,他知道了哪还会坐得住,这个时候他不来还好,来了才真的是坏事儿。

“你虽然没有再毒发,可身体尚还虚弱,必须得再休养一段日子,否则以后会落下病根的。”晏九隐忍着眼底一瞬泛滥的黯然劝说道。

她现在这个样子,只怕还不等出中都城,便虚弱得晕倒了。

龙靖澜知他是忧心燕北羽那边,想尽快赶回去,可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又哪里走得了。

“我过去见他们,让他们告诉燕北羽你已经准备回去了,你先留养些日子咱们再设法上路。”

这一离开中都,可没法再遇到晏九这样医术精湛的大夫给她调理身体,反正谢承颢已经将婚期推迟了,她们只要赶在大婚之前离开就行了。

谢诩凰微抿着苍白的唇,无奈地点了点头,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确实不适宜长途跋涉。

“师姐,让冥河他们换个地方藏身,而且要小心跟人接头,切莫让人发现了行踪。”

谢承颢送请帖过去,无非是想引他来中都,他要是能不来那是再好不过的,不过以他的性子便是自己不来,也一定会再派人来打探消息。

可若派来的人跟冥河他们见面了,势必就会被谢承颢的眼线发现,所以原先的地方不能让冥河他们再待了。

“知道了,我会尽快去找他们。”龙靖澜道。

北齐还在风风火火地准备大婚之礼,眼看着婚期越来越近,新娘子却一直昏迷未醒,这让谢承颢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刚下了早朝,正准备出宫去晏府,前去柳州送信的信使回了宫里。

“王上,请帖已经送到了镇北王的手里。”

“他什么反应?”谢承颢兴致勃勃地问道。

信使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很生气的样子,当时就把请帖给毁了,还追问属下新王后到底是谁?”

“他果然是冲着她来的。”谢承颢冷然一笑,继续问道,“他那边有什么动静?”

“镇北王并没有来中都,只派了个叫贺英的过来打探消息,早就依王上的吩咐一路跟着他呢。”

谢承颢满意地点了点头,道,“盯紧点,看看他们在燕京是不是还有同党,发现了就全部抓起来。”

只可惜来的不是他自己,否则…这么好的机会,他必让他有来无回。

“是。”

“云州那边怎么样了?”谢承颢一边朝宫外走,一边问道。

“大燕加派了兵马,镇北王恐怕没那么容易拿下云州。”

谢承颢有些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罢了,不用管了,让他们打去吧。”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婚事,其它的由着他们闹腾去,等大婚过后,腾出手来了再慢慢跟他们玩儿。

然而,到了晏府,看到的仍旧还是昏迷未醒的人。

“晏九,朕真的有些怀疑你的医术了。”

“毒是你让她吃的,解药也是你拖着不给的,现在人醒不过来,你倒怪起九哥了?”晏西不满地替自家人辩解道。

“以你的医术,不可能这么多天过去了,人还醒不过来。”谢承颢望床上的人,沉声道,“还是你想故意如此,阻止大婚之事。”

“谢承颢,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九哥这些天忙前忙后想尽了办法要给她调养身体,没看现在气色都比先前好多了,你要嫌他医术不好,你找个医术好的来就行了。”晏西没好气地冷哼道。

谢承颢不再跟她争论,静坐在床边等着,一直到了夜深了才离开。

直到他出了晏府,谢诩凰才睁开眼睛,“晏九,谢承颢已经起疑了,明天我们必须得走了。”

晏西沉默地好一会儿,道,“非走不可吗?”

“不然留着做你们的王后娘娘?”龙靖澜笑语道。

晏九没有多说什么,道,“你去和晏西把衣服换了吧,赶在明天他过来之前做好准备。”

“你要我扮成小谢留在这里?”晏西一听,叫唤道。

“让你在这里躺上几天而已,只要你不动不说话,他不会发现的。”晏九道。

晏西边往屏风后走着去换衣服,一边抱怨道,“难怪你这两天尽让我吃些奇怪的药,害得我上吐下泻的,人都瘦了一圈。”

小谢现在瘦得快成了皮包骨头,要她扮成她,自然不能身上太有肉了,可也不能这么折磨她啊。

一夜忙活到天亮,晏九给两个人易容成了对方,“一会儿我们可能没有机会送你们走了,你们路上一切小心。”

谢诩凰望着晏九,想说些什么,可出口的也终是只有一句由衷的感谢。

“时间不早了,你去晏西房里吧。”晏九微垂着眼帘收拾东西,掩饰中眼中的不舍与落寞。

他知道,她要回那个人身边去了。

他留不下她,也不能留她在这里。

“可是你们这样欺骗他,他若是怪罪起来…”谢承颢是什么样的性子,知道他们兄妹两帮着她逃生,必然不会善罢干休。

“放心吧,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已经易容成她的晏西一边说着,一边代替她躺在了床上。

“走吧。”龙靖澜催促道。

谢诩凰一个人出了房门,去了晏西房里待着。

谢承颢又在下了早朝之后赶了过来,进门看着还是未醒的人面目有些沉冷,“你是真的没有办法让她醒过来?”

晏九沉吟了许久,道,“毒发让她五脏六腑都有损耗,哪有那么容易恢复过来。”

“你若是治不了,便请师傅来。”谢承颢道。

他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如今大婚大即,只怕他是不想她醒过来成婚,故意一再拖延不让她醒来。

晏九侧头冷冷地望了望他,到桌边重新写了方子,道,“龙姑娘,你去找一下晏西,跟她一起去一趟晏家把这些药取回来,然后让她去请我师傅到中都来一趟。”

龙靖澜接过他开的方子,离开了房间去了晏西房里,带上已经易容成晏西模样的龙靖澜离开了晏府,一刻也不敢停留地离开了中都。

冥河带着人在中都城外等着,一行人会合了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云州。

云州的战事因为大燕增派兵马,费了好些时日才攻占下来,燕北羽的兵马也折损了不少,勒马停在遍地血腥的战场,遥遥望向北方的边境。

谢承颢婚期的日子已经快到了,却还是没有她回来的消息。

“贺英!”

贺英闻声打马赶到跟前,“少主,有何吩咐?”

“给我准备一匹快马,挑几个身手好的待命。”燕北羽道。

贺英知道他是准备要去中都,可是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回来,他也不知该如何再相劝了。

“少主,你真要去中都?”

“去准备吧。”燕北羽没有多说,打马先进了城内。

他再不去,就真的一切都晚了。

他进了城内,召集了将领到了云州城上,一一给几人交待了布防和从江都粮草调集之事,以及要留在云州主事的人。

“好像有人过来了。”瞭望台上的士兵道。

“是敌军吗?”一位将领问道。

“好像不是,来的人不多,就在北边。”瞭望台上的士兵说着,指了指北齐的方向。

燕北羽闻声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远远瞧见平原之上一行人正快马飞驰着朝云州而来,他几个健步上了瞭望台上仔细瞧了瞧,喜出望外道,“是她…”

“是谁啊?”几个将领不明所以地道。

可是刚才还站在瞭望台上的人,已经疾步如风地下了城墙,纵马如飞地朝着城外去了。

“少主,人还没准备好。”贺英看着出城的人,跑着追出城叫道。

他吩咐要带去的人都还没有召集过来,他怎么就一个人先走了,而且怎么说也是要去北齐,他这一身盔甲都还没来得及换呢。

燕北羽不停地鞭策着马儿,一路冲上了一处小山坡,看着愈来愈近的一行人一颗心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他没有看花眼,果真是他那魂牵梦萦的冤家回来了。

——

回来了,你们两口子可以继续秀恩爱了。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北风冽冽,刮在身上如刀一般的生疼。

“是少主。”冥河看到山坡上策马飞奔下来的人道。

谢诩凰抬头望了望,果真看到一身银甲的人正迎面赶了过来,玄色的披风在他身后招展如翼,她勒马停了下来。

龙靖澜朝着冥河一行人道,“我们先走吧,以累又饿,我可不想再在这里喝西北风。窠”

从出了中都,她们唯恐谢承颢发现了会拦截他们,一路只有那个人实在撑不住了的时候才会停下休息一个时辰,早就累得快吃不消了。

冥河起先愣了愣,望了望正赶过来的燕北羽才明了她的用意,叫上其它的人先回云州城去了。

谢诩凰瞧着愈来愈近的人,苍白干裂的唇扬起笑意,意识到自己此刻心中的喜悦,她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想念他。

从江都离开,到回来的这一路,她都在思考着他要的那个答案。

这一刻,她也终于确定了心中的那个答案。

燕北羽策马而至,直接将她掳到了自己的马背上,她猝不及防地撞上他胸前冷硬的铠甲,疼得皱起了眉头,男人微微温热的唇落在她冰凉的额头。

“我不该放你一个去的。”他怅然叹息道。

“我不是已经说到做到,都好好的回来了。”她仰头说道。

燕北羽低头吻住她的唇,倾尽多日以来的相思之情,极尽温柔缠绵。

谢诩凰好不容易才让自己从他的亲吻中脱离,没好气地道,“能不能先回城,我不想在这里吹冷风。”

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城里,坐在暖暖地炉火边,喝一碗热热的汤暖身,还不是跟她在这里继续吹冷风。

燕北羽低声失笑,给她拢紧了身上的斗蓬,“回去再跟你算帐。”

说罢,一夹马腹往云州城奔去。

燕北羽到了驿馆外勒马停下,将她抱下了马背,奈何腿上就有风湿的人,加之身体还未复原就冒着风雪赶路,脚一落了地根本连站都站不稳。

谢诩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才没有让自己跌倒,这一路冒着赶路,原本一到冬天就犯风湿的有腿,已经痛得痛木了。

“怎么了?”燕北羽将人扶住,紧张问道。

“没事,只是腿有些麻了。”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燕北羽一把将人抱起,进了驿馆道,“来人,快去请大夫过来。”

这么多天冒着风雪赶路,只怕原就有风湿的腿,已经很难受了。

他将人抱进了暖阁放到榻上,将火盆挪近了些,吩咐人送来了热水,道,“先把脚泡一泡,会好受些。”

他说着,拿了软枕给她靠着,蹲下身给她脱去有些潮湿的鞋袜,这才发现脚冷得跟冰块一样,脚趾头红红肿肿地长了冻疮。

“怎么这么…”他一抬头,却看到坐着的人靠着软枕已经睡着了,搭在腿上的手也红红肿肿的,被寒风吹得皲裂了。

他看得阵阵心疼,低头将脚放到了热水盆里,在穴位仔细地捏了捏,好让血脉畅通些。

“少主,大夫到了。”贺英带着请来的大夫进门道。

燕北羽点了点头,道,“过来吧。”

两名大夫上前,到榻前给已经睡着的人把了脉,禀报道,“王妃五脏六腑都有创伤,身体很虚弱,而且染了风寒又疲累过度,需得好生调养着,不然这怕是要落一辈子的病根了。”

燕北羽听着,恨恨地咬了咬牙,谢承颢…这笔帐本王且给你记着,有朝一日会向你讨回来。

“快开方子把药煎好送过来。”

他刚说完,龙靖澜从外面擒着个包袱过来,扫了一眼屋里的两个大夫道,“别乱找人抓药,这是带回来的药和药方,用法都有写好在这里。”

这是走之前,晏九准备好了的,比起这些不上道的大夫,她自然更信得过那个人的医术。

“又是那个晏大夫准备的?”燕北羽扭头看了看,问道。

“不管你高不高兴,这次没有他和晏西帮忙,我们根本回不来。”龙靖澜道。

“在中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燕北羽一边给谢诩凰擦了脚,一边朝身后的人询问道。

“等她醒了,你问她自己,我找地方睡了,没事别叫我。”龙靖澜将包袱塞给贺英,打着哈欠离开。

“少主,这些…”贺英询问道。

“按里面的方子去抓药煎药吧。”燕北羽道,虽然他一直不怎么待见那个姓晏的,但他的医术确实要强过些这些请来的大夫,对她的病情也了解得多些,用他准备的方子总没有坏处。

“是。”

“拿暖炉把床上暖着。”燕北羽吩咐道。

“暖炉?”贺英愣了愣,道,“这里上哪儿去找这些东西?”

这些都是些宫里,或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家用的东西,他们来的全是些大老爷们儿,谁会带着这样的东西。

“没有就快去找。”燕北羽沉声道。

贺英连忙叫上了大夫出去,好不容易才从城中的两个大户人家找来了暖炉,带回来放到了床上。

燕北羽给睡着的人抹好了治冻疮的药膏,这才卸下了自己一身还沾着血腥的铠甲,到床边摸了摸被子里的温度,发现暖和起来了,这才拿出了暖炉将人抱到了床上放着。

贺英连忙将火盆端到了床边放着,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暗自松了口气,好在王妃已经自己回来了,不然这会儿少主就真的自己要去北齐了。

“少主,你也好几日没有合眼了,属下从外面请了两个姑子回来,让她们照顾王妃就好了。”贺英道。

“不用,我自己在这里看着就好,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燕北羽坐在床边,头也未回地说道。

这些日因为云州的战事,也确实是好几日未休息了,可是她这个样子,他交给别人照顾又怎么放心,还是自己守着等她醒来再说。

这不过去了北齐一个来月,再回来人就瘦了一大圈,眼窝都陷下去了,还这么病蔫蔫地回来…

她总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解决,他也相信她可以做到,可是看到她要独自受这么些的苦痛,他着实舍不得。

他欣赏她的坚强勇敢,无惧无畏,却又希望她柔弱依人,安心在他的身后,过一个女人该有生活就行了。

可是,她偏偏不是那样的女子。

她执意要自己去北齐拿解药,其实是不想他在这个关头,因为她的事而对前线的战事分心,她愧疚于自己在燕京的失手,让他错失了良机,所以想尽自己所能来帮他。

她从没有说出口,可他心里全都明白。

谢诩凰睡到天黑了,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抬了抬眼看到坐在床边的人,沙哑着声音道,“我睡多久了?”

这一路忙着赶路,夜里也根本顾不上休息,这一回到云州,紧绷的神经一松,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了。

“有几个时辰了。”他说着,扶着她坐起来道,“先把药喝了,用些东西再睡。”

谢诩凰坐起身,看着一脸疲倦的人将药端到了床边,问道,“你怎么没睡?”

龙靖澜跟她说过,云州的战事怕是不容易,看他的面色怕也是好些天没有合眼了。

“先把药喝了。”燕北羽催促道。

谢诩凰接过药碗,仰头喝了干净,接过他手里的茶水抿了一口,“你也睡吧,我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下就好了。”

燕北羽到门口叫了晏西送了吃的进来,然后取了外衫给她披上,将她抱着到桌边坐下,将火盆也挪了过去。

“去了才几天,都瘦成这副德行回来,先吃点东西再睡。”

谢诩凰拗不过他,也确实是有些饿了,便乖乖坐在桌边捧着热茶等着吃饭。

不一会儿,贺英带着人送了吃的进来,摆了满满一桌子。

燕北羽不住地往她面前的碟子里夹菜,她盯着已经堆满的碟子叹了叹气道,“我自己能夹到,你不用给我。”

“吃你的饭。”燕北羽道。

“你说让我过年前回来,我这都回来了,你还凶什么?”谢诩凰瞅着对面黑沉着脸的男人不满地抱怨道。

为了能赶回来,她差点连小命都搭上了。

燕北羽抬眼瞅了瞅她,道,“吃饭。”

“大婚的事是谢承颢他自己定的,又不是我,你要气自己找他算账去,跟我凶什么?”谢诩凰郁闷地哼道。

燕北羽皱了皱眉瞅着对面气鼓鼓的人,将盛好的汤放到她手边,道,“解药拿到了?”

他是生气,但气的是自己,她在中都受了那么多苦的时候,他却在这么远的地方,什么都帮不了,什么都不知道。

“嗯。”她点了点头,并没有说出其中实情。

虽然没有拿到真正的解药,但她相信以晏九的医术,一年之内一定能找到解毒的办法。

所以,也不必让这个人知道再去着急上火了。

谢诩凰将一碗汤喝完了,扶着桌子便起身准备自己回床上,可刚一站起,腿上便一阵钻心的疼,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燕北羽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一把抱起放到了内室的床上,“脚上还是疼?”

大夫在喝的药里特意加了镇痛的药,不然她早疼得睡不着了。

她脱了外袍钻进了被子里躺着,笑语道,“可能这一路冻得,休养些日子就好了,靖澜师姐呢?

“都休息了。”燕北羽说罢,出门让侯在外面的人将桌上的东西都撤了下去,自己方才换了身干净的睡袍躺在她外侧。

谢诩凰侧躺着,将躺在边上的人瞅了半晌,道,“你这脸,好像真的有些变了。”

药蛊的药效快到了,他的容貌也开始渐渐开始在恢复他原来的样子,只是她却怎么也难以想象,现在这张脸和沈玉邪那张脸融合成一个人是什么模样。

他捉住往自己脸上摸的手,道,“不是累了?快睡吧。”

谢诩凰往他怀里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安心享受着暖暖的怀抱,微眯着眼睛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