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况终于开了口:「睿王殿下没有别的话同我说了?」

恒商道:「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日后多保重…」

顾况突然伸出手来,狠狠揪住了他的领子:「保重保重,睿王殿下你在别人面前说这两句话说得挺顺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就不知怎么写了。今日在朝堂上,若不是程适,你你你——」

顾况的手揪着他领口,双眼中满是红丝,「你」了半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下面的话却吐不出来。

恒商愕然看他,顾况与他对视半晌,终于狠狠一松手,磨着牙道:「你就不能让人省些心!以后再如此,我就把你丢回丧魂沟去!」

恒商漆黑的双目忽然亮起来,顾况恶声道:「你给我记住,你这条命是我从沟里捡回来的,青山不改,改个鬼!下次在要死要活前,劳驾先知会我一声,我还没从你身上把当年的利息捞足,怎么着也要再榨个三、四十年的!」

恒商惊诧的面孔渐渐浮上一层融融的暖意,低声道:「嗯。」

顾况却忽然惊觉了什么似的,敛起方才的神色,恒商走得近了些,顾况却开始有些无措:「那个,我我我——」

话未说完,被什么东西截住,顾况的脑中轰的一声,但唇齿之间却再容不得他龟缩,顾况将心一横,索性双臂一伸,紧紧圈住了恒商。

半晌之后,恒商含笑凑近了看着他,双眼异常明亮,顾况咳了一声道:「殿下,你不是要和我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那就就此…」

恒商低声道:「景言,我本以为你与程适…方才说出那番话来,但现如今,你到青山我也到青山,你去看绿水我也去看绿水,就像小时候似的,你到哪里我跟到哪里,再没有什么拆分。」

顾况觉得自己的老脸正火辣辣地灼烧,假装不经意地又咳了一声。忽然身子一紧,又被恒商的双臂箍住,听见耳边缓缓道:「我今生来世,只与景言在一起。」

程适站到洞庭山庄的院子中,望着天边浮云,回想他当年极伟大的往事。

段雁行的长子匆匆过来道:「程伯伯,你山庄里有人带口信来。」

江北第二大山庄,祁连山庄的大总管弯腰站在程适面前,双手捧上一个包裹:「庄主,京城有信件来。」

程适抖开信纸,上面的笔迹工整中又带着几分草率。

程贤弟,最近为兄在京中日子过得还算舒坦,不知你近况如何,可还滋润否,上次你要的酒,我已经托人找到了,过几日派人给你送去,不然你亲自来取也成。

程适望着信纸上落款处醒目的「愚兄顾况」四个大字扯了扯嘴角,还好还好,这小子还算有良心,和睿王黏黏糊糊的时候还想着我。

程适揣起信纸,举目远望。

晴空朗朗,秀木葱葱,浮云掠过山河。

你若喜欢他,就该只为他好,最要紧是让他舒心快活。

此时的顾况,刚下朝,正脱下官帽预备换去官服,望见厅外院中恒商的身影绕过矮树渐渐走近,不由一笑。

你若喜欢他,只为他好,他总有一天,会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