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也收了,另外取出一幅画给管家。画的也是黄山松,树下大石上坐了个捧桃的白胡子老寿星,说是赠给老太太的。管家笑着收了,回去向巡抚大人复命。

林巡抚很明显想笼络梁心铭,故而借着买画,送盘缠给梁心铭;梁心铭也要经营人脉,觉得这人还算可交,领受了他这份心意,又另送一幅福寿双全的画给老太太,表明自己感激和答谢之意,为将来见面留个余地。

第三个来的是布政使家的下人,送了两百两。

看着三千两银子,梁心铭心中踏实多了。

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她在窗下书桌上铺开一张空白横幅,一端用镇纸压住,另一端拿本书压住,然后慢慢研墨,一面出神。

好一会才自语道:“成亲吗?那我可要恭贺你!”

说完低头,凝神贯注,在纸上写下“百年好合”四个字。一气呵成,字体优美之极。写好,将笔放下,将横幅拿起来举着,端正了观看。似乎很满意,眼中溢笑。

看了一会,她捏住条幅中间,毫无预兆的,“嗤”一声撕成两半;再把两半叠在一起,又“嗤”一声,撕成两半;再叠加,再撕…撕成碎片后,手一松,纸片如雪花般从指间纷纷飘落,落得满地都是。

她笑道:“百年好合?做梦!”

次日清晨,梁心铭夫妻领着小朝云离开了租住的小院。

一打开院门,发现外面站了许多街坊邻居,有张奶奶、豆腐西施司马彩云等人,七嘴八舌说着恭贺的话。

司马彩云上前一步,给梁心铭跪下,一是谢他关心,才使她免除一场灾难;二是赔罪,说都是因为她,才害得梁心铭惹上官司,差点毁了前程;三是送别梁家人。

梁心铭瞅了李惠娘一眼。

惠娘赶紧上前扶起司马彩云,拉着她手笑道:“彩云妹子,别说那些见外话。你也不容易。毒老虎死了,妹子人品相貌都是上上等的,找个好人家嫁了,安心过日子吧。”

司马彩云含泪点头,鼓起勇气道:“希望梁老爷高中进士,梁奶奶诰命加身。”她难受得很,强撑着说祝福的话。

今日一别,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再见梁心铭了。

李慧娘忙谢她,又诚恳地安慰了她一番。

梁心铭对周围抱拳道:“多谢街坊父老照应,后会有期!”

渔梁渡头,巡抚大人带领一干官员来送行。

梁心铭见许多箱篓堆在渡头,王亨正问都是什么,众人回说是徽州土产,不成敬意,望翰林大人笑纳。王亨上前看了看,确是些山珍野味、茶叶药材等,随口道:“既如此盛情,就收了。”于是一抬抬都抬上了船。

当然,洪飞等人都有一份。

众官员见王亨这样好说话,都十分欢喜。

巡抚大人转向梁心铭,肃然道:“青云,此去京城,定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莫要辜负了徽州父老的期盼!”真诚的口气,俨然徽州父老的希望都压在梁心铭肩上。

梁心铭躬身拜道:“学生谢大人教诲!”

巡抚大人冲旁边一挥手,一个体面的媳妇带着几个女人抬了两个箱子走来,放在梁心铭一家人面前。

那媳妇先对李惠娘屈膝施礼,然后道:“奴婢是夫人身边的管事娘子,受夫人所托,特来送梁奶奶和姑娘。这些点心果子,给奶奶姑娘在路上吃的,一点心意,还望梁奶奶不要推拒。”

梁心铭急忙携李惠娘拜谢,也收了。

巡抚大人又拿出两封书信和一张名帖,交给梁心铭,道:“这是两封荐书,你到了京城,持本官名帖去徽州会馆找一位姓严的老爷。有什么要帮衬的,只管跟严老爷说。都是同乡,大凡徽州的举子进京应试,他们一般都尽力照拂。虽说你有王翰林照应,本官此举有些画蛇添足,但你初上京城,多认识些人,总有好处。再者王翰林公务繁忙,兴许有照顾不过来的地方,这些人就能帮上了。”

这话不仅体贴,也有提醒王亨的意思:别进京就把梁心铭丢在一旁,谁让他在鹿鸣宴上承诺照应人家呢。

王亨笑道:“巡抚大人放心,本官会照应青云。”

林巡抚笑道:“翰林大人自是一言九鼎。”

梁心铭心领了这情义,接了书信和名帖,再三感谢。

谢罢,又向其他人告辞。

其中,黄县令对她十分热情,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话,俨然同她是患难之交。她一边悄悄使劲把手夺回来,一边意味深长道:“学生祝大人官运亨通,直上青云。大人,后会有期!”她可不是讽刺,像黄县令这种官,是官场不倒翁。没准将来哪一天,他们就又碰上了。

黄县令眉开眼笑道:“后会有期!后会有期!本官也祝梁举人明年蟾宫折桂、直上青云!”

说话间,下人们将箱子送上船,梁心铭等人也都上船,挥手冲岸上众人告别,也告别了徽州府城。

梁心铭站在船尾,看着徽州城被远远被抛在船后,一转弯又被青山遮住,意味着她科举的乡试落下帷幕,等再开场,就是在京城的贡院,进行会试。

京城吗?她很期待…

王家住在离徽州城约几十里地的华阳镇。

洪飞、梁心铭,还有此次的副主考官礼部侍郎周大人,大家都坐在官船的舱厅内喝茶。王亨已经去了官服和官帽,换了一身天青色、领口绣如意纹的锦衣,翩翩少年郎,很随意地靠在舱房窗边,眼望着外面的青山绿水。

洪飞问道:“你不是要回家看未婚妻?”

王亨头也不回地应道:“当然。”

洪飞击掌笑道:“我等自然也一同去了。”

第23章 今天天气真好!

王亨拒绝道:“不。”

他说,他要在前面和大家分路,叫众人先去贺城王家别苑等他,说他回家看看,去去就来。

洪飞失笑道:“去去就来?恐怕王家已经张灯结彩,正等你回去拜堂呢。我看,我们大家还是一起去王家,一来拜望老太太和太太,然后吃你的喜酒,一举两得!”

周大人也赞同,也说要去恭贺。

王亨并不应声,只看着窗外。

周大人是个实诚君子,见王亨不接话,也不再纠缠追问。

他是北边人,不惯坐船,船行到这会儿,早觉得胸中恶烦、无法忍耐,急忙告罪一声,去舱房内歇息了。

这时,小厮煮开了水,梁心铭便起身接过铜壶,亲自为大家泡茶。她似乎心无旁骛、专注手上动作,其实谁都没发现,她已经将茶具冲洗了几遍。

好容易泡好,她捧了一盏茶,送到王亨面前。

王亨低头一看:茶盏中漂着一朵金黄的小菊花,叶片层层密密,恍若还在枝头随风摇曳;柳黄色清亮的茶水,在青花茶盏的衬托下,甘爽怡人,还没喝便觉口齿生津。

他猛抬头,目光落在梁心铭浓密的睫毛上。

太阳已升上天空,阳光破开晨雾,照在青山绿水间。梁心铭依然是一身青灰长衫,俊雅的面庞在阳光照射下格外白皙如玉,隐隐透着浅浅的粉色。

王亨激动问道:“你怎会泡这茶?谁教你的?”

梁心铭睫毛微垂,回道:“学生这茶艺是天生地养的。昔日在山中摘了野茶,便取了泉水来烹煮,并无一定的讲究。然山势险恶,能摘的野茶有限,学生便常以竹叶、松针、菊花等来代替,不过取其清香而已。”

说完转身,捧起另一盏茶送到洪飞面前。

洪飞笑道:“好一个天生地养!”说罢低头喝了一口,又道:“果然与寻常的菊花茶不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梁心铭道:“也不是错觉。是黄山的水好。”

说着话,自己也端起一杯,慢慢喝着。

王亨一直注视着她,目光怔怔的,迷惑。

少时,一安进来请示王亨:“大爷,那些东西可都要带回老家去?”他是指刚才收的那些特产。

王亨道:“挑好的留一半,敬献给皇上尝个新鲜。”

一安忙答应,转身出去了。

梁心铭心中一动,想这人有些手段,如此一来,便是御史弹劾,皇上也不会为了这点子小事罚他。

她奉承道:“恩师对皇上忠心,天日可表。”

王亨瞅着她笑道:“你嘴上夸我,心里怕不这么想。你疑惑为师收礼收得痛快,就不怕御史弹劾?现在见我要带一半给皇上,猜我是为了保全自身。对不对?”

梁心铭哪肯承认,半真半假道:“学生没想到什么保全。难道分送些给皇上,就能免了罪了?”

王亨随意道:“不过是些土物,他们送,我们收了,他们也就心安了;我若不收,他们也不会从此就断绝送往迎来。‘水至清无鱼’,这天下的官儿都是一样的。若不随大流,定会遭到排挤。至于御史弹劾?从来只听说官员贪污受贿获罪,可没听说为了些土产被抄家的!”

洪飞失笑道:“你收了礼,还编出这一番大道理来。”

又转向梁心铭道:“王兄这是告诫你:守住大义和大节,不用在小事上钻牛角尖。抗不过的!”

梁心铭点头,表示受教,道:“学生明白。这便是所谓的‘外圆内方’,两位恩师其实都是忠臣。”

心中却想道:“我还用你们教!前世这样的事见多了。”

王亨冷笑一声,道:“忠臣?为师可不要做忠臣。忠臣都活不长。为师要做奸臣!”

洪飞正喝茶,闻言呛了,猛咳起来。

梁心铭也浑身一震,很快又做无事样,当他说笑。

这时,船到华阳镇渡口,王家来接王亨的人早等在渡口,还有一条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黑狗。王亨放下茶盏,长身而起,招呼一声,下船上岸,洪飞和梁心铭一齐送他。

大黑狗兴奋地对着船上狂叫。

王亨下船,它直立起来,两只前爪搭在王亨身上,看那架势,想要和王亨来个热情拥抱。

王亨笑拍狗头,叫:“墨云!”

黑狗听见主人叫自己,狗尾巴甩得更欢畅了,“汪汪”大叫。这时,洪飞和梁心铭也下了船,墨云从王亨身上跳下来,冲着他二人狂叫,比对王亨还要热烈。

梁心铭笑道:“这狗真威武!”说着伸手去摸狗头。

墨云却跐溜一下闪开,跑到河边草地上,转过头,灰溜溜地呜咽着,不满地看着梁心铭。

梁心铭笑道:“还挺有脾气的。”

王亨本来见她摸墨云,心中一动,要看墨云对她怎样。谁知墨云却根本不给她面子,连碰都不让她碰,不由一阵失落。他微笑道:“墨云脾气不大好,对生人戒备的很。”

又对墨云喝斥道:“不可无礼!”

墨云仿佛听懂了,一溜烟跑远,转了一圈又跑回来,坐在河边草地上望着众人,准确地说,是望着梁心铭。

洪飞笑道:“这狗倒聪明。”

王亨看了墨云一眼,翻身上马,抱拳道:“明天见!”然后一带马缰绳,在众人簇拥下奔华阳镇去了。

墨云却落在最后,它在河边草地上嗅了一会,才撒腿去撵王亨,一路上都再也没叫过一声。

梁心铭看着远去的人、狗,微笑着。

洪飞问:“什么事这样高兴?”

梁心铭仰脸看天,道:“今天天气真好!”

洪飞也笑了,道:“如此好天,不可辜负了。走,咱们去喝一杯,顺便手谈一局,试试你棋艺如何。”

梁心铭点头,欣然转身上船。

王家离渡口并不远,王亨催马转瞬即至。

王家上下张灯结彩,下人们都喜气洋洋,一副办喜事景象。

对此,王亨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下马就直奔老太太的瑞明堂。瑞明堂内,老太太、王夫人、王亨两个庶妹和堂弟堂妹们都在。去年,老太太病了一场,王亨父亲和叔父纷纷将儿女送回来,陪伴老太太。

第24章 血玉鸳鸯现

见面,王亨先跪下,给老太太和王夫人磕了三个头。

老太太忙叫人扶起来,命在身边坐下,欢喜地拉了他手,满目慈祥,上下打量他,一面问些寒温保暖和公务。

王亨一一回了。

王夫人对众人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大少爷回来了,叫他们准备开席。你们也去准备准备。”

众人齐声应是,退下。

屋里只剩下他三人。

老太太才换上郑重神色,对王亨道:“安泰,过去的事祖母也不提了,免得勾起你伤心。你在外游历两年,后来又考了状元,如今在朝廷做官,那些大是非大道理,你比祖母懂的多。便是看在你母亲生养了你一场,祖母盼了你一场的份上,你也该成亲了!清泉这些年都待在华阳镇,尽心侍奉你母亲和我,也是时候给她个交代了…”

王亨听到这,打断老太太的话,道:“祖母说的什么话?孙儿已经娶过亲了。还娶什么?”

老太太痛心道:“安泰!馨儿已经去了!”

王夫人接着道:“对。清泉这几年…”

王亨再打断母亲的话,道:“成亲?娶回来当摆设么?母亲,还是给儿子留点颜面吧!”

王夫人震惊道:“你什么意思?”

老太太神色同样震惊。

王亨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丫鬟惊叫“别进去!”又有人喊“拦住它!”混乱中,墨云钻了进来,跑到他身边,对着他直甩尾巴,在他腿上挨挨擦擦的。

他忙对外道:“不必管它!”然后低头抚摸黑狗的脑袋,微笑亲昵问道:“这么想我?”

黑狗一仰头,压下他的手掌,吐出一样东西在他手心。他定睛一看,脸色大变,失声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墨云很得意地摇着尾巴:“…”

老太太和王夫人朝他手上看去,只见他手掌上一枚红色血玉雕饰——玉鸳鸯,二人同时心一沉。

王亨醒悟过来:狗不会说话,问是问不出来的。

他站起来喝道:“在哪捡的?带我去!”说完,闪身就出了屋子,连个招呼都没跟老太太和王夫人打。

墨云一溜烟跟在他身后。

王夫人连声呼唤,也没能让他回头。她转身,含泪对老太太道:“母亲!他刚说的到底什么意思?”

老太太沉重道:“不管什么意思,这次别想他成亲了!那玉鸳鸯出现了,他不疯魔就算万幸了。”

王夫人疑惑道:“难道馨儿那丫头没死?”

老太太没回答,高声命令:叫管家带人好生跟着大少爷。

王亨冲出家门,翻身上了他那匹大黑马,喝命墨云带路,催马就走。在他身后,一群少年男女涌出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须臾,就像炸了蜂窝般互相询问。

“怎么刚回来就走了?”

“是呀,大哥还没见过孟姐姐呢。”

“孟姐姐太委屈了!”

“大哥真真是疯魔了!”

“到底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

没有人能回答他们,王亨为什么回来了又走了。

王亨一路跟着墨云疾驰,转眼便回到渡口,见墨云在河边草地上打转,心惊地喝问:“你就是在这里捡的那玉?”

墨云望着他,“汪汪”叫了两声。

王亨眼前瞬间浮现梁心铭的面容。

他攥紧那玉鸳鸯,轻笑道:“果然是你!”

星眸朝渡口一扫,只有几条小船。此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若乘坐这样的小船,怕是半夜才能到贺城,且夜晚行船也不安全,恐怕船家不肯答应。王家是有一艘大些的船,可惜去了别处采买,听说明日才能回华阳镇。

王亨想了想,拨转马头就走。

他一刻也等不得,要从陆路去贺城。

王府的管家刚带人追到渡口,却见大少爷骑马奔着官道去了,急得忙问身边人:“大少爷这是要去哪?”

王亨的随从也跟走了,谁能回答他?

王亨星夜奔驰,到贺城外已是亥正时分(晚上十点)。站在王家别苑外的山坡下的道旁,借着天上半月,他看向山上,还有几处院落透出灯火,一缕琴音袅袅回荡在夜空。

他跳下马,将马缰一扔,早有随从上前敲门。

一安正在门房向别苑的管家交代明日安排,忽听敲门声。等开了门,发现王亨走进来,吃惊地问:“大少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是骑马来的?”

王亨不答,反问道:“客人都安排好了?”

一安回道:“都安排好了。周大人和洪大人住在东客院,梁举人一家住在西客院。”

王亨问:“这是谁在弹琴?”

一安道:“好像是梁举人。”

梁心铭弹琴?

王亨意味深长地笑了。

从华阳镇连夜赶来,他不但不觉得累,反而十分兴奋。思念多年,一旦有了结果,他急于探明并揭开真相。听一安说梁心铭在弹琴,他觉得很有趣。——林馨儿,他那小娇妻,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儿,那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他敢肯定,梁心铭知道他会回来,并一直在等他。因为林馨儿最厌恶弹琴,当年不愿学琴,才选学了吹笛子。梁心铭深夜弹琴,是为了向他证明自己不是林馨儿吗?

那也要他相信才行!

王亨抬脚就走,一安忙跟上。

客院就在第二进。

王亨进了二门,向左拐入游廊,中间爬了三道五级石阶。仿佛循着琴音而去,随着他靠近,琴音越来越清晰。等站在西客院门口,琴音再无阻隔,豁然明朗。

只见院中桂树下,一个少年坐在琴案后,正专注地弹奏《山居吟》。月光如水,将小院照得一片清朗,在桂树树荫的遮挡下,他的面容有些朦胧。对着青山和明月,仿佛忘却了自己身处尘寰,渺渺坐在云端。

王亨站在院门口,静静地望着他。

夜,也沉寂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琴音停了。

王亨依然站着没动。

近乡情怯!

他忽然有些害怕,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李惠娘从屋里走出来,臂弯搭着一件衣裳,到梁心铭面前,给他披上,轻声道:“别弹了,睡去吧。”

梁心铭转头,握住她一只手,轻轻一带,将她带坐在怀里,对着她素颜轻笑道:“好。”

第25章 霸王硬上弓

王亨见两人亲密拥抱,顿时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心中无名火起,之前的踌躇不翼而飞,大步走过去叫道:“青云!”声音带着怒气,且不满地瞪着李慧娘。

梁心铭抬眼,看清来人,诧异地叫“恩师?”忙拉着惠娘站起来,躬身施礼,问道:“恩师怎么回来了?”

王亨反问道:“你不知道?”

梁心铭摇头道:“学生不知。”

王亨道:“为师还以为你在等我呢。”

若以师生关系论,这话说得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若梁心铭真是林馨儿,这话则摆明了挑逗的意思。

梁心铭及时做出糊涂模样,尴尬地笑。

李惠娘则恨得牙痒痒,故意问道:“夫君不是说,王大人明天也回不来吗?说大人要成亲呢。怎么没办喜事?”

王亨盯着梁心铭问道:“你真盼着我成亲?”

梁心铭微笑道:“学生自然希望大人花好月圆。至于说到盼望恩师成亲,那倒没有。学生不过是猜想:老太太和太太必定盼望恩师早日成亲,所以才有此一说。”

说话间,在客院伺候的丫鬟听见动静,匆匆出来拜见王亨,王亨吩咐道:“烹一壶茶来。”

丫鬟应道:“是。”

当下一人去烧水烹茶,另一人则搬了圆桌和两个凳子出来,问了王亨后,摆在院子正当中,朗朗月光下。

然后,王亨就看着李惠娘不语,浑身散发官威。

李惠娘先装糊涂,和他僵持了一会,最终还是败退回屋。到底住在人家别苑,再者她是个妇人,做恩师的要梁心铭陪着赏月,她总不能扯着梁心铭去睡觉,把老师晾着。

不过她也没放弃,躲在窗后偷看。

王亨和梁心铭便在桌边坐下。

墨云一直跟着王亨的,这时也在王亨脚边卧倒。

王亨心一沉:这狗不亲近梁心铭,视他为陌生人!墨云一直很黏林馨儿,若梁心铭真是林馨儿,它不可能不亲近他。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