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呼之欲出——左相!

赵寅希望老阎王能唤醒王亨,又担心王亨清醒后,会与左相对上。以他的脾气,皇上若不下令杀了左相,他会心生怨怼,拒绝开启藏宝洞。甚至,他会倒向林家。

想到这,赵寅心急如焚。

他不能坐视这情形发生!

这件事扑朔迷离:左相肯定有参与,但林家是否就没插手呢?赵寅觉得很可疑。

他对方磊道:“准备设灵堂!”

方磊道:“没有尸首,怎么办?”

赵寅道:“用衣冠!”

方磊道:“梁夫人那…”

赵寅道:“我去劝说!”

又道:“这是最好的安排。梁大人生前累功至三品知府,趁着这机会,风光办了丧事,安享死后哀荣,才是正理,又可向朝廷再请追赏。否则拖得久了,便淡了。现在是兵荒马乱的时候,等安定下来,还不知要到哪一天。人走茶凉,到时谁还记得她们母女?”

方磊道:“这说的很是。”

人在人情在、功劳也在。

人走了,谁还记得你?

现在大办丧事,由赵世子和王亨亲自主持,既可激励将士,又能让人记住梁心铭的好处。

方磊又道:“王侍郎呢?”

赵寅目光炯炯道:“他肯定不愿意。我有一个办法,就是杀姜兴国等反贼祭旗,让他宣泄悲伤和怒火。”

方磊道:“小弟懂了。”

然想到惠娘,心又拧起来:办了丧事,就仿佛证实了梁心铭再也回不来了,她能承受住这打击吗?

他忽然烦躁的很。

赵寅虽有这想法,也不能替死者亲眷拿主意,须得征求惠娘的意思,于是命人悄悄叫了苏莫琳的丫鬟小雨出来,让她等苏莫琳有空时,跟梁夫人提这件事。

赵寅回到议事堂,先传令准备。

二院上房,哭声震天。

东方倾墨赶了来。

还有王晓雪,也来了。

东方倾墨问明情况后,使劲摇头道:“不,不可能!这不可能!”馨儿怎么会死呢?她是有大福气的人!

他问明王亨已回来了,匆匆去前面找王亨。

这里,苏莫琳和王晓雪一起劝慰惠娘,待惠娘哭过一阵猛烈的,声音稍稍低了些,趁机询问布置灵堂的事。

惠娘的心猛然绞痛!

生前功名、死后哀荣什么的,没有梁心铭,这些又算什么?她不需要,她只要梁心铭!

梁心铭真死了吗?

不应该呀!

那个慧黠狡猾的女子,怎么这么容易死呢!

套用梁心铭常与她玩笑的一句话:我们是主角!主角怎么能轻易死呢?死了故事如何继续下去呢?

林馨儿,你和王亨的结局呢?

梁心铭,你和我的结局呢?

你一声不响就走了,对夫君、对妻子都没交代,这个女扮男装、科举入仕的故事,结局太烂!

她激动道:“不,我夫君没死!不能办丧事!”

苏莫琳见她哭声又大了,也伤心不已,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现在跟她提丧事,不是更戳心肺吗?

苏莫琳用手轻轻碰了碰王晓雪,示意她在这守着,她出去到东厢,命人请了赵寅过来,跟他说惠娘不肯办丧事。

赵寅皱眉道:“迟早要办的。眼下借着这事,可唤醒王大人。还有一件事:你告诉她…”

苏莫琳听后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再去跟她说。李姐姐素来坚强,定不会让梁大人枉死的。”

赵寅瞅着她柔声道:“这里就辛苦你了。”

苏莫琳心一酸,哽咽道:“若是喜事,我再辛苦又何妨!可是这种事,我实在不愿意出力。梁心铭…那样的清雅如玉君子,怎么就没了呢?你真的用心找了么?”

说着,她眼泪如珍珠般滚落。

赵寅慌忙道:“我找了,我真找了!你不信我,难道也不信王亨?他都那副模样了,可见情形恶劣。”他起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想拍她肩头安抚,又怕唐突。

犹豫半晌,他才低声道:“你这样为梁心铭落泪,我会多心的。你这么欣赏他吗?”

苏莫琳抬起泪脸,傻傻地看着他。

赵寅见她一脸懵懂,又不忍心,低沉的声音格外温柔,带着磁性,道:“你哭吧。我不吃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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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6章 王亨和朝云拆灵堂

苏莫琳这才明白他逗自己,想要责怪他,又没心情责怪;想起梁心铭,又更伤心,哭道:“我怕你吃醋吗?我就是喜欢梁大人!喜欢他清雅如玉!呜呜…”

赵寅哄道:“你只管喜欢他。我知道你欣赏他为人,无关儿女私情。我不多心,你哭吧,别憋着。”

苏莫琳被他说的痛哭起来。

赵寅从怀里拿出帕子,送到她面前。

苏莫琳哪顾得上擦泪,也擦不干。

她在惠娘那还要撑着理事,现在当着赵寅,敞开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半个时辰后才歇。

再回到上房,她顶着红肿的双眼,命丫鬟们都退下,附耳对惠娘说了一番话,说是姜兴国利用太极阵杀梁心铭的背后,有左相的影子,赵寅还怀疑有林家的推动,“我的姐姐,你只顾自己伤心,就不想着替梁大人报仇么?”

惠娘顿时止住了哭声。

对呀,她真是糊涂了!

不管梁心铭是真的走了,还是被奸贼掳了,她此时都不该方寸大乱,应该稳住,寻找梁心铭,查明梁心铭被害的真相,找仇人报仇…许多事等着她呢。

她怎么能给梁心铭丢脸呢!

苏莫琳见她想过来了,心一松,又道,王亨现在人糊涂了,须得将他唤醒。凭他的才能和权势,帮梁心铭报仇才有望。不然就凭你们孤儿寡母的,报仇谈何容易。

惠娘急忙点头:她虽有心报仇,但能力有限,须得依靠王亨,而王亨现在神志糊涂,若老阎王治不好他,便要借给梁心铭办丧事刺激他,将他唤醒过来。

惠娘想通后,神情坚定起来。

她答应让赵寅办丧事。

霎时,将军府上下都忙起来:

从议事堂开始,到二院,都挂上了白色帐幔,灵堂设在议事堂,方便众将官来祭拜。

沈海听说梁心铭出事,还以为只是失踪,还跟皇甫仁念叨:这趟差事是大喜事,怎么就等不到接旨的人呢?

忽然间,赵寅宣布梁心铭没了。

议事堂白漫漫一片!

沈海震惊万分,冲进议事堂找到赵寅,一把抓住他胳膊问道:“世子,这是真的,梁大人真没了?”

赵寅沉痛地点头。

沈海想起那个绝代风华的状元郎,嗓子眼一热,眼泪就滚了下来,哭道:“这可怎么办哪——皇上还等着呢!”

他是来传旨升官的呀!

不是来祭奠亡魂的呀!

难道他命硬,克死了梁状元?

早知道让小徒弟来就好了。

赵寅看着哭得涕泪横流的沈公公,也不禁黯然。

他和梁心铭不打不相识,虽相交不多,但他已经视梁心铭为挚友。梁心铭出事,他的伤心一点不比别人少,然王亨已经疯魔了,他再要伤心失措,这将军府可就乱了。

林子明就等着这个机会呢!

赵寅刚接到消息,说林子程带着荆州的叛军已经到了徽州地界,姜伟福的大军也来了,大战一触即发,他不能给敌人丝毫机会,更要唤醒王亨,及时取出藏宝。

所以,他忍着伤心发布命令。

不消两个时辰,青华府城的官绅都知道梁心铭为国捐躯了,在刚被皇上擢升为京都知府后,为国捐躯了,顿时,有感叹的,有惋惜的,都道“天妒英才”。

继中秋之后,他们又来将军府。

这次,是来祭奠的!

二院内,朝云看着悬挂起来的白幔,惊恐不已,她见过人家死了人挂白幔的,看着就凄惨。

小女孩很聪明,见人人都忙着布置,娘亲也不管,苏姑姑还亲自指挥安排,估计自己也拦不住他们,便和扣儿嘀咕了两句,又跟璎珞说一声,就跑出来了。

她要去前面找王亨。

这件事,她只能找师爷爷。

她知道师爷爷住哪儿。

谁料,议事堂也是白漫漫一片。

朝云站在议事堂门口,看着刚从城里运来的可怖的暗红棺材,吓坏了,仿佛里面真装着梁心铭。

璎珞急忙道:“姑娘别怕,里面没人。老爷不在里面。”一面说,一面俯身想抱朝云。她被朝云的反应吓住了,忍住巨大的悲痛和慌张,想先带朝云离开。

扣儿紧闭着嘴,抓着朝云的手。

朝云楞了好一会,被璎珞抱起来才醒悟,使劲推开璎珞,冲着忙碌的众人喊道:“我爹爹没死!不许挂!”喊完却“哇”一声哭起来,转身扑进扣儿的怀里哭道:“扣儿姐姐,我也没爹了!跟你一样了!呜呜…”

扣儿紧紧地搂着那小身子。

朝云没有爹了,她也失去了一个关心她的人。这些人,谁还会像梁大人一样关心她、体贴她?

璎珞更是心如刀绞。

大人对她来说,如父,亦如兄。她卖身给梁家,过的不是奴仆的日子,而是像女儿一样被关心,被教导。现在大人没了,她也没了依靠!

朝云的哭声惊动了赵寅。

赵寅急忙赶过来哄她。

朝云对着他哭道:“世子,我爹没死!”

赵寅:“…”

他内疚得好像是自己害死了梁心铭。

正闹着,王亨冲进来了。

他没戴官帽,官服的衣领也敞开的,露出里面白色中衣和锁骨,腰带也没系,一安手里拿着他的镶碧玉腰带撵着叫“大爷,腰带!”东方倾墨也撵着喊“针还没拔!”

王亨看见堂上一片白幔,还有那漆黑的棺木,楞了一瞬,随即惊怒交加,厉声叱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众人都停步、停手,呆呆地看着他——这个衣冠不整,头上还扎着一根银针的,是钦差大人吗?

朝云大喜,立即叫:“师爷爷!你快看,他们说爹死了,要用这个棺材把他装起来。我爹没死…”

一面就跑向王亨。

王亨转脸,看见脸上还挂泪珠儿的小女孩,眼中闪过心疼之色,忙接住她牵着,随即怒火更加旺盛了,指着堂上环绕一圈喝道:“把这都给本官拆下来!”

朝云忙重复道:“快拆下来!”

众人都看向赵寅。

赵寅无奈道:“安泰…”

一安撵过来了,忙着帮王亨扣领口、系腰带;东方倾墨也撵进来,站在王亨身后,踮起脚去拔针,嘴里道:“别动!”小心地捻着那枚银针,轻轻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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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讨小孩子的口彩(三更求票)

他刚松一口气,王亨就跨出去了。

王亨见那些人不动,怒不可遏,亲自上前拉住一片白幔,用力一扯,叫道:“都给本官拆了!”

朝云一见,也跟着扯。

又叫“都拆了!快拆了!”

扣儿璎珞也上前帮忙。

赵寅先问东方倾墨:“王大人的情况怎样?”

东方倾墨道:“已经清醒了。”

赵寅点头道:“那就好。”

东方倾墨道:“好什么?世子这是在干什么?”他这时也回过神来,看着灵堂震惊万分。

赵寅没理他,大步走过去,拦住王亨道:“安泰!”

王亨转脸,两眼喷火道:“赵世子,梁心铭不过是失踪了,你却在这里办丧事,是咒她死吗?”

赵寅道:“安泰,你清醒些!”

王亨道:“本官清醒的很!”

赵寅道:“你不想为青云报仇了?”

王亨道:“你什么意思?”

赵寅道:“你既醒来了,就该去审问林郡主,或许能问出点什么来。本世子不信林家没参与此事!”

王亨咬牙道:“当然要审!”

转身喝命:“把林千梓带上来!”又叫:“把这统统都给本官拆了!所有人都滚!不许祭拜!”

赵寅蹙眉,疑惑地看着他。

王亨嚷着叫快拆。

朝云兴奋极了,转着圈儿叫人快把白幔都拆了,棺材抬走,仿佛把这灵堂破坏了,她爹爹就能回来了。

赵寅道:“你审问林千梓,去地牢更合适吧?”

王亨目光闪烁一会,终点头。

地牢里刑具齐全,方便!

赵寅道:“那你只管去,这里我来安排。”

王亨盯着他警告道:“都拆了,否则本官可不管你是什么世子。”说罢叫朝云“云儿来。”

朝云忙跑过来。

王亨道:“跟我来!”

牵着她就出去了。

一安忙又去拿他的官帽。

赵寅看着这人旋风般地带着一行人去地牢了,他才转身对堂上命令道:“继续布置!”口气不容置疑。

众人立即又忙起来。

赵寅又命人去请和尚来做法事。

东方倾墨拦也拦不住。

再说王亨出来后,命白骁点了一队龙禁卫,随他去地牢。

他问明二院也在挂白幔,不放心让璎珞带朝云回去,怕朝云再受刺激,他自己又急着要去审林千梓,没空去二院,只好命皇甫仁去二院传话:不许布置灵堂。

他则带着朝云往地牢去了。

一大一小走在前面,明明身边跟了许多人,可说前呼后拥,然他们的身影在众人眼中说不出的孤单。

朝云小声问:“师爷爷,我爹能回来吗?”

王亨坚定、肯定道:“能!师爷爷一定会找到她!”

朝云听了大喜,轻快地蹦跳到王亨前面,转过身来仰面对着他,笑道:“我就知道爹爹没事。我昨晚还梦见爹爹了,说他就回来,还给我带了许多好东西呢。”

王亨眼中迸出惊喜神色,疾问道:“她真这么说?”

朝云点点头道:“真说了。”

可那是梦啊,师爷爷当真了?

王亨欢喜道:“那就没错了!师爷爷告诉你:小孩子的无心之言最准了。我小的时候,家里婶婶怀了身子,祖母就问我生男生女,讨我的口彩,我一说一个准。”

朝云见他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而她做的梦居然有预言的神妙,惊喜万分,就回想梦里爹爹还说了什么。然后就懊恼了,苦着脸道:“爹爹跟我说了许多话,就是我一睁眼就都忘记了。我今晚再做一个,问爹爹哪天回来。”

说的仿佛她想梦就能梦一样。

王亨却不以为荒诞,道:“对!我教你:你醒来了别想其他事,赶紧回想梦里边的事,就能记起很多了。”

朝云受教,不住点小脑袋。

王亨神情好多了。

白骁、老仆等人在后听了他们对话,都神情诡异;一安更是哭丧着脸、瘪着嘴,觉得大爷又疯魔了。

一时到了营地牢房外,王亨对朝云道:“云儿,下面脏的很,你别下去了。”转身嘱咐一安等人,就在公事房院内陪朝云玩,他则带着白骁和老仆等下了地牢。

他们来到林千梓的牢房前。

林千梓虽不再受病痛折磨,但面青掉发的症状并未缓解多少,这需要一个长期治疗过程。林千梓自己倒无所谓,只是这解毒过程如此复杂缓慢,她要如何获得解药方子,解救林子明呢?恐怕只有老阎王亲自出手才行了。

看见王亨,她眼中闪过惊喜,跟着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容颜,慌忙又背过身去,不敢和王亨对视。

王亨道:“郡主不敢见本官吗?”

林千梓不语,也不敢回头。

王亨在牢房前坐下,命人打开牢房门,漠然道:“郡主大可不必如此。郡主花容月貌也好,丑如无盐也罢,在本官眼里并无分别。请郡主过来受审!”

这话如利箭,射中林千梓。

她从未受过这等轻视。

也显出她刚才的行为多可笑。

她霍然转过身来,盯着王亨。

王亨讥讽道:“这才像郡主的脾气。”

林千梓道:“王大人找本郡主何事?”

王亨道:“说,梁心铭呢?”

林千梓道:“王大人这话问的奇怪。”

王亨刚坐下,霍然又站起来,满目森寒地盯着她道:“哪里奇怪?难道不是你和林子明把梁心铭掳走了吗?”

林千梓摇头道:“并无此事。”

她并不多说,言多必失!

王亨也不跟她废话,道:“郡主不肯说实话,休怪本官无情!”说着对手下吩咐道:“上夹棍!”

林千梓心一凛。

当她双手被夹棍夹住后,才意识到王亨真要对她行拶指。她心中紧张默念:“他疯魔了!他疯魔了!这是好事,说明梁心铭真死了。我应该高兴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