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彦见他态度恭敬,再见作坊中人人都在努力做工,也就满意了,转悠了一圈,将工头叫上来勉励了几句,再对着工匠们说几句场面话,也就回去了,刘文是跟着众人一起走的,现在回回炮还在试验中,他在与不在都不会有什么不同,就算他要努力加班,也没必要当着众人的面,他一路想着,下面将要做什么,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一个声音:“大哥!”

那声音带着朝气和喜悦,刘文一个恍惚,心跳不由得快了两下,再回过神,发现面前站的却是孙鹏。

“大哥你回来了!”孙鹏满脸欣喜,快步赶上来帮他稳着马,“大哥你该不会不认识我了吧。”

刘文暗暗的吐了一口气,一板脸:“你是谁?”

孙鹏一愣,张大了嘴,正要说什么,就见他眼中带着笑意,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大哥也来开这样的玩笑,你若真不认识我了,那二郎的信,我可也要带走了。”

“二郎又是谁?”说了这一句,刘文就笑着翻身下马,“我本想着你上个月就该到的,却不想拖到今日,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

他安定下来之后,给刘武英儿去了一封信,也顺带给孙鹏去了一封,再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兄弟了,报平安之外,也要看看他们孙家是不是受了什么影响,孙鹏的信回的也很快,主要就是表达对他们的担心和庆幸,又表示自己这边一切都好,祖父的身体也有好转,又问了他们的情况,他也就大概的说了,之后两人就信件不断,上个月月初他收到孙鹏的信,说要来衡州准备来年的恩科,他当时虽有些不以为然,可也阻止不了了,毕竟这信件一来一去,孙鹏人说不定就要来了,更何况人家是来参加科举的,他若是阻止就有耽误人前程之嫌,哪知道孙鹏却迟迟不至,他还以为是遭了祸事。

“我先去了趟王普县。”

刘文一愣,想到他刚才的话,立刻明白了过来:“这可劳你费心了。”

“大哥又来客气,我本就在元州,不能时时照顾二郎他们已是不该,这临来的时候转一下弯又算得了什么?二郎和妹妹都好,我去的也是有些晚了,不然就能和七娘嫂子一起来了。”

他们一边说,一边就进了院子,门房将刘文的马牵到一旁,七娘出来迎了,给他们上了茶点,又问了他们要吃什么,就下去忙活了,因为孙鹏先前已经过来了,虽然他执意要到外面等刘文,但七娘也有准备了,此时也不过再添两个菜,不一会儿饭菜就好了,两人一边吃一边说,开始说到家常的时候还没什么,待说到戎族人攻破上京,安平帝驾崩的时候,孙鹏就不行了,一张小脸涨的青紫,不断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蠹虫!蠹虫!如此蠹虫不死,如此国恨不抱,我、我……”

刘文拍了拍他的肩,没有说话,孙鹏又道:“太子如今还不登基,大哥可知是何原因吗?”

原因吗?也许是不能彻底的接受那一位是真的离开了吧,若不是真没半点相像的地方,他真要怀疑安平帝是不是李思安的私生子了,否则如此的鞠躬尽瘁,纵观中华五千年,也只出现过两位,而这位李四郎,是这个历史分支中的第三位?刘文这样想着,嘴中却说不知。

孙鹏皱了眉,忧心忡忡:“虽说现在太子年幼,可也是早日正了名分的好,这眼看来年就要科举,若是大义的名份尚未定下……”

新皇登基,总是要在来年开一次恩科的,一是表示天恩浩荡,二来也算是为新皇招募人才,说白了就是为新帝招几个只为自己效忠的臣子,朝廷两个月前就说要开恩科,众人也都想着是太子要正名份了,谁知道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这样的迹象。

“此事我想李相自有安排,我们静等朝廷旨意好了。”

孙鹏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吃了饭,刘文客套的留了留他,他也没有留,但在来到门外的时候则道:“大哥,我说一句话,你不要生气。”

“你说。”

“我觉得,大哥变了很多。”孙鹏看着他,很是留恋的道,“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过去的大哥,读圣人书,行君子事,现在却……”

“却平庸无能?”

“也不是,就是、就是不一样了……”

刘文一笑,拍了拍他,却什么都没有说,先不说过去的孙鹏所见的就是个假象,就是现在,他知道自己也是真的变了。过去,就算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他对这个世界也抱着一份游戏的姿态,虽然他也很努力很认真的在适应着这个世界,可就像玩游戏,那是只要自己努力,级别就一定会升上去的,这其实,也可以说是一种主角心态,也许,是看了太多穿越小说的后遗症。

再加上大珠朝的平和繁华,他也就优哉游哉的过自己的日子,而戎族的铁骑让他意识到,他不是主角,他再努力,也有可能升不了级——若他在那场战争死了,现在又在什么世界?

安平帝死了,郑定辉离开了,他的职位升上去了,却陷到了琐事里,刘文不知道这是不是现代所说的战争创伤,但是他知道,他的心态,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这样想着,嘴边的笑却更深了,这一点笑,带了些飘忽,又带了些叹息,孙鹏看着,就感到心中有一点点的抽痛:“大哥……”

第129章

孙鹏很后悔,他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刘文是真的变了,在他的感觉中,刘文应该和他一样为国叹息,甚至已经想出良策,而现在他却是淡然的转开话题,就仿佛……和他无关似的。

是的,他没有错,但是,为何他又觉得对不起刘文呢?为何他又觉得,这么失落呢?刘文却不知道他此时已经百转千结了,叫来门房送他回去,就自己转过了身。

七娘已经帮他热水烧好了,但自然不会,也不能再帮他处理后续,其实他现在的品级是要换个住所再请两个仆人了,就算没有什么生意,以他的俸禄也支持的住,可是做了官,各方面的开销无形中也就多了,他现在又忙,也没时间心思再去打理生意,若是再换排场,很可能就会入不敷出,所以他也就一直没有动,反正现在饭食上有七娘,杂事上有门房,他生活的也还算舒适,只是在偶尔的时候,会觉得有些不趁手,比如说现在,这要放在过去,污水哪用他自己处理啊。

“我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人,却又跑去了北征,弄个不好小命都要放进去!”

一边倒着污水,刘文一边想,然后突然的,就觉得那戎族真是罪大恶极,不可饶恕,将盆放到杂物间里就开始写有关地雷的条陈。民间多能人,以刘文的眼光来看,很多机关都做的非常精妙,这样的手艺,做高科技当然是不可能的,但一些民间武器还是没问题的,不过这其中,还有一个尺寸的问题。工部是一个很肥的部门,这个肥除了回扣之外,还有份量上的弄虚作假,大斗进小斗出,可不只是粮铺里的专利。

他这里一个尺子,工头那里一个尺子,工匠那里再有一把尺子,这做刀枪棍棒说不定还能凑合凑合,若是做热兵器,恐怕先炸的就是自己。这一点,他刚进工部的时候就知道了,但因为背后涉及到一个利益群,他没有办法说,可是现在,这个问题却是不能逃避了。当然,他说了,李思安要如何做,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不过,他有感觉,李思安不会股息。

果然就和他所想的那样,李思安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条陈上去的第三天,他就被召了过去:“你写的,我看了,果真像你所说的这么严重?”

刘文抱了抱拳:“属下来看,的确如此。”

例子原因他在条陈上都写了,现在也不用再重复,李思安沉默了片刻:“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处理吧。”

刘文一愣,立刻道:“此事……以属下的能力……”

“无妨,王大人那里,我会去谈,你放心来做。”他说着,又道,“对了,安之年龄也不小了吧,不知过去可说过亲?”

“这个……尚且没有。”

李思安看了他一眼:“那可要抓紧了,若是……”

一见他有做媒的迹象,刘文连忙道:“多谢李相关心,只是此事,在属下这里还有个不太妥当的地方,属下幼年的时候家中还算殷实,又是长子,家父就请了个先生帮着看过,那先生说属下八字过轻,不易早婚,最好二十五岁之前都不沾此事,因此一直到家父家母都去世,也没有说定一个人家,学生想着,还是再过几年再看。”

他怕李思安说先订婚,因此就把订婚的这个路子也堵了,说了之后,也有些怕李思安面子上不好看,哪知道李思安却没有在意:“这样啊,那你下面的弟妹可有什么说头吗?”

“这个却是没有的。”虽然有些担心,但他也不能说下面的弟妹也不能早婚,他现在还不过二十一,离二十五还有四年,而英儿已将要十四,十八岁的姑娘在现代那是青葱可爱的萝莉,在这里,就是老姑娘了,不过李思安再热心,也不至于还要为他家那两口都操心吧。

“那就好,我本想着你和郑爵爷情同兄弟,若你的事不定下来,他也不好安定,现在既然如此,却可以先将他的事说说了。”

刘文一愣,李思安又道:“我这里有几个人选,你也可以先帮郑爵爷把把关,看看哪个更适合。”

他说着,就拿出了几个卷宗,刘文愣愣的接了,有些为难的开口:“此事……”

“郑爵爷目前还在军中,此事也的确不好仓促定下,不过也的确该留心了,说起来,此事是该长辈操心的,但郑爵爷父母早逝,宗室这边也不是太妥当,也就只有你帮着多留意留意,一般此事,都是由女眷来打理的,只是你现在尚未成家,说不得,也只有我多几句嘴了。”

刘文心下发囧,嘴上却说的谦虚,表示非常欢迎李思安的指点,李思安喝了口茶,道:“娶妻娶贤,女子容貌还是其次,关键的还是处事妥当,性情娴淑,知礼大方,至于家世,倒也不必太过显赫了,以免将来家宅不宁。”

刘文诺诺的应了,李思安又道:“这几位,不过是我一时找出来的,倒也不见得就合适了,你若遇到适合的,也不用拘囿于此,只要照着这个标准去找,总不会错的。”

他说着,一副老夫非常有经验的样子,刘文更囧了,再囧的同时更有点纠结,让他给郑定辉找媳妇,这在过去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虽然这不是一个大老爷们该做的,但谁让他现在还没媳妇呢?他没有媳妇,也不能把这事推给那些宗室,天知道他们会给郑定辉找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出来,容貌什么的还是其次,就怕后面还有什么麻烦事。

不管从任何方面来说,都该是他,但是先自爱这种情况,他怎么给郑定辉说?

刘文绝对不认为自己对郑定辉动心了,就把他看成了是自己的所有物,就不允许他结婚了,而是,他明明知道郑定辉对他的想法,他还去给他张罗媳妇……

这往好的方面想是彻底拒绝,往另外一个方面想……

想到郑定辉有可能以一种痛不欲生的目光看着自己,刘文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安之?”

李思安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他按捺着心中的恶寒,沉吟道:“此事,是不是也要给定辉说一声?总也要看看他的意思,毕竟我们还……”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若是郑定辉的亲生大哥,帮他定了也没什么,但到底隔了一层,就不好如此了,李思安挑了下眉:“说自然是要说的,不过我想,郑爵爷也不会有其他意见。”

刘文的心一抖,诺诺的应了,回去后,刘文打开那几个卷宗,门第都不是太显赫,但都可以说是书香出身,不是父亲任翰林,就是家中有山长,年龄也都是十三四,以他的眼光来看,的确是年幼了,但古人结婚,一般是很麻烦的,若没有什么特殊原因,一套步骤下来,一两年都很正常,两年后,这些姑娘也都十五六了,在这个时代,是正好为人妻的。

郑定辉又不是选妃,自然没有画像,但每个姑娘的卷宗上都有容貌点评,这个是圆脸白肤,那个是小脸黑肤,还有一个标有眼下有痣,看起来,点评的也都客观,不见得都很美丽,也不太可能是奇丑,而且按照卷宗上来看,这些姑娘都是有些才情的,这个标有学了千字文,那个标着抄了多少佛经,想来,不见得一个个都是才女,可绝对不会言之无物,粗俗不堪,这样的女子,倒是都挺适合郑定辉的。

刘文这样想着,眉头却越皱越紧,现在怎么给郑定辉说倒是其次了,关键的是,李思安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这些姑娘家都是李党,是用来招纳他们的,这是最合理的但又最不可能的,因为完全没有必要,从郑定辉中举封爵到他进入工部,都有李思安的影子,他们早就被打上了李党的标签。李思安是真的关心郑定辉?从这些卷宗来看,这是最不合理,但倒是最有可能的,但,为什么?郑定辉又不是安平帝,李思安对安平帝可以鞠躬尽瘁,难道对郑定辉也可以如此,或者……是移情作用?

想到郑定辉不时的也会说出一两句令人牙酸的话,刘文的嘴角不由得抽了起来。

他把卷宗放在一边,拿起毛笔,却迟迟落不下字,过了好一会儿才在纸上写道:“四郎已到,家中甚安,李相今日为你劳心婚事,已有几位人选,随信附去,你可做参考。”

写完,他又把那些卷宗拿出来,把那几个姑娘的家世特点都抄了一遍,抄完,犹豫了片刻,又加上了两个字:“保重!”

虽然他想过这两个字有可能令郑定辉想的更多,但不管从哪个方面说,他都还是想着郑定辉能留着小命的,哪怕是为了等他回来锤他一顿,第二天,他让七娘准备了一些腌肉之类不易坏的吃食,又去买了两块狼皮,找人做成了护腿,然后就把这些东西一起交给了门房,由他送到驿站里。

此时自然还没有现代那种发达的快递货运,但大军北征,往来的邮件货物都不少,因此朝廷也专门开通了这方面的渠道,不是紧急公务,信件到达的时间当然是长久的,但刘文是从五品,郑定辉又是爵爷,也没有人去克扣他的东西,因此当郑定辉收到刘文送来的东西的时候,那真是又惊又喜,脸上的表情,让周琳都有些不敢相信。

第130章

如果让刘文评价郑定辉那也许会打上苦力、勉强还可以调教的残次品之类的字眼,弄个不好,说不定还会再贴上一个马教主二世,完美的继承了郑家抽风牙酸基因的楷模之类的标签,可在别人看来,那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在周琳来看。

周琳的出身注定了他会目下无尘一些,虽然因为家教,他不至于翻着白眼看人,可若想让他看得起那就不容易了,特别是和他同年龄阶层的——比身手,他不比任何人差,比刻苦,他更是首屈一指,名将、名帅就是为他塑造的,他需要的,就是机会,而戎族入侵,就是他的机会!

对郑定辉他一开始是斜着眼的,就算发现这个爵爷有着不亚于他的用功……也许更用功一些,但一个文人在战场上能做什么?所以当郑定辉提议和他做演习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答应,后来还是被郑定辉激的同意了,当时他只想着给郑定辉一些教训,让他知道,不要以为上过战场,就是会打仗了,打仗也不只是勇气、血性的事情。

那一次他的确是胜了,不过却胜的很艰难,郑定辉在之后也诚心诚恳的向他认输,还为先前的那些言语做了道歉,但是他却没有半点的快感,虽说战场上没有什么万一、假如,胜了就是胜了,败了就是败了,但他内心中还是非常纠结,因为就差一点,他就要输了。

因为这点纠结,在郑定辉再次提出演习的时候,他没有二话就同意了,这一次,他做了更周密的部署,做了更仔细的准备,而结果却是,打和了!第一次败了,第二次就和了,难道郑定辉是天才吗?难道他下一次就要赢了?他觉得不太可能,可结果却是差不多,郑定辉以微弱的优势赢了。很微弱,微弱的让他觉得只要他再努力一把,只要他少一个失误,就有可能赢的,可结果还是他输了,再之后,他就没有赢过。

第一次输的时候还会非常的不甘心,第二次就有些平淡了,等到第三次、第四次,虽然他每次都会叫嚣着这一次一定会给郑定辉好看,但事实上却往往是郑定辉给了他好看。

技不如人,那就不能再端着架子,虽然他还是会斜着眼的对郑定辉指手画脚,但其实是很用心的在观察他,很努力的在学习,而越观察,他那份不甘也就越少,到最后,就只剩下敬佩了。

说起来郑定辉比他还小几岁,但却气度沉稳,说话做事都从容不迫,哪怕是练的满头大汗,或是吃饭的时候都规规矩矩,即使放松的坐在那里,也自有一股气度,遇到事情也总是以理服人,三言两语就找到了关键点,然后就快刀斩乱麻的处理了,面对别人的挑衅、冷眼,他一般只是不理会,真的惹到头上了,却会一击即中。

而且,最关键的是,就算是拿到了对方的弱点,他也不讽刺不逼迫,只是就事论事的展露在众人面前,那份从容含蓄,让周琳见了只有佩服的,也就是因此,虽然他们后来联手横扫了一大片,但对郑定辉怀恨在心的,起码表面上是不多的。

在周琳的心中,郑定辉何时何地都是有风度有气度有威严的,像这种感情外露,而且笑的这么……傻的样子,还真没有过。

“看你笑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楼里的哪位姑娘的来信吧。”

他一边揶揄着,一边就勾头去看,郑定辉面色一沉:“这是我家大哥寄来的,我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大哥的教导,只是我前段时间不懂事,做了令大哥生气的事,现在他终于原谅我了。”

他说的这么郑重,周琳也立刻变得严肃了起来:“抱歉,我实在不知……”

“没什么,只是以后这样的话,莫要说了。楼中的姑娘如何尚且不要说,但当下戎族尚在,上京尚未收复,我身为郑氏男儿,怎还敢自己去寻欢作乐?”他这话并没有说的怎么慷慨激昂,语气也是淡淡的,仿佛说的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也就是这种理所当然的感觉,更令人信服,周琳听了连连点头,“是我唐突了,郑将军说的是。”

郑定辉微微一笑:“你我兄弟,说这些就外道了,只是……”

“怎么了?”

见他面带危难之色,周琳连忙道,郑定辉顿了顿,最后道:“我是想着,上京收复之前,是绝不成家的,只是就怕别人以为我要求太高闹出什么不愉快。”

周琳更敬佩了,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有些太过场面,最后道:“郑将军放心,到时我一定帮着将军澄清!”

“都说了不要这么客气,你这么叫我,就见外了,”郑定辉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这不过是我的一点担忧,其实不见得就真会出现,我又不是什么新科状元,哪有姑娘等着抢我啊,我先过去看大哥给我寄了什么东西,若有好吃的,一会儿就给你送过去。”

他说着,就走了过去,脊背挺的笔直,脚步迈的方正,就仿佛一个斗士走向自己的战场,周琳站在那里,一直目送着他走过去。

上京不收,绝不成家,如此言语,岂不正是他们这种京中男子所要有的气魄?大珠朝萎靡已久,软弱已久,若是连他们这些为军为将者还不知道努力振奋,那他们大珠朝又要靠谁振兴,靠谁支撑?这样想着,周琳的背也更加的挺立了起来,他坚定的看着前方,大踏步的向自己的营地走去,他要给家中去信说他现在的想法,让家中把刚定下的亲事给推了。

郑定辉并不知道自己的一席话阻碍了一段姻缘,他只是意识到自己笑的有些破坏形象,然后找一些话来挽回一下,同时,也为将来做一些铺垫,虽说他现在是在军中,但毕竟年龄在这里放着,现在已经开始有人打听他是否定过亲了,虽然还没有直接说什么,但难保将来没有,现在先把这话说了,以后也有个借口。

将周琳打发了之后,他就一条直线的赶到自己的营帐内,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包裹找到刘文的信,看到第一句,他的脸色就是一沉,再看到下面,阴沉立刻转成了漆黑,他真没想到刚才的担心现在就遇到了,而且还是从刘文这里!

刘文对他真的没有一点点意思?他和刘文真的没有一点点可能?

他眼睛扫着那些女子的简历,脑中思忖着,然后就看到了最后的那两个字。

保重……

保重!

他盯着那两个字盯了很长时间,然后,笑了起来。

而此时,刘文却是笑不出来了,虽然有李思安的支持,王彦的默认,可要把工部整治好也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各种关系要捋顺,有一些刺头的,还要挑出来震一震,这些事说起来简单,其实却很麻烦。虽说都是刺头,但有的能动,有的却是不能动的,李思安就算是一家独大,也不能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他能大,是他能扶持、照顾这一方的势力,现在为了能让这一方更茁壮的发展,挑出几个人没关系,真要都得罪的很了,李思安就算能吃住,等到事情结束了,他又该如何?

都说狡兔死,走狗烹,但是历史上,没有被烹的走狗也不是没有的。

有的人要震,有的人却是要妥协的,一些利益受损了,那就要给予另外一些利益作补偿,他一个五品官,俸禄再丰厚也填不饱那些人的胃口,所以工部的这块肥肉还是要让他们吃,不过是要换一种吃法。

而他所能想到的,就是认购,将热兵器的图纸分成几份,然后由各方竞拍生产,再之后由工部统一组装,若哪一方用的尺寸不对,就由哪一方自行消化,若不合格的产品达到一定数量,就直接剥夺其生产权,若再过严重,就追究其刑事责任。

刘文在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还有点忐忑,想着要用什么话来说服李思安,哪知道李思安只是看了看,就认可了,他当时还觉得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早有的。在前朝,工部也是如此做的,只是任何任何事情,到了这朝中都能变得很有特色,可与不可,只是收点人是否点头的问题,所以到了最后,前朝的官治兵器,甚至没有民间的菜刀好使。

刘文看到这种情况,也有些无话可说,只有找了几位性情方正的官员帮着做巡查,自己再辛苦一些,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办法收拾,可是那要动的地方就更多了,以他现在从五品的官职,做到现在,已是极限。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十月中旬,他才有功夫歇口气,然后,他突然意识到,郑定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信了!

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刘文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不想承认是失落,可的确是,有些不太舒服。一直以来,他都觉得郑定辉会在他身边,就算闹出这样的事,他也没想过两人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可是现在,他们真的要断了?

真的就这样断了?

从此以后再见面就这么淡淡的打声招呼,然后擦肩而过?

刘文有些恍惚,而另外一方面,工部却不断的有好消息传来,回回炮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而地雷,已经试验成功了,虽然实验效果和他所想的有着天壤之别,但的确,可以说是地雷了。

第131章

上京。

现在的上京已经被戎族改为了南都,十一月的天气,南方那边树叶还是翠绿的,而这里,已是冰雪连天,街上没有人,白皑皑一片的晶莹,阳光反射下又带着清冷,古力其知道,这不仅是天气,更是因为此时的情况,几年之前,他曾混在回族人的一个商队中来过一次,他来的时候是金秋九月,但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了,他亲身经历过上京的繁华与喧阗,他非常清楚,在这样的天气里,这个城市,本应该是怎样的热闹的。

小道里传来叫喊,古力其止住马,他身边的两个亲兵立刻赶了过去,不一会儿就带来了一伙戎族士兵,那些人的武器挂的歪七扭八,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是才整理过的,他们对古力其倒还尊敬,一过来就拜倒在地。

“不知道前两天公布的律令吗?”

古力其开口,那一伙士兵有些不安的来回动着,其中一个胆子大点道:“禀大王子,小的几个,其实是想迎娶一个大珠的姑娘,并不是强抢……”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立刻附和,指天发誓的说是要迎娶的,古力其冷笑:“有令不遵已是大罪,现在还敢糊弄本王,来啊,给我挂到城楼上,每人五十鞭,挂上三天!”

这样的天里,抽上五十鞭,不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算是能,也要被冻死了,那几个立刻吓的连连求饶,古力其却不再看他们,调转马头继续前行,刚走没几步,就听后面有一个凄厉的声音:“咱们是阿咔嚓部落的,你大王子再厉害,也管不到咱们!古力其,你……”

那声音好像还要再说什么,但已经被堵住了,古力其的脸色却沉了下来,他的亲兵道:“大王子,这些人以下犯上,可要诛其……”

古力其摇了下头,没有说话。

这些人虽说是不遵礼法,违规律令,出言犯上,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因为像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打下了上京,戎族上下振奋,在他知道安平帝自尽,特别是豆满那里拥力了新帝后,也以为大事已定,直到他带兵回来,才发现情况不对。

离上京二百里,他就被拦了,只允许带二百轻骑入京,当时所有人都劝他不要遵从,但他还是只带了二百个亲兵走进了上京他,他不想戎族分裂,不想这好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因为他们兄弟内争再毁于一旦,这是三百年一遇的时机,错过了这次,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再回来,为了戎族的未来,他牺牲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一个清闲的王爷,他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未来,从此以后,他不见得还能再上战场,还能再掌军政,但是他觉得值得,可是在进入上京后,他疑惑了,这里还是上京吗?这个根本就没有经历过战火的繁华之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般的大珠人很少上街,街道上所能看到的就是穿着歪歪扭扭,但是恨不得连指头上都戴着金饰的戎族人,甚至不时的还能看到,几个戎族人合伙将一个珠人拉出来,或是羞辱,或是直接的虐杀。

在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到了地狱!

不,他没有想过要对大珠人和煦,没有想过要对他们照顾,在他们过去的宣传中,总是说珠人无能懦弱却得到了比他们更好的土地,他们总是将珠人列为反面形象的。

可是这种失控,这种惨无人道的破坏……还没有开始,他就嗅到了奸情的气息,唯一令他觉得比较宽慰的就是,他的那位弟弟,目前最被族人看好的科达麻也认为这是不行的,所以在他和他长谈了一番之后,虽然还没有令属于他的军队进驻,却给了他实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