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听到了。躲在这里是最安全的。出去了,那不是正好撞上了吗?”

可不是!这会儿也没工夫抱怨了。她赶紧放好床幔,而后顾不得衣裳的褶皱,赶紧走去梳妆台前坐了。她急急找出梳子,开始梳理头发。

小鱼从外头进来,立在内室门外,“小姐,起身了吗?少爷们过来了。”

她一脸怨念地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冲着门外人说道,“让少爷们稍等,我正在更衣。”

小鱼答应一声,出去传话了。

青舒快速梳了一个姑娘家的简单发髻,然后整理身上的衣裳,主要是抚平衣裳上的褶皱。明显的,她对小鱼说谎了。更衣?笑话,周伯彥可在她的屋里,她脑子进水了才会更衣。就算屋里有屏风,她也不干。

青舒觉得妥当了,往床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开门出去,并反身关门。

对此,端了洗脸水等在外间的小鱼并没多想。这多亏了平日里青舒培养的好。若是没有特殊情况,青舒没病没灾的,没有青舒的允许,丫鬟不能随意进青舒的寝居室。再者,现在的天气越来越冷,也不是敞开门的季节,随手关门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青阳和青灏过来,也没多大的事。他们先去的夏院,想找周伯彥指点功课。可周伯彥不在,顾石头要他们二人等半个时辰再过来。于是,他们俩个就来青舒这边玩儿了。

姐弟三个正在玩闹的时候,顾石头过来了,说是苑中养了两只猴子,问青阳和青灏要不要去看。青阳和青灏喊着要看,跟着顾石头走了。

青舒松了口气的同时,找了各种借口把小游和小欢这两个丫鬟支开了。为了不引起小游和小欢的怀疑,她还支使小鱼去厨房拿点心。至于小娟,她让小娟在院门外踢毽子玩儿。说白了,玩儿是幌子,实则上是给青舒把风。

这边安排好了,青舒推门进了里间。她走到床边撩开床幔,却见周伯彥面朝里侧身躺着,脚上的鞋竟不知去向。她呆了一下,忙看自己的脚下。没有,地上根本没有他的鞋。

她不名所以,对着他的后背说话,“我把人支开了,你快走。”

没动静。

“动作快点,不许你再耍赖。”

依然没有动静。

她诧异,侧身坐到床沿上,伸手推他手臂,“听到没有?”

没反应。

她觉得奇怪,跪在床上,一手扶着他的手臂探头看。“你……”他的呼吸绵长而轻浅,眼睛自然地闭着,竟是睡着了。这叫什么事?她使劲儿推他,“醒醒,快醒醒,困了回去睡,你不能留在这里。”

他醒了,半睁了困倦的眼,翻身过来。看了青舒几眼,他唔了一声,轻握住青舒的手,再次闭上了眼睛。

青舒急,继续推他。

这次,他眼睛都不睁,“阿舒,别吵。最近太累了,让我睡一会儿。”

青舒这下推不下去了。她默默地看了他的睡颜片刻,轻巧地抽回被他握住的手,而后下床。她放轻脚步来到床尾处,取了薄被给他盖上,而后弄好床幔,退了出去。

她立在院中片刻,觉得没事可做,有些无聊。把风的小娟正探头往院中看过来。青舒见了,招手让小娟进来,然后主仆二人竟是在当院踢起了毽子。

小鱼、小游她们三个陆续回来了,青舒玩儿的高兴,拉了她们三个一起踢。不知过了多久,她们玩儿的都出了汗。

顾石头带着青阳和青灏回来了。

青舒她们的游戏散了。青阳和青灏你一言我一语地跟青舒讲看到的猴子。

顾石头回了一趟夏院,发现公子不在。他疑惑,四处跑去找公子,可哪里都找不到。最后,他又回到了夏院,公子还是没回来。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竟是张大了嘴巴:难道公子还在秋院?他踌躇半天,蹭到了青舒的秋院。他支支吾吾地问有没有见到公子。

秋院中伺候的四个丫鬟都说没看到,包括小娟。

青舒一脸平静地也说没看见。

顾石头抓了抓头,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秋院。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顾石头去而复返,把手里抓着的两个帖子递给了青舒。

小鱼从一旁接了,交到青舒手里。

青舒打开上边的帖子看,面色沉了一分,“这是给你家公子的帖子,拿给我做什么?”

顾石头低头不言语。心说:你把公子藏起来了,公子的帖子自然要拿给你。

☆、No.291芸郡主

青舒见顾石头不回答,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她沉吟片刻,示意小鱼把帖子还给顾石头,并对顾石头说道,“拿给你们公子。”

顾石头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拒绝接帖子。他往后退了退,吞了吞口水,“公子说了,公子不在,舒苑的一切由小姐做主。”说罢,他转身,拔腿就跑。

这话不仅震呆了青舒,就连坐在一旁小声讨论什么的青阳和青灏都愣住了。随侍在侧的三个丫鬟更是面色各异,唯有小娟淡定非常。问小娟为什么这么淡定,理由很简单。在她看来,她家小姐和彥公子好的蜜里调油,都有点不分彼此的意思了。既是不分彼此,她认为,彥公子让小姐作主舒苑的事,一点都不稀奇。

青舒想着,等下周伯彥醒了再把帖子交给他。于是,她把帖子顺手放到了桌上。她突然内急,于是去了茅房。回来后正在净手,却发现刚才还在她屋里的青阳和青灏不见了。她倒是没多想,只是随口问递了干布巾过来的小娟,“少爷们回去了?”

小娟答,“没有。少爷们说要下棋,奴婢说棋在小姐的内室,等小姐回来请示了小姐再进去取。少爷们便说不用,自己进去找了。”

青舒脑袋一大,手擦到一半便把布巾丢给了小娟,急急往里间去。

门开了个缝,她心道“要死了”。她推门进去便随手关上门,再用后背顶着门立在那里。她本来存了侥幸心理,青阳和青灏若只是找棋子,不去掀开床幔,肯定不会发现周伯彥。可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呆住。她的床幔打开了一半。床上,青阳正坐在一个蓝色身影旁边,青灏则抱着蓝色身影的胳膊坐在床沿上。再有就是,他们二人正小声交头接耳地在说着什么。

青舒抚额,告诉门外的小娟无事,然后认命地走到了床前。她这才发现,周伯彥是醒着的。被自己的弟弟发现,自己屋中藏了个大男人,尴尬又丢人。她假装镇定地收好床幔,尽量不去看床上的三个人。

青阳不知她的尴尬,高兴地汇报起来,“姐姐,哥哥说了,晚上带我们去看京城的夜市。”

青舒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又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你们小声点。”

也不知道周伯彥是怎么向青阳、青灏解释的。对于他出现在青舒屋中这件事,青阳和青灏问都没问,只是缠着他问夜市里都有什么好玩儿的。

青舒认命地出去,再次支开了四个丫鬟,然后把周伯彥赶回了夏院。青阳和青灏只想着夜市的事情,跟去了夏院。

时刻注意秋院动静的顾石头,当看到自家公子大摇大摆地从秋院出来时,他冲着青舒咧嘴笑。

青舒没好气地来了一句,“笑什么笑?就你牙白?”并把他先前送来的两个帖子甩回去给他,“拿走。”

晚上的夜市之行青舒本不想去。周伯彥却说已经邀请了古瑞星、步五、步六和步语嫣。若是青舒不去,到时候一行人只有步语嫣一个姑娘,步语嫣肯定会无聊。青舒这才点头。

京城的夜市就在西市。而夜市也不是天天都有的,逢五、逢十才会有。今日是九月廿日(二十日),正好有夜市。

天色黑透,周伯彥带着青舒等人到了位于西市的一家武记酒楼。武记酒楼共两层。一层是招待普通客人的大厅,二层都是雅间。这个时间,除了达官贵人,一般人不会在酒楼用饭,因此大厅里没什么人。二楼的雅间却是半数客满。这里有文人学子的聚会,也有商人的买卖谈判,亦有官宦子弟在宴客。

小二在前引路,把周伯彥一行人迎进了一间名为苍松的雅间。因提前打过招呼,小二也不问他们吃什么茶水、用什么点心,而是直接沏好热茶送上来,还有精致的八样点心摆上桌。

小二下去后,周伯彥把雅间的窗子打开。顿时,夜市的喧嚣声随着吹进来的凉风飘入雅间。他笑着回头,“过来看看,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夜市的情景。这会儿夜市的人刚上来,再过两刻钟左右人就多了。”

青阳和青灏忙过去,趴在窗子上往下看。路两侧,卖各种各样小东西的摊位一个紧挨着一个,每个摊位的上空都悬挂着一个灯笼。这么一来,红红的灯笼夹道延伸出去老远。逛夜市的人已经上来了,男女老少三三两两地漫步在夜市上。摊位上的小贩正在放声吆喝做起了买卖。

这是青阳和青灏以前从未见过的。他们伸了手出去,这儿指一下,那儿指一下的,热烈讨论着哪个摊子是卖小吃的,哪个摊子又是卖小玩意儿的。

这时候,步五他们到了。步五、步六、步七三兄弟的后头跟着他们的侄子步冲和步勇。步语嫣的后背上趴着她的小侄女秋儿。秋儿今年五岁,是步三的女儿,是个粉雕玉琢似的小女孩儿。此刻,她头上梳着左右两个小辫子,身上穿着红缎子的衣裳,脚上穿着红色的小鞋子,正赖在步语嫣的背上不肯下来,

见到青舒,步语嫣就开始抱怨,说秋儿是死缠烂打地硬跟来的。

青舒笑眯了眼,伸手要抱秋儿。

秋儿看了看青舒,然后非常骄傲地小下巴一抬,哼了一声,紧紧地搂着步语嫣的脖子,就是不下来。

步语嫣冲着青舒眨了眨眼睛。青舒不名所以,疑惑地看着步语嫣。步语嫣立马垮下脸。不过,步语嫣很快又学着秋儿的样子哼了一声,然后对青舒说道,“舒姐姐,明年有了红果,一定要邀请妹妹去吃红果。妹妹呀,就住在你那里,从夏天吃到深秋,直到红果吃完了才回来。”

青舒不解,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秋儿立刻把搂在步语嫣脖子上的小手臂挪开了,然后扭着身子,两只小手递向青舒,“姑姑抱。”

青舒觉得突然。从刚才的不理,直接升级为喊着姑姑让抱,小秋儿这是闹哪样?想是这么想,她笑着伸手把秋儿抱了过来。

小秋儿搂着青舒的脖子,冲着自己的姑姑步语嫣做了个鬼脸,稚气十足地说道,“好姑姑的红果通通给秋儿吃,才不给坏姑姑吃。”

步语嫣假装生气,“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小坏蛋,看姑姑怎么收拾你。”她说着,伸了手作势要打她。

秋儿尖叫一声,头埋到青舒的颈项上,“好姑姑救命。”

青舒莞尔,配合着秋儿躲到旁边,然后指责步语嫣,“有你这么当姑姑的吗?”

小秋儿立刻跟着说了一句,“有你这么当姑姑的吗?”

步语嫣哭笑不得地骂,“小叛徒,你等着,看姑姑以后还会不会疼你?”

秋儿非常神气地说道,“你都没有红果,才不要你疼。”

到了这会儿,青舒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搞半天,小秋儿就是个“有奶就是娘”的小家伙。这个奶,自然是指红果。她看着一脸神气的秋儿,“喜欢吃红果?”

秋儿点头,“好姑姑还有吗?”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小秋儿吃的下,尽管拿来。”

噗哧一声,青舒笑。

步语嫣则拿手指戳她的额头,“小吃货,丢不丢人?”

秋儿生气地偏过脸嘟嘴,一下就看到了趴在窗子上往外看的冲哥哥、勇哥哥和另两个不认识的小哥哥。于是,她下地,跑去男孩子们中间玩儿了。

周伯彥、步五他们占据左边说话,青舒和步语嫣则坐到了右边。

步语嫣无奈地讲,“这丫头,吃过一回红果后就天天喊着还要吃。生的她吃,炒菜、做汤她也吃。在她没吃饱前,谁动桌上红果做的菜,她就跟谁急。祖母哄她,说还有很多,把剩下的红果全部拿来给她看。你猜她怎么着?”

青舒,“怎么着?”

步语嫣咬牙,“她就跟个小霸王似的,说全是她的,谁也不能吃。祖母逗她,说馋的厉害,让她分一个。她嘟着嘴不高兴,后来拿起一个就吃,吃掉一大半后,竟把剩下的一小半给了祖母。我说姑姑也嘴馋,她直接给我一个后脑勺。气死我了。”

青舒听了,忍不住呵呵笑。

“就说今晚,一听说我要和你逛夜市,她吵着非得跟。三嫂不让跟,她气呼呼地说,‘你们都没有红果,才不和你们玩儿’。她还说,你家有红果,她要当你家的孩子。”说话间,步语嫣让小杏拿来一个小布包。她打开小布包,往青舒面前一推,“诺,她说要把自己的宝贝给你,以后就是你家的孩子了。”

青舒看着小布包中的金鱼、金花生、动物形状的各种小玉饰以及不知名的一些小石头,乐不可支。

这时候,古瑞星姗姗来迟,身边竟还带了一个面覆轻纱的女子。步六本想给他一拳头的,但见到他身后跟着个年轻女子,立刻住了手。

古瑞星介绍道,“这是我的表侄女沈月华。”然后再把在场的一一介绍给沈月华。

青舒信守承诺,假装与沈月华是初次见面,随便寒暄了几句,然后拉着沈月华坐下。沈月华很安静,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青舒问她一句,她才答一句。青舒不主动和她说话,她就闭口不言。青舒注意到,她的眼中一片死寂,她不再是在丰县分别前会发自真心地浅笑的沈月华了。青舒心里犯了嘀咕,但面上不显。

人到齐了,周伯彥便带着大家出了酒楼,逛起了夜市。周伯彥他们将女子与孩子护在中间,身边又有护卫、小厮、丫鬟等跟随,他们这一行人的人数可不少。

步冲、步勇与青阳、青灏很合的来。他们四个形影不离地四处看,东摸摸、西看看的,见到感兴趣的小吃还会停下来买。尝过了觉得好吃,他们还买了分给周伯彥他们吃。

步五抱着秋儿。秋儿往哪边指挥,他便一脸无奈地往哪边去。

青舒和步语嫣则是拉着沈月华四处看。

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地慢慢逛着夜市。

突然,迎面来了护卫、丫鬟婆子等二三十人簇拥的一顶软轿。那些护卫横冲直撞地驱赶夜市里闲逛的人们。人们紧贴着摊子让开宽敞的路来,他们才满意。

古瑞星是最先发现的。他捅了一下身边的周伯彥。

周伯彥的注意力本来在青舒身上。古瑞星来了这么一下,他收回视线,“怎么了?”

古瑞星低语,“前边。”

步六说道,“我们让开吧!”按理,他们的身份、地位谁也不差。不过,他们在外头并不张扬,因此不会去做和别人抢风头的事情。那么宽的路,软轿很容易通过,毋须如此驱赶他人。他心中对坐在软轿中的人很是不齿。

周伯彥一打眼,便点头。护卫们迅速护着大家退至左边的摊位前。

步语嫣看着越来越近的软轿,撇嘴,“好大的排场!”然后转过身,和青舒、沈月华一起看摊子上的小饰品。

软轿经过他们面前时,突然停了。有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挑了轿帘,又有一名丫鬟扶了轿中人下来。

原来是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子。她头梳时下京城最为流行的少女式的坠云髻;身穿紫色华贵的曳地长裙;绣有百花的束腰衬的她的腰身子不盈一握,纤细的令人疼惜。她有一张脸圆,勾画的柳眉弯如月,眼睛很大,鼻子小巧可爱,嘴巴很大,耳朵是古人常说的有福气的元宝耳。她的五官若是拆开来看,好像很美。可若是组合到一起,也不知道是嘴巴太大的过,还是怎么回事,少了几分美感,看着有些别扭。

见到该女子的瞬间,步家三兄弟全部背过身去,假装买东西。古瑞星也不例外。

女子不知被人嫌弃的事实,竟是神情倨傲地扫过在场众人。她的视线在青舒和面覆轻纱的沈月华身上留的时间稍长,而后看向周伯彥,“彥公子好雅兴,竟也逛起了夜市。”

周伯彥淡漠地接道,“芸郡主好雅兴,竟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处。”

芸郡主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听说彥公子带回了一个姑娘。本郡主好奇的紧,那姑娘是彥公子用来亵玩的艳妓,还是抬来作妾的美人?”

☆、No.292傻孩子

芸郡主这话,任谁都听的出来,她是在侮辱青舒,侮辱周伯彥。

步语嫣怒极,欲转过身骂人。

青舒一把抓住步语嫣的手腕,对着步语嫣摇头,不让步语嫣乱来。她会阻止步语嫣,不是说她怕了狗屁的郡主。一来,步语嫣太过冲动,看到这样的人只知动手,却不知道对付敌人有许多种办法。二来,她是跟着周伯彥出来的,周伯彥又是她托付终身的人,她相信周伯彥不会让她失望。三来,经过普世子一事,她深切地了解到,当敌人的身份高过你时,不要直接跟敌人杠上。采取迂回策略,照样能把敌人杀的片甲不留,就像周伯彥对付六王爷那样。

果然,周伯彥没让青舒失望。只那么一瞬间,他浑身透着冷意,一脸嘲讽地说道,“有些人外表再光鲜,但内里太肮脏,吐出的话自然是不堪入耳又污秽的紧。有些人的内心天生太过阴暗,眼睛看不到五彩鲜亮的世界,有的只是阴暗、肮脏的事物。再美好的事物,到了这种人眼中便成了肮脏的事情。再好的话,经这种人的口吐出,便成了污秽之言。”

芸郡主当场变了脸色,“大胆。”

大胆?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也叫大胆?周伯彥嗤笑一声,“贵为郡主,却是连说话、行事要得体这种最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懂,你的教习嬷嬷是怎么教的?小小年纪,又是女子,出口便是‘亵玩’等男子都不会轻易出口的字句,你的规矩全学狗肚子里去了?”

芸郡主脸色铁青,“周伯彥,你侮辱本郡主,该当何罪?”

周伯彥摇头,“好歹我也是你的大表哥,你竟如此直呼我的名字。六王爷、六王妃就是这么教你的?你虽贵为郡主,可我也不是白丁,是身负圣上重托的御史。你如此言行无状,为了皇家体面,我自会将今日之事向圣上禀明。”

芸郡主脸现惧色,“你敢?”她从不知道,一向沉默寡言的周伯彥居然这么能说会道的。

周伯彥言尽与此,转过身,一改先前冷冰冰的模样,语气温和地说道,“阿舒,我们走吧!”

青舒用手肘撞了步语嫣一下,警告步语嫣不许笑出声来。然后,她侧过身,对着周伯彥一笑,“好。”

芸郡主在人前从未这样丢人过。她气的身子发抖,却因周伯彥和青舒之间的短暂对话确定了她的目标。她伸手一指青舒,“你就是打世子哥哥的野蛮女。”“来人,拿下她,为世子哥哥报仇。”

芸郡主已经下令,她的护卫再忌惮锦衣护卫,却也不得不听命行事。

六王府护卫拥上来要抓人,周伯彥自是不允的,“放肆。”

锦衣护卫们齐齐亮出了剑,往前一挡,不允许六王府的人通过。

芸郡主见自己的人不敢动,喝道,“周伯彥,你敢与我六王府为敌?”

周伯彥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芸郡主,然后取了洪威手中的剑。他右手握剑,走出锦衣护卫们的护卫网,目光冰冷地一步一步走向芸郡主。

六王府的护卫不由自主的被逼退。

芸郡主见了此番境况,吓的面色如土,跟着不由自主地退后。她盯着那泛着寒光的剑锋,吓的小腿抖的不行。若不是有丫鬟扶着,或许她已经腿软地坐地上了。当后背撞上软轿的轿身之时,她没了退路,尖声喊,“该死的蠢奴才,还不快保护本郡主!”

六王府护卫们紧张极了,在离芸郡主只有几步距离的地方强自镇定地停下,尽护卫之责。

其中一个三十左右岁的护卫,大概是个小头目。他强自镇定地说道,“请彥公子三思而后行。”他不是个没眼力见儿的。世子挨了一顿打,最后也是白挨。王爷说了,彥公子以后就是王府的座上宾,哪个敢得罪彥公子,他绝不轻饶。他若是早知道芸郡主出府是专为寻彥公子的晦气,他宁可自残身体也不会走这一趟。

周伯彥眼中一片冰凉,“本公子不想三思,你待如何?”

那小头目心中苦笑,大喝一声,“扶郡主上轿,快,动作快点。”

听得此言,吓的六神无主的丫鬟们手忙脚乱地将芸郡主给塞进了软轿中。是的,不是请的,是用塞的,是胡乱把人给塞进了软轿里。芸郡主本人都吓傻了,现在可注意不到这些。

周伯彥不由多看了这个小头目一眼。

小头目紧张地回头看了一眼,见郡主已上轿,急急地喊,“走,快走,都愣着干什么?快走。”

这种时候,轿夫们哪有时间慢慢起轿。他们匆促起轿,也顾不得轿中的郡主是不是坐的稳,不做任何缓冲地迅速掉头,抬着软轿逃之夭夭。跟随的丫鬟、婆子及护卫也跟着跑,原地只留小头目一人。

周伯彥将手中长剑抛给洪威。

那小头目深深一揖,“多谢彥公子。今日之事,小的自会原原本本地禀报给王爷。”

周伯彥再次打量他几眼,“叫什么名字?”

“小人沈家三。”

周伯彥背了手立在那里,“回去转告你们王爷,明日的酒宴本公子吃不起,罢了吧!你可以走了。”

小头目沈家三答是,连退十几步,这才敢转身离去。

这时候,青阳一手拽着青灏自后头跑来,并一脸崇拜地抬头看着周伯彥,“哥哥好厉害!”

青灏也是一脸崇拜地看着周伯彥,眼睛闪闪发亮。

周伯彥淡淡一笑,左手掌扣到青阳的头上,右手掌扣到青灏的头上,若无其事地说道,“走吧!带你们去看杂耍。”

如此,他们一行人将芸郡主的扫兴之举抛之脑后,继续游夜市。

附近那些逃离的摊贩张望许久,见一切都过去了,这才敢回来继续做生意。因为两方人没有打起来,再加上彥公子这边的小少爷们拿了摊子上的东西却留了足够的铜板,他们的摊子没有任何损坏,亦没有任何损失。他们望着彥公子一行人离去的方向,不敢大声讨论刚刚的事,却是互相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大家在夜市又呆了半个多时辰。秋儿已在步五怀中睡着了,青阳、青灏开始犯困,就是步冲和步勇也有些困意了。大家这才告辞分开,各自府回。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的辰时初,六王爷来访。六王爷来不为别的,一是带了芸郡主过来给周伯彥道歉的,二是要请周伯彥过去吃酒宴。

原本,六王府的帖子昨日就送到了。周伯彥也回话说会如期赴宴。不曾想,昨晚在夜市上芸郡主得罪了周伯彥,周伯彥让沈家三传话说不会赴宴。

六王爷听了,火儿的不行。他连夜训斥了芸郡主,并警告芸郡主再不许惹周伯彥和周伯彥护着的人。他正巴望着得个一官半职的入朝做事,摘掉草包王爷的名号,哪个敢坏他的事,哪个就是他的仇人。

就是普世子也恼了芸郡主。他虽然对周伯彥和青舒怀恨在心,但想到若是有了官职一定会很威风,所以他决定忍下这口气,一切听他王爷爹的。因此,他跟他王爷爹一样,也在巴望着封官的那一日。可经过好妹妹芸郡主这么一搅和,周伯彥若是翻脸,皇上肯定也翻脸,这官还能封吗?他很生气,觉得妹妹这是不想让他当官。再想到自己去抢人、自己会挨打,全是妹妹煽风点火的过,于是他更加来气。如此,他连夜去了六王爷的寝居室,把当日自己为何去抢人的缘由告诉了六王爷。

六王爷哪里还睡的着,气都气饱了。他想想就不甘,于是叫来芸郡主问话。他问芸郡主为何要撺掇兄长这么做。他问芸郡主何时与古青舒有了过节?他还问,芸郡主怎么会知道长公主府的马车会在哪个时间点经过哪个地方。

芸郡主起初倔强地不肯作答,直到六王爷的火爆脾气发作时她才知道害怕,却也支支吾吾地不肯正面回答问题。六王爷气急,准备动粗。

六王妃见情况不好,揽下了问话的差事,把芸郡主带走。普世子也好,芸郡主也罢,实际上都不是六王妃所生,而是已故的前六王妃的子女。前六王妃在生芸郡主时因难产而死。王府后院不能没有当家主母,一年半后,现在的六王妃被抬入六王府封了王妃。

在此之前,六王爷和六王妃的关系说不上好,说不上不好,就那么相敬如宾地过着。六王爷宠普世子过了头,六王妃起初会从旁相劝。六王爷不但不听,反过来还会指责六王妃不安好心、见不得普世子好过。因这,夫妻二人连貌合神离都做不到。从此,六王妃一心一意地只精心照顾自己所生的儿子,再不过问普世子和芸郡主的事情。

如今六王爷要严加管束儿子,一下就想起了自己的王妃,也想起了自己王妃的好。如此,他主动与六王妃求和,说了不少好话,这才说动六王妃帮忙管束普世子。

既是夫妻和好,六王妃心底的真实想法谁也不知道,但表面上是真拿起了管束前王妃一双儿女的事情。六王妃带走了芸郡主,温言软语地一哄,自小缺乏母爱的芸郡主觉得被关心了,便说出了实情。

原来,芸郡主本人和古青舒根本没有过节,她根本不认得古青舒。她会让世子哥哥去抢人,她会特意过去寻古青舒的晦气,完全是在为好姐妹出头。

六王妃听罢前因后果,摇头,“你呀你,真是个傻孩子,竟是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你替她强出这个头。不出事,她嘴上定承你的情。若是出事,她定要翻脸,并一口咬定一切都是你的自作主张。”

☆、No.293由你做主

六王妃的话,让芸郡主很不开心。芸郡主觉得六王妃这是在冤枉她的好姐妹,并说她要去夜市寻周伯彥所护女子的晦气时,她的好姐妹曾百般相劝,不让她去。

六王妃便问是怎样一种百般相劝。

芸郡主一时说不到重点上。她旁边的贴身大丫鬟便斗胆插话,并将当时的情况与对话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这么一来,后知后觉的芸郡主才感觉到不对劲,脸色微变。

六王妃再从旁点拨一二,细细地分析给芸郡主听。说对方百般相劝的目的只是要激芸郡主,让芸郡主心甘情愿地给对方当枪使。芸郡主了悟,伤心地直哭到后半夜。

不得不说,事实上,六王府基本没什么朋友。六王爷本人没什么朋友,普世子没什么朋友,芸郡主也一样。

因这,当发现多年来对自己百般关怀、嘘寒问暖的唯一的好姐妹虚伪的很,并不是要真心与自己相交,一切只是为了利用时,芸郡主寒了心。借着这一事,她回忆过往的种种,仔细去思考每件事发生的前因后果。这才发现,她替好姐妹做了太多事,而每一件事做下来,她的好姐妹的名声越来越好,而她自己的名声却是越来越坏。

贤良淑德、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宽容大度、美貌与才情兼具……一切美好的词,全落到了她的好姐妹的头上。而她自己呢!贵为郡主,却是被世人私下非议:心狠手辣、小肚鸡肠、嚣张跋扈、无德无才、女红一窍不通、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实属草包的郡主……

因哭了半宿,芸郡主的眼睛红肿的厉害。即便早起敷过了,如今站在舒苑的正厅之中,她的眼睛依然很红。她低着头,向周伯彥行女子礼,“表妹知错了,恳请大表哥原谅表妹。”

周伯彥本不想搭理芸郡主的,但想到皇帝舅舅的心愿,还有一旁的六王爷热切而紧张的反应,他决定给芸郡主一次机会,“你何错之有?”

芸郡主一愣,抬头将求救的视线递向六王爷。

六王爷暗骂女儿没有眼力见儿,忙说道,“问你话呢!傻站着做什么?你都错在哪里了,一一说给你大表哥听。”

芸郡主想到自己曾经唯一的好姐妹,眼眶一红,忙低头绞着手中的素白色手帕说道,“表妹,表妹不该听信他人挑拨之言,不该鼓动世子哥哥去抢人,不该对大表哥出言不逊,不该侮辱古小姐。”说到此处,她控制不住哽咽出声,“表妹知错了,表妹会改好,请大表哥原谅表妹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