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孙嬷嬷也有些着急,看着沉定如水的人唤道。

谢诩凰牵着璟儿朝她走近了几步,将第二的给缇骑卫讯号的焰火交给了她,低声叮嘱道,“到了合适的时候出去点着了。”

“是。”孙嬷嬷将东西悄然接了过去,顺着大殿的侧门先出去了,以免一会儿北齐王的人过来了,自己就没有机会再出去了。

相较于谢诩凰的平静,庞宁和高昌王都有些坐立不安了,原本以为必然会赢的局面,胜利的天平已经倾向了北齐这边,他们在节节败退。

刚刚好的一个时辰,太极殿外又传来震天的厮杀声,有些不安心的臣子纷纷到了殿门外张望,带到北齐枢密院的人已经逼近了殿外的最后一道防线,而一身银狐斗蓬的北齐王在晏西和两名侍卫的护卫下,穿过厮杀不止的人群,一步一步朝着太极殿走来。

那些臣子纷纷退进了殿内,看到已经走至殿外的人,个个都已然有些面色煞白。

“今日乃先帝出殡之日,不知北齐王这般来势汹汹所为何故?”庞宁挡在大殿入口,沉声质问道。

终究,他还是低估了北齐枢密院的力量,也将这一切设想得太过简单了。

“庞大人当街掳走了朕的王后,你说朕所为何故?”谢诩凰冷然一笑哼道,目光却跃过幽深的大殿,看向谢诩凰那边。

“既是为王后娘娘而来,为何不能好生相谈,偏的起这般刀兵之祸?”庞宁道。

谢承颢负手进了殿内,身后的侍卫将殿门轰然关上,他朝着殿内走去,每走一步,殿内的臣子们不由自主退一步,“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何需再说这些废话,大家各自都谋着才能,朕清楚,庞大人自己也清楚。”

“北齐王,这是南朝议政重地,你若有事,还请移驾偏殿再做商议。”庞宁上前来道。

“朕费了这么多功夫,才站在这个地方,你说让朕走,朕就走,你算什么东西?”谢承颢一脸厌恶地冷哼道。

燕北羽能容得他活到今日也是不容易,这种人要是落在他手里,早让他千刀万剐,死了千百次了。

“你…”庞宁被他一句话,噎得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谢承颢不再理会他,径自走了过去,蹲在璟儿面前,摸了摸他的小脸,笑着问道,“璟儿吃早饭了没有?”

璟儿看了看他,轻轻点了点头,“吃过了。”

谢承颢摸了摸他的头,赞赏道,“璟儿真乖。”

全然一副一家人闲话家常的样子,根本将满殿群臣和一旁停放的棺木视如无物。

谢诩凰微微皱了皱眉,孙嬷嬷应该把通知缇

骑卫的讯号焰火放出去了,但愿缇骑卫的人能来得及赶过来才好。

“来。”谢承颢一把将小小的孩子抱起,径直走向太极殿尽头的龙椅,将怀中抱着的孩子稳稳放在龙椅上,问道,“好不好玩?”

“这里好高。”璟儿有些好奇地说道。

“喜欢就坐在这里。”谢承颢摸了摸他的头,一步一步自玉阶下来,扫了一眼庞宁道,“好似,你们的皇帝留了遗旨要璟儿承继皇位,关于此事,朕没有任何异议,相信庞大人也没有。”

“北齐王,这些都是我南楚的国内之内,不需要北齐来插手。”庞宁冷声道。

“若是,朕非要插这手呢?”谢承颢冷然笑语道。

他要的东西,从来没有人抢得了,不管是他看上的女人,还是他看上的江山。

“谢承颢,一个人不能贪心的东西太多。”谢诩凰出声,语气沉冷如冰。

谢承颢闻声望向她,一步一步走这,说话的口气不可谓不温柔,“人生在世,一辈子就那么几十年,若自己的想要的都得不到,那还活来何用?”

“可是你想要的,却毁了别人。”谢诩凰咬牙道。

一想到,此刻这棺木之中冰冷躺着的人,她心头无边的恨火便扑天盖地燃起了。

“你是说,谢承颢的死?”谢承颢说着,扫了一眼满殿站着的人,“除你之外,这殿中谁敢说没有想过谋害他的事?”

现在能站在这里的,就没有几个干净的。

“你不该害他,更不该借我的手去害他。”谢诩凰转身,目光冷厉如刀。

谢承颢看着她恨意凛然的目光,走近道,“小诩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很快这南楚的江山就是璟儿的,这天下三山五岳,都是我们的。”

“不。”谢诩凰冷冷地望着他,一字一顿说道,“他会是璟儿,却不会是你的。”

谢承闻言笑了笑,良久才收了笑意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我不会把南楚交给你。”谢诩凰直面他,铮铮言道。

她绝对不会,将他出生入死打下的南楚江山,将这个以他们早夭女儿名字为名的江山交到这个狼子野心的人手里。

“是吗?”谢承颢似乎并没有对她的举动有任何意外,冷然一笑问道,“那么,朕的王后娘娘,你现在在等谁?”

谢诩凰瞳孔微缩,却镇定如常地沉默着。

“是霍隽?还是缇骑卫?”谢承颢深深笑了笑,道,“缇骑卫那么一帮人在京城里,朕不去过问,不代表不会提防。”

早在来这里之前,这里可能会发生的种种状况,他皆有设想,所有会左右他计划进展的人,他也都有预料和提防之策。

“是吗?”谢诩凰却并没有被他说破的谎乱。

“小诩凰,你是挺聪明的,想要朕与他们三方相争,他们一败涂地,朕也损兵折将,然后你再有缇骑了和天机阁亲信的支持,将朕和他们全部都一网打尽。”谢承颢说着,赞赏地笑了笑,继续道,“设想是好的,如果对手不是朕的话,也许你就真的赢了。”

虽然初回燕京之后,她与缇骑卫只是简单地见过一面,并未见谋划什么,但缇骑卫这股力量在,终究是个威胁。

而且,放眼在燕京,他们会甘心被驱使的人,也只有她了。

所以,便是他们之间瞧不出任何有勾结的嫌疑,他还是不得不提防着的,毕竟在这样的境况下,任何一点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让他前功尽弃。

虽然,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但是她恨他是真的,而缇骑卫这股可以供她驱策的力量在,他岂会疏忽大意了。

谢诩凰暗自咬了咬牙,却并没有慌乱,她很清楚谢承颢现在能提防着缇骑卫的人并不多,还有大哥也一定会尽快赶进宫里来,好些派去挡住他们的人,也只是在他们那里拖延些时间罢了。

反正都已经等了这么久了,她也不差再多等那么一会儿。

“小诩凰,不管是南楚也好,还是这天下的之物,只要是朕的,也必是你的,你何必如此呢。”谢承颢微微叹息道。

这么久以来,不管他做什么,她也未如此恨过他,而燕北羽死了,她竟真的这般恨他入骨了。

可是,不管她如何恨他,那个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你的东西,我从来都不想要。”谢诩凰冷冷盯着他说道。

他太贪心了,这天下江山要,女人财宝他要,他什么都要,却残忍的夺走别人仅有的一点幸福。

谢承颢微微叹了叹气,道,“你若是想等霍隽他们进来,那也看看他们还进不进得宫门了。”

谢诩凰暗自咬着牙,久久没有言语。

“这宫里朕迟早是要进来的,岂会不安排上自己的人?”谢承颢冷然一笑说道。

所有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他都安排了。

他她早安排了枢密院的人潜入了宫里,加之燕北羽生前也不常住在这宫里,所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虽然闯宫时来,他手中的枢密卫已经大有折扣,但他在宫里还有一批人,这个时候大约已经聚集在太极殿下,帮他肃清那些不轨之徒。

这时候,所有人才注意到,原来一直厮匀不止的太极殿下,不知何时,已经寂静得没有了一丝声响。

“小诩凰,方才的话,朕只当从来没到过,你也休再提了。”谢承颢道。

虽然她是有要置他于死地的心思,也差一点就真的被她得手了,但是他并不想与她计较这些,她始终都还是他身边最重要的女人,不管她做过什么,不管她现在心里有多恨他。

他也还是想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没有她与燕北羽之间那样的情感,但起码也有一个人能伴终老一生。

这世上,他也再找不出再有第二个女人,能让他有要一起相伴到老的念头了。

谢诩凰紧紧攥着拳头,她没想到,这个人真的连什么都算计到了,而仓促之间的自己,竟没有注意到这宫里都已经藏了他的人。

难道,她真的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南楚的大好河好,却要落在这个谋害了他的人手里吗?

她不甘心啊。

“既然已经到了该立新帝的时辰,那就尽快开始吧。”谢承颢望了望还坐在龙椅上玩耍的产子。

虽然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走到如今,但总算最终的结果,也不辜负这一番的辛苦谋算。

他的话音刚落,紧闭的殿内被人从外面嘣地一声推开了,震得好些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纷纷转头望向破门而入的人。

冥河进殿,恭敬地退在门边,隐约有脚步声在外面越来越近,而后有人绘绘沿着外面的长阶过来,当那人的面容缓缓出现在众人眼中,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了。

他看起来那么清瘦,一身玄色的朝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可是那双望进殿内的眼睛,却威严赫赫地让人不敢直视。

纵使样子清瘦得仿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似的,可那周身散发出的王者之气,却震惊了殿内的每一个人,包括谢诩凰。

因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个多时辰前才被封进棺木里的南楚先帝,燕北羽。

323.王者归来2

第322章

阴沉了数日的天空,露出了太阳的踪影。

清晨的阳光照在那缓缓出现在太极殿外的人身上,似是在他周身镀了一层金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九天降临的神衹,在圣驾仪仗的簇拥下缓缓步入了大殿,一派赫赫威仪。

除却大殿尽头龙椅上坐着的璟儿,没有人是不震惊于这一幕的,甚至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明明被封入了棺木之中的死人,为何会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醣。

燕北羽站在太极殿门外,冷冷地扫了一眼殿内形形色色的诸人,目光停在了满目含泪的人面前,冰冷的目光情不自禁流露面温柔和愧疚呙。

他明知道那样的消息会让她心痛难过,可是为了一切能够顺利得天衣无缝,他向所有人都隐瞒了一切,包括她。

可是,要瞒过谢承颢那样的人,瞒过在他身边的所有人,他唯有谁都不说。

天知道,当她入宫在他的棺木边的时候,他是有多想睁开眼看一看她,但那时他由于一直随老庄修习以定魂珠为引的内功心法,整个人已完全处于假死装态,只有微弱得几乎没有生命迹象,只是对于周围的一切还是可以清晰地感知的。

只是,那个时候他醒不来,也不能醒来。

谢诩凰痴痴地望着自殿外缓步进来的人,似是害怕自己一瞬眼之间,他又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了。

这一切,真的不是她又一次的幻觉吗?

这些天,她许多次都似感觉他还在周围,可是一回头却都是空荡荡的一片,此时此刻在她近乎无助的时候,他又回来了。

然而在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欣喜如狂,不管他如何隐瞒,不管这些天她是如何心痛得无以复加,只要他没有死,一切都是好的。

没有什么,比他还活着更重要了。

所幸,这一切只是一时的恶梦,而不是她一辈子的恶梦。

燕北羽走近殿内,目光却始终落在眼含泪光的女子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过,孙嬷嬷和冥河走在他身后,看了看一脸震惊之色的人,想要说明白为何那焰火没放出去之事,但又碍于在这样的场面不好开口,只得默然跟随在圣驾之后。

半晌,燕北羽压下满心的思念,移开了目光,步向了大殿尽头的龙椅,虽然他很想现在就想将一切事情向她解释清楚,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拾这里的残局,不能再给这里任何人有脱身的机会。

他看着坐在龙椅之上,身形小小的孩子,眼中满是慈爱的笑意,将璟儿从龙椅上抱了下来,交给一旁的孙嬷嬷,道,“先带他去偏殿。”

这样的场面,不适合这么小一个孩子观摩,他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过早地看到这些肮脏不堪的权谋之争。

“是,陛下。”孙嬷嬷抱着璟儿快步从侧门离开了太极大殿。

殿内还是死寂一片,所有人都看着玉阶之上的燕北羽,还未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燕北羽一撩衣袍在龙椅之上坐下,面朝着满殿的人道,“这个位置将来朕也确实会给朕的孩子,但是那一天也必然是朕送他上来,而不是你谢承颢。”

谢承颢虽然面上还是平静如昔,可是那眼神却在他进入大殿的那一刻开始,满是警觉的锐利,在他看到这个人出现的那一刻,恍然之间已经想清楚了很多的事。

同时,他也知道,他输了。

他苦心谋算的一切输在了这个,他以为已经死去的人身上。

只是,他比较好奇的事,在那样的情况,这个人怎么可能还有机会死里逃生,可现在他就活生生地站在他们的眼前,由不得他不去相信。

“南楚皇,真是福大命大啊。”他冷然一笑,由衷叹道。

他很肯定,他下在那金曼陀之中的药,是不可能会有人救得了的,可是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死里逃生了,他却实在是想不出来。

“朕没有死在你们的手里,看来各位都挺失望了。”燕北羽冷然哼道。

这里有多少人算计他死,又有多少人心怀不轨,他都是一清二楚的,只是那个时候南楚的处境由不得他去清除他们,而且多少都是牵扯到朝中重臣,若是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也是没有办法以让人信服的理由处置他们。

而他前去高昌,结果落得那一身病回来,他便开始筹谋着这一切,将这所有的害群之马,一网打尽。

尤其,在那个时候,她和孩子还在谢承颢的手里,任何他有痊愈的迹象,也会被谢承颢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只能一边暗中谋划,一边让自己愈发病重下去,病重到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其实,在还未拿到折剑山庄送来的那本内功心法之时,他对于自己能不对活下来,也是没有全然的把握的,但渐渐的从那内功心法之中,学到更加上乘的内力,于是便渐渐有知道自己还是有可能活下来了。

所以,他也开始将朝政大权都交给庞宁,对归义侯也委以重任,还将自己的亲信也都贬出京去,让这燕京被这些人所控制,让自己也被他们所控制。

其实,若不是因为她和孩子在北齐那里,他也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可是在他知道自己那病是被谢承颢动了手脚,再加之那封来自霍隽的书信,知道了谢承颢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开始。

他便更加不得不小心翼翼,也知道只有当他死了,谢承颢才会真正放松警惕,才会带着她和孩子来到南楚,而他这一步一步等的就是这一天,等着他把璟儿和她自己送到燕京来,等到中都无人主事,等到所有人都不会去提防一个已死之人。

“确实是挺失望的,连朕都有些好奇,南楚皇帝是得了怎样的神明相助,竟然能从这棺木之中出现在太极殿外了。”谢承颢道。

小诩凰过来看过,那个躺在棺木之中的死人确实是他燕北羽,别人或许认不出来,可是她不可能认错了。

他千算万算,也不曾算到,他竟没有真的死。

“北齐王千里迢迢来为朕吊唁,可惜朕还未到那大限之日,让你白来了一趟。”燕北羽冷声道。

老庄主在镇北王府待了数日,教习他以定魂珠修习内功心法,到最终废去了他原先的所有功力,将他自己毕生的功力传给了他,而那个时候再以这样纯厚的内力去修习定魂珠,便使自己进入了假死之状。

除去还有一些微乎其乎的生命迹象,根本就和死去了一样,自然王府里所有的大夫也都相信了,他是真的驾崩了。

然后,那些曾经心怀不轨却无机会出手的人,也都渐渐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这一切他都让冥河和贺英看在眼里。

当然这些是他的目的之一,最重要的还是要给她和孩子脱身提供机会,果真谢承颢知道他驾崩之事,马不停蹄地将他和孩子带到了燕京。

他让房将军一行并没重兵围剿去除掉长孙晟等人,而是佯装交战,将这伙大燕的残兵留到了最后,果真连他们也趁着他驾崩的机会想要回来夺回燕京。

那个时候,他大丧之事还需要有所安排,这个自然不能让庞宁和高昌那边有所察觉,而长孙晟也果然如他所料趁着那样的机会发兵进攻燕京,如此一来,庞宁和高昌急于应付他们,便也不会插手大丧之事,于是所有的一切也都由冥河和贺英按照他所安排的那样去做。

那棺木放在殿中早就修好的密道之上,待到棺木封住之后,底部的密道入口也会打开,他便可从那里脱身出去。

只是,在还不确认沅沅已经脱险之前,他还是不能现身的,他再怎么想急着见到她,告诉她自己并没的死,这个时候他也不得不顾忌着他们还在北齐的女儿。

只有确定她已经被龙靖澜带离了北齐境内,他再没有任何软肋能被谢承颢所利用,那个时候才是他出面反击的时候。

“不失望,朕难得看了这么一场好戏,怎么会失望呢?”谢承颢冷笑道。

可是,心中何尝不是已经恨得咬牙切齿,明明都看着他躺在棺材里,明明那么多人都认定了他已经断了气,明明连她…都已经肯定他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还是这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如今,他唯一的担心的,还在中都那边的沅沅,会有所变故。

如果连他手里这最后一个筹码都失去了,他才是已经输到绝路了。

“北齐王看得满意就好,不过这一切不也正是拜你所赐,拜高昌王所赐。”燕北羽说着,将目光转向了在高昌王,一字一顿冷冽如刀,“是不是,朕的好父皇?”

这个人,曾经是他童年的恶梦,当他那时满怀欣喜地知道自己还有亲生父亲时,多么渴望着能与他相见,能得他的喜爱,可是当他见到了他,却是他想杀了他。

这么多年以来,他本以为他已经在大周国破的时候死在宫里了,可没想到他辗转逃到了高昌,代替高昌王做了高

昌的一国之君。

所以,在他开始怀疑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更加意识到,自己周围的敌人的太多了,自己一步行错,就必然满盘皆输。

于是,他再愤怒,再痛恨那样的处境,他也不得沉下气来,哪怕他那样伤了她的心,哪怕她那样误会他离他而去,他也坚定不移的要去完成自己心中的夙愿。

因为,这些宿敌不除,南楚永远不可能安宁,他与她永远也不可能有能真正相守的日子,只是这一天真的来得太过漫长了,漫长都快要耗尽了他的一生。

在那些病重的日子,若不是因着记挂着她和孩子,他估计真的不可能坚持着让自己活下来,也正因为他们还在等着他,所以他不得不让自己活下来。

高昌王被他说破了身份,一时有些尴尬与震惊,“你既都知道了,那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这么多年,处心积虑地在高昌隐瞒身份,等着能够重新回到燕京称帝的时候,可是他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孱弱的少年,有朝一日能驰骋沙场,君临天下,做到了他一生也无法做到的事情。

即便,那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可是他却无比痛恨这样的人,所以他想尽办法,让阚玺来接近南楚,图谋能从他的手里夺回一切。

他也本以为,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就在方才那一刻,他还觉得自己是胜利在望的,可是在他死而复生出现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真的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当年第一次见面,他就想要取了朕的性命,这么多年,你都还是不改初衷啊。”谢诩凰冷笑哼道。

他曾经真的想做他的好儿子,可是他的父亲却视他为仇敌,一心想要杀了他。

他不喜欢生活在这样冰冷的皇宫里,可是偏偏他又在这个地方,即便他厌恶得想要逃离,却又还是不得不在这里生活着。

所幸,最终他还遇到了他,遇到了他心动的,深爱一生的女子。

“你本就不该出生在这宫里,朕也没想过要你这个儿子。”高昌王厌恶地道。

他也不曾想,自己的一夜露水姻缘,竟会造就出这么一个祸害。

“如今,不是你想不要朕这个儿子,而是…朕还想不想要留你的狗命!”燕北羽高高站在玉阶之下,俯视着站在下面的高昌王一行,冷漠地恍似看着渺小的蝼蚁,目光难掩森然杀意。

早在儿时,他想杀死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过再当他的儿子,虽然他身上还是留着他的血,但这个人与他之间,只有生死相杀的仇敌,永远都不可能是血脉相承的父子。

不仅是高昌王,便是庞宁,也有些坐立不安了,面上青一阵白一阵。

北齐还有高昌暗中谋算的那一切,这个人都一清楚,那么他的所做所为,他又何尝不会清楚,如今将他们都聚集在这里,只怕是要一起清算了。

当初,王府传出他驾崩的消息之时,他也是不敢相信的,只是那个时候长孙晟又带兵围攻燕京,他无暇去插手他的丧事,于是便都是镇北王府他那些亲信去操办的。

而这一切,也早就他谋害好的,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件事由他去经办,一定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所以他一直留着贺兰关的大燕余孽,一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到北齐王来,二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无法去注意到其中的可疑之处。

他早该想到,派了房将军那些人去了那么久,竟然还没有打下贺兰关,那时候他就该有所怀疑的,或是早想到了,何至于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他用他的死,设了一个惊天大局,将他,将北齐,将高昌,将所有那些盯着他,盯着南楚疆土的人都算计了进去,他们都以为最后胜出的会是自己。

可是到头来,最后的赢家,却是他们都以为已经必死无疑的人。

现在,北齐王手里的枢密卫损耗了,他手中的兵力也折损无几,高昌的密宗侍卫也剩不下几个了,他才真正现了身,内有天机阁那一班亲信,外有房将军等武将的数万兵马。

想必,那道调他们前往北疆的圣旨也不过是个幌子,目的就是为了保存这些人的兵力,以便在这最后关头,由他一手掌控燕京城所有的一切,包括他们这些人生死性命。

“南楚皇,这是要跟我们一个一个地清算旧帐吗?”几方之中,倒是谢承颢显得还算淡定从容,虽然有因为他的死而复生而震惊,但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一边在殿中与他周旋着,一边暗自思量着,自己还有多大的机会能顺利脱身离开燕京,已经到了这一步,他知道自己输了。

所以也没必要再殊死相争,重要的是先保命撤退回国再做打算。

“难得,你们能都聚在这里,当然该算算旧帐了。”燕北羽负手站在玉阶之上,一派睥睨天下的王者之仪。

现在,他们任何一方都没有再与他较量的本钱了,生也好,死也罢,都是握在他手里了。

“好啊,南楚皇想要与朕清算什么?”谢承颢冷笑道。

燕北羽扫了一眼冥河,“东西给他。”

冥河捧着一卷圣旨到了谢承颢面前,打开之后才交给他。

谢承颢打开扫了一眼,冷然笑道,“废后诏书,朕不记得朕何时写过这样的东西。”

“这是朕替你写好的,自今日起,上阳郡主霍宛莛与北齐再无干系。”燕北羽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