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心铭看着手持天子剑、杀气凛然的王亨,很清楚他是为自己出头,但她不会劝阻——吴嫣的爹娘、潜县的百姓,都看着她呢,她不能退缩,只能前进。

她又担心王亨,因而急切想要强大自己,成为他的助力,而不是拖他的后腿,在此之前,她要谨慎筹谋。

她虽然没有根基,却可以算计人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暗中协助王亨。她便看向林巡抚,这是她首要的人选,一定要将林巡抚绑在一条船上。

林巡抚也很激动,在心中对湖州的官员冷笑道:“敢藐视林某,今次就让你们尝尝天子剑的厉害!”

他身后站着一中年文士,轻轻碰了他一下。

林巡抚微微侧首,见是幕僚颜方,以目询问何事。

颜方冲他微微摇头。

林巡抚皱眉,这是劝他不要冲动?

他没有理会,更何况眼下王亨正在气头上,潜县百姓群情激奋,他不可能当着这些人的面劝王亨就此罢手。

梁心铭一瞥之下,发现林巡抚和幕僚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道:“恩师,巡抚大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请各位大人到里面再说。”一面伸手相请。

众人便进了杜府的临时衙门。

梁心铭吩咐百姓们散去,又命李捕头将所有被拐女童及亲眷带到一单独院子歇息,静候传唤问话。

进了杜家,林巡抚对王亨抱拳道:“钦差大人,本官先去更衣,稍后就来。”

王亨道:“大人请便。”

梁心铭忙道:“巡抚大人请随下官来。”亲自引着林巡抚去往下榻的院落,也是他原来住过的院子。

安排已毕,梁心铭退出。

回到正院,她招手叫来丁丁和胖胖,低声对丁丁吩咐了几句话,丁丁便扯着胖胖跑了。

再说林巡抚,回房简单梳洗后,便叫了颜方进来。

他问道:“刚才你想说什么?”

颜方躬身道:“属下想请大人三思。”

林巡抚盯着他问:“你的意思是?”

颜方道:“大人,湖州那边接到钦差大人和巡抚大人的手书后,急速破案,并将被拐女童都遣送回来,可见并未藐视大人和钦差大人。那女孩想必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内情,对方不得已才杀她灭口,并非不肯卖大人的情面。江南官场错综复杂、水深的很,大人为了一个小小的女童,将自己陷入进去,开罪各方势力,属下以为得不偿失。”

林巡抚道:“并未藐视本官?当本官好糊弄吗!”

颜方楞了下,反问道:“大人此言何意?”

第244章 奸细

林巡抚冷笑道:“这件案子双方心中都有数。本官与钦差大人就是想息事宁人,才书信致意湖州方面,只要他们把人送回来即可。便是那女孩知道内情,本官和钦差大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怎会揪住不放。结果,他们将人杀了!这还不是藐视本官和钦差大人?杀我徽州百姓,给他们增添功劳,有这样的好事吗?本官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劝!”

颜方怔了怔,才低声道:“是。属下告退。”

颜方退下后,林巡抚余怒未消,心想:若是从前,本官自然不敢与你们硬碰;今日王安泰在此,手持天子剑,背后有王家做靠山,本官就算狐假虎威,也要发威一次!

他站起来,一抖官服,从容走出。

杜家上房,王亨当仁不让坐在正中,命传所有被拐女童上堂问话,还有此去湖州的女童亲眷和梁锦云等人。

根据审讯得知:

吴嫣被拐去湖州后,因为相貌出众,聪慧过人,被重点培养教导。五年下来,她不但出落得美丽动人,琴棋书画等技艺也非常出色,常被轿子接走,不知会什么人。

七月十四,梁锦云一行到湖州府。

当日,吴嫣被轿子接走,便再也没回来。

王亨问完,命开棺验尸。

梁心铭让人取来几双手套和口罩,要亲自验。这套行头是她早就预备好的,专门为验尸准备的。

王亨道:“为师来验吧。”

梁心铭道:“还是让学生来吧。请恩师在旁指点。”

王亨皱着眉头把她上下一扫,不耐烦道:“你会验吗?你恐怕都没见过烧焦的尸体吧?别误事!”

梁心铭道:“正是没见过,所以才要验。请恩师指点。”

王亨没词了,可是他不知为何,就是不愿意让梁心铭去接触那烧焦的尸体。他想,青云太斯文了,不适合做这个,只怕见了这尸体,回头连晚饭都别想吃了。

可是梁心铭坚持,他只好答应,又叮嘱她:不必亲自动手,只要在旁指挥就行,让仵作和下属动手。

梁心铭点头道:“这是自然。”

吴嫣的棺木被抬进西小跨院,放在树荫下。王亨、徽州按察使司副使、梁心铭等人都在现场。开棺后,只见一截黑漆漆的焦炭般的物事,约两尺多长,看不出人形。因天气炎热,即便做了处理,尸体也腐烂了,臭气熏天。

梁心铭虽戴着口罩、含了姜片,也禁不住胃里一阵翻滚。

王亨见了,急忙将她往后拉。

赵子仪劝道:“大人,然仵作验就是了。”

梁心铭还要坚持留下,结果身体不争气,胃里的东西如火山喷发,不等她解下口罩,便弯腰吐了个昏天黑地。

王亨黑了脸,架着她往旁拖,要离尸体远些,免得她再受刺激,一面生气道:“你不听为师劝,受不了吧。”

梁心铭无暇回话,也无力推拒,倚靠着他,任凭他拖着走,心中吐槽“这真不是人干的事”。可是她身为父母官,将来这样的场面少不了要面对,到时候怎么办?

王亨将她拖出了跨院,一安机灵,早弄了茶水来,梁心铭狠狠漱了一番,才喘过气来,双眼还是红的。

王亨又道:“你不听劝,非逞强。”

梁心铭道:“难道学生就不验尸了?”虽然有仵作,若当官的没一点经验,岂不任凭下属糊弄。

王亨哑口无言,半响才对一安道:“再去拿些姜片来。”

一安忙去找欢喜。

欢喜听后,不但装了一碗新鲜的生姜片,还弄了些腌制的嫩姜片,亲自送来,让呕吐的梁心铭过嘴。

梁心铭对欢喜有气无力道:“还是我家欢喜贴心。”

欢喜见不得大人受苦,自告奋勇道:“大人,让婢子去吧。婢子胆子大,杀鸡宰鹅都不怕,学验尸肯定行。”

王亨板脸训道:“凑什么热闹!你一个厨子跟仵作抢活计,就算他没有不满,你做的饭谁还敢吃?”

欢喜便讪讪的不敢吭声了。

梁心铭哭笑不得,难道她柔弱到要一个小丫头来呵护吗?便道:“你还是在厨房待着吧。”

欢喜道:“是。”一面递上生姜。

梁心铭吃了两块腌仔姜,才觉得好些。

王亨又吩咐欢喜道:“晚上做些清淡的,多做几个素菜,不要荤。给巡抚大人的菜单独预备。另外多预备些热水和艾草,本官与你们大人回头都要洗浴。”

他说一句,欢喜答应一声。

梁心铭看着王亨,感觉说不出的怪异,喜忧参半:他这样心细,吩咐的面面俱到,根本不是他平日的习惯。

王亨见梁心铭好些了,问:“你还要去吗?”

梁心铭坚定道:“去!”

王亨点头道:“也好,终究是要面对的,见多了就习惯了。从前为师还专门求刑部的人带我去看尸体呢。”

他就像那不舍得孩子吃苦的父母,然为了孩子的成长,又不得不狠心将孩子放出去锻炼,矛盾的很。

梁心铭吃惊道:“真的?”

人都说他是天才,谁知道他这样用功呢。

王亨道:“自然是真的。”

梁心铭深吸一口气,拿了三片鲜姜片含在嘴里,再戴上口罩,鼻子下面也塞了两片,又跟王亨进去了。

王亨亲自验看,命仵作量了尸体胯骨宽度、腿骨粗细、脊骨长短、烧焦程度等数据,便结束了。

回去后,王亨命人备水,沐浴更衣。

梁心铭当然也要沐浴,然不等她回房,丁丁便来向她汇报如此这般,她眼珠一转,低声吩咐了一句。

丁丁又飞快地去了。

梁心铭忙去厅堂见林巡抚,回禀道:“刚才属下来回,说是抓到一名奸细,还请大人定夺。”

林巡抚目光一凝,道:“果真如此?快带上来。”

梁心铭对外吩咐道:“将奸细带上堂来。”

林巡抚对梁心铭很满意。这件案子跨越两大州,已经超越了梁心铭的职权范围,由王亨和徽州按察使司接管。按察使于大人另有要案,没来,林巡抚便和按察副使来了。眼下王亨沐浴更衣去了,梁心铭抓到奸细第一时间向他回禀,没有自作主张地处置,或者等王亨来再处置,可见对他尊重。

少时,胖胖推着一个人进来,“跪下!”

林巡抚一看,不禁愣住了。

第245章 决定

这人正是颜方!

梁心铭也定睛看了,失声道:“颜先生!”急忙转向胖胖呵斥道:“糊涂东西,怎把颜先生抓了?”

胖胖忙道:“小的见他鬼鬼祟祟的在后院放信鸽,小的恐怕他是奸细,就把鸽子打下来了,把人抓来给大人审问。”

梁心铭道:“那定是巡抚大人让他传的信。你不问青红皂白,便说人是奸细,还不快快给先生松绑、赔罪!”

又对林巡抚道:“这孩子之前没见过颜先生,不知道他是大人身边人,所以误会了。请大人饶恕他鲁莽。”

胖胖听后慌了,忙要上前给颜方松绑。

颜方毫无喜色,不敢抬头看林巡抚。

果然,林巡抚喝道:“且慢!”

梁心铭忙问:“大人的意思是?”

林巡抚沉声道:“信呢?”

胖胖就将信鸽捧了上去。

林巡抚从信鸽脚上解下一截竹管,抽出一卷小纸展开,只扫了一眼,便面色大变,“啪”一拍公案,怒喝道:“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潜伏在本官身边!”

颜方真是奸细,两年前就潜伏在林巡抚身边了。刚才他向湖州传信:王亨要去湖州为死者伸冤。

梁心铭心中诧异,她还以为林巡抚和湖州那边有勾结呢,所以才让丁丁和胖胖监视颜方,谁知林巡抚竟被利用了。

林巡抚怒不可遏地喝道:“大刑伺候!”

王亨洗浴后,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走来,便看见林巡抚怒审颜方,问明情形后,笑道:“林大人何必发怒。这不是好事吗?咱们将计就计,来个引蛇出洞…”

林巡抚眼一亮,赞道:“钦差大人高见。”

两人合力审问下,颜方招供。

王亨重新写了信,令颜方誊抄一遍,用信鸽发了出去。又对林巡抚道:“本官明日一早便出发往湖州,在此先向大人告别。若有进展,会派人告诉大人。”

林巡抚忙道:“辛苦王大人了。”

当晚,梁心铭等为王亨践行。

散后,王亨和梁心铭单独去了书房。

梁心铭恨不能跟他一块去才放心,但那是不可能的,因而压下满腹担忧,叮嘱道:“恩师此行要格外小心。”

王亨戏谑道:“青云是否舍不得为师?也是,为师先后两次来这,都没能与青云好好把酒言欢。此刻分别,自然是惆怅满怀、难舍难分。可惜为师不能带你去。”

梁心铭正色道:“恩师不可大意。”

王亨见她这样,也收了笑,道:“青云放心,为师并非毫无准备,为师早已给父亲传了信。”

梁心铭忙道:“尚书大人可有安排?”

王亨道:“自然有。你也不必愧疚,为师并非仅仅为你出头。江南乃富硕之地,官场错综复杂,为师正要趁此机会立威,并将我王家内部清洗一遍。”

梁心铭诧异道:“清洗王家内部?”

王亨道:“正是。你以为这件案子背后简单吗?我王家势力也牵扯在内呢,否则他们敢这样大胆。”

梁心铭道:“那恩师打算如何?”

王亨道:“我王氏一族子弟亲友众多,品行良莠不齐,难免有些人打着王家旗号为所欲为。看似为我王家效力,其实就像王家内部一颗毒瘤。一朝发作,定会连累整个家族。借此机会清理了,我心才能安定。”

梁心铭道:“恩师此言有理。只是他们被当做弃子,王家恐怕会落个凉薄的名声。”

王亨道:“哼,贪得无厌之辈,不要也罢!难不成他为非作歹,我王家也要护着他?那才是自掘坟墓呢。”

两人细细商议,直至深夜。

王亨又反复叮嘱赵子仪和赵九保护梁心铭。

次日凌晨,王亨便轻骑出发。

三日后,林巡抚启程回徽州府。

八月六日,梁心铭下了一系列命令,开始古代严打:

卿陌、流年带着潜水帮的人,将潜县县城和乡村的地痞恶霸都收拾了个遍,卿陌成了潜县小霸王。

命李捕头带着丁丁绿风,以及众衙役在城内酒楼、客栈、码头等处严格盘查,赵九在暗中协助。

赵子仪坐镇县衙,守在梁心铭身边,胖胖、欢喜和璎珞则负责守在内院,保护惠娘和小朝云。

一时间,潜县风声鹤唳,欺男霸女的恶霸、流窜的宵小、探查消息的奸细,纷纷落网,牢房关满了人。潜县吏治为之一清,几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了,谁敢作恶,百姓们群起而攻之,立马扭送他去衙门,请县太爷治罪。

每日清晨,梁心铭都会站在杜府门口,看着湖州方向,心里计算王亨走的日子,猜想他在湖州可还顺利。

京城,乾阳殿御书房,靖康帝看了王亨和林巡抚联名奏章后,眉头皱成了“川”字。这样的案子,原本不必上书给皇帝,地方官员应该先行审问,只因此案跨越两大州,且牵连湖州官员,故而王亨和林巡抚才上表朝廷。

靖康帝很迟疑,不知该不该命王亨去湖州追查此案。

贪官污吏自古以来杀之不尽,各地都有,江南富饶之地尤其多,王亨这一去,湖州又要血流成河。

靖康帝不是没魄力,只是怀疑:照这么样杀,他还有官员可用吗?他可不认为换一批上来就是清官。

因一时难以决定,他便暂且将奏折压了下来。

过了一天,王亨又有八百里加急的急报送来。

靖康帝打开一看,最上面是一副画,背景是烧毁的衙门废墟,一个瘦弱狼狈的小吏正在废墟上办公务;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备注,正是王亨的字迹,注明画中人是梁青云。

“梁青云!”靖康帝失声叫道。

他瞪大眼睛又仔细看了一番画中人,觉得隐隐有些梁心铭的影子,可与他心目中的梁心铭还是对不上号。

他将画移开,又打开下面的奏折观看。

王亨在奏折中详细阐述了梁心铭筑造潜山湖、筹款赈灾、破案缉凶,凶犯火烧衙门并刺杀梁心铭,梁心铭累得形销骨立几次晕倒,以及他妻子流产的经过。

靖康帝看罢,怒骂道:“可恶!”

他命內侍:“宣苏熙澈即刻进宫。”

內侍急忙去宣口谕。

靖康帝又低头去看那画。

当日在慈安寺,广惠曾劝他不必执着于找出“奇人”,只需以社稷和百姓为重,便不会错了。

他心中当即有了决定。

第246章 看谁更嚣张

梁心铭是他寄予厚望的状元,绝不能让人给害了!

苏熙澈来到御书房,靖康帝将王亨和林巡抚的奏章都给他看了,并问他有何建议。

苏熙澈看后,足足安静了一盏茶的工夫,才道:“皇上,老臣以为,该派王侍郎去湖州,追查到底。”

靖康帝道:“哦?王亨在京城杀了一批官员,在岷州又杀了一批官员,爱卿不怕他去湖州再杀一批?”

苏熙澈道:“正因为这样,微臣才推荐王侍郎去湖州。”

靖康帝道:“让他去杀?”

苏熙澈道:“让他去杀!”

靖康帝问:“都杀了,再换一批,就是清官了?再者,这些官员牵连广泛,这一杀,会不会引发更大的矛盾和结党斗争,以至于官场动荡、人心惶惶?”

苏熙澈正色道:“那也要杀!江南乃大靖的粮仓和财税重地,不比别处。皇上若是太宽容,只会让贪官越发恣意妄为。杀一批,换上来的未必就都是清官,但至少可以起到震慑作用,令他们有所忌惮,否则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就来不及了。而王侍郎正可充当皇上手中的利剑!”

靖康帝心胸大畅,道:“爱卿所言,甚合朕的心意。”

他当即拟旨,命王亨全力追查此案。

次日早朝,御口当众宣旨。

群臣听后,都把心提了起来——王亨这个杀神,又要在湖州开刀了吗?有故交亲友在江南的,不免着急起来。

户部金尚书出列,奏道:“此案在潜县治下发生,潜县县令梁心铭是王侍郎的门生,二人关系密切。为避免别人说王侍郎偏袒门生,微臣建议都察院派一人协助王侍郎,共同审理此案。左都御史孟大人就很合适。”

立即有人反对,说这两人有矛盾,如何协调?

靖康帝也不赞成,王亨和孟远翔到一处,非吵起来不可,如何能精诚合作、审理案子?可是金尚书说的也有理,须得另派一人去,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靖康帝便看向苏熙澈。

苏熙澈也说孟远翔不合适,提议由左都副御史林平协助王亨,林平性格刚直,是最佳人选。

金尚书说林平是王谏保荐的,不合适。

苏熙澈道:“金大人此言差矣。若是谁保荐的人,就成了那人的嫡系,这还了得!金大人也保荐过呢。”

金尚书脸红了。

靖康帝脸黑了。

王谏这时出列,奏道:“微臣同意孟远翔去湖州。”

他是王亨的父亲,他都不介意孟远翔去,别人有什么可担心的?因此一锤定音,争论结束。

孟远翔领旨,转身之际瞥了王谏一眼。

王谏不动声色,神情淡然的很。

早朝后,孟远翔回到家,一面命人收拾行囊明日启程,一面将此事告诉了女儿孟清泉,和她商议。

“金尚书怕王亨在江南立威,想让为父去牵制他,给他制造麻烦。谁料王谏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是想将为父拖下水呢。”孟远翔目光炯炯,看得很透彻。

“下不下水,还在父亲自己。”孟清泉道。

“不错。为父也是这么想。”孟远翔笑道。

“湖州布政使高淳,是左端阳的弟子。父亲若是运筹得当,既能让王亨成为众矢之的,又能争取到左相支持。”孟清泉语气轻柔婉转,说出的话却像个老政客。

“我儿所言有理。苏熙澈恐怕也是因为左相,才建议让王亨追查此案。左相在湖州的势力盘根错节,若被王亨杀一批,对左相可是莫大的打击。”孟远翔用讥诮的语气,嘲弄王谏父子被苏相利用。

孟清泉道:“那不正好。父亲放心去吧。家中有女儿和母亲守着,不会有事的。再不济,还有妹妹妹夫呢,他们还要过些日子才走。”

孟远翔道:“我儿在家,为父很放心。”忽想起什么,又道:“朱雀王世子即将还朝。他与你妹婿自**好…”

孟清泉默默听着。

孟远翔次日便启程去往湖州。

湖州,一众官员面对突然杀过来的王亨,很憋屈。

当日,湖州丁巡抚接到王亨和林巡抚的书信,对于王亨在信中放的狠话,半点不敢怠慢,立即命令湖州按察使司彻查拐卖女童一案,给徽州方面一个交代。

湖州离京城虽远,湖州官员对王亨却如雷贯耳:他破了镇南侯的案子,牵连无数官员落马;岷州巡抚灭门一案,又杀一批,现在他剑指湖州,谁敢侥幸?

王亨要他们立即将被拐女童送还家乡,虽未指名道姓,背后主谋者却不敢大意。可就这么放了,不是自寻死路吗?既不能杀被拐女童灭口——那会招来王亨疯狂追究——只能杀自己人灭口。于是,他们迅速出手,两天之内,把能杀的都杀了,“解救”出被拐女童无数。

只有吴嫣,实在不能放回去!

他们想着,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应该能让王亨满意,少一个吴嫣,不至于就翻脸,大家都是在官场上混的,谁手上真干净?再说,这件事王家人也有份。

谁知,王亨竟然真追杀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