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府正厅,律文灏高坐首位,此时的他正低头饮茶,待手下禀报“菡夫人带到”时,眼角也未抬分毫,依旧品茶。

倒是坐在一侧的姚丹凤缓缓起身,手中正端着一盘烤的有些焦的东西朝澹青菡走去,“菡夫人可知,这是什么?”

澹青菡站在正厅中央,瞧了眼正厅四周的情况,厅内站满了神情肃然的侍卫,一副三堂会审的模样,她缓缓答道:“不知。”

“昨夜管家发现有一白鸽飞入律府,便命人射下,我看这白鸽甚为可爱,便命人烤了来吃。”姚丹凤笑着将这盘烤鸽摆放至澹青菡面前,语气愈发柔和道:“你与文灏成亲数月,丹凤也没送过你什么礼,这盘烤鸽便当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礼,赏脸吃一口吧。”

澹青菡听着姚丹凤的话,原本平和的脸上露出几分冷色。

姚丹凤见她迟迟不肯接,便笑道:“怎么,是舍不得吃为你卖命送信这么久的信鸽吗?”语罢,已将手中的盘子重重摔在地上,顿时发出一阵清脆的破裂声,“烤信鸽的时候,还发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澹霖安好,明日早朝举荐其填补中书令之位的空缺。落款人是璟。”

澹青菡笑了笑,难怪昨夜的信鸽没有到,原来是被律府的人截了去。

“菡夫人与湛王殿下真是情深,即便嫁入了律府,还不忘私通书信,若真是若此,当初为何不答应嫁给湛王,何苦到这律府来为妾呐?”姚丹凤越说,声音便愈发冷凛。

“那便要问问律大人,为何要强娶。”澹青菡扬眉朝律文灏望去。

律文灏面容澹澹,放下手中茶盏,“当日在皇上面前你不曾拒绝,是你情我愿,何来强娶之说?”

“律家向来与太子不合,而你身在曹营心在汉,密谋对付律家,该当何罪!”姚丹凤紧接着怒道。

“身在曹营心在汉?”澹青菡却大笑出声,“敢问姚丹凤你今日是以什么身份站在律府责问我?”

姚丹凤因她凌厉的一声质问而语塞,澹青菡又问:“你是姚家仅剩的一名幸存人,难道你不该找到姚家灭门真凶吗?如今你心心念念的就是要嫁给律文灏,操心这些府上妻妾争宠之斗,你可想过若律家是姚家的灭门凶手……”

“住口!”姚丹凤怒斥,“你不要挑拨离间,姚家的灭门凶手并非律家。”

澹青菡看着姚丹凤那样信誓旦旦,却觉着此时如此凄凉。

“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何人!”相较于正厅二人的争锋相对,律文灏的声音却显得极为淡漠。

“真实身份?不就是澹霖的庶女澹青菡吗?”澹青菡好笑地回答。

“好,嘴硬,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律文灏对于审问人像是很有一套,“姜澈,喂她喝化功玉露。”

澹青菡一听化功玉露便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当即要反抗,却被身后数位侍卫按住,其内力之惊人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这是律府十大护卫,任凭你有通天本事,也别想踏出这里一步。”律文灏向姜澈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你功夫了得,要制服你,唯有化去你一身内力,看你今后如何飞檐走壁离开律府。”

澹青菡被压跪在地,却费力的挣扎,挽着的发髻也因挣扎而散乱,眼看着化功玉露已凑到嘴边,她终于有了一丝害怕,这么多年苦练的功夫难道要在今日化为一旦吗?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告诉我,你究竟是谁,目地是什么?”律文灏一字一句地逼问。

澹青菡咬着牙,冷冷注视律文灏,低声道:“若我说,我是姚丹青,你信吗?”

“你胡说!”姚丹凤很肯定的斥道:“那一夜,我亲眼看到姐姐身中数刀,被火焚尽而死,你又怎可能会是姐姐!”

澹青菡没有看姚丹凤,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律文灏,依稀在他眼中看见了不信任。

她突然笑了起来,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山洞墙壁上的那排字:素尺无缘知锦绣,红尘有幸,识丹青。

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也仅仅只有那七天而已,时隔四年,换了一张脸,换了一个身份,他却早已认不得她。

“我无话可说。”澹青菡如是说。

“宁顽不灵,灌下去。”律文灏一声令下,姜澈已捏着澹青菡的下颚,将瓶中化功玉露强灌下去。

澹青菡仰着头,无可奈何的任化功玉露入肠,眼眶唯有几分湿意,却倔强的不肯让泪水滚落脸颊。

曾经,那一身功夫对她来说是征战沙场的利器,而今,一身功夫则是帮助她寻找姚家灭门凶手的利器。

此时此刻,一身功夫没了,只是还没有为姚家报仇,她不甘心!

一瓶化功玉露已灌尽,姜澈这才松手,看着那个狼狈扑在冰凉的地面上的女子,突然有那么一丝不忍。

当初那个傲气聪慧的女子,一身傲骨锋芒毕露,如今进了这律府竟落得如此下场。

可此时的澹青菡尽管狼狈,却依旧笑得傲骨铮铮,“我知道律大人想从我口中问出点什么来,利用我来对付湛亲王与父亲,可你错了,你想听到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让你听到。”

“朝廷有十大酷刑,我律府也有十大刑罚,你且先受着,而后我们再来谈。”律文灏不愿再继续与之谈下去,只对姚丹凤道:“她就交给你,十大刑罚用完后,再来禀报我。”语罢,便毫不留恋的离去。

第43章 情深不寿

此时的裕王府正逢一家人在园中赏花,王妃与王爷笑语盈盈,世子妃陆霏雨侍奉一旁,温婉端庄,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凌玄素,却见他正一派悠闲的拨弄园中开得正娇艳的君子兰。

“玄素,你干站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过来陪霏雨赏花?”裕王妃瞧着凌玄素冷落了陆霏雨,便出声提醒道。

“哦。”凌玄素不情愿地应了声,正打算上前,却闻不远处有动静,众人皆是朝动静来源处望了去。

只见几名侍卫正拦着一名女子,女子脸上神色匆匆,正在恳求着何事。

凌玄素一眼便认出了女子是朝夕,眼底微有诧异,也不作多想便大步向朝夕走去。

朝夕被侍卫阻拦不得而入,只能急着恳求侍卫替她禀报一声,但见凌玄素朝这边走来,她不顾一切冲过阻拦的侍卫朝他奔去,口中急呼着:“世子爷!”

几名侍卫见朝夕冲向凌玄素,当下便拔刀欲擒住她,却闻凌玄素一声怒喝:“退下!”

朝夕总算到了凌玄素身边,还未喘上一口气便道:“求世子爷救救二小姐!”

凌玄素面色一凛,问道:“出了何事,你慢慢说。”

“今儿个一大早,律府的侍卫气势汹汹的将二小姐一人请了去正厅,我猜这一次是律大人要对付二小姐。偌大律府,无人帮衬,只恐二小姐性命堪忧,我只有来找世子爷,求您去救救二小姐……”朝夕说到这里,眼眶中聚满泪水,“二小姐性子刚烈,万万不会在律大人面前服软,只会更加激化矛盾,必然会出事……”

凌玄素脸色微变,还未开口说话,只闻身后传来王妃那冰冷的声音。

“你家二小姐出事,该去澹府找澹霖,无故跑来裕王府,算什么?”裕王妃的目光直射朝夕,“澹家在选择太子那一刻,便已裕王府没有任何关系。”

“母亲。”凌玄素侧首望着她,郑重唤了一声。

裕王妃握住凌玄素的胳膊,隐约用了几分气力,凌厉道:“不准去。”

凌玄素微微垂首,似乎在犹豫,须臾后猛然抬头,坚定道:“我必须去。”

“你今日若踏出裕王府的门,便不再是我凌天翔的儿子!”裕王的目光极具威严,有着不容抗拒的气势。

凌玄素深深望了一眼裕王,紧握的双拳始终未曾松开,正当僵持间,陆霏雨却缓缓走了过来,冲着裕王温婉一笑道:“素闻世子与澹二小姐交情不菲,如今明知澹二小姐有难,若世子袖手旁观便枉为朋友,父王且看在霏雨的面子上,让世子去看看吧。”

裕王眉头紧锁,未想到陆霏雨竟会开口为凌玄素说话。

凌玄素深深望了眼陆霏雨,算是对她聊表感激之情,也未得到允准,便匆匆而去。

陆霏雨看着凌玄素愈走愈远的身影,目光清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丹凤小姐,人晕过去了。”用刑的侍卫上前禀报。

姚丹凤瞅了眼昏死在地的澹青菡,短短半个时辰,已在她身上用了杖刑、手刑、足刑,如今已是支撑不过去,昏死在地。

“用水泼醒她。”姚丹凤端起手侧那早已凉尽的茶,抿了口才放下。

一碗水朝昏死的澹青菡脸上泼了过去,奄奄一息的她这才悠悠转醒,她强撑着自己的意识看着四周,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倒是个刚烈的女子,而我也最喜欢对付你这种不肯开口的人。”姚丹凤坐了许久,也觉腰肢酸痛,便起身亲自动手,“上鞭子。”

侍卫即刻恭敬地将鞭子递给姚丹凤,她却笑道:“区区鞭刑想必你还是能撑住,但是这鞭上涂抹了辣椒水,就不知道你熬不熬的过去了。”

澹青菡咬着牙,看着姚丹凤,竟不知曾朝夕相处的妹妹丹凤竟然有此等狠辣的心思,她曾以为丹凤是这世上最需要保护的孩子,所以那么多年来,只要丹凤想要的东西,她必然会满足她。

姚家无子,那么上战场扛家业这种事由她一个人来做便是,丹凤只需要待字闺中,将来嫁给这世间最好的儿郎。

姚丹凤看着澹青菡那坚毅的眸子,心中猛然一颤,忽觉有那么一瞬间,那双眸子像极了姐姐丹青。

不,姐姐早就已经死了,这世间不可能还有姚丹青。

想到这里,她心下一狠,便将长鞭朝澹青菡挥去。

“住手!”一声厉喝,姚丹凤一惊,只见一道身影掠过,一只手狠狠握住了长鞭。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律府!”姚丹凤看眼看着那只握着长鞭的手溢出几丝鲜血,来人却迟迟未松开,有些惊讶地问。

“凌玄素!”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看着姚丹凤,那双阴冷的目光几欲将她千刀万剐。

“没想到律府惩治一个罪人,也能引来世子爷。”姚丹凤扬眉冷笑,尽是讽刺。

凌玄素狠狠甩开手中长鞭,也不顾掌心那火辣辣的疼痛,转身凝望趴地上的澹青菡。只见她背上、腿上、手上,都沾染着刺目的猩红,只觉心中隐隐泛起窒息般的痛,却是冷冷地对着姚丹凤道:“究竟要有怎样恶毒的心肠,才能这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姚丹凤嗤鼻一笑:“手无缚鸡之力?她的功夫可能以一敌百,不过现在完全不用担心了,她已服下化功玉露,今后看她还有什么本事勾结湛王出卖律府。”

凌玄素闻言,眸色一黯,缓缓弯腰,单膝跪在澹青菡面前,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认识她这么久,她从来都是孤傲清冷,他曾在心中暗暗期待着,有朝一日能看见她狼狈的日子,那样他就能狠狠嘲笑她一番。

可如今,他当真见到了她狼狈的一刻,却再也笑不出来。

澹青菡全身受了刑,根本无力动弹,只能任凌玄素扶起,倚靠在他怀中,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成亲那日我不是和你说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吗?”凌玄素环着她的双臂隐隐有些颤抖,不敢想象他若再晚来一步,是否还能见到活着的她。

“我……”澹青菡说到这里,喉头竟是一阵哽咽,朦胧的目光凝着近在咫尺的凌玄素,心中不觉一动,强忍许久的泪水终是滚落,再无言语。

“世子爷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搂着我的侧室,可还记得大晋的礼法?”律文灏出现在正厅之外,一双淡漠的目光直勾勾注视着凌玄素。

凌玄素没有看律文灏,竟是将澹青菡一把打横抱起,待走到律文灏面前时,却是厉声道:“让开!”

“世子爷可以将人从律府带走,但你可知道将要为此而承担哪些罪责?”律文灏淡淡地露出一抹笑意,继续道;“裕王府与律家也算是半个亲家,我可不想你因一个女人而坏了这大好局势。”

凌玄素闻言,却沉默了,可搂着澹青菡的双手却未松半分。

“世子年少气盛,我可以理解,你放下她,我可当今日什么都没发生过。”律文灏淡淡一笑,一副不会深究的模样。

澹青菡知道凌玄素为难,颤颤巍巍的伸出那十指沾满鲜血的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放下我。”

凌玄素却置若罔闻,依旧不肯松手,澹青菡则望了眼伫立在外久久不发一语的朝夕,“朝夕,过来扶我。”

此时的朝夕看着狼狈不堪的澹青菡早已经泪流满面,直到她出声,这才大步上前,欲从凌玄素手中接下澹青菡。

凌玄素深深吸了口气,这才松开澹青菡,此时的他的全身也沾染上澹青菡身上的血迹,看在人眼中,那么触目惊心。

他将眼中一切情绪掩去,平静地对律文灏道:“律大人既已喂她服下化功玉露,今后她不再有可能出律府,烦请律大人饶她一条性命,也算是给裕王府一个薄面。”

“既然世子都开口了,那我便卖裕王府一个薄面。”律文灏笑了笑,便吩咐了管家李云命人将重伤的澹青菡带下去。

凌玄素眼看着浑身是血的澹青菡被下人抬下去,却迟迟未收回目光。

律文灏摸了摸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精锐道:“既然律府给了裕王府一个情面,将来我可是要讨回来的。”

凌玄素这才收回视线,淡淡一笑:“恭候。”

澹青菡受伤的事并没有传出去,律府口风严实,都很自觉的再也绝口不提菡夫人这个名字。只是当夜来了数位大夫,为澹青菡治伤,其全身上下多处皮开肉绽,下手之狠让人心惊。

大夫言,此伤让其心肝脾受损,没有个一年两载是万万无法调理好身子,律文灏闻言倒是轻轻一笑道:“这也好,今后就安分留在律府养伤。”

而律文灏果然说话算数,既然答应了凌玄素不再为难澹青菡,便再也没有让人为难她,只是原本看守她的两名丫鬟变成了四名。

整整一年,澹青菡皆以调养身子为名被禁在府中,此后律文灏也再也没有出现过,仿佛已将澹青菡此人遗忘。

而帝都的凤鸣楼内,轩辕璟一直在等她来,却久久等不见她人。

他心中猜测到也许澹青菡已受制于律文灏,心中想这样也好,他们男人间的斗争最好不要她介入,毕竟她在律家的屋檐下,处处受制于人,到头来难免受伤。

也罢,总有一日,他会将她带离律府。

第44章 禁足

一年间,帝都发生了几件大事,年中北胡进犯,皇上派了裴晟率四十万大军出征前线,令湛亲王轩辕璟为督军,满朝哗然。

这些年战事频繁,皇上常命督军之人无非是律文灏与楚亲王,此时这场大战竟然派了从未上过战场的轩辕璟。朝中大臣纷纷猜测皇上此番用意,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皇上日益看重湛亲王,正在一步一步给他实权,尤其是这军队实权,无疑是在为轩辕璟铺路。

短短一年间,朝中隐约有转投湛亲王的大臣,但轩辕璟似乎唯太子马首是瞻,并没有争夺太子之位的意思,让一众还在观望的大臣心下有些着急。

但这些都只是大臣们的猜测,而十月十五那天皇后的久病的身子终是没撑住,薨了。

太子则在皇后的灵柩前守了七日七夜,一声不吭,谁的话也不听。

大臣们都认为,太子的皇储之位本就难保,如今皇后一薨,太子最强大的支柱也倒台了,太子之位堪忧。

可事情竟有些峰回路转,在太子守灵柩的第七日,皇上亲临,竟与太子促膝长谈了整整一夜。没有人知道那一夜他们之间谈了什么,只知道皇上对太子的冷淡稍有缓和,尤其是在朝堂之上,也主动询问太子的看法。

这些细节,全然被律家人看在眼中,急在心中,却也无可奈何。

律中天觉察到事态的严重性,开始埋怨起楚亲王当年收了江子华十万两白银之事,若非如此怎会在皇上心中失了地位,更加让皇上产生了疑心。

正因为这件事,导致他律家精心谋划这么多年的大业付诸东流。

再加之半年前胞弟律中磊杀妻案,让律家颜面扫地,律中天将这所有的怨气都直指楚亲王一人,甚至大半年未去宫中拜见明贵妃,明显有对其冷落之势。

好巧不巧,身为户部侍郎的澹霖前阵子在涂洲水患上立了大功,皇上褒奖,加之早先有轩辕璟的举荐,皇上竟真将中书令这个职务给了澹霖,澹霖已从正三品官员一夜间跃至正二品,这升官速度让朝中人妒红了眼。

这期间,澹霖都没有得到澹青菡的任何消息,隐约觉着有些不对劲,曾亲赴律府要见一见澹青菡,却被律文灏以澹青菡生病为由挡在府外,澹青菡没见着,倒是见着朝夕。

朝夕经澹青菡再三吩咐,不能将她在律府曾受刑之事告知澹霖,只恐澹霖会激怒了律文灏。朝夕倒是个聪明人,只是言浅意深的给澹霖报了个平安,并让其不要再来律府。

明晋十五年,腊月初八。

裴晟与轩辕璟于边关征战一年零三个月,晋军击退北胡军队八百里,收复丢失的三座城池,并与北胡大王签订十年不再进犯大晋之约。

晋军凯旋而归,帝都大街两侧纷纷夹道欢呼,纷纷高呼裴晟之名。

裴晟在大晋百姓眼中早已是名正言顺的护国战神,自从姚明轩死后,裴晟便成了大晋唯一能征善战的大将,但凡有他领兵,必然大捷而归。

裴晟与轩辕璟带着战功归来,年近六十的皇上身子早已大不如前,却还是亲自摆驾于宫门相迎,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封裴晟为大都督。

大都督乃是大晋最高军事统帅,皇上此次册封等同于将整个大晋的军队调遣权力给了裴晟,可见其对裴晟之信任已超过对朝中任何一位臣子。

时年,裴晟位至大都督年仅三十二岁。

他十四岁从军,至今戎马十六年,历经大小战役数百场,几乎无败绩,此等战功位至大都督满朝无一人胆敢有异议。

而随军出征一年有余的轩辕璟亦得到了皇上的再三褒奖,朝中大臣皆知,在一年来裴晟的战报中,亦对轩辕璟赞誉有佳。这让皇上对轩辕璟愈发满意,时而在朝堂提及远在边关的轩辕璟,朝中人都能看出皇上对轩辕璟的喜欢。

也就在腊月十八那一日,正逢轩辕璟的母妃顾淑妃四十岁生辰,皇上当即下令为顾淑妃在宫中大摆筵席,宴请百官进宫庆贺,亦是为裴晟与轩辕璟平定北胡之乱庆功。

顾淑妃则钦点了律文灏携侧室澹青菡进宫赴宴,律文灏淡笑应允,眉宇之下却是化不开的冷凛。

律文灏身披雪白的貂裘踏着厚厚的积雪而来,时隔一年多在此踏入澹青菡居住的闻佩园,草木凋零,白雪覆盖枯树残枝,有着说不上来的荒凉。

他缓步走过冗廊,看着紧闭的屋门,却没有进去,只是站在窗外,隔着半掩着的窗朝里望去。

只见一袭素衣飘然的澹青菡正倚靠在案,正认真地翻阅着手中书籍,眼底的认真与温和衬得她愈发温婉动人。

他发觉,澹青菡少了身上那股子锋芒与凌厉倒也是个小家碧玉的模样,颇有楚楚动人之姿。

一时间,律文灏站在窗外凝望,竟出了神。

“大人?”手捧一筐炭火从外面归来的朝夕一声诧异的惊呼。

正低头翻阅书籍的澹青菡被惊扰,抬头朝窗外望去,正对上律文灏一双淡漠审视的眸子。

有那么一刹那的怔忡,澹青菡回神后才放下手中的书,整了整衣襟,缓缓起身。

律文灏收回视线,转而朝门边走去。

澹青菡从里边将门拉开,面容平静地看着律文灏,“大人竟还记得来这闻佩园。”

“朝夕,替菡夫人好好收拾一下,我们即刻进宫。”律文灏淡淡地吩咐。

“进宫?”澹青菡没想到,律文灏竟会主动来找她,并带她入宫,必然有猫腻。

“今日是顾淑妃四十大寿,皇上大摆筵席替其贺寿,也替裴晟与湛亲王大捷归来庆功。顾淑妃钦点要我携你入宫,你准备一下吧。”律文灏草草解释了一番,“府外已备好马车,你收拾好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