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个男人,当知什么是能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

是的,他想的没有错,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替郑定辉想过!

在郑定辉的少年时期,他就出现了,在这个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母亲也在一早就去世的孩子眼中,他也许是卑鄙的、狡诈的、阴险的、刻薄的,却是能给他一顿饱饭,能让他过上再也不被人打骂日子的,他也许在恼恨着他,可是,也在崇拜着他!所以,才有了那次的飞身扑救,才有了之后对孙鹏的吃醋妒忌,更才有了那百般讨好,万般委屈。

他当时不在意、不留心,除了那次飞身扑救令他动容之外,其他的,都被他看成少年意气,都被他当做了少年心性,却不知,在郑定辉的眼中,他已经成了正确的代名词。

渴慕高大,渴慕完美,这几乎是人的本能,他没有正确的引导郑定辉,只是一味的逃避,一味的怪罪,终于令他任性出宫,造成如今这样的结局。

想着郑定辉一人在宫中两年,想着他这两年的所作所为,想着他的休闲就是用来做饭炒菜,想着他兴冲冲地跑过来却被他拒绝,想着那一天,他在桂花树下的那一番话。

“大哥,你、你别难过,我觉得这挺好的,真的……我……”

他说着,又咳嗽了起来,点点黑血,从他的嘴角溢出,刘文转过头,僵硬扯着嗓子:“太医呢?太医呢,太医……”

“大哥……”

“你闭嘴!”

“看到大哥这么为我担心,我真高兴……”

“我让你闭嘴!”

郑定辉再次笑了,他牙上的血渍,更明显了:“我把那些太医都打发出去了,我先前就对他们说了,大哥来了,就让他们在外面候着,这个晚上,我、我只想和大哥在一起,大哥也不要嫌弃我了……好、好不好?”

第178章 番外二桂花香(六)

郑定辉期盼的看着刘文,黝黑的眼眸眨也不眨,仿佛他一眨眼,刘文就会拒绝,他的睫毛微微的颤抖着,呼吸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急促了起来,也许是太焦急了,他再次咳嗽了起来,可是,就算是嗑着,他的眼睛,还是盯着刘文的。

刘文扯了下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最后化为一声叹息:“你个傻瓜。”

郑定辉的眼立刻亮了起来。

“你睡吧,我不会走了。”

“我不困。”

刘文皱了下眉,郑定辉连忙道:“我、我怕我这一睡,就再也见不到大哥了,我知道大哥说话算话,可是……”

说到这里,他又咳嗽了起来,这一次咳得比前两次都厉害,就仿佛天翻地覆地动山摇似的,鲜血更是一口接一口,不要钱似的往外面喷,外面一阵骚乱,但还是没人进来,刘文忍无可忍:“你够了!”

郑定辉抬起头,有些可怜的看着他,那眼神,如同受惊的小兔,刘文磨了下牙:“还不让太医进来,该怎么治就怎么治,该怎么解毒就怎么解!”

“大哥……”

“郑定辉,你以为我真是傻瓜?”

“大、大哥……”

“快点,否则、否则……”他否则了半天也没想到要否则什么,只是拉着郑定辉的领子,半天也松不开,郑定辉叹了口气,顺手按着他的,“我就知道,骗不了大哥,可是大哥……你是真允了吗?”

刘文瞪着他,郑定辉道:“大哥过去说三年,我就一心一意的等三年,当时朝中也不好,我也不想让大哥陷到那些麻烦里。那时候,我一边想着大哥三年后应该会回来,一边又想着,也许大哥,只是在敷衍我……”

“我不希望是后者,可是我又知道,后者的可能很大,而每次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无法忍受……”

“是不是能一直当兄弟?我想了,我也试了很多次了,真的,可是不行,我不想让大哥和别人组成一个家,我也不想,让大哥和别人在一起……”

他说到这里,又咳嗽了起来,这次总算不那么厉害了,但也咳了好一会儿:“我和过去不同了,我真的杀了很多人,有用刀杀的,有用箭杀的,也有,随口吩咐的……”

“我一想到以后不能和大哥在一起,我就、我就有些不能控制,我就想、想做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我想绑着大哥,困着大哥,我还想过……但如果我真那样做了,这一生,也就真的不能和大哥在一起了吧,我没有路了,大哥……”说到这里,他闭上了眼,“我没有其他路好走了,我只有这一条,卑鄙的无耻的赌博性质的选择……”

“大哥,你怎么选,我都认……”

“都认?”

过了好一会儿刘文才开口,郑定辉点点头。

“你这毒……”

郑定辉的脸色立刻一变,他本来只是白,现在更加了一种青,混着他的脸色,就带了一种死气,他嘴唇哆嗦,慢慢的说:“大、大哥走了,我、我就解,大、大哥不、不必担心……”

这么说着,他又一口血喷出,这一次,已经带了鲜红的颜色,完了,完全没有希望了,这一次,是真正的要做兄弟了,以后再见面,就只是君臣了……

想到以后的几十年,刘文见到他,都只是平静的、恭敬的下跪行礼,想着他和刘文就算再怎么接近,都再也无法交心畅谈,想着他们就这么永远的保持一步之遥,他的心不由开始疼痛,这种疼痛是他所熟悉的,这两年,他没有少幻想过此事的情景,每次想到这种结局,他都会有这种感觉,只是这一次,更为剧烈。

真的不行了,已经用了所有的办法了,从在回马见到刘文,他就在努力,如果刘文有一点点的原意遵行三年之约的意思,也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可是刘文没有,他只有退。

他做菜、倒酒,回忆过去,希望刘文能心软,刘文也真的心软了,但依然没有意愿和他在一起的意思。那一夜,他看着熟睡的刘文,几次的想就这样将这个人绑在身边,几次的又想,就这样放手,但到了最后,还是想要再赌最后一次。

他要赌什么呢?赌刘文会不会心软?赌刘文能不能看穿他的骗局!

不,都不是,他知道刘文一定能看出这个骗局的,虽然他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是可以制造出一个真实的骗局,一个天衣无缝的陷阱,但那就必定要骗刘文一生。

他不想那样。

他赌的,只是他在刘文心中的份量!

若是他在刘文心中的份量超过那份道德约束,超过他对麻烦的排斥,超过他原定的人生计划,那他,很可能就这么留下了,可如果没有,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心中撕裂的痛苦越来越重,如同骨肉分离,如同抽筋扒皮,痛的他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来,他的嘴中无意识的发着呻吟,一个个的面孔在他眼前闪过,在灯下做活的母亲,城中偷偷给他塞馒头的妇人,歪着头绷着脸,看似在数落他,其实是为他好的刘武,以及笑嘻嘻天真可爱的英儿,但最后留下的,还是那坐在阳光中的人。

明明也不大,却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气度,低着头的嘴角一派柔和,看到他醒了,回过头,轻轻的吐出那句话:“按手印吧……”

按手印吧……

多少年了,他总会记的这一句,如果当时刘文做的是别的打算,如果当时刘文的手段再差一些,如果当时他,更痞一些,也许以后就完全不同了。

“大哥、大哥……”

他想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念出了声,只是无意识的抓着身下的床单,因为太过用力,缎子的床单很快被他抓破了洞,他依然无意识的向下抓去,他的身体无意识的开始扭动,因为憋闷的太厉害的嘴也张了开来。

好痛,为什么会这么痛?如果让他舍弃帝位,也不会这么痛苦吧,如果让他和刘文去过那种养鸡种田的小日子,也不会这么难以忍受吧,为什么觉得那么重要的权利位置,在这个时候也变得不过如此呢?

他是不是,能重新选择一次?

迷迷茫茫中,他想着那一个岔道,刘文和那个位置,真的是不能并存的吗?那时候他不觉得是,而现在他则不由得想,如果他放弃了那个位置,现在会不会就又是一个样子?

他的身体开始缩卷,因为太过用力,胸口那处的血映的越来越多,他没有感觉,只是感觉很难过,当初在王普县浪迹,朝不保夕的时候没有这么难过,在豆满城头,生死不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过,甚至在潜伏在雪地中,偷窥着戎族大军,冻的全身都没有知觉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么难以忍受。

要死了吗?

是要死了吧,就算没有人要杀他,他也是要死了吧,不过,死了也好,死了就不会这个样子了吧……

他这样想着,却突然觉得一个有些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头:“赶快叫太医过来吧。”

好像有声音这么说,但他却没有反应过来,叫什么太医?叫太医做什么?

“小子!演戏也够了,不要做的太过了!”

演戏?什么是演戏?

“郑定辉!”

郑定辉?好熟悉……不过,那又是谁?

意识在虚空中漂浮,一切都在像朦胧中靠近,他好像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又好像听不到,不过那都不重要了,他只要、只要……

只要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那样挣扎着,扭转着,而此时,旁边的刘文也怕了,在听到郑定辉遇刺的消息的时候,他真的一惊,不过几乎就在立刻,这会不会是一个陷阱,所以他招来手下吩咐,一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一是探查原因。

这一路上,除了询问经过,他几乎一言不发,他希望这是郑定辉自己设的一个局,如果郑定辉自己设的,那他就不会有真正的危险。但如果真是这样,他又极为愤怒!

在知道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就有六成的把握了,遇刺,如果不是假的,那也是顺水推舟,可是,在真正的叫到郑定辉的时候,他还是被惊住了!这个局也许是假的,但受伤绝对是真的!而且,不是鸡毛蒜皮的受点轻伤,这个人就怕自己伤的不够真,不够彻底,不仅弄出了那么大的一块伤口,而且在伤口上喂了毒。

在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避无可避。

再之后,郑定辉那样如同孩子似的拉着他,就算知道是假的,这个家伙已经离纯真有十万八千里了,他那被骗的火气也消了,会没有一口答应,更多的还是放不下面子,当然也不习惯,让他说什么我不会再离开你之类的话,他宁肯自己去找个雷劈一劈!哪知道只是这么含糊的应了一声,郑定辉就成了这个样子。

看他抽搐的几乎要休克了,他上前一把打到他脸上:“他妈的郑定辉,你给我睁开眼!”

郑定辉的睫毛眨了两下,然后有些迷茫的睁开眼,但是半天都没有反应,刘文又往他脸上打了一下:“你他妈的骗了老子就这么算了?”

“大、大哥……”

“是我!”

郑定辉看着他,刘文吸了口气:“不准封后不准纳妃不准生儿子,不准在老子面前称朕……有人的时候例外,不准拿架不准摆谱,你要是有一样做不到,我就踹了你!”

郑定辉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狂喜的表情浮现在他的眼中:“大、大哥……”

“大你个头!还不赶快叫太医!”

……

在很久以后,郑定辉每次想到这一夜,都会傻乐一阵,而刘文每次想起,都会再折腾郑定辉一番,而其他人,则是不敢再想这一夜……

第179章 番外三独占三秋芳(一)

烛光下,英儿将最后一个结扣打好,然后用手摸了摸,软和温暖,绝对不会冻着自家儿子了,这才满意的露出微笑,旁边的大丫头冬梅道:“少奶奶亲手做的衣服,少爷穿了一定非常舒服。

英儿脸上笑着,嘴中则道:“他一个小小孩子,连话都不会说呢,懂什么舒服不舒服的。”

“怎么会不懂?小孩子才懂的很呢,一点不舒服都有感觉呢,我早年帮着我娘带弟弟,一开始的时候,怎么带都带不好,每次弟弟到我手上都要哭,但让我娘一带,立马就不哭了,我先前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一是这小孩子也认人,虽说他还不能说吧,但也知道谁是他娘,他是从谁肚子里爬出来的,天生的就带了一股子亲近;二来啊,也是我抱的方法不对,虽说也错不多吧,可就是那么一点点,小孩子也是能感觉的出来的!更何况小少爷又那么聪明,可比我弟弟更懂事呢。”

“可不是,小少爷见了少奶奶就知道笑,可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旁边的奶娘也跟着附和,虽说知道这是随口的奉承,但哪个当娘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优秀?英儿听了,还是满心欢喜,也是凑巧,原本熟睡的小家伙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还不会走路说话的小孩一醒就用自己的哭声来宣告自己的存在,奶娘连忙将他抱起,换了尿布喂了奶,又抱到英儿面前,英儿在自己儿子的小脸蛋上摸了摸,又拉了拉他的小手,发觉有些凉,不由得皱了一下眉,那奶娘是个机灵的,一见这样立刻道:“这两天温度可是有些降了,也要给小少爷再穿厚实些了。”

冬梅道:“我看还是点火盆子的好,穿的太多,小少爷也会觉得束缚的。”

英儿想了想,道:“从明儿起,这屋里就开始点火盆子吧,不过白天还暖和,也就一早一晚用一下好了,白天还是多带大郎晒太阳,不要怕晒黑了,男孩子,黑一点也没关系。”

她说着,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越看越爱,忍不住的,就在他的脸上亲了亲,孩子细嫩的肌肤贴着她,令她有一种欢喜的满足。当年她在刘家村连白面馒头都吃不上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今天的情景,那时候,能吃个鸡蛋就是过年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有两个,不,三个好兄长,特别是大哥刘文,若没有他,不仅是她,他们整个刘家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且就算是现在,大哥还在不断的帮她,甚至连生孩子……

想到这里,她有点害羞,可眼前这个白白嫩嫩的儿子,还真是多亏了刘文。

她和孙鹏订婚并不晚,虽然在一开始他并没有觉得那个有些呆气的少年有什么特殊的——在刘文光辉的光芒下,她当时看谁,也就那个样,不过在观音教的事情上,孙鹏挺身挡在她前面,在她为难茫然的时候,不断的给她鼓励安稳,虽然有些迂腐,却能感觉到他的真心,渐渐地,也就真有了感情,之后孙家的长辈上门求亲,刘文在问了她的意愿之后,也就点头了,但却提出了要再留她三年,那时,她已将近十五,三年后,虽不能说就耽搁了嫁期,可也着实不小了,她当时不太明白,只是想着大哥不舍得她早嫁,她也想多陪陪大哥,因此也没有多想,后来待她出嫁的时候,教导嬷嬷对她说的一番话,她才有所领悟。

“咱们女人啊,结婚嫁人是这一辈子最大的事了,不过嫁了人,就不比在娘家了,到了婆家,要侍奉公婆,管理家务,婆家是个明理的,也就罢了,要不然……郡主别嫌我说的话不好听,这话虽难听,却是咱们多少辈总结下来的呢。”

她当时虽觉得这不像一个嬷嬷该说的话,但也知道,这的确是至理名言,只是她也不好说别的,只是点点头,那嬷嬷又道:“而对咱们女人来说,最最要紧的,还是有孩子傍身,最好是能有几个儿子,若是有三四个嫡子,哪怕犯了些小错,该有的地位体面也还是会有的,若一个儿子都没有,哪怕再贤惠再讨好,那十成的好,也落不下一成,因此,但凡嫁出去的,都会努力的生个孩子。”

她听的面红耳赤,却还是支着耳朵,这些,她也知道,不说大户人家,就是村子里也是如此,有一些妇人生了四五胎都是女儿,也还是要生,哪怕穷的已经养不住了,也要把女儿卖了生儿子。

“其实生孩子那是说话的?生个孩子女人在生死关中上走一圈,就算能活过来,也不知要耗多少元气,所以这孩子是要生,可也不能生太多了,否则人老珠黄,就说男人赞你贤惠,还是会忍不住去找那年轻貌美的。就说以郡主的身份,郡马爷不敢将人领回家,弄个院子在外面养着,或者捧楼里哪个姑娘的场……也总是膈应人的。郡主不要害羞,嬷嬷是女人,虽说咱们女人自生来就受这要贤惠的教育,可又有哪个是真心愿意把丈夫和别人分享的?就算面上装着大肚,又哪能不怨、不恨呢?”

她当时听了,心中也只有叹息,她那几年,没少看书,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独宠的、美貌的,也大多只是一时,真正说一生一世的,那真真是要一方死的早了。

“郡主是个有福的,这番话是侍郎大人让老婆子来多嘴的,也是让郡主心中有个数。侍郎大人还说了,您还年轻,若一时没有孩子,也不用急,不说身体没问题,就算有,也可以慢慢调理,万不能因此耗了心神。就算真有个什么不妥,郡主也大可回来,择人另嫁!”

那时候,她只是懵懵懂懂的听了,后来才知道,这是真正的一番金玉良言。

她结了婚,成了少奶奶,不可避免的,也要和其他人家的夫人小姐走动,看的多了,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运。就说那家中有权有势的,在当小姐的时候怎么被宝贝,嫁了人,也要被困着,上面有婆婆看着,左右说不定还有嫂子小姑子盯着,下面还有仆人丫鬟,虽说这些都是佣人,可那嘴也和刀子似的,有一点点差错,那就能传的十万八千里远。

有那运气好的,结了婚就有孕也就罢了,若是一年半载还没有动静,下面的话,能难听死,那时候女子只有一边小心调理,一边佯装大肚的给丈夫张罗。她见过两个,明明身体无事的,可就因为三年不孕熬的不成了样子,当年那么鲜美漂亮的小女孩,看起来硬是有三十!她曾看不过去的劝过,得到的答案却是:“好妹妹,我知道你是真心疼我,我也知道这个理,大夫也是说过的,可是,这怎能放开呢?你看看现在不仅这家里是怎么埋汰我的,就连我那娘家……虽说我爹娘待我还如常,可下面,却是说什么的都有了!就算我拿起架子,打杀两个,但我又怎么能堵住这天下人的嘴?妹妹你是个有福的,有这么好的机遇。而我这辈子,是完了!”

不过二十出头,却说了一辈子!可是,看着她那死寂的双眼,她也只能无力的再劝诫两句,那时候,她和孙鹏已成娘一年多,依然无孕,不过她却没有什么压力。

这第一是,孙鹏当时在衡州上任,就连过年的时候,也只是派家人捎带东西去问候,整个府邸后宅,就她这一位少奶奶,自不敢有人给她脸色;而就算和那些官场夫人打交道,别人也只有敬她的,在一般的场合中,哪怕是比她年长的,也比她的品级低,无论心中怎么想,总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当然,她也听到过别人背后的议论,最初的时候也狠狠的哭过一次,后来经过孙鹏,还有那嬷嬷的开导,也就想开了。

孙鹏说:“那些妇人,最是无知,你何必和他们一般见识?我待你如何,你还不知?”

嬷嬷说:“少奶奶,哪个背后不说人,哪个背后不被说?您若为此生气,那才是生不完呢,他们不敢当着您的面说,这就是您的福气了!”

孙鹏的话,令她欣喜,嬷嬷的话,却令她醒悟,她已经有了这么好的运气,若再自寻烦恼,那才是浪费了家中几位哥哥的苦心,又过了半年,孙鹏被调到京城,她自然也跟了过来,在来京后的第二个月,就有了身孕,而自她检查出身孕的第二天,宫里就又派了一个嬷嬷和一个太医来常驻,之后每天的起居坐卧,都有严格的规定,虽然后来也检查出胎位不正,可纠正的早,等到要生的时候,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生了出来,最是顺溜,这对别人来说的生死关,就这么让她过了。

一举得男,她的地位再无可动摇,也再没人能给她不痛快。

“老爷回来了!”

前面有人来报,她当下把儿子交给奶娘,迎了出来,孙鹏已经走了过来,看到她,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天凉了,你还出来做什么?”

“不能到大门口迎,还不能在这二门里接你?”

她笑语妍妍,那样子,稳重中又带了几分俏皮,看的孙鹏心中直发热,不由得,就想到那个嘴角含笑,从容中带着几分风流的青年,顿时,他的脸又板了起来。

第180章 番外三独占三秋芳(二)

英儿是个机敏的,一见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只是现在身边一堆人,也不好问,只是一边服侍他换了衣服,一边又让人送上热水毛巾热茶。

孙鹏换了衣服,洗了手,身上舒服了,心中也舒坦不少,他也知道自己的脸色有些吓人,不免有些后悔,不管他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也不该把这心情带到家中,因此在坐到椅子上的时候,他就对英儿笑了笑,打开茶盖,吸了口气:“这香气,和往日的,可有些不同。”

“这是今天下午,大哥派人送来的,说是衡州那边新出的秋茶,知道你爱喝,就给你也送来点,他得的也不多,所以也只能让你尝尝鲜罢了。”

其实刘文就算也关心孙鹏,但也不至于连他爱喝茶都这么留意——若是他正好手中有大量的,那送给他一些也无妨,可若是他自己也得的不多,还要再送给孙鹏那就不太可能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必需品,也不是什么灵丹妙药,没了这种茶,自然还有那种茶,孙鹏家中也不缺钱,自己也有俸禄,哪用得着他事事操心?会有点好东西都往这边送,更多的,还是因为英儿。

不过这种话,刘文不会说,英儿自然也不会说,孙鹏就算有这种感觉,也还是会认为大哥真关心自己,只是这次想到刘文,他不免又叹了口气,英儿使了个眼色,让屋里的人都出去了,这才开口:“怎么了?”

“陛下实在太过分了!”

要说朝中的事是不该在家说的,但他这次他实在忍不住了,而且,这也不算什么朝中大事,因此英儿一问,就说了,英儿一愣:“陛下?这是从何说起?”

“陛下,陛下已经抢了花、华贵人,现在还要召七娘进宫!”

“啊?”

“你说这事是不是太过了,是,陛下是个念旧情的,可这旧情有不同的念法,没必要偏偏就召到宫里!先前说他和华贵人感情好,后宫就这么一个女子,朝中各位大臣都屡次三番的递折子,要选秀,他都推了,这次好不容易不推了,却是要招大哥家的七娘进宫!那七娘虽然只是大哥家的厨娘,但大哥这么久都没有成亲,和那七娘……自也是情深意重的,虽然因为种种原因,大哥没有正式聘她,可、可那也是大哥的人了,这事,朝中人皆知,陛下怎么会不知?可他还要招七娘入宫,说的倒好,是宫中选御厨,可哪有女子做御厨的?而且是在张大人上血书要立后选妃的时候!”

一说起来,孙鹏立刻滔滔不绝,连茶也顾不上喝了,几乎是以声讨的架势,在说着郑定辉的后宫,他也的确是满肚子怨气!是,这皇帝不好色,那是一件好事,可若是独宠了,那可怎么都说不上好事了,特别是这个女子还不是皇后,特别是这个女子还嫁过人,特别是这个女子原本的丈夫现在还对这个女子有旧情!就说他们早就分开了吧,可史笔如刀!后世人会怎么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