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日,古璃日日来古府,却总是吃闭门羹。待到第五日的时候,古府府门终于打开,走出四五名牵马的锦衣护卫来。

守在路边的软轿旁的眉儿硬着头皮上前,“几位大哥安好。”

护卫长洪威绷着脸,看着挡住去路的面目清秀的丫鬟不说话。

眉儿有苦难言,瑟缩了一下,“请,请问几位大哥,能不能,麻烦几位大哥将此物交与你们公子?”说话间,她的头垂的低低的,把捧在手中的一个不大的木匣子往前递了出去。

护卫长往停在路边的软轿那边看了一眼,摇头,“不知天高地厚。”说罢,一挥手,带人上马。几匹马立刻不安分起来,不仅长嘶起来,还在原地打转。

眉儿吓坏了,白了脸,抬起头,把木匣子抱在怀里,目露惧意地盯着高头大马,急急往后退开几步。

有人驾的一声,五匹马停止长嘶,扬蹄出发,直直冲眉儿来了。

眉儿吓的惊叫连连,手里的匣子也顾不上了,青白了脸,闭了眼,抱住头蹲到了地上。

一阵踢踏声中,五骑从眉儿身边跑过,直直冲向路边的软轿方向。轿夫吓的丢下软轿跑开去,五骑从软轿旁极近的地方呼啸而过,转眼间便扬长而去。

受了惊吓的古璃带了眉儿回家,脸色很差。眉儿敲开院门,低垂了头请古璃进去。

古璃迈步入门,院门一关,她回头便甩了眉儿一巴掌。

眉儿捂着脸,垂着脑袋,泪花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哼一声。

刚关好院门的英姑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姐,眉儿有错,您教训几句便是,何必甩她耳光。”

古璃正气着,这话彻底惹怒了她。她不管不顾地两步过来,二话不说又甩了英姑一巴掌。

英姑虽是下人,可因跟随马氏多年,在古家的地位自是不一般。马氏都没甩过她巴掌,没想到今日却挨了古璃这么一下。她任脸上火辣辣地疼着,一言不发,直接跪到了地上。

眉儿见了,也赶紧跟着跪下。

古璃心中憋了几日的火气,可下有了发作的地方。她指着英姑的鼻子骂,“奴才就该有奴才的自觉,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竟敢教训起本小姐来,谁给你的胆子?”

英姑磕头,“奴才该死,请小姐恕罪。”

古璃恨声说道,“你也知道你该死,为什么不去死?你……大哥,放开,放开我,大哥你弄痛我了……”

古青嘉沉着脸,大力抓着古璃的手腕,吩咐英姑和眉儿,“敷下脸,别让夫人看出来。再有一样,以后,小姐的饮食起居自有小姐自己打理,你们不必跟前伺候。”

古璃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古青嘉二话不说,捂了古璃的嘴,将挣扎不休的古璃拽进屋去,一脚踢上门。

英姑从冰冷的地上起来,扯了愣住的眉儿去了厨房。

自此之后,接连几天,古璃都没出现在古府府门外。

青舒很忙,过了十五,她与许五娘等人又开始做起了书包。各私塾就要开课了,她得抓紧时间多做些书包出来。因此,对古璃的事,她可没空去管。

周伯彥似乎不急着走,每日里不是关在屋中处理信件,便是与卢先生、青阳和灏呆在学堂中,听说是在练字。

这天,青舒正做书包,小娟进来禀报,说是管家有重要的事情与她说。她听了,把做了一半的书包放一边,到书房见管家。

因没有生火,书房中很冷。她也没坐,与管家站着说话。

古管家禀报起来,“德县那边来信了。吴府窝藏朝廷要犯,证据确凿,前日一早被官兵抄了家,男子悉数抓起,女眷中吴老夫人、二夫人叶氏及大夫人、三夫人也被抓去。吴府名下的十余家铺子和二夫人名下的三家铺子尽数被官府查封。”

青舒大吃一惊,“可信吗?”

“帮主亲自送来的消息,自然可信。不仅如此,吴老爷亲族的其他几个吴府也被牵连进去,虽未被抄家,但一府之主全被抓去问话了。若是清白的,自然会放回去。若与吴老爷的案子搭上边儿的,想脱身就难了。”

青舒对这突然的变故震惊不已,但心里是痛快的。她原想着,对吴叶氏精神上的折磨已经差不多了,等到二月初八时再给吴府最后一击的。不曾想,吴府自己先犯了事儿,被官府给抄了,倒是省了她自己动手了。她激动地走来走去,“确定吴镇江和吴叶氏都抓进大牢了?”

“咱们的人是亲眼见官兵把人押去衙门的,错不了。”

“窝藏朝廷要犯是重罪,大概会如何判?”

“砍头,发配边疆,视审案结果而定。无论哪一样,枝繁叶茂的吴府会就此衰败。受影响的,不仅是德县的吴氏族人,就是康德镇的吴氏族人多少也会受到影响。”

想到可恶之极的古云福,还有马氏,青舒说道,“等消息传开时,有人哭,有人笑,估计又要闹腾一番了。”

这事情说完了,古管家便催青舒赶紧离开书房,主要是怕青舒冻着。

青舒一边往绣房走,一边问跟随的小娟,“今日是廿三还是廿四?”(注:农历中,二十一至二十九又称廿一至廿九。)

小娟,“小姐,是廿四。”

“陈少爷和洛少爷的院子该打扫了。”

“管家今日已吩咐人打扫了,小姐放心。”

提到管家,青舒想起一事,停了下来,“你去转告管家,明日派人过去给马氏送颗定心丸。如此,即便不愿,马氏也是欠我一个人情的。”之后,她倒要看看,马氏会不会继续厚脸皮地让女儿上门。

小娟不解,“定心丸?小姐,府中有定心丸吗?”

青舒轻笑出声,“赶紧去,即便没有,管家也会变出一颗来。”

小娟困惑地去传消息,而青舒独自回去继续做书包。

待日头偏西,青舒让众人收工,开始清点近日做出的书包数量。年前,青舒、许五娘和小鱼陆续做了八十二个书包。近些天,青舒、许五娘、小鱼、苏妈妈、铃兰加上卢娘子、赵氏、程娘子、宁娘子(宁四的娘子),她们一共做了二百二十七个书包出来。加起来,就是三百零九个。

根据书包上绣的图案,根据书包的颜色,青舒让人把这三百零九个书包分开,打了十五个包袱出来。

既已收工,程娘子和宁娘子告辞回家去。卢娘子回了自己院子,她得开始准备晚饭了。赵氏被青舒留下了,青舒说晚上周大夫也过来这边吃饭,再说周星就在府里玩儿,吃过晚饭,他们一家三口一起回去也不迟。

如此,苏妈妈便拉了赵氏去说话,青舒忙着确定明日之事。

她先去了存放酸菜桶的库房。给周伯彥的商队准备的二百桶酸菜一桶不缺,给步五的一品楼准备的二百桶酸菜一桶不缺,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明日来人取货。她想到一事,询问丁管事,“去年秋下晒干的嫩苞谷米粒还有多少?”

丁管事答的快,“还有一百来斤,不多了。”

她想了想,“的确是不多了。少爷爱吃,一品楼那边不能再给了,你找个时间全送我那边去。”

这边没事了,她又去了前头,叫了管家问话,“明日的随从是如何安排的?”

管家便报备起来。出行的马车两辆,拉货的板车两辆。丁管事带上府中家丁四人及镇子上新组建的十人小队跟随。

这十人小队成员都不陌生,都是入过伍的,也曾在古府当过几日的临时护卫。古府不再需要临时护卫了,这些人商量了一下,组了这么个小队,不再各自去打短工了。他们有点像镖师,又有点像护卫,总之就是替雇主押送货物或护卫雇主出门远行。因带头的姓李,大家抓耳挠腮地最后取了个李兄保平安小队。

宁四听了,说不好,拜托古元河帮忙取个名字。古元河一脸为难,说不行就叫平安护卫队算了。如此,他们舍了李兄保平安小队之名,取了平安护卫队之名。

俗话说的好,万事开头难。这平安护卫队组好了,可没人找他们做事,他们整日愁眉苦脸的。再去干短工吧,可冬日里哪里来的那么多短工可做。就是因为短工不好打,他们才想干这差事的。在他们就要坚持不住放弃的时候,就在年关当头,他们接到了第一单的生意,古府要往锦阳城送两车的货,要他们护送。

他们喜出望外,平平安安地将古府的两车货送到了锦阳城的古记包子铺中,并带回了铺中杜掌柜的信。如此,他们拿到了第一笔出工费,二两银子。除去路上的吃住等花费,他们每人分得一吊多钱。他们感谢古府之余,总算有了点信心,不再想着放弃。

如今,古府又要往锦阳城去,还给二两银子的护送银,问他们走不走。他们满口答应下。如此,古管家才会只给丁管事派了四个府中家丁。

对管家的安排,青舒没有异议。因为帮衬平安护卫队慢慢打出名声,是她授意的。他们古府多用几次平安护卫队,镇子上的人便会慢慢认同平安护卫队,从而有需要的时候会找上平安护卫队,平安护卫队成员便可养家糊口。

见青舒没有异议,古管家追问一句,“小姐,您要派出几名护卫?”

青舒说道,“四人便足够了。两位少爷一人一个护卫,卢先生一个护卫,余下的那一人哪边有需要就去哪边支援即可。”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一夜无事,转眼到了第二日。大家早早用过早饭,开始准备出出行事宜。

这时候,青舒在青阳的屋中,亲自为青阳挑选并打包换洗的衣裳。

青阳和灏像个尾巴似的跟在青舒的后头走来走去。青阳不停提问,“姐姐,真的不用吆喝吗?不吆喝,别人怎么知道要找我们买书包?”

青舒笑答,“你们跟着先生去文杰书院,是要和文杰书院的学生切磋学识的,不是去卖书包的。你可千万别吆喝,若是先生觉得你丢了他的脸,他定会拿了戒尺打你手心。”

青阳脸上多了愁色,“姐姐,那我们的书包怎么办?我们去,不就是要把书包卖掉吗?”

青舒轻笑出声,“快别愁了,小小年纪,怎么像个整日为生计发愁的大人一般!”见弟弟脸上还有愁色,她有些哭笑不得,“放心,放心,别想那么多。姐姐实话告诉你,你们不用吆喝,只要背了书包跟着先生进了文杰书院,便有人会注意你们背的书包。到时候,你们什么也别管,一心跟着先生,然后在切磋时好好表现。如此,在你们离开书院时,自有人会与你们搭话,寻问你们的书包在哪里买的。到那时,你们就说在城中新开的吉祥庄买的,其他一律不准说出去。”

青阳这才不愁卖书包的事了,可又打听起了价格,“姐姐,人家问我多少银子买的,我该如何答?”

青舒笑着伸了两根手指出来。

青阳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想起姐姐说过的,说用的料子都是最好的,两吊钱不太可能,于是他猜,“二两银子?”

青舒点头。

自从卖过春联,青阳很痴迷做生意的事,于是激动地问,“姐姐,那除去本钱,咱们能赚多少?”

“大概一两银子左右吧!”她这是估摸的。料子及耗费的锦线占一定的费用、制作的手工费、运送费、铺子因它而付出的费用等,从二两银子的卖价中扣除掉这些成本费,差不多就这个赚头儿。

青阳刚想欢呼,有人打断了他。

“才一两银子的赚头,你的卖价低了。”

青阳立刻跑了过去,仰头看不请自来的周伯彥,“彥哥哥,姐姐说卖二两银子一个,低吗?”

“物以稀为贵,如今你们的书包是卖的独一份儿,二两银子太低,五两银子正适合。”周伯彥说道。

青舒琢磨了一下,觉得周伯彥的话不无道理。她原以为二两银子的价格就不错了,没想到还可以更高。经商这块儿,周伯彥可比她懂得多的多,这个她服气。不过,她还想再确定一下,“五两银子,真能卖出去吗?”

“定能卖出去。”周伯彥明白她动心了,便给了肯定的答复。

青舒迟疑不过两秒,“成,依你的,五两银子一个。估计这价格也只能卖一次,是该趁着物以稀为贵的机会挣上一笔。”

青阳立刻发挥了小财迷的性情,欢呼一声,伸了四指出来,“姐姐,咱们一个上能赚这么多的银子,若是三百个全部卖掉,那,那……”好吧,他激动的说不出那个数字了。

青舒失笑,低头继续整理弟弟的衣物,嘴上却说,“别高兴的太早,能不能全部卖掉还不知道呢!总之,挣多挣少,卖多卖少的,你只管好好跟着先生,认真做好先生交待的事情,不许分心去想卖书包的事。”最后她又加了一句,“灏是哥哥,若是弟弟切磋时不够专心,灏记得要提醒弟弟,好不好?”

一直安静地站在青舒身边的灏小声答应,“好。”

青阳也说会听先生的话,也听姐姐的话,不会不专心。

周伯彥眼中含笑,在一旁安静地听了他们姐弟三人的对话片刻,清了清嗓子,“阿舒,我临时决定,与青阳他们同行去锦阳城,你有没有话要嘱咐哥哥?”

得知他要走,青舒讶异地转过身,“你今日走?是要回京吗?”

“暂时不回京。锦阳城中有件差事很棘手,哥哥必须亲自前去处理。若无意外,少则七八日,多则十日,定能将差事处理妥当回来。”

他说差事棘手,她本是担心的。可他居然在人前自称哥哥,她立刻白了他一眼,“你才不是我哥。”

周伯彥俯下身,对青阳耳语了一句什么。青阳点头,看了青舒一眼,走过来拉上灏,到外间去了。

青舒不明所以,“你对小阳说什么了?”

周伯彥移到她身侧,伸了手臂揽住她的腰肢,对她低语,“哥哥要出门去,妹妹可有什么嘱咐的话要说?”

青舒没甩开他的手臂,只是不满地咕哝,“什么哥哥妹妹的,听着不舒服,不许这样说话。”

“你喊我一句彥哥哥,我便不说了。”

她抬了手臂,给了他一拐子,但嘴中却说,“注意安全,别再受伤了。”

他轻道,“好。”

她开始抱怨,“既要出门,干嘛不提前说?这会儿,想准备什么给你,都准备不出来。”

他一本正经地点头,而后却道,“我那边衣物还未整理,不如你现在就过去,正可以帮我准备换洗的衣物。”

“想也别想。赶紧走,别挨我这么近。”她开始赶人。

他却揽着她的腰不放,“既给青阳整理了行装,你得公平对待,我那边也得给整理。”

她来不及反驳,却听外间传来青阳的声音,“苏妈妈,我的行装都准备好了,是姐姐准备的,你放心,不用检查。”

这不是被堵个正着嘛!这还得了?

☆、No.218晨露牡丹

青舒吓的不轻,立刻慌了手脚,推周伯彥赶紧躲起来。周伯彥不是很情愿,但还是依着她推人的力道退到了屏风后头去,只是抓着她的手不放。

她低声警告,“躲好,不许捣乱,否则再不理你了。”而后推开他的手,赶紧转出屏风后去,继续给青阳打包衣物等物品。

过了片刻,外间没了苏妈妈的声音,青阳探了头进来看了一圈儿,疑惑,“姐姐,哥哥去了哪里?”

青舒松了口气,一指屏风的方向,快速拢好包袱皮系上,“小阳,已经弄好了,姐姐还有事,先走了。”

她这边急着走,极不情愿地躲到屏风后的人不乐意了,“你要丢下我?”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对,就像是怨夫在抗议被娘子抛弃了一般。

她听了,没好气地来了一句,“乖孩子有奖,爱捣乱的孩子没人理。”说话间,已经走出去了。

青阳接下了安慰人的差事,“哥哥,姐姐最怕苏妈妈的唠叨了,不是不想理你。”

周伯彥一阵无语。当初做什么要答应她等她五年?现在倒好,见个面、说个话都要顾忌这顾忌那的,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亲近一下的时候,还总被人打断。说实在的,五年的约定,他其实可以想办法解决,只一样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打破的,那便是守孝这种大事。三年孝期,还有近两年半,他除了等,还是等。想到造成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吴府,他越发恼的不行。若将军夫人未出事,指不定他现在已经把人娶过门去了。

辰时的时候,取货的商队到了。众人一阵忙活,把两家共四百桶的酸菜装上车,古府准备送达古记包子铺的两车货也装载完毕。

如此,商队的众人,周伯彥和他的护卫队,再加上卢先生、青阳一行人以及护送货物的平安护卫队,五十多号人和车马前后排了长长的队伍出发了。

青舒目送他们走远,转身进府。她没去许五娘那边做女红,而是呆在自己屋中忙着拢帐算账。账目整理了一日,第二日的时候,她吩咐苏妈妈开始准备做绢花的材料。

京中来信说,年前古府送至京的娟花因花色好且做出来的样子栩栩如生,因此将当地的娟花比了下去,很受京中贵妇及小姐们的青睐。如此,希望古府继续做娟花往京城供货。还有,青舒顶着年关送到锦阳城的那批娟花,是托了一品楼的林掌柜卖的。林掌柜不愧是生意人,竟全部卖给了城中最大的首饰铺。听说首饰铺配着首饰卖,从上面也挣了一笔银子,并向林掌柜打听还有没有货。

因这,青舒决定在农活开始前召集原班人马再次开工做娟花。运往京城,可由周伯彥的商队顺带捎过去。锦阳城这边,她要放在新开的吉祥庄内卖。

看着从库房中抱出来的一匹又一匹颜色鲜艳的好料子,苏妈妈一脸心疼地摸了又摸,“小姐,这好的料子,都是整匹的,竟要剪了做娟花,怪可惜的,不如再去收些碎布头吧!”

青舒笑道,“苏妈妈,你只心疼眼下的布料,怎么不想想做成娟花后会换回来多少银子?再者,镇子上可收的碎布头不是让人去收了嘛!而且那些碎布头里可是好料子少,普通布料占多数,挑挑拣拣的,可用的并不多。”

苏妈妈说是这个理儿,可手里却摸着好料子,还是一脸的心疼模样。

所需各种材料准备了一日,到了第三日,年前做娟花的原班人马到齐,再加上卢娘子和赵氏,一群女人聚在一起开工了。编手链不怎么挣钱,因此青舒舍了这一项,让大家专心做娟花。

大人们做事,家里的孩子无人照看。赵氏这边不愁,周星本就在府里玩儿习惯了,早上带过来,下午回家时带走便是,周星自会跟麦子他们玩儿。宁四的娘和娘子原是将孩子托给邻居大娘的,可邻居大娘最近妒忌宁家的老少俩妇人挣银子的差事,便不给照看孩子了。苏妈妈听说了,请示了青舒,允许宁娘子将家中的孩子带进府里来。至于其他人,家中人手足,亲戚邻里的又不错,因此没有这类烦心事。

娟花做了两日,宁四的娘私下里问苏妈妈还用不用人。苏妈妈便说小姐怕碰上心术不正的或是手脚不干净的,因此即便缺人手,若不是知根知底的,不会要。宁四的娘便提起一人,说这人绝对可信,人品方面也做了担保。

苏妈妈一琢磨,去了青舒那边。

青舒正铺开纸,埋首在桌案上画着什么。听到苏妈妈来的通传,她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见苏妈妈正好进门,她便招呼道,“不用行礼了,过来坐。”

苏妈妈坚持行了礼,之后站在书案前,看到小姐在纸上画的东西,一脸茫然,“小姐,这是什么?怎么画的一块儿一块儿的?”

青舒指着纸上画的解释,“这张纸比作整块儿荒地,这算是小山头儿,这边这块儿圈起来的就是果园,这边这块儿想着开出来种辣椒,这里建屋舍,这里建牲口棚,还有许多想法,想起来一样我就标出一样来,免得到时忘记了。”

苏妈妈可不懂规划草图,但心中的疑问还是要问的,“小姐,那荒地种树大概能成,可种菜,能成吗?”

“试试就知道了。不成也没关系,咱们就种树,再养上家禽,总会有点收获的,不会赔本。”

“小姐说成,那一定能成。老奴还等着吃小姐种的果子呢!”苏妈妈开心地说道,在她眼里,她家小姐厉害着呢,下定决心做的事,没个不成的。

“好,到时候果子成熟,苏妈妈想吃多少都行。”

苏妈妈笑的合不拢嘴,但想到正事,赶紧正了正色,“小姐,宁四的娘刚跟老奴提了一个妇人,那妇人想到府里谋个差事做,便托了宁四的娘帮忙问询。小姐,娟花这边,咱们还要人不?”

“哦,有没有问那妇人的品性如何?”

“问了,那妇人今年三十九岁,夫家姓莫,只是男人死的早,她三十出头就守了寡。听说家中只有一子,一直以来她们母子二人在镇子上相依为命过活,日子过的并不富裕。品性方面说是不错,左邻右舍都挑不出母子二人的毛病来。难得的是,一直以来门前并无是非。这孙娘子的夫家亲戚都在乡下,隔段时间几个弟媳、侄子或侄女都会过来探望,听说相处很和睦。对了,小姐,您不知道,那孙娘子的儿子名叫孙莫,还是位秀才呢!”

青舒愕然,“你的意思是,秀才的娘想到府里谋个差事?”文人多清高,秀才儿子会愿意亲娘到大户人家唯唯诺诺地做工赚铜板吗?

“小姐,老奴听了也是吃了一惊的,觉得这事不成。没成想,宁四的娘说,这孙娘子虽不年轻了,可手依然灵巧,时不时去大户人家接绣活儿做,年底喜事多时还会去帮厨挣俩钱儿。他那秀才儿子也是个好的,用功读书之余,还时不时摆摊子写写画画的挣铜板贴补家用。巧的是,孙家离宁四家不远,两家关系不错,很要好的样子。前几日宁四家邻居不肯再帮着照看孩子的时候,都是这孙娘子挤出时间帮忙照看的。”

“你让宁娘子明日把人带过来看看,留是不留,你来定。”青舒把决定权给了苏妈妈。

苏妈妈有些犹豫,“要不,老奴派人出去打听一下?”她是有意用孙娘子的,否则当场拒绝了,不会过来跟小姐请示这事。

“成,你看着安排。”

苏妈妈赶紧告退出来,让管家派人出去打听了。这一打听,苏妈妈便改了主意,告诉宁四的娘,府里暂时不要人。其实打听回来的和宁四的娘说的差不多,让苏妈妈改主意的原因是,出去打听的家丁看见孙娘子的秀才儿子和古青嘉在一起。发现这一点的家丁再打听,这才从别人口中得知,这孙秀才与古秀才(古青嘉)曾是同窗。近几日,这两人不是坐一起谈功名,就是一起摆了摊子替人写写画画的,关系十分要好的样子。

宁四的娘也不糊涂。她知道,苏妈妈态度变的快,定是有理由的。于是她借机问苏妈妈是不是孙娘子哪里不够好。

苏妈妈也不瞒她,“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的,和孙秀才要好的古秀才,不是别人,正是小姐大伯父家的长子。唉!你道我们为何离京,实在是小姐的大伯父欺人太甚,不仅抢去了将军老爷留给小姐少爷的田庄和铺子,还把府中的银钱和值钱物件搜刮一空。夫人没办法,这才断了与那边的关系,带着小姐少爷来了这边。如今眼看着小姐少爷的日子好过了,那边的将抢去的财物挥霍一空追了来,进府就斥骂小姐少爷,想要霸占小姐少爷的一切。小姐被逼的没办法,再说离京前已经断了关系的,因此虽知人言可畏,小姐还是当街把人赶了出去。”

宁四的娘感叹一句,“唉!这穷人有穷人的苦楚,富贵之家有富贵之家的难处。”

“孙娘子我是有意用的,可孙秀才与那边的要好,为避免横生枝节,府中是万不敢用孙娘子的。外边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不能明知可能会生事端还要招了孙娘子来做事。小姐有多不容易,外人不知情,你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养个四口之家都不容易,何况是养活一府的老小!好在小姐是个能干的。”

“唉!若那边是个省心的,我也不会怕成这样。古秀才为人如何,我不知,但大老爷与夫人,那可真真是随时随地想着往回搜刮东西回去。那璃小姐不时往这边跑,小姐起初以为可交心,便也不拦着。不成想,璃小姐也是个不安好心的。唉!不提也罢。时候不早了,回吧!”

宁四的娘告别苏妈妈,与媳妇与孙子一起从角门出去。等在外边的宁四见了,迎上来,抱了儿子放到脖子上,一家四口回家去了。

晚上的时候,青舒听到苏妈妈拒绝孙娘子的理由,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在忙忙碌碌中,离开七天的青阳和灏跟着卢先生回来了。同行回来的,还有洛小荣、陈乔江。

青舒亲迎归来的一行人。见卢先生春风得意的模样,她便知道此去文杰书院,青阳他们四个定是为卢先生长了脸。

主子们在前头说话的时候,许三娘和关婆子在厨房忙开了,铃兰和小丫为她们打下手。食材都是洗的洗、切的切,提前预备好的,如今她们就是热火朝天地行蒸煮煎炒之能事。

接风洗尘宴结束,送洛小荣过来的洛九茂与次子告辞,送陈乔江过来的陈乔江的爹也告辞。他们双方带上各自的人,准备同行回锦阳城去。

卢先生高兴,有点喝高了,送客后便回去睡觉了。

小的四个非常兴奋,手里抱了东西跑去青舒屋里,围着青舒抢着说话。

青舒被他们四个弄的晕乎,于是发话了,要他们从大到小一个一个地说话,还提了要求,一个说话的时候,其他三个不许插嘴。

陈乔江是四人中最大的,他排在第一个说话。他一脸得意地把抱在怀里的匣子放到青舒跟前,“诺,这是送姐姐的礼物。祖父祖母说了,这是好东西,不许转送给人,要姐姐自己留着用。”

青舒诧异,打开匣子,揭开包裹用的绸子,捧出一物来,“这是什么?”

陈乔江很不可思议地看了青舒一眼,“姐姐居然不知道暖手炉?”

青舒并不觉得尴尬,“姐姐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惊讶的!”她来了这么一句,而后仔细观察起了捧在手中的所谓暖手炉。虽然她是将军之女,可在她穿越来的时候府中实在拮据,而且有好东西也都让古云福搜刮去了,说实在的,她真没见过这样的东西。

据说,暖手炉这种东西,金贵非常,普通富户家的女人都不一定有,那些宫中贵人或显贵家的女子才有。会如此,皆因不只暖炉本身昂贵,暖炉中所用燃料也很昂贵。因此,这种奢侈的东西,即便现在手头宽松的很,她也从没考虑过弄一个回来。

陈乔江倒是没像过去那样找茬儿,只是问,“姐姐喜欢吗?”

青舒点头,“喜欢。”这可是奢侈品,白得了一个,能不喜欢吗?

陈乔江心中欣喜,“祖母得了两个,一个指名给五姐当嫁妆,一个给了姐姐。”

青舒盯着上头的精致镂空花纹,心中感叹,奢侈品就是奢侈品,精致漂亮没的说。

灏往前挨了过来,将一个包袱放到青舒前头,“送给姐姐的。”

青舒赶紧把暖手炉放回匣子里包起来,然后打开灏给的包袱,一脸的惊喜,“好多炒货,都是姐姐爱吃的,灏真好。”

灏笑的露出小虎牙来,坐在青舒身边不说话了。

这时候青阳也送了青舒一个包袱,“彥哥哥带我去买的果子,有好多以前都没见过。”

青舒也是打开看了,一脸喜色地说道,“小阳给姐姐买的,一定都是好吃的果子。”

洛小荣排最后,有些着急,忙把自己的匣子捧了过来,“姐姐,还有我,还有我。”

青舒伸了手轻捏他的小脸,“想姐姐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