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家钟走了过来,见张立站在门前,低声道:“张总长,大少去了一趟江南,回来后神清气爽的。跟少夫人和好如初了吧。”孔家钟此时已经升为赫连靖风的秘书长了,而张立也已经接替了他的位置。张立“嘿嘿”的笑着叫了一声:“孔秘书长”,低声回道:“可不是。在火车上,大少才出了一次包厢门。”两人俱会意一笑。

张立敲了敲门,行了个军礼道:“大少,孔秘书长来了。”这才推开了门,请孔家钟进去。赫连靖风正在批阅公文,也没有抬起头来。孔家钟行了个军礼,才道:“大少,您吩咐的事情办好了。但关于赵宇天和谢鹰奎那两人要如何处置??”自此两人叛变被拿下后,一直还在狱中,只等赫连靖风回来处理。其实要处置也是颇为困难的,此两人毕竟是跟老督军出身,俗话说的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军中还是有一部分人希望能赫连靖风从轻处理的。赫连靖风将手中的公文略略放下,抬头看了孔家钟一眼,深冷凌厉的,也没有说话,只用手在颈中比划了一下。孔家钟一凛,已知道该如何安排了。

孔家钟猛想到一事情,赶忙道:“大少,南方内线有消息传来。说是段宗康大帅病重,底下的各子已有动作了。”赫连靖风已放下了手中的派克钢笔,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显然对此话题颇感兴趣。段宗康大儿子段旭仁虽没有什么才干,但因是嫡出,所以在南方军队中也有一部分势力。二儿子段旭德倒是能干的,又娶了西部七省曾泰宪督军之女,所以得到西部的大力支持。南部军中大致分为这两个势力,其余一些中立的部将的都属于观望状态。现在段大帅一病重,就如北地一样,夺权之争也就正式拉开了序幕。

赫连靖风淡然的笑道:“不错。北地就在等这么一个时机。”孔家钟一惊,说:“大少,你不会是想----------” 赫连靖风看着他道:“不错,就是那个意思。此番我去了江南,与江司令也进行了密谈,他已答应我支持粮草和部队。军队我也不怎么稀罕,但有了他的粮草保障,又何怕拿不下西部呢!”“西部?”孔家钟愕然。“不错,我们现在要开始筹备布置了,等大帅一去,我们就可以发兵了。万里江山,难道叫我满足这么小小的北地八省吗??”

又略谈了一些军中该如何筹备之事,回到府中已经快天黑了。进了厅里,只见江静蔷已迎了上来,娇笑道:“姐夫,你可回来了。我已经等好久了。” 赫连靖风淡淡的道:“什么事情?”净蔷啧道:“姐夫,你不是答应我到了北地,要陪我游览的吗?我已经来了好些天了,你没有一天是空的。” 赫连靖风看了四周,也不见净薇,随口道:“我安排一辆车子和几个随从给你,你喜欢到哪里游玩就去哪里。” 净蔷已扯着他的手臂,连连摇晃,撒娇道:“不行。我定要姐夫陪我。” 赫连靖风已觉不耐,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问着在一旁侍侯着的王妈道:“少夫人呢?”王妈回道:“少夫人歇着呢。”

赫连靖风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已近黑沉,怎么净薇到现在还在睡着,忙问道:“少夫人不舒服吗?去请了医生没有?”王妈见他着了急,也赶忙回道:“少夫人好象没有不舒服。用过了午膳,只是觉得倦,就去躺着了。现在也没见她起来。” 赫连靖风听了,这才略略放心了点,也不去理会净蔷了,赶忙上了楼去。净蔷在厅里一脸的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她其实也睡久了,只觉得半梦半醒的,人感到很疲倦,就是不想起身。他推了门进去,只见纱帘垂着,屋内暗沉一片。他怕吵醒她,便收了脚步声,轻轻的走了过去。抚了她的额头,还好也不见烫手。她到是醒了,缓缓的睁开眼,迷朦的望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回来了。

赫连靖风侧坐在床上,背靠着铜栏干,道:“把你吵醒了吧?”净薇摇了摇头,柔声道:“怎么今日这么早回了?” 赫连靖风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怎么?是在埋怨我这些天没有好好陪你吗?” 净薇脸一红,她哪里是这个意思。赫连靖风却是颇喜欢她局促的样子,笑着道:“真的在怨我?”净薇被他逗得不由的嫣然一笑,只得轻声道:“没有。” 赫连靖风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道:“是不是不舒服?”她懒洋洋的动了一下,道:“没有不舒服。”最近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浑身乏力,动也不想动。赫连靖风轻声道:“差人去叫个医生来看看。” 净薇道:“真的没事。”把头埋在枕里,又用极低的声音像是不好意思的呓语又像是撒娇道:“就是想睡觉嘛。”那样子真像是让人爱不释手,巴不得捧在手心上。赫连靖风哑然而笑,说:“好。好。只要你喜欢!没有不舒服,那我就不叫医生。”

正说话间,喜鹊已来请用膳了。晚餐是西式的,厨房里平时就按两人的喜好煮。一般午饭是中式为主的,依净薇江南的口味,间杂着一两个北地的风味。晚餐一般是西式兼中式的。听差将菜端了上来,是法式的烤牛排,上面淋了鲜香可口的酱汁。平素净薇也是喜欢的,也不觉得油腻。这会儿一看,只觉胃里一阵翻腾,她忙用手捂住嘴巴,止不住的打嗝。

赫连靖风忙站了起来,替她拍了拍背,急道:“怎么了?是不是厨子的手艺不对?我把他赶出去。”督军府的厨子自然是北地数一数二的,又怎会手艺不好呢。净薇揉着胸口,好不容易止住,方道:“没事。只是觉得太油了。叫人给我来的清淡点的。”听差的忙下去吩咐。一会工夫,厨房已送上了江南的清粥小菜。赫连靖风亲自端着碗喂了几口。说来也怪,吃了几口的粥竟然也没有反胃。净薇见丫头,婆子,听差的都站着,只觉得不好意思,忙从他手中接过碗道:“我自己来。” 赫连靖风见她没事,也不和她抢,便坐下吃了起来,边吃还边不停看她,眉头微蹙的。

第二日也是如此,总是隐隐的反胃,不停的想吐。她心底隐隐约约知道怎么回事情,有点慌乱,也想不好要不要叫医生。喜鹊倒是看不下去了,嚷嚷道:“我的小姐,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我服侍了你这么久,也没见过你这个样子啊。”她不谙世事,自然不晓得。到后来,喜鹊也不管她是否反对,便打发了人去请了医生。

那吴医生是督军家专用的,从英国留学回来的,检查了一下,又问了好些个问题。这才笑着道:“恭喜少夫人了,您有孕了。已有一个多月了。”喜鹊是呆掉了,张着嘴半天没有反应。净薇因自身关系,心里有些底的,得到证实,还是雀跃的,笑着道:“谢谢你,吴医生。”那笑如樱花盛开,那吴医生也不敢直视,忙告退了下去。

喜鹊到底是反应了过来,大笑着道:“小姐,恭喜恭喜,。我也跟着你水涨船高。呵呵。”这丫头就怕别人不知道她的重要似的。净薇笑着啧道:“什么水啊船啊!”喜鹊乐呵呵的道:“小姐,你要吃什么吗?”净薇一直不停反胃,一点胃口也没有,只道:“不用了。”喜鹊也不让她下榻,只道:“那你要什么,只管吩咐我。”净薇躺了半天,实在觉得无聊,猛得想到初香当时所送的书,便打发了喜鹊去取来。那是几本原文书籍,是从国外带来的。她回来后也没有看过,这是想到了,便想看一下。喜鹊很快便拿了过来。

她也随手翻了几页,只当做消遣。心思也没在这个上面,手不小心一抖,只见从书中掉了几张相片下来。她捡起一看,竟然是以前与初香和萧扬游玩时所照的,三人笑颜如花,当时也确实是开心的。也知道是否是初香有意放进去的,但见到照片,回味以前的时光,也觉得颇为开心的。正看着,只听门被推开的声音,她抬头一看,竟然是赫连靖风。自那日在火车上,他唤她小骗子后,她已知道他十分在意她与萧扬的事情,虽然她与萧扬清清白白,一点事情也没有。但此时情况也是比较特殊,一惊之下,忙将照片胡乱的塞进了书中。

那吴医生是督军府邸的专用医生,从府邸出来,已忙挂了电话给大少去道喜。赫连靖风本是在办公的,一听到电话,哪里还有心思静下来,便差点在办公室内跳起来,差点大叫,当真是开心的不能形容。幸好听差,侍从们都在外面,否则怕是要笑了。赶忙叫张立备了车回了府邸。

他见她有些慌乱的盖着书本,也不以为意。心里全是狂喜,哪里还能分析这个。净薇见他满脸的笑意,仿佛全身皆在笑,说不出的愉悦。她总归有些害羞,也不知道如何跟他开口说有身孕的事情。他一进来,便紧紧的抱着她,随即又紧张的略略放开了些。他其实是在等她亲口告诉她。

她琢磨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却已笑着开口说:“我抱你到床上去,不要看书了,好好休息。”说着,已轻轻的抱起了她。他将被子替她盖好,道:“睡一觉吧,不许累着了。”她本是不太累的,但最近却真的是很嗜睡,才一沾枕头,眼皮竟也慢慢重了起来,睡梦中只听着他模模糊糊的唱着一英文首歌,但歌词是什么,却听不真切。

第17章

等到醒来已是大黑了,他正侧躺在床上,温柔的凝视着她,那里头仿佛是盛着满满的海水,深深浅浅,晃动不已。她心中某一处,柔柔酸酸的,涨满了说不出的感觉。她轻轻的笑着,带着一股暖暖的笑意,说不出的慈媚动人。那种温柔慈祥他曾经看到过,就像小时候母亲佛堂里的供奉的羊脂白玉的观音,满脸的慈爱与温柔。

她的手慢慢的伸过来,拉住了他厚实宽大的手,那柔若无骨的触觉竟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缓缓的将他的手放到她的小腹上,隔着薄薄的睡衣还是清楚的感受到他灼热的温度。赫连靖风知道她的意思,知道在她那纤细的身躯里孕育着他与她的骨血,他与她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来形容他知道这一消息时的感觉,她有了他的骨肉,他与她的血融合在一起,那么他与她将生生世世,永永远远的纠缠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烂。

她微微侧了头,不敢看他的眼睛,极低的说道:“我有孩子了。”那声音仿佛像是遥远之处传来的天籁之音。他微微笑着,手轻轻的,缓缓的,柔柔的,带着宠溺又万千珍重的抚摩着。她半天也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心里甚为忐忑不安,便略略抬头,道:“你不喜欢吗?”只见他眉角眼梢皆是醉人的笑意,愉悦万分的样子,那嘴角的弧度更是扯到了止不住的程度了。他点了点她的鼻尖,呵呵道:“我怎么会不喜欢,我太开心,太快活了。”说罢,就紧紧的抱着她。低低的道:“我在办公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都开心的跳起来了,还好张立他们都在外面-------”见她脸上呈现的笑意,又有些不好意思,便佯装凶狠的道:“不许笑。”她那里理他的威胁,难得见他如此不好意思,便益发笑的不可抑制起来---------他嘴上虽这么说着,但脸上也是笑容朵朵。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即使无声,也感受到浓浓的温馨与幸福,彷佛是永远的春天,香妍的百花齐放着。

第二日,整个府邸都已经知道净薇怀孕之事。四姨太,六姨太,七姨太,八姨太都亲自过来问好。自赫连靖风真正掌权后,平素几个姨太太见了净薇更是客气有礼。现今遇到净薇怀孕,知道她在督军府的地位更是一人之下,所有人之上,无人能动摇了。所以皆带了燕窝,参汤等补品过来。六姨太是个极聪明之人,一进来,便拉着净薇的手,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的道:“少夫人,大喜,大喜啊!瞧你这模样,这一胎啊,定是个男孙。”四姨太也连连点头,笑着道:“其实男女都好,大少还不是都捧在手心里啊。大少和你这么年轻,定是会三年抱两的。多子多孙多福气啊!”七姨太还是老样子,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却也极为高兴,道:“真是件高兴的事情,要多谢菩萨保佑。”四姨太又道说:“若是老督军在,怕是要乐昏了。这可是长孙啊。”净薇只是笑着,平时见姨娘们,她都是客套待人,却不是很喜欢与她们多聊的。但今日,不知怎么的,就算她们所说的都是痒痛不关的,她听着也觉得舒畅不已。

八姨太是来的最晚的,进了屋,也笑着恭喜她。喜鹊搬了椅子,请她坐了。净薇自那事件后,在所有姨娘中倒是与她最为亲近。八姨太道:“少夫人,你这模样,你这心肠,定是要享富贵荣华的。见你和大少两人恩恩爱爱的,我心里也替你高兴。”净薇看着八姨太的花容月貌,哪里是比她大一辈分的人哦,若是走在街上,别人定会以为她们是姐妹的。她心里多少知道八姨娘的苦楚,加上赫连靖哲的事情,她一直颇为同情。

现听她如此说,便柔声道:“八姨娘,你可有为自己的将来打算过?”八姨太苦笑了一下,道:“我还有什么将来,不过是在督军府里等死罢了。”净薇安慰道:“八姨娘,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以这么想呢?”八姨太又笑了一下,叹了口气方道:“就算我有想法,也无法离开督军府啊。”净薇怔了怔道:“离开督军府吗?是啊,外头世界很大。以前我在学堂的时候,老师说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但我却是生在井里一样,没有真正到过外头。”她看了八姨太一会,又道:“八姨娘,若是你有好的想法,真的想离开督军府,我会帮你的。”八姨太幽幽道:“我只想回到以前我生活的镇上,平凡的过这一辈子。”可以回从小生长的地方看看,或许可以遇见以前的姐妹,以前的同伴--------就算没有碰到,但至少可以守着父母的坟,尽一些孝道。她抬头看了一下窗外,景色雅致的花园,富丽堂皇的府邸,她在这里生活了几年,却从来没有真正属于过这里。八姨太叹了口气道:“少夫人,我与你不同。你是属于这里的,属于督军府邸的,属于这种荣华富贵的生活的。但我不同,我从小生活的环境,生长的过程都与这里不同。我想离去,自那件事情后,我真的觉得没有脸再留下去了。但大少定是不会答应的。我怎么说也是老督军的姨太太,若是这么走了,外面的人是要说闲话的。”

净薇知道对于八姨娘来说,在府里就这么孤零零的终老,确实是太过于痛苦了。她虽有心,但也知道这事情难办。只得转了话题,道:“七姨娘的病,怎么就不见好呢?”八姨太又叹了口气,说:“七太太也是福薄的人。她这病,若是在平常人家,哪里能熬到现在哦。”二人又聊了一会,八姨太见净薇脸上有了倦色,知她现在需要多休息,便告辞了出去。

赫连靖风又是老早就回了,王妈正端了补品上来。赫连靖风脱了正式的军装,便在衬衫外头套了件英伦式样的毛衣,他平时很少这么穿着,却显得分外温文而雅。他接过了王妈手里的碗,道:“你们都到外面伺候着。”喜鹊和王妈忙带上了门出去。

他轻轻的吹凉了,这才递到她嘴边示意她吃下,道:“今天休息得如何?千万不能劳累。”那动作温柔之极,自从那日在火车上喂她吃了葡萄后。他仿佛颇为喜欢动手喂她,也不管丫头婆子们在不在。他倒不以为意,但她因脸皮薄,反倒不好意思。她咽下了一口,这才有空隙回话:“每日吃了睡,睡了吃的,哪里还会劳累啊?”那语气娇啧动人的。他微微笑道:“现在可不比从前,你可是两个人了哦。”说着,又将勺子递了过来。一瞬间,她竟有些吃醋了起来,不知道他是在意她多一些,还是在意她肚子的孩子多一些。

门外传来了喜鹊的声音:“大少,小姐,七小姐来了。”话音还未落下,赫连靖琪已笑嘻嘻的推了门进来,娇声道:“大哥,嫂子,恭喜恭喜。听说我要做姑姑了。” 赫连靖风笑着道:“放学了啊。”靖琪笑着道:“可不是,刚刚回来。就听菊兰说大嫂的事情,我连书本也没放下,就赶过来看嫂子和侄子了。” 赫连靖风道:“这才不枉费大哥和大嫂这么疼你。”才说话间,张立的声音已在门外响了起来:“大少,孔秘书长来电。” 赫连靖风这才对靖琪道:“你陪一下你大嫂。”又转头对净薇道:“我去去就回。”便出了门去。

净薇这才有空打量了靖琪几眼,桃红色的小腰宽袖大襟褂子,下面是一条黑色的裙子。齐耳的短发用一条桃粉色的缎带缠住,清秀可人的脸上神采飞扬的,眼神更是光彩夺目。才几日不见,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似的。她微微笑道:“我们的靖琪可是越来越漂亮了哦。” 靖琪娇羞的道:“大嫂,你笑话我。我不理你了。”说虽这么说,却坐在了床沿上。靖琪道:“看大哥那开心的样子,真当是受不了了。大嫂,我大哥以前不会这么笑的。他以前啊,就算是笑啊,也是有点冷冷的。所以啊,府里的人见他都有些怕的。”又笑着道:“不知道,以后孩子像谁。我啊,宁愿像大嫂的,又漂亮心地又好。我大哥啊,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我都不敢跟他撒娇。”净薇笑着,心里也有些模糊起来,仿佛就要描出孩子的相貌似的。

只见靖琪微微笑着,神情有些梦幻般。一会又轻轻的问道:“大嫂,我问你一个事情--------”却半天不说话,好久慢慢的道:“你见不着我大哥时,会不会想他啊?会不会见着他了,又不敢看他啊?”那神情恍惚的,似乎在笑,又似乎有些怅然若失。

净薇咯噔了一下已反应了过来,原来靖琪真的是长大了。她想起回江南的那一个月,她确实是那么的想念着赫连靖风,日盼夜盼的,连觉也睡不好。她浅笑着道:“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怎么,有心事啊?” 靖琪那张俏脸立时涨得绯红,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哪里有什么心事。”那动作仿佛欲盖弥彰似的。净薇见她不愿承认,也不好多说,只道:“有些事情,有些东西,都是要靠缘分的。”也不知道靖琪明不明白。靖琪身为老督军的女儿,又是现任督军赫连靖风的嫡亲妹子,是北地所有未出阁女子中最为矜贵的。她此番表情,怕是已有了意中人了。但她的身份和地位,怕是很难可以自主的。她不又的暗暗担心,只希望靖琪可以永远快乐就好了,不要发生无所谓的波折。像靖琪这么好的女孩子,生来就是要被人疼,要被人宠的。

第18章

赫连靖风接过彭定力手中的电话:“什么事情?”孔家钟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少,南方内线刚刚传来消息,说段宗康大帅已经不行了,估计熬不过这两天了。” 赫连靖风道:“让人时刻注意着。一有消息马上来汇报。”南方如果段大帅一去的话,定会陷入夺权之争,实力必定下降。他已经开始布置了,就是在等待这么一个实际。孔家钟忙应了声,这才挂了电话。

他本是雄心万丈的,但现今碰到净薇正身怀有孕,心中竟有丝丝犹豫。若是段大帅一去世,他势必要开始行动了。如此一来,怕是不能陪在净薇身边了。他处事向来果断,父亲赫连啸平素就最喜他这一点,但此时却有些不舍。他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地图,四方的势力范围由于为了便与辨别,所以用不同的颜色标出了位置,北地只是万里锦绣河山中的一部分。虽然此时北地的势力处于四方之首,但是谁人又能保证五年后,十年后,甚至二十年后的事情呢?大千世界本身就是分久必合的,谁为刀俎,谁为鱼肉,也是该见分晓的时候了。

他回了房,只见靖琪还在与净薇说笑,两人聊得颇为开心似的。靖琪脸色晕红,仿佛极为不好意思又极为愉悦的样子,见了他进来,只说要回了。赫连靖风因这段时间军中事物繁忙,也没有好好和妹子聚聚了,便笑着道:“留下来陪大哥大嫂一起吃饭吧。” 平时的话,靖琪肯定是一口答应的,但此时竟有些闪烁,低着头道:“我还是先回了。不打扰大嫂休息了。”说完,就告退了。

赫连靖风有些愕然,转头看着笑道:“今日靖琪怎么了啊?平时不最喜欢留下来陪你了吗?害得我在旁边干坐着。”那最后一句的口吻竟有些像吃醋。他是在她面前越来越口无忌惮了,像是就怕她不知道他在乎她一样。净薇心里只觉暖暖的,说不出的喜悦。他是在乎她的,那么的在乎她。

她娇啧的看了他一眼,说:“女孩子家的心事,你又怎么会懂呢?” 靖琪定是有了意中人了。只是自己还不确定,或者还处于迷茫阶段吧,有些甜蜜,有些喜悦,怕是连靖琪本人也还在懵懂中吧。她今日这么一问,估计那问题已经困扰她已经有些日子了。赫连靖风哪里会猜到这方面,在他眼里靖琪一直是个妹子,便笑着道:“我自然是不懂。连你啊,我有时也不懂。”净薇对他,怎么说呢,是温柔有礼,也任他欲取欲求的,不再抗拒他的碰触,甚至能与他分享两人的种种私密,与以往的淡然是不同了,但他内心深处,总有些隐隐约约,莫名奇妙的担心与惶恐。仿佛就算是此刻相拥,相抱,也是美好的如此不真实,就像是在梦境中一般,总是担心着她下一秒总会不见了一样。他是如此的患得患失。

听他的埋怨,净薇也不理他,他不知道,不知道,她也是那么的在乎他了,甚至一天比一天的在乎他了,就像他在乎她一样。她拉过了他手,笑着道:“妹子也长大了,或许啊,过段时间,她也要离开我们了。” 赫连靖风看着她的笑容,如秋日的海棠,美丽夺目的,她近来也越来越喜欢笑了,那种笑也不再是以往的冷冷淡淡,每次都娇艳动人,各有风味的。他竟有些恍惚了起来,低低的道:“离开我们?”净薇接口说道:“这个是自然的。靖琪大了,自然要出嫁的啊。”只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满眼的温柔,她竟不由自主的说了下去:“若是靖琪以后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你可反对-------”他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觉得她那如花瓣般娇嫩的嘴唇一张一合,吐气如兰的。他已控制不住了,便吻了上去,硬生生的打断了她的话。

那天本是想探探赫连靖风的口气的,结果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半天回不了神。她脸上一红,连靖琪说的话也没听进去。靖琪这两日下了课更是天天过来的,陪她解解闷,说说话。净薇也留了神,几日下来,在她有心的探问下,总听到靖琪或多或少的老是会提及一个叫楚天磊的人,说是大学学堂里的风云人物,有名的才子。她是过来人,也已经有了底。她知道靖琪怕羞,也不敢问太多。只是暗暗希望楚天磊是名门望族或者是富贵殷实之后。她看着靖琪那美丽动人的脸,心中总是有些坠坠不安的担心。对于靖琪这个妹子,她也是真正疼爱的。但再怎么疼爱也知道她的婚姻怕是不能自己做主的。她对政治婚姻背后的种种是大致了解的,她或许是很幸运,他对她是好的。

她试探的问道:“有机会的话,请几个同学到府里来坐坐。”靖琪犹豫了半晌,娇羞的道:“大嫂,你是知道的。府里人多嘴杂的,又多规矩,若是我邀了同学过来,六姨娘她们定会有闲话的。”净薇微微笑着说:“无妨的。再过几日也正好是你生辰了,请他们到府里来热闹一下,你们说说笑笑,我看着也精神点,这几日整天懒洋洋的。”其实也颇想见见靖琪口中的楚天磊,到底是何等的模样,竟会打动靖琪的芳心。他就这么一个亲妹子,她自然是希望靖琪能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的。靖琪脸色红红的,咬着嘴唇,头低低的,却极快的说道:“哦!”仿佛极是开心又极为不好意思。那神情真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正慢慢舒展开她娇嫩的花瓣。

净薇笑着打趣道:“我瞧你最近可是越来越漂亮了,是不是菊兰给你炖什么好吃的了,滋润的这么好?明日里我叫喜鹊也炖给我。” 靖琪脸更为红了,她自小生于督军府邸,长于督军府邸,就算穿了再普通的衣物出门,别人也是毕恭毕敬的。但自从遇到楚天磊后,不知为何,就注意起自己的装扮了起来,每日里也开始挑着颜色和搭配了,心底深处总暗暗的希望他能看到她最美的样子。

她微微害臊,便略嘟着嘴道:“大嫂这样子,哪里还要什么滋润啊。不滋润啊,大哥已经如此痴迷了,如此死心塌地了。若是再滋润啊,哪还了得啊??”净薇被她说的难为情了,脸色也绯红了起来,佯装生气的瞪了她一眼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靖琪却嘻嘻的笑着继续道:“还不承认,连四姨娘,六姨娘她们,还有底下的丫头婆子们都在说啊,大嫂你啊,命里注定是大哥的克星。其实若我是大哥,也定是喜欢死大嫂了。以前书上说的什么清丽脱俗啊,娇媚动人啊,什么美若天仙啊,我是不信的。自从见了大嫂我就知道真的是有的。”她这样滔滔不绝的,净薇倒是忍俊不禁的了起来:“你啊,哪里有这么夸人。还没有出阁就这么爱唠叨了,以后若是嫁人了,你丈夫倒是要受罪了。” 靖琪一跺脚,娇羞的说:“大嫂,不理你了。你就知道拿我开心。”说完,竟真的一扭头,跑了出去。

净薇不觉莞尔,想了一下,便唤了喜鹊进来,让她安排一些事情下去。她对那个传说中的楚天磊越来越好奇了,趁靖琪这次生辰,她也正好照个面。且自老督军去世后,府邸也没有好好热闹过了,也正好让姨娘们也透透气。但是要办,还是要打点许多东西的。

南方的段宗康大帅终于病重而亡了,赫连靖风一接到消息,便召开了高级将领会议,作了相应部署。只要南方一乱,就是出兵的好时机了。四方各自为政已有近半个世纪了,但一直处于打打停停,停停打打的阶段,势力虽有消长,但却还是基本上维持相对平衡的局面。他自留洋归国后,一直雄心勃勃,志在修身平天下。

一场会议下来,回到府邸已是天黑了。净薇正靠在榻上看书,正好背对着他。赫连靖风心情颇好,蹑手蹑脚的走近了,便一把蒙住了她的眼睛,轻吻着她圆润的耳垂,低低道:“猜猜我是谁?”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音,轻轻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也低低的道:“不知道。猜不出来!” 赫连靖风惩罚似的轻咬着她的耳垂,如他所料的听到她的吸气声,才恶狠狠的说:“ 竟然猜不出来我是谁?在这个北地,除了我谁人还有这个胆子啊?跟阎王借了胆,不要命了是不是?你这个小骗子,竟然猜不出来。”最后一句的语气已经轻柔之极,仿佛含着无限的宠溺。她哪里会猜不出来哦,他也是知道的。两人就这么也不说破,只觉着情趣无限。

那榻边开了一盏落地灯,光线幽幽的,照着她极亮的一双眼睛,若一潭秋水,碧波盈盈中有带了一点嗔怨。她这种含颦不语、似嗔非嗔的神态格外动人。他只觉得心泼喇喇乱跳,只用手紧紧的抱着她,仿佛抱着天与地,无限的欢喜。

第19章

赫连大少嫡亲妹子的生辰,虽然净薇只是想低调的安排庆祝一下,但是从一清早开始,送礼的人便络绎不绝了起来。门房的听差连连来请示少夫人的安排。自老督军过世后,原本的府邸管事郑太民便就有关府邸的事情要如何安排,隔三岔五的来请示净薇。净薇一来也还没有上手,二来也不好插手太多,管太多,只吩咐照老规矩办事。但那郑管事是个聪明人,一有事情也总是打发人请示。那送来的礼是退不回去了,净薇也只得安排门房的人收下,列好清单。现在北地由赫连靖风掌权,军中文官武将谁人不懂,哪个不知,巴结万分,自然是门厅若市的。

靖琪也是起了个大早,打扮漂漂亮亮过来了。穿了一条西式的白色蕾丝长裙,益发衬的身型婀娜,亭亭玉立的。那脸蛋粉嫩娇艳的,眼睛一眨一闪的,更是光彩异常。靖琪一进厅里,便见着大哥赫连靖风正做在沙发上翻着报纸,净薇则在摆弄茶几上的花朵,浅浅的笑着,虽然两人隔了一些距离,但偶尔一回首,目光一接触的感觉却仿佛是亲昵到了极点,一片的祥和温馨,令人不敢打扰。

倒是赫连靖风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抬起头。靖琪这才笑吟吟的叫道:“大哥,大嫂。” 赫连靖风道:“来了。”转头向着净薇笑道:“你瞧,我们妹子是不是越来越好看了。”净薇笑着说道:“这个是自然的。”将水晶瓶里的花摆好了位置,这才起了头道:“妹子可用过早膳了啊?”

靖琪昨晚哪里能睡好,又紧张又期盼的,一整夜就是翻来覆去,只模模糊糊的眯了一小会。早上起来,便在衣橱里挑衣服了,总是挑不出满意的,好半天才挑了这么一条西式的裙子相对满意些,便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想让净薇看一下的。现见赫连靖风这么端坐在厅里,哪里还敢再问。听净薇这么一说,才恍然自己慌张得来早饭也未吃。只得老实的回答道:“还没有。”净薇转头吩咐喜鹊:“让厨房准备一份长寿面。”喜鹊应了一声,忙出了厅去。

听差很快将厨房准备好的早膳,赫连靖风和净薇的是普通的中式早点,清粥细菜。靖琪的人参鸡丝汤面也一并送了上来。靖琪知道大哥自归国后一直是喜好西式早餐的,便随口问道:“大哥,怎么时候改口味了啊?” 赫连靖风也不搭话,只看了她一眼,已动手将净薇的粥端了过来,细细的吹凉了些,这才递给了净薇。又夹了一些火腿,熏肉,酱果之类的小菜,放到她面前的瓷碟中。那餐厅的东面是落地的玻璃窗,那绣花的帘子已经拉开了,金色的阳光已照了进来,像是黄色的绸缎的般,只觉一团的晕影。

靖琪抬头看了喜鹊一眼,只见她正吟吟笑着,四目相对,便见她朝自己眨了眨眼。原来自净薇有孕后,时不时会孕吐。赫连靖风心疼,便改了自己平时的饮食习惯,不再以西餐为主,就怕净薇看着会觉油腻。靖琪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也不再多问,便拿起象牙筷子,细细的挑了几根面条,吃了起来。犹记得母亲在时,每逢大哥和自己的生日,定当会嘱咐厨房准备好一份面条的,说是吃了会长寿安康的。但自母亲去世后,便再也没有人会为她准备生日时候的长寿面了。虽是普通的口味,但如今吃着,竟有种幸福的感觉,仿佛母亲从未离开,还是如同往日一样守护着她,给她依靠和温暖。

用过了早点,赫连靖风扶着净薇在厅里的沙发上坐下。靖琪也陪坐着。净薇微微笑着问她:“你学堂的同学几时会到?” 靖琪脸不由一红,看了一下外面的太阳,回道:“还早,估摸着还要个把时辰吧!”净薇转头吩咐喜鹊道:“去我房里把准备的东西拿下来。”喜鹊应了一声,忙上了楼去。只片刻工夫,已经拿了下来。净薇看着她说道:“大哥和大嫂也不知道要给你准备什么生日礼物。这是你大哥亲自挑的,你看喜不喜欢。” 靖琪打开了盒子一看,原来是套首饰,是粉红的钻石项链和配套手链,挂坠是极为精致的日月,小巧可爱。她一看便喜欢上了,忙笑着道谢:“谢谢大哥,大嫂。”

赫连靖风道:“傻丫头,跟自个儿的大哥,大嫂谢什么啊?”净薇笑着道:“这是你大哥挑的,我这里啊,还有一份,不过没有你大哥贵重。”喜鹊又递了一个纸袋过来。“是我在洋行里给你挑的几件衣服。” 靖琪只觉得鼻子微微泛酸了,忙接过,笑着道:“我觉得啊,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净薇到底是见着楚天磊了,站在众多的中山装的学生中,依然如鹤立鸡群般夺目,身材高挺,眉目分明,儒雅中透着几分英气。虽然与赫连靖风的英挺沉默,威风凛凛不同,但确实是一表人才,怪不得靖琪会动心。见了她与赫连靖风,也一点也没有讶异和拘谨,十分的从容不迫,仿佛赫连靖风和她是极为普通的人一般,落落大方的打了招呼道:“大少,少夫人。” 赫连靖风只向众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净薇倒是微微笑着让众人不要拘束,好好玩。

她只与赫连靖风现了一下身,便离去了,把厅留给了靖琪和她的同学。一来她身体也不方便,二来有赫连靖风在,气氛也实在有些拘束。最近赫连靖风不知是否是因为她有孕的原因,不像以往一样整日的待在军中,就算去了,也是极早就回府的。像今日靖琪的生日,他也就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府里了。

赫连靖风一出了厅,便低低的问道:“累了吗?”她如此疼爱靖琪,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开心。净薇摇了摇头,自她怀孕后,他老是怕她累着,饿着,仿佛她是易碎品般,更为小心奕奕了。他心情舒畅,便笑着道:“那我们去听戏去。”因为靖琪生日,净薇也想让姨娘们透透气,所以安排了刘管事找了戏班进府里。此时也已经开唱了,隔了几重的庭院,还是偶尔随风传了过来。

才一到戏台的院子,姨娘们都已经到了。见了赫连靖风牵着净薇的手过来,忙都站了起来,笑着跟赫连靖风打招呼。赫连家是旧式家庭,自老督军去世后,赫连靖风已然是一家之长了,虽然姨娘们长辈,但也是不敢怠慢的。赫连靖风和净薇一一叫了人,打了招呼,这才在正中的位置坐了下来。听差们忙送上了茶水和酸梅,果脯,瓜子,糕点之类的。

自从净薇怀孕后,颇喜好食酸的,所以赫连靖风拣了一颗梅子,送到了她嘴边。虽然他老是喜欢喂她,但也平时也只局限在两人的楼里。此时大庭广众的,姨娘长辈们,还有弟妹们皆在。净薇只觉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仿佛连脖子也在发烫,她眼角微微扫了一下,只见姨娘们似笑非笑的,说不出的暧昧。赫连靖风哪里会去理会别人的眼光,只含笑着在她耳边低声道:“再不吃,别人还要继续笑下去的。”她只得认命的张嘴。

那四姨娘自然是看见了,便转头默契的看着六姨太,摇着头凑到她耳边低语道:“我们的大少啊,连我们这群长辈也不顾忌了。真是如底下的丫头,婆子们所说的那样,对少夫人啊,就怕含在嘴里化了,怕捧在手里溶了。”六姨太微微朝赫连靖风和净薇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身边的七姨太和八姨太,方道:“就不明白,大少怎么如此专一,一点也不像那个死鬼。”四姨太笑道:“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的同枕眠,你和我啊,羡慕也没用了。只希望下辈子能修好一些。”又道:“少夫人啊,模样长的自是不必说了,人又有礼貌,进退得宜的。对我们这些长辈也是极周到的。老爷也走了这么久了,但过节的,也没有少你我这份,倒比老爷在的时候还要丰厚。还真是连一点缺点也挑不出啊!”六姨太微微笑着,只道:“也是。这次啊,少夫人怀了大少的骨肉,更是万千宠爱于一身了。你跟我啊,以后得要多悠着点了啊!”四姨太一笑,只道:“看戏吧!”

那戏文正是张生和莺莺的《西厢记》,情意绵绵的。她猛得想到一事情,转头看着他,只见他正看的出神。她平时极少盯着他看的,此时才发现他的眉毛浓而密,眼睛又深又黑,挺直的鼻梁,竟是极为好看的。她心中只觉如水波荡漾的,清清软软的,仿佛柔情一片。他像是感应一样,转过了头,见她正看着他,便低低的笑道:“看我吗?”她脸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却调皮的瞪了他一眼,撅嘴道:“哪里有看你啊?”她在他面前也越来越自然了,也逐渐表现真实的她了。那佯作生气的表情在他眼里也是动人无比的,仿佛带着百般的媚态。他不由自已的点了点她的鼻间,笑道:“还不承认?小骗子。”他自那日火车上的事情后,时不时的唤她小骗子,这是两人之间的秘密,每当他这么唤着她的时候,有着说不出的甜蜜和亲昵。

她嘴角含着浅浅的一朵笑花,想着要问的事情,犹豫了一会儿,这才轻轻的开口道:“若是以后,靖琪妹子或是我们的----喜欢一个平民,你可会像戏文中莺莺的母亲般,不同意啊?”他像是吃了一惊似的楞住了,半晌才笑了出来,道:“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呢?无论是靖琪还是我们的孩子,都是人上之人的,我自当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你啊,只要开开心心的,帮我多生几个孩子,最好啊,能有一群,不用多操心其他的。知不知道?”一群,天哪,他怕是帮她当作母猪了吧。她只觉的好气又好笑,其实明明应该不去理会他所说的话,但却忍不住幻想那个画面:一群的小萝卜头,在屋里乱跑,乱跳---------

第20章

军中的会议室,气氛紧绷。以青年将领李秉谦为代表的少壮派频频提议在年底前就发动攻击。自平了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的叛乱以来,跟随赫连靖风的少壮派势力可以说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而一部分跟随老督军出身的老将则建议再多看一下形势的发展。一时间两派商议不下,争论不休,也只有等赫连靖风的发话了。

赫连靖风自然是知道此时确实对北地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南方的段宗康大帅去世后,其子段旭仁和段旭德两人已分成两股势力,争夺南方的军政大权。段旭德因娶了西部七省曾泰宪督军之女,所以是得到了西部曾泰宪的大力支持。西部虽然势力在四个军阀中也是相对比较弱的,但有他支持也是不可小看的。若不是大儿子段旭仁是嫡出,加上其母的家族在南部军中本有部分势力,牵涉甚广,所以一时间两人呈不相伯仲之势。否则的话,定然不是段旭德的对手。对于这段时间的部署来说,已然详尽。若就是现在出兵,也是不成问题的。

但赫连靖风对此也一再考虑过,虽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做事情一向来决断迅速,干净利落的,但不知为何心底却总隐隐不舍。面对众将领,却一时也定断不下,只冷冷的扫了一圈,众人一凛,只听赫连靖风淡淡却威严的道:“今日就讨论到这里,明日若你们达不出一致意见,就按我的命令行事。”众将领忙应声“是!”

赫连靖风坐在平时处理公文的办公桌前,点着一支古巴的雪茄,只看着萦萦的烟缭绕着,不发一语。他平时是不大抽烟的。孔家钟跟随赫连靖风最为长久,见他表面虽不动声色的,但却是碰到了极难的事情,仿佛犹豫不下。他自然知道大少和少夫人现在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境地,且少夫人又有身孕在身,大少怕是难以下定决心。他只静静的陪站着。

本已经是冬季了,所以夜长日短了。只一下工夫,天色已全黑了下来。赫连靖风还是没有要回府的意思。孔家钟只得轻声唤道:“大少,晚了。该备车回府了。” 赫连靖风这才抬起了头,望着他道:“家钟,这个机会是难得的吧。”孔家钟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怕是实在难以定下,所以----------只回道:“是的。” 赫连靖风转过头望着窗外的如墨夜色,半晌又道:“我父亲等了许多年也没有碰到啊-------”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回到府邸已经过了用膳时辰了,进了厅里,见喜鹊正端了餐点从楼上下来,却是一动不动的样子。赫连靖风问道:“怎么,少夫人不喜欢厨房煮的东西?”喜鹊见过净薇呕吐那日大少发火说要赶厨子的事情,赶忙摇头回道:“不是的。小姐这两天老是发困,所以还在睡呢。” 赫连靖风这才放了心,笑道:“让厨房里给我十二个时辰备着。另外若是少夫人有什么特别想吃,马上打发人去弄。照我的话吩咐下去。”喜鹊这人是最藏不住事情的,见大少如此关心净薇小姐,已然是开心的不行了,忙连连的点头,跑去厨房吩咐去了。

他轻轻进了屋去,她正酣睡着,浑然不觉,三个来月的身孕也不怎么看的出来,身子还是纤细的。赫连靖风怕把她吵醒,蹑手蹑脚的,只敢轻坐在床头。因怕她冷着,才一入冬,赫连靖风便安排人早早开了暖气。所以屋子是十分暖和的,偶尔又有徐徐的暖风从帘子外透进来,拂得叫人都快成仙了,她只懒慵慵地躺在被子里,微微的吐着香气。那娇柔可爱的神态惹得赫连靖风莞尔一笑,只觉天地间的至美也不过如此了。

床头散散的放着几本书,估摸着她定是看累了,才倦极而眠的。他猛然想起,要在出兵前需得好好嘱咐她这件事情,不可多看书,她现在这样子,若是老看书,会把眼睛给伤着的。若是等以后身子休养好了,她爱看多少就多少,他决计不会反对的。她怕是真的是他这辈子的克星了,如此的宠她,爱她,竟然是身不由已的。好多次恍然不可对她如此的好,却已在恍然之时已经做出了。底下的丫头,婆子们也真给说中了一件事情,他哑然的笑着。

那几本书是西装书,一看就知道是从国外买回来的。他知道净薇在读大学学堂以前在玛利亚女子教会学校读书的,自然对英文是通晓的,所以她看这类的原文书籍,他也不讶异。但不知道为何,总觉着这几本书有种莫名的熟悉,仿佛他看到过好几次似的。他一想,便已想到了,这几本书,便是江南回北地那日,净薇的一个好朋友送的,那人是与萧扬一起来的。想起那个萧扬,他总是隐隐生闷的。在他还未认识净薇之时,他已经在她左右了--------

小时候,母亲体弱多病,不太能陪伴父亲左右。二姨太是当时父亲身边最得宠的,连带她的儿子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也是嚣张异常的。一次,父亲送了他一把舶来的手枪,他们两人便来抢夺,他虽然自小就是冷冷的,从不喜欢和别人打架相争,但那把手枪却是他一眼便爱上的。他自然不甘被抢的,便与其两人拼了命似的打了起来,连四周的侍从也拦不住。一直到父亲来了,他还和赫连靖雷他们扭打在一起,虽然以一敌二,他也没有落下风。最后,自然是他夺回了自己的东西。说来也怪,自那次以后,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两兄弟便对他有些怕了起来,再不敢当面做对了。

他想要的东西向来手到擒来的,不需费一丝力气。归国后,旁人为了权势和名利更是对他巴结奉承的,所看中的,不必多说一个字,只需一个眼神,别人已了然了。但就净薇是个例外,他这么捧在手心里哄着,宠着,却还是抓不住她。

赫连靖风笑着,随手拾了一本书起来,想看她究竟看些什么内容。才拎起硬硬的书壳,便有几张东西从书中飘落下来,一直落到了地毯上。依稀是几张照片的样子。他弯腰拣起一看,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赫然是净薇和萧扬的照片。净薇那嫣然浅笑的样子,妩媚动人。萧扬就那么站在她旁边,含情脉脉又英俊潇洒的。猛然想起,督军府邸专用的吴医生挂电话给告知他净薇有喜那日,他进了房间,便见她匆匆忙忙,胡乱的塞了一些东西进书中,估计便是这些照片。怪不得,她是如此的喜欢看书,怕是看着照片,睹物思人罢了。心,好像被人划了一刀,伤口看不出深浅,几乎也看不清楚,但却是如此的痛、如此的疼……

他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只觉着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是如此的幼稚与可笑的。她的心原来不在这里,没有心的人又怎么会被自己所感动呢?他败了,彻底的失败了。她就算怀了他的骨肉,还是不喜欢他,念念不望的还是另外一个男人,一个为她买栗子,剥栗子的男人---------------这是种什么滋味呢?哈哈,他不知道--------那种滋味,就像是盛夏中只有他却堕入了寒冬中,冰冷刺骨的风从他胸口破裂的洞,呼呼地穿过。

净薇醒来已然是极晚了,她慵懒的伸了一下腰,又摸了摸还未见凸的腹部,低声的喃喃道:“小乖,是不是饿了?都是妈妈不好,睡着了,让你饿肚子了!”她与孩子说完话,这才抬了头,看了一下房内。墙角边点了一盏壁灯,晕晕黄黄的,屋内无人,赫连靖风想必还没有回来。他若是回来了,第一件事情便是来看她与孩子的。她知道他是疼她的,如此的疼爱她。连净蔷也在走的时候,用不甘却又那么无可奈何的口气对她说:“姐姐,大少真的是疼你。”她是知道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呢??自她怀孕后,他更是三天两头的陪在身边,就怕她坐着会累着,躺着会闲着,闲了会闷着----------------

她按了一下电铃,喜鹊很快便推了门进来,道:“小姐,还没有用膳呢?我马上安排厨房端上来。”净薇点了点头,看了一下天色,黑漆漆的一片,说:“怎么这个时候了,大少还没有回来啊?”喜鹊回道:“大少回来过了,在房内坐了一会,听王妈说又备车出去了。估计军里有事情。”这么晚了还出去,怕是有什么急事情。他老是这么的忙,她却不能为他分忧,净薇叹了口气。

张立战战兢兢的站在办公室门口,大少自府邸上了车到办公室里一直冷着脸,简直可以把四周的人都给冻伤了。远远的看着孔家钟过来,仿佛是看到菩萨和救星似的,忙迎了上去,低低的道:“孔秘书长,你可来了。”孔家钟道:“什么事情?十万火急的。”张立只道:“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少一回府邸,就一脸冰冷的出来了。”孔家钟想了想,方询问道:“不会和少夫人吵架了吧?”想来也不大可能,大少对少夫人的好是没话说的,平时连重话也从不舍得说一句的,哪里会吵得起来。更何况现在少夫人这种情况。但他这个主子,也只有少夫人能惹他生气,旁人就是跟阎王借了胆子也是不敢的。张立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和兄弟们就在外面站着,一点声音也没有。”

孔家钟轻轻推了门进去,只听赫连靖风的声音冷冷的响起:“出去,我谁也不想见。”孔家钟唤了一声:“大少。”只听赫连靖风冷喝道:“我叫你出去,没有听见吗!”

第21章

办公室内黑沉沉的一片,无一点声息。微微的透过略敞开的门缝,孔家钟根本看不见任何景物。只觉得那沉寂静的让人惴惴不安。门口站着的张立屏着气,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只是不停的将眼光扫过来,像是询问又像是让他想办法。孔家钟哪里有什么办法,大少连门也不让他进去,他根本无从下手开解的。他惟有无奈的朝张立笑了笑,低声道:“不要看着我,我一点法子也没有。”

赫连靖风坐在皮椅上,手指夹着几张从净薇书里掉下来的照片,冷冷的瞧着。如此亲密的与别的男人合照,还大模大样的带回了北地,每日这么看着,瞧着,她当真把他当作什么了?当他死了吗??还是就因为她知道他对她的在乎,所以更加肆无忌惮了-------把他当猴子一样耍来耍去。

他猛得挥手一摔,桌上的文件,纸笔等已经哗啦哗啦的全部被扫到了地上。那地上本是铺了地毯的,但在那么安静的夜里,还是显得突兀异常。孔家钟等人在门外自然是听的一清二楚的,因他先前的命令,也不敢造次,只略略推开了门,在门口处道:“大少!” 赫连靖风没有出声,转头看着屋外的夜色。孔家钟等人站在门外也不敢进来,半晌后,方才听赫连靖风道:“家钟,你进来一下。”

孔家钟忙推了门进去,循着门外走廊上传来的的灯光,站到了办公桌前,等赫连靖风的指示和说话。好久,也不见他开口。孔家钟在他身边久了,自然知道不好打扰,只静静站着。那房内倒是有一盏西式的大钟,他就这么站着,听着时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孔家钟自当了兵以来,平素军中纪律森严,十分枯燥,他也是甘始如饴的。但现在就这么候着,听着时钟滴答的规律走声,竟然有种莫名的焦躁和惶恐。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赫连靖风冷冷的声音清楚的传了过来:“家钟,明日开会时给我吩咐下去,十日后出兵西部。”那声音一字一顿,在黑夜里异常清晰,有着不容人抗拒的威严。孔家钟一凛,忙答应道:“是,大少。”军中自平了赫连靖雷两兄弟动乱后,早已作了大幅度的调整,后来大少从江南回后,又得到了江南江司令的粮草保证,作了许多作战部署,此时遇到南方内乱,军中少壮派早已蠢蠢欲动了。

净薇不知道怎么的,一夜浅眠,总觉得迷迷糊糊但,似睡却又未睡的。他却是一夜未归。已经习惯了每日在他怀中醒来,吸取他温暖的气息,今日不在身旁竟然有种莫名的失落。她只是窝着,也不肯起身,整个人是越来越懒散了。他却仿佛极喜欢她这样子的,偶尔被他遇见了,便会刮着她的鼻子,说她像只小懒猫似的。

喜鹊倒是推门进来了,见她醒着,便拉开了落地的帘子,笑嘻嘻的道:“小姐,可要起身了?”她抬头一瞧外边挂着的日头,因为冬天的关系,阳光也是冷清的,一点也无平时温暖的感觉。她懒懒的应了声,喜鹊便在橱里帮她挑了衣服。虽然说她的腹部还未太显露,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老早打发了府邸专用的裁缝,用了上好的料子,做了好些套服装。喜鹊拿了两件让她挑,她也不甚留意,只随手指了指。那织锦缎的料子,在阳光下,亮亮闪闪的,一看就知道是极好的。

她平时是不会太过于在意自己穿着的,只要舒服合身,大方得体就好了,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北地督军府邸的少夫人。他却是颇喜欢看她打扮的,三不五时的嘱咐洋行,商店的经理,管事的送衣服,饰品让她挑选。前些天也是这样,她自知再过几日这些衣物定是会穿不着的,不由的又气又恼又有种压抑不住的喜悦,只能娇啧的跟他说道:“我现在怀着身孕又用不着这些,等过段日子再说。”他只坐在一旁笑着,犹如春风拂面似的,当着众人的面,像是讨饶似的道:“今日送来的皮裘毛色不错,你姑且挑一件。那我就听你的,等过段日子再唤他们来。”他倒是不觉得如何。她却是脸红了,丫头,婆子,听差们还有洋行,商铺的经理,掌柜的皆在,他也浑然不觉似的,说话也不避讳一下的。底下的人或许是见怪不怪了,但洋行和商铺的人到底是外人,怎可这么说话,连自己督军的身份也不顾忌了。他们的表情仿佛极为诧异似的,净薇更觉不好意思了。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却还是未见赫连靖风回来。她竟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老是不由自己的听汽车的声音,听廊上的脚步声。就在这么等待中,喜鹊已送上了晚膳了。第二日,第三日,也是如此。她已然坐不住了。差人问了侍从,只回道,大少一连几天都在军中。他自她怀孕后,从未彻夜不归的,就算军中再有事情,也定会赶回来的。她隐隐只觉得有些不对之处,但到底哪里不对,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到了第五日,她到底是熬不住了,当真想念的紧。便在早上让喜鹊挂了电话过去,电话是张立接的,只回道:“大少在开会。”下午又挂了电话过去,还是张立接的,只道大少在忙。他竟然连电话也不接,也未有只字片语的。到了第六日,第七日还是如此,连喜鹊也知道不对劲了,找了机会问她。她实在想不出到底是发生了何事情,心中隐隐生闷,只是说不出的难受。连食欲也明显下降了。喜鹊在一旁看着,却也找不出话来劝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吩咐厨房尽量煮些小姐平日里爱吃的。

喜鹊见小姐躺在被中,益发显得娇小玲珑了,这几日又吃不下,睡不着的,仿佛一下子瘦了一圈似的。她瞧了瞧夜色,明白大少今日估计也不会回来了,道:“小姐,你早些睡。大少定是军中有事情,所以这些天才不回来的。我们的大少啊,是最疼小姐的了。若没有事情,又怎么会不回呢?”喜鹊越是开解她,净薇越是觉得有事情,按他的性子,对别人是冷冷的,对她却是一团火似的,恨不得把她也给烧溶了似的,军中就算再有事情耽搁他,拖住他,他也定会处理好赶过来的。就算一两日不能回来,老早挂十个八个的电话过来了,哪会像现今一样不理不问不睬的。

她叹了口气,道:“喜鹊,你好好想想,那日他回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喜鹊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回道:“没有啊。那日大少回来也挺开心的啊,还叫我嘱咐厨房,把你的要食用的正餐,点心,宵夜什么的要二十四小时备着啊。后来我就去厨房了,大少就上楼了-----------------再后来,等我回来的时候,大少已经回军中了啊!”他进了房间,但她也只是睡着了啊,自然不会做什么事情啊。她肯定是睡着了的,否则不可能连他进来也不知道的啊。她明明记得那日是看书看得倦了才睡的--------------

她猛然想到一事情,忙从床上坐了起来。见初香送的几本原文书正端端正正的摆在沙发的茶几上,她忙下了床,光了细白的脚丫,跑了过去。她记起了那几张相片,她与初香,萧扬拍的照片。她当日匆匆忙忙将其夹在了书里,本来早已经忘记掉这件事情了。如今这么一来,她第一反应便想到了那几张照片。不要看平日里,赫连靖风冷冷的,也不拘言笑,她却是知道他是极在意的她和萧扬的事情的。当日在火车上还把萧扬送的糖炒栗子给扔了出去呢!心里思索着:当时塞那张相片的时候,是夹在一本西装书里,可是夹在哪一本西装书里,当时又没有注意。于是便把茶几上放着的书,一本一本提出来抖一抖,以为这样找,总可以找出来的。不料把书一起抖完了,也不见相片落下来。那日分明夹在书里的,怎么一会儿又找不着了?

喜鹊见她如此慌乱,倒比她还急了起来:“我的大小姐,你到底在找什么啊?你吩咐我一声就行了,何必自己光着脚找呢?可不要给受凉了!”净薇却连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怎么会不在书里呢?她那日塞进去后,就没有多加留意,现在却是恍恍惚惚,明明知道是在书里的,但却是找不到。她坐在沙发上出了一会儿神,连喜鹊帮她套软缎棉拖鞋也没有注意,只细想究竟是放在哪里了?想来想去,一点不错,还是夹在那几本原文的书里的。于是又站了起来,拿起书,细细的抖了起来--------

还是没有!她叹了口气,颓废的坐了下来,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似的。此时,只听见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可是在找这几张东西?”净薇一呆,本能的转过头去,只见那素日未出现,却又那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脸冰冷的看着她,一点也无过去柔情的样子,那么森冷的又木然的站着。他手里扬着的,正是她在找的那几张相片—她与初香还有萧扬的照片。他误会了,他肯定是误会了。她要跟他说,说-------

赫连靖风绝望的看着她,他本来在出兵前是不想再回来的,但终究是熬不过,还是命人备车回了府邸。才一进房,便见她光着脚丫,焦急的在找她的照片,连自己的身体和腹中的孩子也不顾了-------难道萧扬对她真的是如此的重要吗??他只觉得身体的某一处泛着莫名的痛楚和愤怒,随着血液的流动,到达了全身。他唰得将照片往地上一扔,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猛得冲出了门外。

净薇摇着头,看着他将照片扔下,看着他冲了出去,她跑向门口:“靖风-----”她从未如此唤过他的名字,此时叫来却是如此的顺口,仿佛已经叫了千遍百遍似的。她要跟他解释,跟他解释,她与萧扬什么事情也没有,完全不是他所想的那个样子的-------

第22章

赫连靖风怒气攻心,自然是没有听见她的叫唤。三步并作两步的已下了楼。今日正好是彭定力当值,见赫连靖风回了楼,还以为不会再出外了,正与同僚找了个空挡抽支烟。这才刚点燃,便见大少怒气冲冲的下来了,忙一把扔了,迎了上去。刚想唤一声:“大少。”只听赫连靖风已冷冷的吩咐道:“备车,回军中。”那专用的汽车本才刚熄火,这时他这么一吩咐,彭定力忙拉开了后门,请他坐了进去。他见赫连靖风一副森然的样子,自然知道大少现在在气头上,再加上这连日来脾气也不好,可没有那个胆子敢撞在枪头上,也赶忙钻进了前头的副坐上,嘱咐司机开车。

净薇在后面唤着他的名字,一直追着他到了楼梯口。却已然不见他的踪迹了,只听他传来的:“备车,回军中”的声音。她只觉着无比的慌乱,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是想要把他给截住,要解释给他听。喜鹊却是吓坏了,从小到大,哪里见过小姐这种惊慌失措的样子。见她手忙脚乱的要冲下楼去,忙一把扯住了她:“小姐,你不当心自己,也要当心肚子里的小少爷啊!”净薇本是一片混乱,被她这么一说,望着长长的,陡峭的阶梯,恍如菩提灌顶般清醒了过来。

因已是夜晚,又是冬天的,园子里早已静下来了。此时车子发动的声音便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是的,就算她现在追出去,也是追不住车子的。她猛得像是泄了气似的,只觉全身软棉棉的。他终究是误会她了。朝夕相处,日夜相对,恩爱缠绵,却抵不过这几张小小的照片。

喜鹊扶着她,安慰着道:“小姐,先回房吧。大少估计是误会了,他现在正在气头上,等他气消了,你与他好好解释一下就好了。”她虽然具体不知道何事情,但看方才憋了一眼,看见照片上的萧扬,估摸着大少是误会了。或许喜鹊说的也对,他现在正气头上,就算她细细解释给他听,他若是不肯听,也是无用的。喜鹊在江南府邸看惯了姨太太们撒娇讨宠的手段,一边扶净薇回房内,一边说道:“小姐啊,等大少气下去些了,你就跟他撒撒娇,说说话,包管他啊,马上就忘了这件事情。不要老是对大少不冷不热的------不是我这个做丫头的说你,大少对你已经够好的了,你还图什么啊?”平日里,净薇不大理会喜鹊的唠叨话的,听过就好了。此时却仿佛被敲醒了似的,是的,他对她这么好了,她还要什么呢?她轻轻抚着腹部,嘴角荡开了微笑。

喜鹊不知小姐究竟是怎么了,胃口竟然又好了起来,一早便嘱咐了要喝香米粥。喜鹊见她兴致这么好,忙安排了听差的去厨房让人准备。一会儿工夫,听差就已经端了上来。净薇倒是将准备的吃了十之七八。这已是不易的,平日里啊,就算大少左哄右骗的,她至多也只能吃一点。一连两日,皆是如此,将厨房准备的正餐,点心,补品什么的多多少少吃了。连丫头香兰在厨房回来后跟喜鹊打趣道:“喜鹊姐,厨房里的师傅这两日可总算是放下心了。前些日子啊,每日里提心吊胆的,生怕惹恼了大少,给活活赶出去。”说完啊,还从背后端出了一盆西点,说是厨房师傅犒劳喜鹊的。喜鹊将这事情说于净薇听,倒把她给说笑了。

第三日,净薇起身已然是迟了,见太阳大好,便下了楼到花房里。那花房三面玻璃的,被太阳一照,浑身懒洋洋的,只觉得无比的舒适。听差很快便送上了西式的蛋糕和牛乳,以及一大盘的手工饼干。她喝了一口,配了蛋糕,倒也觉得可口。懒懒散散的无事,只觉着无聊,便吩咐垂手站立在一旁的听差,却取几份报纸来。那听差应了一声,便下了去。她前几日恍恍惚惚的,已有好些天没看报纸了,若平时赫连靖风在的话,读到报上什么有趣的事情,便会念与她听,好笑之处,两人总忍不住呵呵而笑,其间温馨动人之处,此时方能一一体会。

听差很快便回了来,递上了好几张报纸。她随手拿起一张,粗粗看了一会儿,也无特别关注之处,便又随手拿了另一张,只见上面一个偌大的黑字标题:北地今日正式向西部宣战!底下的小字写了赫连靖风督军已于前日正式发兵,今日已于国内外媒体正式向西部的曾泰宪宣战-----密密麻麻的一堆,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净薇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一下子无法反应过来。他出兵西部,却从未对她说过一字半语的。她对军中的事情无半点兴趣,所以她向来是从不过问军中的任何事情。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连说也未跟她说就这么去了战场,且枪淋弹雨的,她只觉着无比的难过与担心。连杯中的牛乳晃了出来,流到了细嫩的手背上,也不觉着疼。

就这么恍惚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喜鹊脸色苍白的跑了进来,刚想跟她说大少的消息,却见她一脸的茫然无助,心里才了然小姐已经知道了。那牛乳倒了大半在地毯上,湿碌碌的一片。盘里的蛋糕和饼干仿佛连动也没有动过。风从窗逢里,从门缝里透进来,依稀带着冰凉的冷意。

日子还是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流淌在文字间,消失在睡梦中------他离去竟已经有两个月了,唯一能证明他已经离去两个月的便是她的肚子,自他离去后,便开始大了起来,且一天比一天大了。这些日子中,只偶尔接到过张立等侍从打过来的电话,只是报平安而已。她自然知道他是平安的,也是意气风发的,一连两个月,已经使得西部大军节节败退了。他本来就计划周全,趁南方在争权时,攻打西部,因曾泰宪的女婿即南方的段旭德和老大段旭仁相持不下,对西部增援一事,根本达不成一致意见。对于段旭仁来说,是绝对不会出兵帮西部的曾泰宪的,所谓养虎为患,若是帮他挡了北地的进攻,他日曾泰宪与段旭德一联手,哪里还会有他立足之处。若是段旭德执意要出兵,那么对于南方的大权,他这辈子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他是那么识得人心,那么懂得权谋的,趁这么好的时机,已连拿了西部四个省了,并且把曾泰宪赶到了偏远之地,只要南方大权还未定下,那么拿下西部指日可待了。

净薇看着报纸,模模糊糊想起成亲以前,她对他的了解只来自报纸和人们的口头之说,依稀还记得当时南方对他的传闻是:年少英雄。是的,他是年少了得的,自十九岁从军磨练以来,便是他领着北地八省的军队,为北地立下了赫赫战功。这次又快平了西部,怕是过不了多久,以他的雄心壮志,不会仅仅局限于此吧。想着想着,她总有些恐慌。虽然是隐隐约约的,但总是存在的。她有些害怕,总不愿意往深处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