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午膳,她也知道外面有一堆的事等着他,坐了一会儿就躺床上闭了眼睛。

燕北羽等到她睡着了方才出去,嘱咐了冥河守在门外,才出了驿馆离开。

谢诩凰听到门一阖上便睁开了眼睛,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坐起身便看到了他搬到床边放着的小几,上面放着茶水和几本书,想来是怕她睡醒了下床乱跑,把要用的东西就给她放在这边了。

她看着有些好笑,说他细心吧,一点惹到他就险些暴跳如雷,说粗心吧,又总是心细入发,观察入微给她将生活起居照顾得妥妥当当。

她正一个人待得无趣,龙靖澜用了午膳过来,“连厨子都换了,姓燕的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劝了,劝不听。”谢诩凰无奈笑道。

龙靖澜自己拿了桌上的水果削皮,“谁家生孩子不是这样过来的,就他孩子是宝贝疙瘩了?”

他临出门了,还要让人过去把她叫起来过来帮他把人守着,有这样的吗?

“等回了江都,我还是设法再去一趟北齐吧。”龙靖澜将削好的果子递给她说道。

谢诩凰抿唇沉默了一阵,道,“还是不必了,谢承颢那个人精得很。”

她要去了中都,只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猜测出当时她干的好事,一定会阻止晏九制出解药。

“可是,你现在有孕在身,若是再毒发了可就棘手了。”龙靖澜道。

“不是还有带回来的解药,咱们安心等着就是了。”谢诩凰宛然笑语道,她也不想太过催促晏九。

龙靖澜抿了抿唇,怕是她能等,燕北羽也没法安心等,只怕要不了多久就得急得跳脚了。

“天机阁有人要害你的事,你跟他说了吗?”

谢诩凰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这已经两回了,你还不告诉他,还等人再下手一回?”龙靖澜说着,劝道,“你现在还有孩子呢,再这么下去,若是再向你下手了,你能防得住几回。”

谢诩凰笑了笑,道,“我

感觉他是知道的,只是现在江都主要还是外在战事,不宜内部动荡。”

从她到江都,他就一直用他的方式在保护着她,只是她却还嫌这种保护下的日子过得太安逸无趣。

龙靖澜点了点头,其实仔细一想,燕北羽把自己身边最信任和身手最好的亲卫都留在了漪园,明知道缇骑卫上战场会对江都的战事更加有利,却只将他们留在了江都,实际就是在保护她的安全。

“若是再有第三回,我一点都不介意在江都杀个人。”

她可没有那么好的容忍力和耐心,再有第三回,别说是义父,就是他老子,她要他死一样不会手软。

“师姐,这里不比原来在燕京,你别行事冲动,况且真要对我下手,一般人也奈何不了我,不用担心。”谢诩凰笑语道。

这些事,她想还是由燕北羽他自己处理好,她插手进去,只会让局势更乱。

“哟,你现在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了,事事都向着那姓燕的。”龙靖澜挑眉哼道。

她这是为她设想,她却一心尽为姓燕的考虑了。

谢诩凰无奈失笑。

龙靖澜给自己也削了个果子,啃了一口说道,“你瞧瞧你现在,就让他当个废物似的养着,白瞎了那一身武艺。”

明明一个身手过人的人,他却把她当什么似的,生怕哪磕了碰了,伤了病了,她要有那么娇弱,没他那些年怎么活的。

“我也不想当废物,得他听得进去话才成,我说无数回根本油盐不进。”谢诩凰道。

龙靖澜失笑,道,“那还真是难得,这世上还有能镇得住你的人。”

以往在燕京,根本就是横行霸道的,惹事闯祸全是她带得头,除了霍元帅还真没人治得住她,如今算是碰上克星了。

她一直试图寻找燕北羽是虚情假意的破绽,好听师公的话带她离开这里,却什么都找不出来,他既没有利用她的死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没用利用她的将帅之才让她上战场替他征战,却反是用尽了心思,如珠如宝地悉心呵护着。

如此,也好。

燕北羽急着从外面回来,出去便很快地安排好了各处的防守,以及去打探大燕消息的人,想着她也差不多该醒了,摒退了众将便匆匆往驿馆赶。

蓦然看到街面上的小摊上摆着小孩子的衣服鞋帽在叫卖,他停下了脚步走近看了看,每一件东西都小小的,小小的鞋子,小小的衣服,小小的帽子,煞是可爱。

“要给多大的孩子买?”

燕北羽越看越顺眼,想着买些回去也好,于是道,“给刚出生的孩子。”

“是千金还是公子?”

燕北羽想了想,这儿子女儿还不知道呢,不过他倒更希望是个女儿,最好长得像她些。

“是个女儿吧。”

摊主给她挑了女儿穿的粉色,帽子衣服鞋子都给他包了起来。

燕北羽喜滋滋地付了银两,春风满面地带着东西回了驿馆。

龙靖澜瞅着进门的人手上提了个怪异的小包袱,挑眉道,“什么东西?”

燕北羽将东西拿到了床前,小心地打开,笑着说道,“给孩子的衣服鞋子,你看合适不合适?”

龙靖澜过来伸着脖子瞅了一眼,笑得肚子一阵阵抽疼,“燕王爷,你是刚才撞门上了,还是撞柱子上了,孩子还没生出来,你就知道是女儿了?”

燕北羽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她的嘲笑。

龙靖澜却还是不罢休,拎着小小的衣服笑道,“你是没睡醒,在梦游呢,现在孩子在肚子才多大一点,这冬天才出生呢,你给他买夏天的衣了。”

他这是当了爹了,高兴得都糊涂了不成。

谢诩凰抿唇失笑,瞅了一眼有些微微尴尬的男人,笑语道,“原来刚出生的孩子只能穿这么小的衣服,这么小的鞋子。”

她说着,把小小的鞋子放在手上,越看越觉得可爱。

只是,他也太心急了,这就把东西给买了回来,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买个女儿穿的,难怪师姐要笑话他了。

“行了,还是留着你们自己玩吧,我出

去转转。”龙靖澜很识趣地离开了。

燕北羽拿着孩子的小帽子,微微皱了皱眉道,“好像真买错了。”

他一时看着高兴,都忘了孩子出生的时候都在冬天了,这样的东西肯定是不能用了。

“留着吧。”谢诩凰笑语道。

“应该会是个女儿吧?”他笑问道。

“你不喜欢儿子?”谢诩凰挑眉道。

别人都是重男轻女喜欢儿子,到他这里倒是反过来了。

“都喜欢,不过更希望会是个女儿。”燕北羽由衷道。

“那要不是女儿怎么办?’

“那就以后再要个女儿。”

187.旧爱与新欢

破晓的晨光悄然照进在静寂的房间,落下斑驳的光影,谢诩凰由于每天睡得多,早早便先醒过来了,睡在外侧的男人尚还熟睡着。

她侧头静静地看着男人俊美的侧脸,英挺的鼻梁,薄削的唇,飞扬的眉宇,武者的峻冷锐气和文人的雅逸风流在他身上,完美融合成非凡的高贵雍容燔。

不同于谢承颢那般风华绝代的妩媚,却有着倾世无双的男儿魅力。

燕北羽每天忙碌的时间居多,认得也睡得较晚,故而一觉睡到了天光大亮,微微睁了睁瞧见了不知何时在盯着自己的女人,“看什么?”

“你眼睛比我好看。”谢诩凰道窠。

燕北羽扬唇低笑,翻了个身向着她侧躺着,“好看不也是你的。”

“又没有长我脸上。”谢诩凰哼道。

燕北羽笑着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低声呢喃道,“我都是你的,我的眼睛当然也是你的。”

“都这个时辰了,你不用出门吗?”谢诩凰瞅了一眼窗口,问道。

前几日,这个时辰她醒来,他早就已经走了。

“今天没什么重要的事,已经吩咐他们整顿兵马,明天起程回江都,一些小事下午就能交待见了。”燕北羽说着,眯着眼睛低头吻了吻她脸上。

“我没那么急着回去,你不用这么赶。”谢诩凰道。

大约是为了赶着回江都,这些天他都是到了半夜了才回来,早上天刚亮就又出门了,却还要不断抽出时间过来看她,陪她用膳。

“这里连个近身侍侯的人都没有,进进出出的也都是些军中男儿,总归是不方便,早些回去你也能安心养胎。”燕北羽温声道。

谢诩凰抿了抿唇,既然他已经都安排好了,早些回去也好。

“不早了,起来用早膳吧。”燕北羽说着,自己先起床更衣穿戴。

谢诩凰慢吞吞地坐起身,拿过他递来的衣服,自己慢悠悠地穿,刚刚洗漱完了,厨房也把药和早膳都送过来了。

“一会儿出去转转?”燕北羽等到她喝完了药提议道。

谢诩凰挑眉望了望说话的人,从她进到甘州城五天了,她连房门都没出过,这时候他竟然这么大要带她出去。

“甘州这里有座很有名的药王庙,方丈精通医术,咱们过去看看。”燕北羽道。

晏九那边一直没有解药的消息,他也得另寻他路来寻找解药,必须在孩子出生之前将这件事解决了才行。

谢诩凰点了点头,她也正想知道,自己毒还未解,会不会影响到腹中的孩子。

早膳过后,燕北羽便带着她出了门,一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生怕她被路人给挤了撞了,直让她哭笑不得。

两人几经寻问,才终于找到了甘州城外的山脚下的药王庙,可过去的时候那里等着让方丈看病的人已经排了好长一队了。

一个灰袍的小和尚过来询问道,“两位施主是谁要就诊?”

“小师父,是我要就诊。”谢诩凰浅笑说道。

小和尚看了看她,道,“那先去交诊金吧!”

燕北羽连忙取了银两出来,准备交给小和尚,对方却道,“施主,我们诊金不收金银财物。”

“那收什么?”

“方丈施父是治病救人,又不是开医馆的,收你银子做什么?”小和尚说着指了指不远处正在一边咳嗽一边打扫着庭院的一人,说道,“药王庙的诊金就是在这里打扫,砍柴挑水什么的,可以由家人来完,也可以病人病愈了自己完成。

谢诩凰瞅了瞅边上沉下脸来的男人,这庙里看病的规矩还真是别致,可总不能让他去砍柴挑水,于是笑语道,“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小和尚一听,道,“只不过做些功德抵诊金,能有多难,要再找到方方丈师傅这么好医术的人,你可不一定再找得到。”

谢诩凰拉了拉他,示意他回去,燕北羽却道,“我去,你说要做什么。”

小和尚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番,道,“药王庙后面药庐的房顶有些漏水,你去帮忙修了吧,女施主似乎也不像病重之人,跟着师兄们到后山采些草药就行了。”

“我夫人有孕在

身,前些日刚刚动了胎气,不宜做这些。”燕北羽截然拒绝道。

小和尚一听,微一颔首道,“阿弥陀佛,那夫人先到庙里休息等着吧。”

“多谢小师父。”谢诩凰说罢,两人跟着小和尚进了庙里,燕北羽被带着去修漏水的屋顶,她无事也跟着过去了。

小和尚将两人带到了药庐,指了指一处房顶道,“就是那里,原本这两日师兄们要修的,可是来庙里看病的人太多了,他们要忙着采药顾不上,梯子在那边,你自己去拿吧。”

“修好就行了?”燕北羽道。

“嗯,修好了就带你们去见方丈师父。”小和尚说罢就先走了。

谢诩凰望着一旁的人,道,“你会吗?”

“边上等着。”燕北羽说罢,自己到药庐里看了看,这才出来上了房顶去。

虽然甚是不喜欢这里收诊金的方式,但这庙里的方丈医术过人却是在甘州广为传诵的,他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而错过了能治好她的任何一条路。

谢诩凰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屋顶上忙碌的人,这样的事怕是他从来都没做过的,这会儿却为了要带她来让方丈看病,给人在这里修房顶。

也就是因为以前没做过,所以一开始根本无从下手,半晌了才找出办法来,好半天了终于把屋顶修好了,从房顶上跃了下来。

“好了。”

谢诩凰看着一身脏兮兮地人抿唇而笑,执袖擦了擦他额头的汗,这初夏的天气已经有些热了,难为他在房顶上待了那么久。

“先去把手洗了。”

她正在水缸边上给他舀水洗手,那小和尚便又过来了,看了看已经修好的屋顶,过来道,“多谢施主了,请跟我过去见方丈师傅吧。”

燕北羽带着她跟着一睡寻到了前面去,老方丈给一众早上来求诊的人看完了病,接过弟子送来的茶抿了一口。

“方丈师傅,他们也是来求诊的。”小和尚带着两人进了殿内道。

老方丈打量了两人一眼,道,“施主,请。”

谢诩凰在案前坐下,伸手放到了桌上由着对方诊脉,突地想到了什么道,“方才把手串落在院子里了,你去帮我取回来一下,就在那树下的桌上。”

燕北羽知道她是不想他知道自己毒还未解的事,也始终没有说破自己早已知晓,道,“我过去找找。”

说罢,就起身出去了。

谢诩凰侧头看着已经出了门的人,方才问道,“方丈,我腹中这个孩子,可还好?”

“只是胎息有些许不稳,只不过女施主有剧毒在体内,这若要生下这个孩子,怕是没那么容易。”老方丈道。

“会影响到孩子吗?”谢诩凰道。

“现在倒并没有,只是这毒若再不解了,不管是毒发还是孩子出生,你们母子怕都有性命之忧。”老方丈道。

谢诩凰抿唇,面上一阵黯然,道,“方丈可有办法帮我解了这毒?”

老方丈无奈摇了摇头,道,“我虽能诊出你中了毒,可若要解毒,老衲就爱莫能助了。”

“我还有能压制毒发的解药,应该能让这个孩子平安出生。”谢诩凰连忙道。

“压制毒发只是表面功夫,压制的时间越长,最后毒发的危险也就大,因为那个时候身体已经多少都被毒所侵蚀了,如不能找到解药,还是尽力休养,不要再动武,更不要有中毒受伤。”老方丈道。

谢诩凰想要再问什么,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知道是燕北羽回来了,便没有再问了。

“给。”燕北羽将找回来的东西递给她,问道,“怎么样了?”

“孩子只是动了胎气,胎息有些不稳,休养些日子就好了。”谢诩凰道。

燕北羽笑了笑,道,“那便好。

“我们回去吧。”她宛然笑道。

“来都来了,要不到庙里上柱香?”燕北羽道。

谢诩凰想了想,点了点头跟着她一起到药王庙的大殿上了香,她还跪在蒲团颂经为孩子祈福,燕北羽已经轻步出去了,寻到了给她诊脉的老方丈。

她祈福完

出来找不到人,便有些担忧他是不是去找那方丈了,却远远看到他跟着那小和尚一起过来了。

“小师父说这样的药囊戴着可以治好孕吐的毛病,我跟着过去取了两个。”他笑语道。

谢诩凰接过去闻了闻,虽是药却味道清新,倒是个不错的东西。

“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燕北羽催促道。

“嗯。她应了声,两人一道向小和尚告辞离开。

回甘州城的一路,两人心思各异地沉默着,谁知刚一回驿馆,便有人匆匆来禀报。

“少主,燕京发兵两万,已经快逼近陇关了。”

因为天机阁撤离燕京,他们的消息来源也没有那么灵通了,直到燕军都快到陇关了才知道。

“谁是主将?”燕北羽面色微沉问道。

“大燕新帝,长孙晟。”

陇关只布了一万兵马防守,一旦失守只怕连这甘州城也保不住了,大燕连连战败,先前设下圈套想擒住他,没想到反被他给摆了一道,连失两关一城,如今终于坐不住了,大燕帝新御驾亲征,想要夺回陇关和甘州。

“少主,怎么办?”来禀报的人紧张地问道。

大燕新帝御驾亲征,陇关的一万兵马要想守住了,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燕北羽紧抿着薄唇,原本明日就要送她回江都的,如今战事又起…

“快去吧。”谢诩凰淡笑,柔声劝道。

这打下的每一关一城都是他费尽了心血的,从反出燕京他们连连大捷才让江都的兵马士气高涨,如果陇关失守,失去的不只是陇关和甘州,还有军中上下的士气,这才是至关重要的。

燕北羽望了望她,面色有些为难,方才庙中方丈说了什么他也是清楚,他不想这个时候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可是…

“这甘州也有我的一份,陇关失守,再丢了甘州,你要让我全白忙活了?”谢诩凰挑眉道。

燕北羽沉吟了片刻,朝人道,“集结先锋营,即刻赶往陇关。”

“是。”那人抱拳领命,大步出了驿馆。

燕北羽回身望向面前的人,叹了叹气道,“先在这里再等我两天。”

“知道了,快走吧。”谢诩凰催促道。

“我回来之前不准出驿馆,饭要按时吃,还有药不能忘了…”燕北羽进门一边换上铠甲,一边朝她叮嘱道。

“知道了,你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烦。”谢诩凰给他取了兵刃,哼道。

“全都给我记在心上。”燕北羽狠狠瞪了她一眼道。

谢诩凰望着眼前铁甲英武的男人,将雁翎刀递给他,道,“小心些,平安回来。”

燕北羽接过,伸臂拥着将人拥入怀中,吻了吻她额头,“走了。”

说罢,在外面副将的催促下,疾步出了门。

谢诩凰扶门而立,看着带领着一众亲随匆匆离去的人,怅然叹息。

这样战事频发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总是带兵打仗,再后来哥哥们也上了场,再后来她也去了,如今她的丈夫也是一样奔波在战火中…

“他是拍拍屁股走了,又把我叫来接班,我都快成了你丫环了。”龙靖澜从后园过来,进了屋内往她的榻上一坐,便开始抱怨道。

“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不用守在这里。”谢诩凰回身笑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