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舒不解的视线中,他让丁家宝、韦铁锤、康栓柱和小娟下来,对前来迎接的五名护卫中的护卫长吩咐道:“送小姐回去。”

护卫长答应一声,与手下们护着青舒往镇子的方向走。

青舒回过头,正看到周伯彥骑上了顾石头的马,带着人往来时的方向去了。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作罢,

等青舒回到府里的时候,古强已经看日子回来了。古强早晨是亲自送了坐马车的青舒出门的,如今见马车没了,而青舒却骑着周伯彥的黑色骏马,周伯彥又不见踪影,立刻意识到不好,“小姐,出了什么事?”

青舒从马背上下来,“没事。”然后看向护卫长,“你们是进府,还是直接回头去找他?”

护卫长带着人下马,“公子交待我们不用过去。”

青舒嗯了一声,把周伯彥的黑马交给护卫长,带着小娟他们进去了。青舒在路上已经交待过小娟等人,对今天发生的事要守口如瓶,谁也不许说出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回到房间,青舒问小娟,“有没有伤到哪里?”

小娟答道:“小姐,奴婢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青舒放心地点头,“那就好。你去把门关上,守在外边,谁也别让进来。”

小娟答应着关门出去了。

青舒叫了正在拧湿布巾的小鱼,“你跟我来。”

绕到了屏风后头,青舒让小鱼帮忙解了腰带,然后将外衣脱了,里面衣裳没让脱下来,只是褪下一半,将受伤的右手臂露了出来。

小鱼见了青舒右手臂上的青紫一片,倒抽一口气,“小姐,这是什么时候伤的?”

青舒嘘了一声,侧过脸看了看手臂,苦笑,“病刚养好,又伤了胳膊,最近这运气也太背了些。”

小鱼小声念叨,“小姐,都伤成这样了,您还有心情开玩笑!奴婢这就通知管家,请了周大夫过来。”

青舒可不想再被闷在房里了,“不许告诉别人。上次周大夫给的治跌打损伤的药酒还有,涂抹伤口的药膏也有,你拿出来都给我抹上一些。”

小鱼劝,“小姐,奴婢以为还是请大夫看过为好,若是轻忽了伤势,拖的时间长了,只会更严重。”

这乖巧的人也变得不乖巧了,敢说教她了。青舒无奈地道:“成,成,看大夫,不过不是请到府里来。等下你跟我出门,咱们悄悄去周大夫家,让周大夫看看。这事你敢说出去,让苏妈妈知道,小姐可是要重重的罚你的。”

“小姐,奴婢知道了。”小鱼答应着,为青舒穿好衣裳。

在穿回外衣的时候,青舒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周伯彥搂着她的样子,感觉别扭的厉害,浑身不舒服起来,“这件脏了,给我换一件干净衣裳。”

小鱼答应着,从箱子里翻出另一件衣裳来,为青舒换上。

青舒假装若无其事地用过饭,和玩儿累了正在房中休息的步语嫣打了声招呼,就要出门。

古强却拦住了她,“小姐,今日外边并不安生,不宜出门。有什么事,您交给老奴来办。”

青舒刚想编个理由,就见周伯彥回来了。

周伯彥看她换过衣裳,随口问道:“看过大夫了?”

这下给捅了马蜂窝了。

古强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小姐,您受伤了?受伤怎么不知会老奴去请大夫?小姐,您这不是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

小娟当时就哭了,“小姐,您怎么可以这样?受伤了都要瞒着,不让奴婢知道?奴婢……全是奴婢的错,没保护好小姐,请管家责罚。”说罢,直接跪地上了。

青舒讪讪地道:“就碰了一下,不算什么伤,你们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的吗?”趁别人不注意,还瞪了多嘴的周伯彥一眼。

小鱼着急了,“小姐,您半个手臂都青了,哪能说是只碰了一下?”

古强开始瞪眼睛,“什么?这还不算伤?小姐,那您认为多严重才能叫伤?”

小娟哭的更大声,“全是奴婢的错,罚奴婢饿肚子奴婢都认。”

青舒抚额,认真过头的管家,加上一个只认吃的丫头,这可如何是好?“我这不是正要去看大夫嘛!是管家你不让我出门的,这怪不得我。”

小鱼还帮忙澄清起来,“是啊,小姐说要自己出门看大夫,不想惊动管家和苏妈妈,不想让管家和苏妈妈担心。”

青舒头大,这下更得被念叨死。

周伯彥低声咳嗽一声,“管家,麻烦请周大夫来一趟,我这边有护卫受伤了,需要大夫。”

古强还要念叨几句的,听了这话却是赶紧吩咐人去请周大夫,暂时放过了青舒。

青舒一点都不感激周伯彥的帮腔,事都因他而起的,没什么可感激的。

见她转身往里走,周伯彥自后头问道,“不说声谢谢吗?”

青舒回头看他,“你需要吗?”

周伯彥:……

青舒却突然想起有事要问他,便说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周伯彥站着不动。

青舒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请,借一步说话。”

周伯彥笑笑,“请带路。”

青舒把人带去了书房,留小娟和顾石头守在门外。她压低了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今日遇袭,对方是冲着你来的,还是冲着我来的?”

☆、No.104

周伯彥打量着这间小小的书房,答道:“都有。”

青舒心里一突,“应该是冲着你来的吧?我一个小女子,要对付我,用得着陷阱和绊马锁吗?”

周伯彥没回答这个问题,走到挂着帘子的一人高的木架前,“这是什么?”

青舒,“书架。”

“过几天我赔你一辆新马车。以后出门,你身边至少要带着六个身强体壮的好手。”他说着话,拉开帘子,看到满书架的农书,微愕。他迅速扫视一遍,在下层看到自己年前送给青阳的农书都摆在一起。

“麻烦你把话说清楚,不要转移话题。”青舒倒是没有阻止他参观书架的行为。

“你打听那么多做什么?总之,以后萧家会很忙,没工夫找你麻烦。”他把书架的帘子拉回去。

“什么意思?”

“我在景阳公主府的仓库里见过一本叫《民间杂食记》的古书,你若有兴趣,我让人捎给你。”

“《民间杂食记》?是食谱吗?”

“没翻看过,不过有个食字,大概是吧!别忘了写你的耕作书,越快越好。”说着,人已经出去了。

等青舒把注意力从《民间杂食记》上拉回来的时候,周伯彥早走没影儿了。她这才反应过来,她确确实实被周伯彥那厮给忽悠的忘了问清楚遇袭的真相了。可人都走了,她恼也没用。她想到自己的右手臂,叹了口气,去了前院。正好卢先生的讲课告一段落,要放了青阳和元宝出去活动活动。她敲了门进去,请示卢先生说想借他的学生一用。

卢先生也是个好事儿的,什么都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做什么?”

青舒便解释了一下,还说自己的字丑,要让青阳代笔,选择了隐瞒手臂伤了的事实。

卢先生似乎在思量什么,老半天才说话,“就在这里写。”

青舒愕然。

卢先生一脸理所当然地道:“你借用先生的学生,先生自然要为学生把关,省得字丑了拿出去丢先生的人。”

于是,元宝磨墨,青舒拿出东一笔西一笔作的种麦记录看着口述,由青阳拿了毛笔写下来,而卢先生在一旁坐着看。

不多时,一份耕作书写成。卢先生拿到手看了看,指了几个字出来,“笔法僵硬,丑。”又指出两句话,“去掉,什么都写上去,不给自己留一手,蠢材。”这自然是在骂青舒。

青舒抽了抽嘴角,她其实已经为自己留一手了,没想到卢先生更狠,将施肥以一句模糊的话代过而去掉了如何施肥和何时施肥的关键两句话。

卢先生又在落款处一点,“此处写上辉州康溪镇古家之子古青阳。”“还有,记得在前边表述清楚,你们是看农书的时候胡思乱想的,便试种着玩,没想到却种出了早麦。成与不成你们不清楚,但你们怀着一颗赤诚之心想将此事报与朝廷知道。”

青阳倒是完全接受批评指正,一脸认真地按照卢先生的指正又重写一遍出来。卢先生拿起来看了看,略为满意地嗯了一声,提起青阳刚放下的笔,在青阳名字的落款后偏上的位置,龙飞凤舞地写下“师卢玄方”,放下笔,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印章来,招呼元宝拿了印泥,然后在自己的名字下方按下印章,“游子卢印”。

青舒觉得这印章上的字太有才了,“游子卢”,谁知道这人谁呀!

卢先生似乎看出了青舒的不以为然,吩咐青阳写第二份出来的同时,骂了青舒一句有眼无珠。

青舒没能等到青阳写的第二份出来,因为苏妈妈过来一边唠叨她、一边催她快去看大夫了。

耕作书的一份到手,周伯彥看罢挑眉。卢先生可是五年多近六年不曾用过印章了,如今又拿了印章出来,还特意在印章的上方写下“师卢玄方”。真是狐狸性子,不放过任何机会,一边得意地邀功,一边不忘表达自己的某种意愿。

周伯彥将它放到一边,亲自磨墨,写了一封信吹干,然后将自己写的信压在耕作书的一角上,取出一方巴掌大的印章,盖上。如此一来,他写的信上押着字迹有半枚印章,而古青阳写的耕作书上压着字迹有半枚印章。

周伯彥将它们分开装入信皮中,封蜡,盖上一方小印,推门出来,交给护卫长,“转告他八百里加急。”

护卫长不敢怠慢,收妥两封信,叫上两名护卫,亲自出发前往锦阳城。

第三日上午,青舒姐弟到达锦阳城,一起过来的步语嫣被步七接走了。他们姐弟一刻不敢耽搁到了府衙上请求拜见陈知府。

陈知府听得古青阳三字,立刻召见。当他看完古青阳递的耕作书,非常震惊,立刻招集了僚属和锦阳城的农官们讨论此事。

这期间,青舒姐弟已经告辞出来了,他们先去了古记包子铺盘帐,盘帐结束准备逛逛锦阳城,却被过来接他们的步语嫣拉去了一品楼吃饭。

饭刚吃到一半,陈知府派了人过来找,说要即刻出发,跟着他们姐弟到康溪镇外的古府田庄上看早麦。姐弟俩人便草草吃完饭,与陈知府的队伍汇合,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

在草木刚刚萌芽的季节,看到那绿油油的十亩麦田,陈知府和农官显得最为激动。那农官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手舞足蹈地这儿跑、那儿转,一会儿量麦苗的长度,一会抓着土嘴里念念有词,一会儿又一颗麦苗一颗麦苗地查看有没有生病……

陈知府他们在地里呆了一个多时辰,连口水都没喝,说要立刻回锦阳城。那农官不肯走,说要搭个茅草屋住在地头儿每日观察麦田。陈知府否决了农官的要求,将一干人等全部带走。

萧知县和白县辅带着衙役把陈知府一行人送出去老远才回转,嘱咐青舒有事尽管到衙门叫人,这才离去。

青舒在地头儿站了片刻,对吴管事说,“以后来看咱们麦地的人只多不少,这样,你带着人在麦地的两头儿围上栅栏。等回去了,我立刻派人刻了‘任何人不得踩踏田地’的木牌子过来,你带着人一头儿埋一个。周围的村民不识字,你可以对他们说,若是说也不听,咱们只管告到衙门去。”

如今早麦出了名,好奇来看的人什么人都有,有那心怀鬼胎的不定会干出什么事儿来,拿告官来吓唬一下是必要的。再者,青舒取消了把专种麦子的犁拿出去卖的打算,准备将它藏起来,在秋后或来年开春的时候再让它出现在世人面前。早麦的事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做人还是低调些好。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早麦一天一天的长,农人们种完了苞谷种高粱,种完了高粱种谷子,种完了谷子种豆子。

古府的两间大铺子建成,在一阵鞭炮声中,风味小食铺开张营业。如今的风味小食铺建的比先前更大,隔间从六间到八间,还新增了两间比隔间更为雅致、更为独立的雅间。厅中客人吃饭用的桌子增加到了二十张,装修温馨淡雅。

原有的独立窗口是卖豆芽的窗口和卖豆沙包的窗口,新的铺子在原有的基础上新增一个卖熟食的窗口。这个窗口卖的熟食包括卤猪头肉、猪耳、猪内脏、卤猪蹄、卤鸡蛋等,品种在慢慢增加中。

开业当日,真可谓是宾客盈门,有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前来道贺不说,就连陈知府都派了儿子过来贺喜,还顺便把九岁的孙子陈乔江送到了古府,让其拜入了卢先生的门下。

青舒对此持保留态度,但也没往外推人,将二进院稍作改动,僻出紧邻的两个单独院子来。一个院子给陈乔江主仆五人居住,另一个院子,为即将到来的洛尚书之孙洛小荣准备。

当日分别收到来自陈府和洛府的拜托信时,青舒愕然,不懂这陈家和洛家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要把过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孙子辈往小小的康溪镇上送。后来卢先生一脸得意地说若是他愿意,早就进京当了皇子们的夫子时,青舒不敢相信。直到周伯彥说陈知府和洛尚书送孙子辈的过来读书完全是冲着卢先生,青舒还是将信将疑的。

后来卢先生回房拿了四封信拍在青舒面前时,青舒一脸狐疑地看过信的内容,这才相信。陈家和洛家居然都找了孔老先生写推荐信,同时陈知府和洛尚书又送上望孙子能拜入门下的言词恳切的信给卢先生。

总之,青舒终于相信了卢先生是世家贵族们争抢的夫子人选的事实。不过,她一直不知道,周伯彥才是促成此事并逼卢先生答应再收弟子的人。

树绿了,野花野草遍地,苞谷和高粱的种子发了芽正在破土而出,春小麦长的繁茂油绿的时候,引人注目的十亩麦子已经结麦穗。这时候,一队官兵护着十来辆马车正浩浩荡荡地进了锦阳城。这队人马在锦阳城休整一日,第二日由陈知府等锦阳城官员陪同着出城。

在官老爷们不紧不慢地赶路的时候,驿站上的官兵飞骑前往德县,并在天黑前将一封带有官印的书信送到萧知县手中。

第二日一早,青舒闻言萧知县来访,诧异之余赶紧整理仪容到前厅会客。没想到白县辅也在。大家寒暄几句入座。

萧知县这才奔主题,“古姑娘,你的早麦朝廷非常重视,昨日知府大人派人送信来通知,朝廷派出了三皇子,由三皇子带着司农寺少卿等八位大人已在来康溪镇的路上。”

一听皇子二字,青舒心里就咯噔一下,同时心中隐隐不快。皇子代表了什么?代表了争权夺利和无尽的麻烦。至于吗?为了在皇帝老子面前表现,就为了十亩不知道有没有收成的麦子而千里迢迢的过来,就为了显摆他自己注重民生或者其它什么吗?

见青舒不说话,萧知县说道:“古姑娘不必担心,皇子和各位大人们在康溪镇的衣食住行本知县自会安排妥当,古姑娘只需在皇子和各位大人前往麦田时,安排好陪同人员即可。”

看青舒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萧知县问道:“古姑娘可有什么为难之处?”

青舒叹了口气,“知县大人您也知道,我是女子,不宜陪同京中来的贵人与官员,而舍弟又年幼,这要如何是好?”

萧知县似乎早有准备,“姑娘不必多虑,依本知县之见,令弟的先生与令弟一起完全可以陪同皇子及众位大人。卢先生可是孔老先生的得意门生,且在孔老先生的众弟子中,卢先生的才华无人能出其右。故而,卢先生在百官和文人中很有影响力。”

青舒一手捂着腮帮子,怏怏地道谢,“多谢萧大人提点,小女子这就去求卢先生帮忙。”

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话的白县辅插嘴一问,“古姑娘不舒吗?”

青舒继续捂着腮帮子,“没事,只不过这两日有些上火,牙疼的厉害。”

萧知县和白县辅起身告辞,说三皇子到了自然会派人来通知古府。

青舒送两位大人出门后,吩咐蔡铁牛赶紧关好府门,然后脚步匆匆地去了卢先生和周伯彥居住的院子。按规矩她不该来男子居住的院子,可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就在院中护卫和顾石头惊讶的视线中,青舒很不雅地一脚踢开周伯彥的房门,叉腰站在门槛外,“姓周的,出来。”

坐在里间的周伯彥,拿书信的手顿了顿,一边收着摊在桌面上的书信,一边摇头嘀咕了一句什么,在青舒喊第二遍的时候他才说话,“我很忙,有事进来说。”意思是他不会出去见青舒。

这时候青舒才不管是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吩咐小鱼在外边等,自己抬脚走了进去。里间的炕中间放了一个炕屏,左边是住人的,右边摆了一张炕桌。

此刻周伯彥正盘腿坐在炕桌前,将最后一封信塞入信皮中。桌上纸墨笔砚俱全,桌下摆着一个装书信的匣子。

青舒站的和他有段距离,“你们那御史到底是怎么跟上头说的?我才不信区区十亩不知道有没有收成的麦地会无端引来一个皇子。”

周伯彥慢条斯理地将书信装进匣子里,然后摊开一张宣纸在桌面上,左手抓住右袖子,提了毛笔,沾了墨,沉吟着似要写什么。

青舒眯了眯眼,几步上前一把夺了他手里的毛笔,“问你话呢?别在这里装聋作哑的。”

周伯彥看了看手上被她弄的墨迹,“你就不能有点姑娘家的样子吗?”

如果可以,青舒是根本不想见到他,更别说跟他说话了。因为,每次跟他说话太费劲了。前段时间遇袭的时候,因为周伯彥护过她,她便考虑了一下,又想到弟弟对他的重视,她决定改变一下对他的态度,表现的友好一些。

没想到,一段时间下来,你好声好气地跟他说话,他对你爱搭不理的;你跟他急,他就说你没个姑娘样子,十足可恨。如此一来,弄得她再不想对他友好了。要不就不见面,见了面说话基本就是这个流程。她找他说事,他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她恼了、她对他不客气,他才能好好跟她说话。这怪异又别扭的情况,不时令她抓狂。

青舒是真搞不懂,为何周伯彥赖在她府中不肯走,还要时不时地这样气她一回?搞的她脾气越来越不好,看到他就想先白他一眼,简直是莫名其妙嘛!

正在青舒瞪他的时候,他却伸出右手,大掌一把扣住青舒抓着毛笔的手,握紧。

青舒愕然,然后是脸红,再然后是双眼冒火又咬牙切齿地道:“拿开你的爪子。”她意识到,她似乎被周伯彥这厮调戏了。

周伯彥一脸自得地用左手抽出被青舒抓在手里的毛笔,同时右手一松,收回。

看着手背上沾染的黑墨,青舒的额头滑下三根黑线来。原来,这厮不是要调戏她,只是在报仇而已。她弄脏了他的手,他报复回来,同样弄脏了她的手。她告诉自己淡定,一定要淡定,不必跟这种一点亏都不吃的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较真。于是,四指往砚台里沾了一下,拿开,迅速拍在周伯彥的肩膀上,看到他名贵的宝蓝色袍子上印上四朵扎眼的黑,面无表情地出去了。

青舒一走,顾石头钻进屋里,蹑手蹑脚地来到里间门口,悄悄探了头进去偷看。

“别跟做贼似的,滚进来。”周伯彥头也不回地说道。

居然被发现了。顾石头傻笑着走进去,见到周伯彥肩头的四点黑及周伯彥右手上的墨汁,张大了嘴巴,“这,这怎么弄的?”

周伯彥沉声道:“拿套干净衣裳出来。”

顾石头虽然好奇是怎么弄上去的,可还是听话的去拿了干净衣裳过来,很快又端来一盆水,“公子,水准备好了,先洗手,洗了手再换衣服。”

周伯彥盯着自己的右手,想到刚刚掌心中的柔软,眼底闪过笑意,对顾石头说道:“出去。”

顾石头恋恋不舍地出去的时候,在门口差点和去而复返的青舒撞上。他吓的赶紧跳开老远,咧嘴笑,“见过姑娘,姑娘是来找公子的吗?”

青舒臭着一张脸,嗯了一声,走了进去。

顾石头赶紧出了屋子,站的离周伯彥的房间远远的。

青舒臭着脸坐到炕桌另一侧的炕沿上,“也不知道御史和陈大人是如何对上头说的,萧知县一早来告知,三皇子带了司农寺少卿等不少官员要来看麦地。当初是你建议我将麦子的事情报上去的,接下来怎么办?”

周伯彥头也不抬地盯着自己的右手,“不怎么办。”

“你……”青舒赶紧压下火气,不想一激动又忘掉正事。

“他们要看地,地就在那里,又不会长腿跑了,让他们自己去看。看够了,他们自然会走。”周伯彥一边说,一边提起笔,沾了墨汁,却并不写字,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这话青舒爱听,脸色好了几分,“萧知县建议让卢先生带着青阳陪同皇子和众大人。”

“想看地,地就在那里。想问如何种植的,耕作书已经递上去了。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地头儿也不必留人,日夜守着麦地的农官自然会为他们答疑解惑,不用你们操心。”

青舒瞄了他一眼,“不理会皇子和官员,这样可以吗?出事你兜着?有人找麻烦你摆平?”

周伯彥终于落笔,写下一个“平”字,“我若答应,你要如何谢我?”

青舒再次抽走他手中的毛笔,在他写下“平”字的宣纸的一角写下勉强看得过去的“多谢”二字,将笔放一边。

周伯彥看着右手新染上的墨汁,苦笑。

青舒站起来往外走。在走过周伯彥跟前时,一只大手突然伸出,抓握住了她的左手。

青舒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要甩开的时候,周伯彥已经收回手,淡笑着对她说:“不用客气。”

青舒看着左手背上的墨汁,嘴里嘀咕着“从没见过这么小肚鸡肠的男人”,往外走。她依然认定,这是周伯彥报复回来的行为,而不是调戏。

顾石头又钻进屋里来,探头探脑地观察着,见自家公子右手上染的墨汁更多了,搔了搔头,赶紧端了放在一旁的水盆送上去,“公子,请洗手。”

周伯彥似乎心情不错,说了句“暂时不用”,转过宣纸,看了看青舒的“多谢”二字,批评道:“字太丑。”

☆、No.105批命

青阳的房中。

青舒亲自为青阳系上腰带,退后几步看了看,“不错,非常英俊的小公子。”浅蓝色的小号书生袍穿上,将她家弟弟小正太的一面展现的一览无余不说,再加上还带出了那么一点书卷气,可爱得恨不能往他脸蛋儿上咬上一口。当然了,她怎么舍得咬弟弟,于是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快速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青阳红了小脸,却是笑弯了眉眼,还学着姐姐的样子左右瞄了两眼,然后对姐姐悄声说往下一点。

青舒笑着弯下腰来。

青阳动作迅速地往青舒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立刻后退两步,捂着嘴偷笑,小脸红通通的。

“咳咳……”门口有人咳嗽出声。

青阳吓的一激灵,眼睛不安地往门口瞟。

青舒不看进来的人,只是摸了摸弟弟的小脸,收回弟弟的注意力,柔声嘱咐道:“多听少说,跟紧先生,不必紧张,不要让书童离开身边,即便有事,也定要让一个书童跟着你,记住了吗?”

青阳一脸认真地答,“记住了。”

青舒弯腰抱了抱他,“早点回来,姐姐中午做松软的点心给你吃,保证比福顺斋的蛋糕都好吃。”

一听有好吃的,青阳立刻把被人抓包的窘迫抛到了九霄云外,“真的吗?”

“真的。去吧,估计卢先生在前边等着了。”青舒笑着点他的鼻子。

不就出个门吗?有必要表现的这么难舍难分吗?周伯彥摇头,向青阳招了招手,先一步往外走。

走出一段路,周伯彥示意元宝和关木头走远些,然后低声问青阳,“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青阳心虚的眼睛左右乱瞟,小声道:“没做什么。就是,就是姐姐嘱咐小阳几句话。”亲脸蛋儿可是他和姐姐之间的小秘密,他才不要说出去,连彥哥哥都不行。

看他的表现,周伯彥立刻肯定刚刚自己确实没有看错,轻敲他的头一记,“还记得哥哥嘱咐的话吗?”

青阳抬了小脸答,“记得。”

周伯彥背着手吩咐他,“说一遍给哥哥听听。”

青阳很认真地说一遍,“有人问姐姐为什么没来,我就答姐姐病了,不宜出门。有人打听姐姐的事,我就说姐姐很厉害,能打跑坏人。有人问铺子里的事,我就说不知道。”

周伯彥,“那问起豆子、豆沙包或酸菜呢?”

青阳,“我说不知道,不过我爱吃豆沙包。”

周伯彥嗯了一声,想到什么,又嘱咐起来,“不错。记住了,有人对你笑,不见得是喜欢你、想对你好,很可能是想迷惑你,在你不设防的时候从你身上套话出来。三皇子若是单独召见你,你要拉着卢先生的袖子不放,一定要坚持让卢先生陪你。若三皇子不高兴,你也别怕,你哭给他看,他便奈何不了你。”

“小阳记住了。”青阳一向严肃认真的对待姐姐或哥哥交待的事情,因此他都有认真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