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到郑定辉的时候,李思安有点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了,最后犹豫了一下,只有含糊过去。

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尽情表现自己的兴奋,但他说的在理,安平帝听了也就同意了:“李相说的对,朕晓得了,待见了他,朕就问他的志向。若是要做官,那就和旁人一样,先做一个主薄,若是想要更进一步,那就跟着宗室中的子弟一起上学吧。”

安平帝的这一支可以说子嗣都不怎么旺盛,但若是追三代的话,那人数也是不少的,这些宗室中的子弟,放在现代都是太子爷,虽说朝廷也不指望他们多么有出息,却也不能不管束,因此一直办的都有学堂,安平帝有意安排郑定辉跟着这些人一起上学,那想来是准备给他封爵位的,对此,李思安有点拿不准。安平帝若以追忆成武帝的口号,倒是能给郑定辉一个普通的爵位的,但是他现在就担心安平帝把这个爵位赏的太高了。不过现在安平帝没有真的说出要赏什么爵,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有想着,等将来要想办法阻止,不能让这位太祖遗脉的爵位高过伯了。

一个三等的,或者二等的县伯,应该还是合适的。

李思安在这边想着郑定辉将来的定位,刘家兄弟那边,已经在收拾包袱了,他们定的还是船,这第一是更为方便,第二则是,刘文坚信自己在上次的吐啊吐啊的过程中已经习惯了。

这几天,他们搜刮了京城所有能存放的吃食,此外还有华安少见的衣服布料,后者大多是给英儿的,过去刘文不太清楚,来到这里才知道,女孩子的嫁妆,很多都是从小就开始准备的,当然年龄小的时候不见得就要慌忙,可是看到一些少见的能压箱的,有条件的父母都会留心,这样等到将来女子出嫁的时候,才不会显得太仓促。

他们来一次京城不容易,现在看到了,自然就要捎带一下,如果说他们先前还要操心路费的话,现在却不用了,在他们中举的第二天,就有元州的商人来庆贺,之后四边的邻居,或是在元州设有铺子的,都有些表示,刘文一开始有些拿不准,后来还是孙鹏说能收:“这中举的贺礼,大哥却是不必拒之门外的,这些人的表示,也不是就想让大哥做什么,不过是一种习俗罢了,等两位兄长回了家,当地的乡绅还是要有表示的。”

在他上京前,孙家对此都有交代,所以孙鹏对此倒是很淡然的,刘文听了,想到《范进中举》,见送来的东西果然没有什么特别贵重的,也就都收了,不过这些东西虽一般,但加在一起,也是值个几十贯了。

有了这笔钱,他们自然更是大大宽裕了很多,买起东西来也从容许多。

不过有利有弊,这其中的弊就是吃请不断,按照孙鹏的说法,那些商人他们不用太过理会,但其他举人的联谊,却是不能太过推辞的,这些刘文也知道,这些举人都是官员预备员,谁知道将来哪个会做到哪一步,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把路都封绝了。

所以有人来请,他们虽不能说次次都到,但请个三四次,总会去个一两的,几次之后,也会回请其他人一次,就这么一来二往,也混了个脸熟,然后就是互留名贴,称兄道弟了起来,安平帝圣旨到的时候,郑定辉就正在酒桌上。

这一次,刘文没有参加他们的聚会,在最开始的时候,他也还是有些兴趣的,虽然现代人提起古代的八股考试都带着几分怀疑,但他参加了这么几次考试,却知道,除了一些特例,这么考出来的,都是很了不得的,比如他们过去在元州结识的一个叫秦心的这次也中了举的,就可以说是过目不忘,而还有一个叫李晨的,人已四十多岁,二十年前已是秀才,虽一直不能中举,不过却有一手好书法。

而他们在华安的交往,也都很是愉快,毕竟在这个没有电视电脑,甚至连小说都不怎么繁荣的时代,和人谈论谈论典籍诗词,也算是一项调剂身心的有意活动,而能中举的,虽不见得比秀才更优秀,可应该也不会太差,不过去了几次他就发现,这些人也许不见得不好,可是要想再和他们进行类似于华安那样的交谈就有些困难了。

身份的改变,令他们关注的方向也都变了,过去他们虽也清谈,但都是往大的方向走,就像是八九十年代的大学生,就算是说世界说国际关系,也总有一股质朴的天真,而现在这些,都一个个想着走关系跑门路,看怎么补实缺,虽也有想要更进一步考进士的,却都带着一种矜持。

刘文并不认为他们想要补实缺是有错,但是在现代的时候,他就不太喜欢应付这些,这也可以说是家族传统,他们一家可以说都是技术出身,他自己也是一步步考到后来的职位上的。

当然,就算是现在的校园,也都还有人情来往,或者免不了的什么事情,而一般这种问题,他都交给了萧二,所以,在他发现这种交往不太适合保持愉快的心情之后,他就交给了郑定辉。

郑定辉现在比过去更听话,无论刘文交给他做什么,都带着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去完成,而且还经常用闪闪发亮的眼睛去看刘文,刘文先还不在意,后来被看的发毛了,就将他揪了出来。

“大哥,你偏心……”郑定辉扁着嘴对他进行控诉,刘文沉默的看着他,他继续道,“四弟就是经常这么看你的,他仰慕你,我也仰慕你啊。”

后一句,说的刘文的心肝一颤,不是欣喜的,是被肉麻的,在那瞬间,他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郑定辉继续掰着手指头说:“四弟佩服你的学识,我其实也是很佩服的,四弟佩服你的为人,我、我其实……也是很敬佩的……”

“你敬佩什么?”

刘文斜眼道,郑定辉看了他一眼,吭吭哧哧的说:“我敬佩你……你厉害。”

刘文继续斜眼,郑定辉继续道:“我就是过去不好意思说,但是现在我发现,我要是不说,大哥你就不知道,你不知道就会光关心四弟了,你关心四弟也没什么,可是,你也不能不关心我啊,他还有侍童有父母有家族,我、我就有大哥……还有二郎和英儿了。”

他说完,又用拿那一副,有些胆怯的,而又发亮的目光看向了刘文,刘文彻底的被风化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第74章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对刘文花心思最多的,那恐怕就是郑定辉了,虽然说他一开始研究刘文是因为其他原因,但无疑,过去的这种研究为他了解刘文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对付刘大郎,硬的是不行的,这一点,他在最初已经亲身体验过了,而至于软的……也许别人行,但他,也许是因为已经在刘大郎那里挂上了号,也许是因为什么不可说的原因,总之,他就算服软了,刘文也不见得会心软。

硬的不行,软的也不行,郑定辉知道自己若要比的过孙鹏,那就只有不要脸了,所以,虽然自己也觉得这一套很恶心,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的上了,至于自己为什么非要和孙鹏比……郑定辉觉得他这是在寻求公平——就算刘大郎要认弟弟,那也要一视同仁啊,凭什么就对别人和风细雨,而就对自己斜眼嘲讽呢?虽说这也是特别待遇吧,可是,凭什么是自己得到这种特别待遇呢?

在准备不要脸之后,郑定辉也做好了被削被打的准备,哪知道刘文却在看了他一眼之后,自己回去了,那身影……还有些憔悴。

竟然没有被刑罚?

竟然没有被嘲讽?

在意识到这些之后,郑定辉有些惊讶,然后立刻的他就想到,刘文……吃这一套?

“原来刘大郎是需要被仰慕的!”

在确定了这点之后,郑定辉更是经常以仰慕的目光看向刘文,直把刘文看的又是头疼又是好笑。

若说刘文不喜欢别人仰慕,那是假的,谁不喜欢被赞赏呢,但郑定辉的这种情形,在他看来,就像是一个小孩闹别扭——弟弟多吃了一块肉,我也要!弟弟的衣服比我好看,我也要!

因为想到了这点,他也就对郑定辉那亮闪闪的目光多了一份包容——反正这小子干活比以前更勤快了,那就让他闪呗,要摸摸,那就摸呗,就当养了一只大型犬好了。

至于他现在能把冷眼当冰块,把嘲讽当糖豆,那不正说明这小子的耐虐程度提高了吗?这是好事啊!

一想通这些,刘文的头疼症状大大减轻,每当让郑定辉做什么的时候,就先摸摸他的头,把郑定辉摸的又是郁闷又是兴奋,兴奋的是,现在刘文越来越主动摸他了,无论是频率、次数都要比孙鹏的更多,郁闷的则是,他总觉得这种摸头拍肩膀的举动有些不对劲,那不像是摸人,仿佛是像、是像……郑定辉心中是知道像什么的,但是他的自尊不允许他往那方面去想。

而且再怎么说,这也是刘文主动亲近他,被摸总比被甩眼刀好!

有着这样觉悟的郑定辉也很愉快,眼睛闪的更亮了,干起活来更加卖力了,有事没事的更勤快的往刘文身边去凑了,凑的侍墨再次发表了议论:“二公子虽是二榜的,但好像对大公子的依赖更强了,公子,你说二公子是大公子一手教出来的,这是不是说大公子其实是善于教人的?”

孙鹏没有说话,侍墨也不敢再说下去了,在榜单最先出来的时候,他先是不敢相信,后来见的确如此,也就只有哀叹自家公子的运气不好,但是到了现在,他又不免想,这是不是刘家有什么秘诀啊,否则一榜同时中举的事情怎么就出在他家了?再联想到郑定辉先是磕磕碰碰的中了秀才,现在又这么神乎其神的中了举,就不免起了和刘家村一干人等的心思。

在他想来,自家公子的学识那自然还是好的,老师当然是好上加好,不过……也许不太善于应对考试?他过去一向觉得刘家不过是普通的农户,现在也不好说让自家公子跟着学之类的话,因此就想着法的暗示,哪知道效果却不好。

他哪里知道孙鹏根本就没有听进他的暗示,侍墨看出了郑定辉对刘文的黏糊,他自然更看出来了,要说,这也没有什么,人家兄弟情深,他再怎么说,也是不姓刘的,但是他就是觉得郑定辉的那副做派有问题。

“君子自立,君子、君子……”

君子了半天,孙鹏也想不出有哪一句是说,不让君子和兄长结好的,只有悻悻的叹了口气,回头再次去背自己的文章了。

郑定辉其实是个天生爱热闹的性格,当初又是和那些掌柜的打惯了交道的,虽说这一干举人在他来看还没有那些俗气的生意人来的坦承有趣,但也应付的来,所以对于刘文派遣的这个差事,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他虽出身不怎么样,但到底是二榜的举人,别人也就不觉得刘文不到,有什么不好的了。

这一日他们正在酒馆中喝酒,其实在上榜前,这些先生们很有一部分是喜欢往红楼楚馆中跑的,现在中了举却不敢轻易去了,就怕被某位御史记上了,影响自己的仕途,因此这些聚会,倒是一向规矩的,而这一次的聚会,却是为了庆祝其中一个叫吴伯勇的拿到了实缺,这是他们中第一个谋得实缺的,而且还是一县主薄。

“祝伯勇兄一路顺风……”

“伯勇兄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提携小弟……”

“伯勇兄是我们中才学最好的,现在又是第一个拿到官职的,可见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

不管是真心祝福的,还是暗含妒忌的,却是一个个都来敬酒,那吴伯勇心中愉快,也是酒到杯干,喝的多了,就不免的有些要控制不住,被人夸的多了,也就有些飘飘然,一开始还谦虚两句,到最后就只顾笑了,这副做派,自然更有人看不过眼了。

“不也是个三榜的吗,算什么最好的。”

当下就有人在郑定辉耳边嘀咕,郑定辉当做没听到夹菜,那人又道:“若说学识最好的,我看还是定辉兄,就是定辉兄一心回乡,若是一样留心走动,现在哪还有他吴伯勇的威风?”

他说的声音小,又几乎是趴在郑定辉耳边说的,别人自然是听不到的,但他这样的动作,其他人怎么会看不到,就算是已经喝的醉眼昏花的吴伯勇也发现了,当下就有些不快。

一个酒摊上,两个人咬耳朵,虽然说不是怎么有礼貌,但也不算什么,但其中一个是郑定辉,就令吴伯勇有些不舒坦了,一届的举人有几百人,他们虽然是互相拉拢,但相熟的,慢慢形成圈子的,也不过一二十人,这其中,除了郑定辉就还有一个是二榜的,但那一位是贡生不说,这也是第二次参加乡试了,而且人家一门心思就是要更进一步的,所以他们也没有什么眼红的,但是郑定辉算什么?

秀才上只是个第三等,举人就上了二榜,正式学认字也不过才三年,这样的人,衬的他们就是个笑话!当然不是所有人都对郑定辉不顺眼,但当然就有些对他有芥蒂的,吴伯勇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当初一是顾念着郑定辉二榜的身份,再加上他们一门两个举人,所以虽有些愤愤的,可一直压制着自己,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压制了。

他已经做官了,他已经比这些人都先走了一步!

想到这里,他站了起来:“其实说到学识,我吴伯勇不算什么,不说别的,就是我的榜单也不过勉强,却是远远比不过定辉兄的。”

郑定辉立刻站起来道:“小弟只是侥幸,伯勇兄已经是官了,却是要比我等强上许多的。”

他这一句话虽夸了吴伯勇,却连着自己扁了周围的人,若在平常时候,吴伯勇不管是否听出来了,却总是要客套一番的,但现在他一是喝高了,二来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的,所以只是笑了笑就道:“强不强的不好说,但定辉兄,你可是二榜啊,为什么补不上缺呢?”

也是郑定辉先前的那一句说的他心中高兴,他这一句说的不那么刁钻,但也充满了恶意,而在坐的,虽然不能说都是久经事故的,但哪有听不出来的,一时间,都饱含趣味的看向郑定辉。

郑定辉是天天受刘文打击的,这样的话对他来说就像是小儿科,虽然心中有些发怒,但面上却不带,当下只是笑道:“我中举不过是侥幸,哪还敢补什么缺呢?”

听他服软了,吴伯勇更是愉快,虽然心中的一根线已经告诉他要罢手了,但还是有些管不住自己的道:“我看你中举能侥幸,补缺也还是能侥幸的了,就是不知这次还能不能同时都被补上。”

他说着,大笑了起来,旁边也有跟着笑的,这笑的,有的是跟着看郑定辉笑话的,但也有是笑吴伯勇得意忘形的——刘家现在有两个举人,不管有没有实缺,都是不好得罪的,吴伯勇这样说,是暗指刘家的中举有水分,却是给自己树敌呢。

郑定辉也在跟着笑,不过在笑的同时却眯起了眼,他自己不知道,他此时的动作和刘文是怎样的相似。

“伯勇兄说的对,我回去就对大哥说,看是不是还能有这份运气,若是真能了,那还要谢伯勇兄吉言呢。”

“好好好,我等着,我……”

“二公子二公子!”吴伯勇还要说什么,就被一个叫声打断了,侍墨推门而入,吴伯勇见他只是个小厮,立刻道,“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怎么这么不知礼!”

侍墨连看都不看他:“二公子,圣旨到了,快快跟我回去,等着你接旨呢!”

第75章

沉默。

在侍墨将那一嗓子喊出来之后,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若这换成现代的动画里,那他绝对是那被灯光照着的唯一身影。

圣旨?接旨?

这两个词众人在话本评书中那是经常听到的,在幻想自己的未来的时候,当然也会不时的梦到,但是不管怎么对自己有自信的举人老爷们也没想到过自己的生活中出现这两个词。

举人是可以被叫做老爷了,相比于普通百姓,那已经可以用高高在上来形容了,但要说已经混到了接旨的地步,更有可能的是,惹上了大祸,若只是一般的补缺,最多也就是接到户部或吏部的公文,当然,若要是中了进士,能在殿试中走上一圈,也会有幸瞻仰天颜,但要说能接到圣旨,那恐怕也就只有状元、榜眼和探花了,这种全国大考出来的前三名,哪怕是对自己再有信心的,也不敢说一定能被御笔点中。

而现在侍墨的这一句话,立刻就把众人雷在了那里,包括郑定辉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圣旨?什么圣旨?

“哎呀,二公子,宫里的人还在等着呢!”侍墨说着,就过来抓郑定辉,他毕竟是从孙家出来的是,虽然焦急,却还记得礼仪,一边抓着郑定辉往外边走,一边就对其他人道,“各位公子失礼了,实在是事情紧急,我们家二公子就得罪了。”

这么说着,就把郑定辉给拉走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边,众人这才慢慢的回过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由得发出各种议论:“这是怎么回事?是我听错了吗?”

“我好像也听到了。”

“假的吧……”

有人这么说,众人其实也是都想这么去思考的,但是这圣旨的事又不比别的,在这里说了,若是没有,弄不好就是个祸及家族大罪,侍墨一个小侍童,不太可能胡乱说的。

“莫不是,刘家惹了祸事?”

又有人这么说,这其实也是很符合大家的心理的,可是举人老爷们,别的不说,正常的推理能力还是有的,若真的是刘家犯了事,又怎么还会让侍墨来通知?扯出了圣旨的罪状,来一群衙役围着酒楼都是可能的。

排除了种种可能,那也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刘家,是真的接到了圣旨,而且,最最起码,不是坏事!

不是坏事,八成就是好事,就算不是好事,刘家现在就是个过路的,但是能扯上圣旨,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刘家的后台强硬啊!举人老爷们虽然都喝了酒,脑子却还是清楚的,不一会儿就都想到了这些,然后刚才还纷纷让吴伯勇照顾的,就又——

——都纷纷找借口告辞了起来——吴伯勇得罪了这样的人家,别说现在还只是个主薄,就算是县令,也难说后果!

不说这边举人们在纠结思索,就说那边郑定辉也是一头雾水:“侍墨,真有圣旨?”

“哎哟二公子,我怎么敢拿这事给你开玩笑啊。”

“可是,我们家怎么会领到圣旨?”

“这事,您问我,我问谁呢?”

“那……”

“二公子,别说了,快跟小的回去吧,这宫里的人,可不好得罪!”

宫里的人不好得罪,那也要看是对谁了,您要是犯了错,那不好意思,宫里的公公们就算收了金银也还要给你个脸色看的,但若你马上就要得意了,哪怕你打点的不那么到位,也会给你笑脸的。

那来颁旨的公公姓刘,也算是安平帝身边的得用的,因此别人都叫一声刘公公,他常在安平帝身边,自然也就知道刘家兄弟是怎么回事,虽然现在还不便透露,但笑容那个和蔼啊,就连郑定辉迟迟不到,都没有减损半点。

当然,别说郑定辉现在还什么都不是,就算是被封了爵,他也不见得需要去巴结,只是眼看圣上最近最挂念的就是这件事,他又何必去触这个霉头?更何况这刘家大郎的封银虽不算多,却也不少了,难为他们一个才中举的竟能包出二十两,银子多少尚且不说,起码,是份心意。

太监普遍爱钱,刘公公也不能免俗,但是到他这个位置,多十两或少十两已经不是什么事了,关键的,还是送礼人的态度,因为身体上的残缺,刘公公也就和其他的太监一样,更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对此也就更敏感。

作为皇帝身边一个得用的,他是不缺奉承的,但是真心和假意他还是分的出来的,比如旁边那个姓孙的秀才,虽然表面上不显,但看向他的目光中就带了些探究,倒是陪着他用茶的这位刘举人,虽然也没有怎么抬举他,但是目光平和,看他就和看旁人无异,这才是真正的尊重他。

刘文举止从容,容貌清秀,刘公公见了本就有几分喜爱,再看他看自己也这么平常,就更多了几分喜欢,在刘文因郑定辉不在对他说得罪的时候,他还笑着说:“无妨无妨,你们也不知道咱家要来的嘛。”

听了这话,刘文也就彻底放心了,就陪着刘公公在那里胡拉闲扯,他虽不爱应酬,却不是不能。而且,虽然刘公公这态度令他笃定他们不是惹了什么祸事,但是扯上皇家,以后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他也有心和这位公公打好关系。

那刘公公常年在后宫,无论是后宫的宾妃还是前面的官员,哪一个都不是吃素的,刘文在孙鹏等人面前自然是风度翩翩手段高杆,但在刘公公常年接待的人里面还真不能就算是最顶尖的,但刘公公先就对他有好感,此时自然听他说什么都觉得好了,两人正说着,郑定辉已经来了,他被侍墨催着,跑的满头大汗,一进屋,就先去找刘文。

“这是宫里来的刘公公,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郑定辉心下发愣,但还是立刻反应了过来,随即就给刘公公问了声好。

“好、好,既然人已经到了,那咱家就颁旨了。”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香炉等东西是都准备好了的,他一拿出圣旨,众人哗哗的都跪了下来,刘文一边跪一边想,没想到自己竟还遇到了这样的事。他来到这里之后,倒不是没跪过,每年的清明都是去给刘家父母上过香的,过年的时候也跪过刘家村中的祠堂,不过这给一个大活人跪倒还真是头一次,心中不免有些纠结,当然纠结是纠结,跪却还是要跪的。

这时候刘公公已经把圣旨打开了,然后就是扯着嗓子念了起来,圣旨倒不长,一共也就那么几句,大意就是安平帝在皇宫中还长了一个顺风耳,知道刘家兄弟忠勇双全文采斐然,所以特宣他们进宫。

“两位刘举人,随咱家一起进宫吧。”

刘公公合上圣旨,一边伸手扶刘文,一边笑眯眯的说,刘文一边应着,一边去看郑定辉,不管他这个灵魂来的多么蹊跷,但刘文的这个身份却是没任何问题的,他又没扯什么千古绝句在这个世界,那安平帝就算真是什么千里眼,也不见得会知道他们,现在巴巴的将他们宣进宫,难道、也许……?

他这么想着,看向郑定辉的目光就带着几分探寻,而郑定辉回给他的,就是如同小狗似的茫然无措,看的刘文一阵牙酸,他正要说些什么,郑定辉已经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刘公公的手:“刘公公,我们兄弟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这要进宫、要进宫……”

刘公公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世面,见他这么真情流露就道:“小刘举人放心,圣上早就惦记你们了,咱家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两位还是快快换了衣服,随咱家一起过去吧。”

这时候刘家兄弟当然不好再拖延,告了罪就去换衣,两人出了客厅,刘文就道:“你过去说的是真的?”

“啊?”

“你的那个什么祖上……”

郑定辉愣愣的:“大概……是吧……”

郑定辉也有些不天确定,他过去常把什么成武爷放在嘴边,可要说他真的就坚信自己就一定和皇家有什么关系……那也不尽然,虽说他在小时候也听自己母亲说过,他是没福的,若是早些年,起码也是个少爷,他也还记得母亲当年凄厉的对着那些衙役说:“我家夫君,是成武爷的子孙,你们莫要欺人太甚!”

他当然是相信自己的母亲的,不过也不免疑惑,若真是成武爷的子孙,又怎么会落魄至此?但是那时候,他一个人讨生活,没有长辈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所能依靠的,也就是那么一个头衔,所以,他总是拿出来说,也总是希望,真的是这样的。

那时候,他总是做着这样的梦,那就是有一天,皇家有人想到了他们,然后那些欺负过他父母的人都被治罪,而他,有机会去做将军、做元帅!

后来他跟了刘文,识了字,背了律法,这才知道这个梦是多么的荒诞,而现在,这荒诞的想法竟有可能成真了?

此时时间仓促,见他这个样子,刘文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要去换衣,不过郑定辉却拉住了他:“大哥,你说这事、这事……”

他又露出那种小狗似的表情,刘文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还是拍了拍他的手:“没事的,你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坏事。”

“嗯,但是大哥……你、你不会不要我吧……”

第76章

“某某大人,某某大人,你不会离开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