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诩凰扭头望了望两人,道,“你两给我规矩点,乱惹事就别跟着我了。”

时至如今,她再见这个人,已经没有了才江都婚礼上那般痛心难过,虽然不怎么喜欢,但也不至于在自己的地盘上欺负人,毕竟现在人家也是南楚的皇后,又是庞宁的义女,还动不得她。

“好。”两人信誓旦旦地齐齐点了点头。

谢诩凰这才出了折剑山庄的正门,远远看到马车停在大道尽头,沉默了一会儿,举步走了过去,站在了妆容精致的女人面前。

“你要见我?”

“本宫冒然前来,打扰郡主清静了。”莫玥微笑,颔首低眉道。

“有什么话,直说吧。”谢诩凰淡声道。

她没那个心情在这里,应付她的争风吃醋。

“还是进庄里面再说吧。”莫玥道,一连多日的颠簸,她也确实是累了。

“就在这里说吧。”谢诩凰面目冷然地说道。

她不想自己在庄内进进出出,却总要路过她站的地方。

莫玥抿唇沉吟了片刻,道,“郡主还在因为大婚那日的事情,对陛

下心有芥蒂吗?”

“不然呢,还要放鞭炮庆祝一下你们大婚,多一个人,多了一份热闹?”那宝珠没好气地哼道。

谢诩凰侧头瞥了一眼插嘴的人,淡淡道,“这是我与他的事,不需要你来过问。”

直到现在,她也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南楚的皇后娘娘,这个夺走她心爱男人的女人,就是大燕宫中的一名女官。

那么一次又一次,向她昭示自己的存在,如今她也终于达成所愿了。

“本宫并无意要过问你们的事,只是郡主这般任性,岂不是为难了自己,也为难了他。”莫玥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是吗?”谢诩凰冷然一笑。

到底,是她在为难他,还是他在为难她。

“本宫在少主身边多年,从未见他像如今这般为难过,这一切…不都是为郡主你。”莫玥说着,面上现出几分落寞。

这一番话,看似是在说她,可让她听进耳中的却只有那一句她在他身边多年,心不禁一阵针妃般地疼。

她在他身边多年,他口口中声声那是他的妹妹,那也确实是他的义妹,却一心恋慕着他的妹妹…

他那么聪明,难道还看不出一个女儿家的心思吗?

“皇后娘娘说出这番话,太抬举在下了,我与她那日在喜堂之上,已经断了过往情份,你们便是有什么矛盾,你也该是去向他说,而不是这么大老远地,找我这不相干之人。”

她承认自己放不下他,也忘不了他,但却也没有勇气再去爱着已经娶了她人的他。

莫玥笑了笑,道,“若是不相干,少主也不会新婚之夜弃我于不顾,连夜追你到这里来了。”

“腿长他身上的,他自己要来,你怪谁呢,你自己有本事当时把他留住了啊?”那宝珠又忍不住插嘴道。

负心汉紧跟着追了过来,算他有几分良心的,不然她非得去毒死他去。

莫玥低眉叹了叹气,温婉柔弱样子好不惹人怜惜,“男人的心从来不可能只在一个女人身上,今天在这个身上,明天心上又是另一个人了,这哪是我们想留住,就能留住的。”

谢诩凰闻言沉默,她是说,在她之前,他们之间也有过往了,他的心在她身上,但曾经也在她的身上。

“我记得,好像是姓庞的借着谢师姐病重需要定魂珠,逼着燕北羽答应了娶你,你说得这么天花乱坠,活像人家真心想要娶你似的。”罗兰忍不住地哼道。

“对,成亲的事是义父要他娶我,可在此之前,他也曾答应过要娶我的,只是…”她说着,看着眼前的人,眼中掠过一丝黯然。

“只是我横刀夺爱,坏了你们的姻缘。”谢诩凰冷笑着说出了她那番欲言又止的话。

他是不是真的答应过那样的话她不想再去追问,总归,他现在也是娶了她。

“本宫并无此意。”莫玥笑语道。

谢诩凰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难过,也看不出一丝愤怒,这么些年早已历练得喜形不露于色,只是淡淡地看了看面前一身华服的女人。

“如果皇后娘娘来这里,是要跟我谈论你们的前情旧事,我想我已经听够了,没什么别的要说的,那就请回吧。”

“是本宫说了不该说的,我来找你,是因为…少主他病了。”莫玥见她欲走,这才开口说了正事。

谢诩凰眉头紧张地皱了皱,却又很快平静了下来,江都那么多的大夫,还能治不了他吗?

虽然这般想着,却还是不禁问出了口,“什么病?”

“从北疆染了风寒,回来也一直未见好,大夫说要好生休养,谁也劝不住,在漪园没几天,又去了前线督战,这样下去…身体早晚会垮了。”莫玥说着,担忧地叹了叹气。

“既是那样,皇后娘娘该去找大夫,也不该是来这里找我。”谢诩凰淡淡道。

“少主是因为郡主,一直心有郁结才会如此。”她说着,望着对面的人深浅难测的眸子道,“本宫相信,郡主也并非对少主无情无义,也请郡主看在你们这些年的情份上,不要再这般为难他。”

“那皇后娘娘想要我怎么样?”谢诩凰冷然一笑,问道。

莫玥抿唇沉默了良久,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还请郡主回江都吧,如此…才能解了少主的心结,让他安心处理前线的战事。”

“我看,回去了再更没法安心吧。”罗兰嗤然冷哼道。

这女人果真不安好心,说的好听是为了燕北羽请她回去,还不知在江都设了什么套在等着她呢。

“我已经说过了,我与他已经没有什么来往了,他安心不安心都与我无关了,皇后娘娘请回吧。”谢诩凰冷然道。

“郡主,便是你回去,少主也决计不会委屈了你的,本宫会向少主请旨为郡主加封为皇贵妃,位同副后,与本宫平起平座…”莫玥一脸诚恳地请求道。

他们若真没有什么来往,他又岂会把亲信的兵马都布置在华州一带,岂会那般重用她的师姐龙靖澜。

“哎哟,皇后娘娘还真是贤惠大方呢。”那宝珠瞅着跪在那里的人,嘲笑道。

莫说是她跪在这里求她回去做皇贵妃,便是跪在这里的是燕北羽,这个人也不会答应。

“皇后娘娘请回吧。”谢诩凰道。

“那郡主可是答应了?”莫玥抬头望着她,问道。

“你的请求,在下爱莫能助。”谢诩凰说着,转身朝着折剑山庄大门走去。

“郡主…”莫玥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还想再相劝。

“你们送她们回去吧。”谢诩凰朝着缇骑卫吩咐道。

那宝珠走近,扶起了地上跪着的人,道,“好了,皇后娘娘你还是起来赶紧回去吧,慢走,不送了。”

说罢,跟着罗兰蹦蹦跳跳地朝山庄内走去了。

“你到底哪头的,天天嘴上那姓莫的,刚才还跑过去扶人起来?”罗兰一进庄内,便冲着方才吃里扒外的人训道。

那宝珠嘿嘿一笑,瞅着前面已经走远的谢诩凰,方才道,“扶人当然不是白扶的喽。”

罗兰看着她笑得贼兮兮地样子,恍然大悟道,“你下毒了?”

“不笨嘛。”那宝珠得意地笑道。

“可是谢师姐说了不准惹事的,你要是把人给毒死了,不定还会惹麻烦。”罗兰高兴了一刹那之后,又跟着担忧起来。

若是这个人现在能对付,大师姐早收拾了,哪还轮得上她们两个。

“放心啦,又不会出人命,顶多就是让她回去了,那手肿成猪蹄一样。”那宝珠高兴地哼着小曲儿往里走。

“真的?”罗兰问道。

“她要是运气好能找着解毒的,解了这毒,那她就等着自己把自己的脸给挠烂了吧。”那宝珠一想,就不由偷笑起来。

“你还下了别的?”罗兰道。

“没有,这就是我的拿手好戏了,一开始的毒会是她的手,但若解了毒了,解毒的药和毒又会变成另一种毒,主人脸上发痒,痒得她恨不得抓烂了。”那宝珠得意洋洋地说道。

若不是现在不能弄死她,她才不会下这样不痛不痒的东西呢,为了迎接她来,她特地天没亮就出去在山上找这些东西给她备着,也真是不容易。

罗兰听了,反正又不会闹出人命,于是便也放下心来,一想到姓莫的回去毒发的样子,便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偷笑。

莫玥一行人回到江都之时,被那宝珠下了毒的那只手,已经肿得和脚一样粗了。

当时自己没有发现,事到如今了她不可能还想不出来,当时就只有那个穿绿衣服的臭丫头扶了她,回来这一路她的手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一定是她动了手脚。

前线攻打氾水关攻久不下,燕北羽只得暂回江都料理政务,重新再做布置。

贺英将把面圣的大臣送出书房,便见莫皇后带着一行人面色匆匆地赶来了。

“少主,皇后娘娘有事要见你。”

燕北羽一边忙碌着,一边道,“让她进来。”

莫玥进了书房内,泫然欲泣道,“陛下,臣妾遭人所害中了毒,请陛下为臣妾作主。”

燕北羽扫了一眼她中毒的手,垂下眼帘继续看着手中的折子,“那就去请大夫。”

她去了华州,回来中了毒的

事,他早就知晓的。

“臣妾请了,但大夫们都束手无策。”莫玥哭得梨花带雨道。

“朕警告过你,不要去华州。”燕北羽冷然道。

“臣妾也是见陛下一直郁郁寡欢,所以想华州请上阳郡主回到江都,哪知道她身边那个绿衣的丫头就趁机对臣妾下了毒手,还请陛下出面,让那下毒之人将解药给臣妾。”莫玥跪下请求道。

“大夫治不了,便去找义父,他认识得的能人异士多,会给你解了的。”燕北羽说罢,示意贺英请人出去。

她自己要去折剑山庄自讨苦吃,现在若他让人去折剑山庄找那宝珠要解药,诩凰只会以为他存心护着这边,他便真是百口莫辩了。

——

二更,总算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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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有一切都是那宝珠暗中搞得小动作,谢诩凰早与江都断了联系,自然也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安心地每天练功,或是教弟子们练剑,并没有再去过问江都的任何事。

谢诩凰一早起来,见身后的跟班少了一个,“罗兰呢?燔”

“哦,她一早跟庄里的人去华州买东西了。”那宝珠一边玩着缠在手腕上的小蛇,一边说道。

谢诩凰练完功从后山下来,瞅着后面走路都蹦蹦跳跳的人道,“你最近捡着银子了?心情这么好?”

先前还说这里待着无趣,天天跟她愁眉苦脸的,最近走路都跳着走了,时不时的还哼着小曲儿。

那宝珠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道,睁眼说着瞎话,“可能最近庄里的伙食好了。窠”

一想到,在江都的那个小贱人毒发的样子,她心情怎么能不好呢。

谢诩凰便也没有再问,只是午膳之后,她正在庭院以新学的内功学法练习剑术,前去华州城有买东西弟子匆匆跑了过来,“谢师姐,不好了,罗兰和几个师妹被人抓去了。”

谢诩凰收了剑朝报信的人问道,“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只留了这封信,是给你的。”报信的人说着,将带回来的信交给了她。

那宝珠一听,难道是姓莫的抓了罗兰,想要换解毒的解药。

“这小蹄子,看来只给她那点颜色,还算轻的了。”

谢诩凰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拆开信看了一遍,折起信板着脸问道,“你刚才在说什么?”

那宝珠悻悻地往后退了退,抓耳挠腮地小声说道,“那天那莫的那小贱人来见你了嘛,我就…我就趁她走的时候扶了她一把,然后…然后下了点东西。”

“你…”谢诩凰狠狠瞪了她一眼,“说了让你们不要惹事,你没长耳朵?”

那宝珠被她瞪得脖子一缩,心虚地道,“我真的只是下了一点点,毒不死人的。”

只不过,一般人很难给她解了,得让她多受一段罪罢了。

谢诩凰伸出手,“拿来。”

“什么?”那宝珠装傻充愣。

“解药。”谢诩凰沉声道。

“这个,我平时就不怎么用,哪来的解药。”那宝珠道。

她带的都是能毒死人给自己保命的,为了教训那小贱人,她一大早爬起来去山上找毒药给她制毒,多不容易啊,哪还有那个闲功夫给她制好解药。

“那就给我把解药的方子和办法写下来。”谢诩凰道。

“那我写了,他们会放了罗兰吗?”那宝珠小心翼翼地瞅着她问道。

谢诩凰眉眼微沉,道,“还不去。”

那宝珠这才跑回房里,去写下了解毒的方子和办法,拿出来给了她,“写好了。”

谢诩凰接过去看了一眼,道,“以后你这双手再胡来惹事,信不信给你剁了。”

那宝珠吓得一下缩回了手,嘀咕道,“我这不是看她欺负你,想给你出出气嘛。”

看那女人在这里一口一个本宫本宫的,她就来气,她算哪根葱。

谢诩凰将解毒的方子,交给一旁来报信的人,“差人送到华州,让缇骑卫派人送去江都漪园交给孙嬷嬷。”

“不是要拿它换罗兰吗?”那宝珠道,现在给人送去了,他们不肯放人怎么办?

谢诩凰大步朝山庄外走去,道,“罗兰不是江都的人抓走的。”

“啊?”那宝珠一听,才知自己上了当,不该那时候乱说话让她知道了下毒的事。

她一路着出了山庄,道,“就咱们去救人吗?不用多带点人?”

“你留下。”谢诩凰上了马道。

“我要去,龙靖澜要知道我不去,还不打死我。”那宝珠说着,跟着上了马面的马匹。

谢诩凰看了她一眼,也没时间再跟她多说,打马一人走在了前面。

本以为在这折剑山庄就能过几天清静日子,没想到还是一天都不得清静,刚把江都那把的打发走了,大燕那边的又来了。

信上的笔记是长孙晟的,想来是她把罗兰她们带走了,要她去华州城外的清风岭见面。

她赶到华州之时,已经快到黄昏,缇骑卫的人见她要出城便拦了下来,“谢师姐,陛下和大师姐交待过,不管什么事不能让你出华州。”

只要她在华州,在折剑山庄,这都是她们自己的人,可一出了这个地界,有了什么危险,她们不一定能护得万全。

“我必须去一趟,你们不放心带人跟着便是。”谢诩凰道。

他们不惜将罗兰她们带走要她去,不见着她人去,不会放人回来的。

“可是…”缇骑卫还是不愿开城门。

“这还是在华州的地界上,出了不了什么大事,万一事我向他们交待。”谢诩凰道。

那人想了想,扬手示意人开城门,看着谢诩凰一行人出了城,侧头便朝边上的人道,“快马通知江都,就说大燕有人来了要见王妃。”

说罢,自己带着人跟着一道出城去了。

清风岭,大燕与南楚华州交界的地方,还未到便远远看到了岭上猎猎飞扬的大燕王旗,确定是长孙晟御驾无疑了。

缇骑卫的首领一扬手吩咐了一半人马带着弓箭到暗处埋伏,一半明里跟着。

谢诩凰打马上了清风岭,看到风中负手而立的人,一身藏青的龙纹便服让年轻的帝王瞧着多了几分沉稳内敛的王者气度。

“你来了。”

她下了马,走近了几步才发现,已身处帝位的男子早已是她曾在燕京所见的那个长孙太子,更不是她久远记忆中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双曾经总是盛满生气的眼睛,如今却满是平静无澜的幽邃,那是身居高位着所历练出的一双眼睛。

“燕皇陛下如此费心地请我来,有何贵干?”她直言问道。

“我若不如此,你也不会来。”长孙晟道。

她恨毒了他,恨毒了他们长孙家,又岂会再轻易见他。

谢诩凰冷冷地扫了一眼周围,道,“罗兰她们人呢。”

“我们谈完了事,自会放她们走的。”长孙晟道。

谢诩凰冷然笑了笑,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说正事吧。”

他在这样的关头,跑来华州见她,总不会是一时兴起。

“母后中毒了,从去年冬天到现在已经有数月之久,我追查下来…是江都派来的人。”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道,“是他做的?”

“是我。”谢诩凰决然道。

此事,她并不知,想来是孩子的事,燕北羽让人做的。

“宛莛姐姐,父皇和母后是做过对不起你,对不起霍家的事,可你这般下毒让她日日承受毒发生不如死的痛苦,未免…太过狠毒了。”一直站在边上未说话的长孙茜红着眼眶道。

她以为会是燕北羽,却不想…竟是她。

“狠毒?”谢诩凰笑意森冷,哼道,“我哪比得过你们长孙家的人狠毒。”

长孙晟眼中掠过一丝悲恸,请求道,“她已经饱受毒发之苦,折磨了她这么久也该够了,请你把解药给我们。”

“我不会给的,要么你们就看着她那么一天一天生不如死,要么你们就亲手自己给她一个痛快。”谢诩凰一想到那个出生只活了两天的孩子,出口的话也忍不住狠毒。

“霍宛莛,你到底要怎么折磨我们才肯罢休,你让人向父皇下毒,让他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母后你也不放过,是不是最后连我和皇帝哥哥,你也要下手?”长孙茜泣声质问道。

“这些,比起你们给我的,已经太轻了。”谢诩凰冷冷地望着面前的长孙晟,咬牙切齿地说道,“燕皇陛下,你说是不是?”

长孙晟痛苦地敛目,那些不堪回首的残忍画面又一次地出现在了脑海,挥之不去。

“你要报仇,无可厚非,父皇已经没多少日子了,郑家也只剩母后一人了,你便放过她吧。”

谢诩凰一把拔剑指了过去,恨意沉沉地道,“那她放过我了吗?”

她一出剑,周围的大燕侍卫瞬间便围了过来。

“我知道,她派人向你下毒,可是你

既已逃过一劫,要惩罚她,这几个月的折磨也该够了。”长孙晟道。

“我是逃出一劫,可是我的孩子呢?”谢诩凰咬了咬牙,忍住眼中泛滥的泪意,切齿痛心地道,“我的女儿,因为她,生下来才活了两天,才活了两天她就死了,你要我放过她,你要怎么放过她?”

长孙晟惊骇地退了两步,却不知这其中原因,竟是因此。

父皇断送了霍家,他害死了她在大哥,母后又害死她的孩子,她焉能不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