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端上茶点,君臣闲话。

靖康帝重新仔细打量她,点头道:“爱卿长胖了些,虽比离京时差多了,也黑了,却比画像上强多了。上次看了王卿为你画的像,朕吓一跳——太瘦的不成样子!虽然朕希望臣子们都能兢兢业业,若是熬得这样形销骨立,朕也于心难安,一直惦记着。给朕说说,你这县令当的如何?”

梁心铭便说了起来,没说已经做成的事,而是说她做不成、或进展艰难的事。像造出潜山湖、破了拐卖女童案、杜家唐家那些事,她都一句话带过,单说扭转百姓的思维方式的艰难,比如用打稻机这件事。

她将当日在潜山湖畔大榆树下和百姓们讨论的话题拎出来,把五文钱的账掰开了算给皇帝听。

靖康帝听得津津有味,不时附和一两句。

“五文钱都不舍得出!”

“是不是太穷?”

“有钱他也不肯出!”

“为何如此固执?”

“他们就是这样。”

梁心铭道:“…微臣就抓住一个脑子活络的,让他带头。等他家富起来了,别人眼红,肯定就跟着他学。”

靖康帝拍几道:“爱卿这主意妙!”

梁心铭道:“李山脑子活络,又勤快,善于学习。他家房前屋后、地头边角,见缝插针的都种了瓜果蔬菜,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微臣坐在他家吃西瓜,不由兴起求田问舍之意。其他人家…唉,不说也罢。”

靖康帝哈哈笑起来,道:“这就好比读书。天下读书人何其多,然读书有成的,终究只是少数。”

梁心铭道:“正是。农家日子也不都是单纯充满诗意的,微臣只在李山家领会到陶翁田园诗的意境: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後檐,桃李罗堂前…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其他人家,那叫一个烦乱!”

说着说着,忽想起一事。

她忙对皇帝道:“微臣带了些潜县的土产来,让皇上尝尝治下的东西。拙荆还给皇后和董贵妃带了些栗子和野茶,都是拙荆亲手炒的,聊表敬意。”

当日董贵妃赏了惠娘胭脂水粉等物,虽是顺应皇帝心意,却给梁心铭夫妻长了脸,这人情她记着。再说,人脉关系的建立和维持,是要靠走动的,宫中妃嫔众多,送礼是个难事,只拿些土产还董贵妃人情,别人也挑不出错。

靖康帝一高兴,便命人传董贵妃过来。

董贵妃来时,梁心铭正说百姓人家的琐事和纠纷。

梁心铭急忙拜见贵妃,并代惠娘请安。

董贵妃受了礼,很谦和地叫起,然后笑对靖康帝道:“皇上果然没有说错,梁状元风采过人。”

靖康帝笑道:“贵妃快坐下,听梁卿讲民间趣闻。”

自吴慈入宫后,董贵妃便被冷落了,几个月来,仿佛成了昨日黄花,谁知今天皇上又想起她来,还让她来香雪海,见过梁心铭后也没让她回避,还让她在一旁陪着。

董贵妃暗暗感激梁心铭,坐在皇帝身边。

梁心铭便接着前话继续说。

“…他来告状,说他家的鸡蛋被偷了。微臣接到报案,就去现场察看,发现不是入室行窃,是母鸡弄丢的。”

靖康帝一口茶喷了出来,笑得弯腰。

董贵妃急忙轻拍他后背,帮他顺气。

靖康帝缓过气来,催着梁心铭继续说。

梁心铭想起当日的事,也止不住笑。

那人家的母鸡根本没下蛋,他却非说丢了鸡蛋。梁心铭耐着性子问他缘故。那人说,他瞎眼老娘会摸,摸出来母鸡肚子有蛋。只要他不放鸡出去,鸡就在家生蛋;只要放出去,蛋就回不来,所以他断定是被人偷了。

梁心铭无法,虚晃一招,假意判那人胡闹,暗中却叫卿陌手下的一个小叫花子盯住那母鸡。盯了好几天,才发现秘密,果然有人偷鸡蛋,而且偷的手法很高明,不等母鸡“咯咯哒”,掐着点儿把鸡蛋给“抠”了出来。

靖康帝瞪大眼睛问:“是谁?”

第290章 争宠手段

梁心铭道:“他隔壁一个老婆子。”

靖康帝道:“鸡蛋还能抠出来?”

梁心铭点头道:“能抠!”

当时她也感到不可思议的很,这是很高的一项技术活,得长期了解母鸡的习性和生活规律才行。

靖康帝狠狠笑了一通,赞道:“梁卿真是百姓的父母官,连几个鸡蛋的案子也如此费心,事无巨细,太贴心了。”

梁心铭摇头道:“微臣惭愧,不敢当皇上夸赞。”

靖康帝道:“爱卿不必谦虚,当得起!”

梁心铭叹道:“皇上,这汉子媳妇生孩子时死了,留下一个奶娃,老娘又眼瞎,家里穷,全靠蒸鸡蛋羹喂奶娃娃。几个鸡蛋在平常人家是小事,在他家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微臣去他家查案时发现,那孩子饿得皮包骨头,快死了。皇上说说,这几个鸡蛋的事还是小事吗?微臣能不管吗?”

靖康帝笑容僵住了,心里堵得厉害。

“不是小事,是大事!”

“对,百姓无小事!”

“这太可怜了。那隔壁的怎忍心偷?”

董贵妃当场红了眼睛,抹起眼泪。

靖康帝又问:“梁卿是如何判的?”

梁心铭道:“判那隔壁的老婆子赔偿那孩子营养费,兼罚金:她总共偷了三十个鸡蛋,微臣判她赔偿一百个鸡蛋,分五个月偿还。以儆效尤!”

靖康帝楞了下,笑道:“判得好!”

君臣在“天宫”上谈论民间百姓生活,各种感叹和感触,靖康帝兴致不减,都忘了时辰。

董贵妃在宫中数年,很了解帝王心,听梁心铭说李山家的园子伺候的如何好、西瓜如何甜、炒蚕豆如何香,皇上听得十分投入,好像很馋的样子,便道:“皇上,臣妾也想种菜试试。伺候花草是怡情养性,不如种些瓜果蔬菜。一来可以体会百姓疾苦;二来自己种的,想必吃着更甜。”

靖康帝眼睛一亮,立即赞同道:“贵妃既有这主意,等开春就种起来。在哪种好呢?没地儿呀。”

董贵妃出主意道:“就在臣妾宫中,把殿后那块花圃给挖了,也不糟蹋花儿,都装花盆里去,到时候就放菜地边上。有花儿有菜,相得益彰!”

靖康帝忙道:“好!就是这样。让太监宫女们帮忙,贵妃千万别累着了。朕有空就过去瞧瞧。”

董贵妃微笑道:“皇上别急,等种起来再请皇上过去。臣妾既然起了头,怎么也要把这菜园子给弄起来,让皇上亲眼见识到民间的生活,体会民生疾苦。”

靖康帝拍着贵妃手道:“还是爱妃懂朕!”

梁心铭在旁看得叹为观止:这深宫的争宠手段,她算是见识到了。她可不认为董贵妃真的对种菜感兴趣,可皇帝感兴趣,董贵妃便会认真学。“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这董贵妃是个聪明的,知道别出蹊径。如果她这菜种成了,并因此吸引皇上经常过去,对她心怀敬爱,这件事必将成为深宫妃子争宠的典范。有史记载养蚕织布的发明人是皇帝的元妃嫘祖,董贵妃种个菜算什么呢!

董贵妃见好就收,起身道:“皇上和梁县令谈大事,臣妾不打扰了,去看看晚膳准备如何。”

靖康帝道:“辛苦爱妃了。”

梁心铭在香雪海用过晚膳才出宫。

靖康帝说过两日再招她进宫。

临别时,梁心铭才问起王亨。

靖康帝说王亨还有事未了,暂未回京,赵寅先回来了。

梁心铭见他不肯说详情,只得按捺下焦急的心情出宫了,等明日去王家拜会老太太,再细打听。

当晚,靖康帝去了董贵妃宫中。

吴贵人听说此事后,愤恨不平:她父亲是吏部尚书,对王家、对梁心铭无不周到。上次湖州官员的替换,父亲帮了王亨多大忙?梁心铭不来奉承她,倒替董贵妃说好话,真是不知好歹!董贵妃重新获宠,她将岌岌可危。

吴慈想起孟清泉的话“等你进了宫,会发现很多事不像表面看的简单”,忽然就有些理解她了。

吴慈觉得处境堪忧,暗自思谋对策。

再说梁心铭,将修路的大事敲定后,一心要打听王亨的消息。次日,她便去王家拜访。老太太和王夫人见了她,中午留她吃饭。王谏也从衙门回来,亲自作陪。

饭后,两人去书房喝茶谈话。

关于王亨,王谏并没有透露其行踪,只说平安无事,让梁心铭不必担忧,然后便追问她修路的事。

说到底,他还是怀疑梁心铭能力。

他问:“这工程你能保证?”

梁心铭道:“不能!”

一句话说的王谏差点跳起来,亏得他经历过大风浪,硬生生压制住了,一脸平静地问:“那你为何敢接旨?”

梁心铭道:“若论修路,下官是不怕的,就怕有人从中破坏。恩师从京城杀到岷州,从岷州又杀到湖州,得罪太多人。他们动不了王家,就都冲着下官去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要王谏庇护她。

她明面上是王亨的门生,暗地里是王家媳妇;她女扮男装参加科举,追本溯源也是从王家开始的,当公公的更是脱不了责任,现在儿媳有事,公公不出力,谁出力?

拉也要把他拉下水!

王谏在政务上敏锐的很,岂不明白梁心铭的意思!

他触及梁心铭黑蒙蒙带期盼的眼眸,感到一阵心虚羞愧——儿子把人家好好一个清雅如玉的书生、“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变成了“男宠”,造孽哟!

儿子造孽,老子偿还!

他当即保证道:“你只管修路,其他事不用担心。”

即日起,他要派人盯住徽州,就像去年盯住湖州一样。不过,这涉及王家实力,他不想对梁心铭说太细。

梁心铭满意道:“那就好。这工程归工部管辖,还要劳烦尚书大人为下官盯着点,各方面能及时通融。”

王谏道:“这还用你说!”

忽然他想起一事,问:“荆州汉江府知府马瑞、湖州禁军指挥使高泽之死,你可知道怎么回事?”

梁心铭疑惑道:“马瑞是谁?”

王谏盯着她问:“你真不知道?”

梁心铭摇头道:“不知道。”

——知道,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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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死皮赖脸地等候

王谏见她不像说谎,再者,他也不相信梁心铭有能力在几月内连除九官,换上王亨他就相信了。

莫非,这是王亨派人做的?

儿子之前失踪,是故意迷惑人?

正想着,梁心铭问起赵寅来。

王谏淡淡道,赵寅看似要娶孟清泉。

这事梁心铭先前在内院听王夫人提了两句,也说的很含糊,说还没确定,预计年底有可能定下来。

坏人姻缘是不道德的,梁心铭却要抡起大棒子,棒打赵寅和孟清泉这对鸳鸯,下手绝不留情!

正恶狠狠地想着,棋妈妈来到书房。

王谏忙站起来,问老太太有何吩咐。

棋妈妈先看了梁心铭一眼,才笑说,老太太恐怕梁县令进京没地方住,特意吩咐让梁县令住到德馨院去。

王谏便有些犹豫,看向梁心铭。

梁心铭忙婉谢,说已在赵家住了。

王谏沉吟道:“也好。非是本官不挽留你,只怕你住这会拘束。这样,棋妈妈,你从德馨院挑两个伶俐的丫鬟,去赵家伺候梁县令。那宅子好久没住人,要好好收拾收拾,各样东西也要打点些,莫要梁大人操心。”

棋妈妈恭声道:“是。”

梁心铭忙道:“谢大人体恤,下官恭敬不如从命。”

她心里明白,王谏不留她,是怕人说闲话——男宠的闲话。她倒是不怕人说,可觉得住在王家进出不方便,一举一动皆被人看着,她还有好多事要忙呢。还有就是,怕暴露了自己女儿身份。现在王谏送人送东西,她若拒绝就显生分了,因此爽快答应,让王谏很满意。

虽说朝廷严禁结党营私,然以梁心铭和王亨的关系,王家弟子门生的头衔是甩不掉的,不如大大方方的接受。

安排已定,王谏道:“本官还要去衙门,不留你了。若有事,只管来府中找我,或者让丫头送信过来。”

梁心铭道:“下官遵命。”

她也急着要走,要拜访下家,一是陆君如,一是苏莫琳。

陆君如就不说了,有救命的恩情在,梁心铭估计自己不去朱雀王府找她,她也会来找自己,只要等着就行了。

至于苏莫琳,梁心铭以惠娘的名义带了些土产来,待会就去苏府拜望并送人情礼。以苏姑娘的性子,一定不会顾忌男女之防,出来见她的。换上别的姑娘,如王晓雪,梁心铭可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王谏先走了,管家陪梁心铭去前面等候,等二门内来人说,都准备好了,才送梁心铭到门房那。

梁心铭看着眼前阵仗心抽抽:两个大丫鬟是若彤和橘彩,还有四个小丫鬟、四个媳妇、四个小子和四个健壮汉子,簇拥着三辆满满当当的货车和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见了她,大家一齐行礼。——她还不如住在王家呢!

梁心铭强烈怀疑:老太太和王夫人把她当男儿版的林馨儿看待了,替王亨照顾她呢。以她们对王亨的宠爱,认可一个男宠不是不可能的事。想想当年,为了王亨的侏儒症,她们费了多少心血,眼前的下人和东西又算什么!

看来王亨失踪一年多,把她们吓坏了,失而复得的喜悦,格外让她们珍惜王亨,也不管流言蜚语和议论了。

梁心铭心里吐槽,面上一点不显,目光在那些人身上一扫而过,便淡然道:“不必多礼。辛苦各位了。”又对赵子仪使了个眼色,然后翻身上马,率先走了。

赵子仪便对众人抱拳,示意大家跟上。

梁心铭从王家这大阵仗出来,不出半日工夫,满京城都知道了王家对梁心铭的关心和重视,议论纷纷。

梁心铭回到家,也懒得问家事,任凭王家来人和胖胖安排一切,她自去梳洗换衣,还是若彤伺候她。

世事真奇妙,兜兜转转的,若彤又到她身边来了。她张着双臂,任凭俏丫鬟为她穿衣。她换了身银灰色锦袍,外罩灰鼠大斗篷,若彤低着头为她系斗篷的带子。梁心铭发现她的耳根都红透了,不由轻笑。若彤猛一抬头,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更加慌张,手抖的不听使唤。

梁心铭道:“我自己来吧。”说完接过带子三两下系好,又戴了风帽,丢下一句话给她,“晚上吃一品锅”,便和赵子仪出门,上苏府去了。现在,苏相正在衙门,不在家,上门拜访正好;要是苏相在家,肯定不让苏莫琳见她。

身后,若彤好半天才回神,晃晃头,将乱纷纷的思绪甩开,平复了心情,去厨房吩咐准备一品锅。

到苏府,梁心铭往门房递了名帖。

少时,管家热情地迎了出来,引着梁心铭去外书房坐下,委婉道,老爷还在衙门呢,落衙还有些时候。

若是识相的,就该告辞。

梁心铭不识相,没起身。

她微笑道,她不是来找苏相的,而是拜访苏夫人和苏姑娘的,贱内给苏姑娘带了些土产,还有信。

赵子仪便将准备好的土产和书信奉上。

管家忙接了,命人送进去给太太,这是要讨苏夫人的意思,是留人呢还是撵人,全凭太太一句话。

梁心铭从容地等待,一边喝茶,一边和管家说些闲话。她觉得自己就像企图勾*引人家女儿的浪荡子,跟老岳父斗智斗勇,往虎口里拔牙。

不大时候,一婆子出来了,到书房对梁心铭赔笑道:“东西太太看了,说多谢梁奶奶费心惦记。眼下老爷不在家,不便留梁大人。改日等老爷有空了,再请大人过府叙话。”

梁心铭忙起身,道:“晚辈明白,多谢太太美意。”

那婆子便告退了,送客有管家呢。

等婆子走了,梁心铭施施然又坐下了。

管家嘴巴微张,山羊胡子翘老高,不可思议地看着梁心铭——怎么还不走呢?想留下来吃晚饭?

他实在无法将温润风雅的状元郎和“死皮赖脸”四个字组合在一起,所以赔笑问:“梁县令还有事吗?”

梁心铭在等苏莫琳,算算时间,苏莫琳若是得到消息,也该来了;没来,说明苏夫人根本没告诉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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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会佳人

梁心铭不想白跑一趟,这么容易便退缩也不是她的作风,于是对管家道:“苏管家,能否让人回禀苏姑娘一声?”

苏管家装不懂,问:“回禀姑娘什么?”

难道还想让姑娘出来会男客?

这人到底懂不懂礼数!

梁心铭解释道:“本官夫人有信给苏姑娘,本官怕苏姑娘有回信让本官带回去,故而等候。就算没有,也要告诉苏姑娘一声,本官不日将离京,她若要回信得趁早,或者约个日子,让人送去本官家中。”

管家闻言踌躇,要不要回呢?

或者,还去回夫人?

梁心铭淡淡道:“苏姑娘的脾气,管家想也知道,最好去回一声。该怎么办,最好听苏姑娘的吩咐。”

管家悚然一惊,想起自家夫人的性子和姑娘的脾气。

苏姑娘率性大胆,还很鬼机灵。去年在王家带着一群姑娘拦住状元郎说话,如今状元郎上门来了,她会顾忌礼法不敢见吗?只怕听到消息后,飞奔出来迎接呢。

再说苏太太,女儿长成这样子,她有很大责任。可她是个单纯没心机的,虽然很受苏相的疼爱,在孩子面前却没什么威严。女儿惹事了,她就告诉苏相,让苏相管。不但对女儿是这样,但凡她遇到头疼的事,为免头疼,她都会请苏相做主,反正苏相有能耐,国事家事一把抓,朝堂和内宅全管。

苏夫人说,内宅就是老爷的小朝堂。因为她凡事都请苏相做主,难免有些心虚惭愧。某日她对苏相说,她这是给老爷机会历练呢。老爷在家时拿内宅的事练手,经验就丰富了,到了朝堂上,更加的游刃有余。

精明的苏相认为单纯的妻子言之有理,甘心任其驱使,像老牛一样任劳任怨,宠妻子,宠女儿,也宠小妾。

苏相是风雅人,怎会不纳几个美妾呢。苏夫人一点不吃醋,万事都由老爷做主。可是那年她怀孕了,不知吃了什么肚子疼,就趴在苏相怀里哭,说万一她像王谏的妻子一样,也生个侏儒,她也绝不离开老爷,免得老爷被人说宠妾灭妻。苏相一听,这还得了!他苏熙澈是王谏能比得了的吗?他一面请御医来为妻子诊治,一面将几个妾全都打发到庄子上去了,美其名曰“避暑”,因为当时是夏天。冬天,他也干过送妾室们去泡温泉的事儿,当然也是为了苏夫人。苏家的妾们日子还是不错的,能经常出门游玩。常伴老爷身边、伺候老爷的活计,只好辛苦正室太太了。

管家将跑远的思绪扯回来,觉得回夫人根本没用,还是去回姑娘吧。以姑娘的性子,若知道梁心铭找她,他却瞒着她故意不通报,肯定生气。得罪了姑娘可不是玩的。

管家便叫了个小厮,去二门上传话,回禀姑娘。

果然,一刻钟后,苏莫琳带着丫鬟来到外书房。

珍珠先进来,目光一扫,眼看着赵子仪,嘴里吩咐管家退下,管家心领神会,招呼赵子仪去门房喝茶。

梁心铭对赵子仪使了个眼色。

赵子仪虽然相信梁心铭的人品,见了这情形也有些担忧,唯恐梁心铭把持不住自己,和苏姑娘情定三生。大人家有贤妻,实在不宜再招惹宰相的女儿。

他欲言又止,低声道:“大人…”

梁心铭道:“你先去,我很快就来。”

赵子仪恋恋不舍地跟管家出去了。

他们走后,苏莫琳才走进来。

梁心铭欣喜不已,亏得她脸皮厚抗住了,不然今天休想见到佳人。她忙站起来招呼,“苏姑娘。”

苏莫琳微笑道:“梁大人!”珍珠帮忙解了紫红毛料大氅,去了紫貂围脖,她才捧着白玉小手炉,落落大方地在梁心铭对面椅子上坐了,又示意道:“大人坐。”

梁心铭便重新坐下。

珍珠也重新沏茶,又上果品,忙完退到苏莫琳身边站定。

苏莫琳妙目打量梁心铭,道:“大人风采更甚往昔。”

梁心铭也赞道:“姑娘也越来越美丽了。”

苏莫琳噗嗤一笑,意味深长地问:“可否冒昧地问一句,到底是梁大人要见我,还是替梁夫人讨回信呢?”

梁心铭忍不住就笑了,坦然道:“是本官想见姑娘。”

苏莫琳不但不生气,反而很开心,笑眯眯地问道:“大人本是君子,这般大胆求见一个闺阁女子,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就不怕我父亲?苏相为人绵里藏针,大人可别被表象给骗了,以为他是个没脾气的人。”

梁心铭笑道:“本官坦荡荡,怎会怕人说闲话?至于苏相,本官确实怕他,所以特地趁他没落衙时过来。”

苏莫琳纤手指着梁心铭道:“你…太狡猾了!”

珍珠也扭头忍笑,觉得这梁状元忒有趣了。

说笑一番后,苏莫琳便问起梁心铭在潜县的经历,道:“听说你做了许多大事,还救了朱雀世子的表妹?”

梁心铭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一面将事情简略说给她听,一面又问起她当日和赵寅争吵的起因过程,又道:“赵世子真要娶孟姑娘吗?去年他一到潜县,恩师便同他吵了一场。没想到他还是没改主意。”

苏莫琳神色便淡了,说道:“一个无脑的莽夫而已。”

梁心铭见她面上做无事样,两手却把手炉握紧了,心中一动,问道:“赵世子曾对本官说,孟姑娘救过他。苏姑娘知道这件事吗?姑娘能不能帮我查一查。听说前世子妃曹家和苏家是世交,姑娘对此不会一无所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