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风中无人回应他,那两道身影消失得匆匆忙忙,他只好提着食盒在后面喊道:“那你快些回来啊,别等饭菜都凉透了……”

一时间,骆青遥也未想太多,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后,就撸起衣袖,开始干辛鹤剩下来的活计,只是这一干,就到了黄昏时刻,斜阳西沉,院中都晒满了衣服,风一吹飘飘扬扬,好不壮观。

骆青遥喘着气,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望向前门——

辛鹤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眨了眨眼,汗水顺着睫毛流下,终于察觉到了不对。

骆青遥几乎是一口气奔到了贤师堂,打眼就看到祝太傅在案前执笔写字,那带走辛鹤的书童正伺候在一旁,低头研墨。

听到骆青遥走近的脚步声,那书童抬头望了他一眼,神情明显带着一丝慌乱心虚,研墨的手都颤了一下,赶紧低下了头。

骆青遥按捺住紊乱的呼吸,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走到祝太傅跟前,向祝太傅施了一礼后,直截了当地问道:“老师,辛鹤在您这吗?”

“辛鹤?”祝太傅微眯了双眸,放下毛笔,“他怎么会在我这里?”

“不是您让您的书童去找他帮忙吗?”骆青遥紧紧盯住那道研墨的身影。

“帮什么忙?”祝太傅更加疑惑了,“我从未叫人去找过他。”

那书童的手又颤抖了一下,墨汁都差点飞溅出来,骆青遥眸光一沉,终于彻底确认无疑,他猛然上前,一把将那书童揪了出来,咬牙喝道:“混帐东西,你快说,你把人拐到哪里去了?”

“我,我……”那书童的衣领被狠狠揪住,面如土色,整个人吓得双腿都在哆嗦。

祝太傅大惊失色,站起身正想要阻止骆青遥时,骆青遥已高声道:“老师,我撞见的就是这个家伙,急急忙忙地来找辛鹤,说要去给您帮忙,却不知道把人带到哪里去了,现在还没有回呢!”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祝太傅看向那书童,难以置信,“小春子,你把人带到哪里去了?”

那书童浑身颤抖不止,终是撑不住,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猛地磕头道:“不,不关小人的事,是,是那徐坤逼小人干的,他,他让我把人骗到了一线天里去……”

“什么?”祝太傅瞳孔骤缩,声音都变了调,“一线天?”

他眼前显然一阵眩晕,身子踉跄间,差点都站不稳了,骆青遥连忙上前将他搀扶住,祝太傅捂着胸口,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他摇着头,痛心疾首地指着跪在地上的书童,说出的每个字都重重回荡在贤师堂里,让骆青遥一瞬间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小春子,你怎么能干出这么糊涂的事情,那一线天是什么地方,你难道不清楚吗?你把人骗到那里去,是想看着他死无葬身之地,连尸骨都无存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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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同闯一线天

一线天位于惊蛰楼后山,乃一道狭窄的奇峰石壁,远远望去,就像被利斧劈开一样,从中间漏进天光一线,宛如跨空碧虹,故得名“一线天”。

这等奇景自古始然,乃天地间鬼斧神工所造,令人叹为观止,更有诗云:“云里石头开锦缝,从来不许嵌斜阳。何人仰见通霄路,一尺青天万丈长。”

然而惊蛰楼后山的这处“一线天”,比之别的地方,可谓是一道“鬼门关”了。

穿过这一线天,另外的那一头险象环生,诡异莫测,是惊蛰楼中人人闻之色变的禁地,大家都心知肚明,跨过这一线天,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地府”。

徐坤就是利用辛鹤初来乍到,不知实情,才威逼书童以祝太傅为饵,哄骗辛鹤进入了一线天。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后山一线天前,很快聚集了惊蛰楼上上下下所有人,那事迹败露的徐坤,被推到了最前面,岑子婴一脚就踹了过去。

“谁让你这么干的?你长没长脑子?”

徐坤跌跪在地,面目狰狞扭曲,似乎仍是心有不甘,旁边冷峻而立的裴云朔,忽然如闪电般伸出手,一把扼住了徐坤的脖颈。

他周身寒气逼人,白发在风中飞扬着,对上徐坤惊恐的眼神,唇齿间缓缓溢出冷厉的一声:“我说过什么?你一个字也没放在心上吗?”

徐坤一张脸被扼得通红,浑身哆嗦不止,直到这时才惶恐万分道:“少,少主,饶过我,我错了……”

冷风掠过山谷,一旁的祝太傅急得猛敲手中的拐杖,“住手,都给我住手!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人!”

叶少傅也几步上前,按住那裴云朔的手,连声阻止道:“对对对,别动手别动手,这小子自会送去前院发落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

裴云朔五指一顿,扭头望了一眼叶少傅,目光深不见底,他薄唇抿了抿,终究还是慢慢松开了手。

那徐坤如蒙大赦,赶紧挣脱开去,整个人已是出了一身冷汗,吓得瘫软在地。

叶少傅忙站到中间,高声道:“大家都别急,我已经派人乘舟过小镜湖,去通知前院了,等宫学的侍卫队一到,立马就进去找人!”

声音在山谷间久久回荡着,似乎带着一股“稳定军心”的作用,众人还来不及松口气时,一道俊挺的身影已站在长空下,冷冰冰地道:“等侍卫队到了,只怕尸骨都凉了吧。”

那幽幽开口的人正是骆青遥,他站在一线天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脸上无悲无喜,却让人觉得脚底无端升起一股寒意。

风掠四野,黄昏中,骆青遥回过头,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不知是何意,只是唇边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

不少人被盯得心虚莫名,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那身白衣已经一拂袖,径直往那一线天里掠去。

旁边的喻剪夏脸色大变,惊声道:“骆师弟,不要!”

说时迟那时快,裴云朔白发飞扬,身形如风而动,猛然上前,一把扣住了骆青遥的胳膊,“别冲动,里面很危险,不要去!”

岑子婴也赶忙追上来,在旁边搭腔道:“对啊对啊,阿朔说得没错,千万不要进去!你不知道,前几年有人误闯过这里,半条命都没了,说里头尽是些孤坟白骨,毒虫蛇蚁遍地乱爬,跟个修罗战场似的,指不定是哪朝哪代的万人坑呢,还有白色的怪物会吃人的,千万不能去,稍不留神就会送命的……”

他每多说一句,骆青遥的呼吸就急促一分,一双拳更是捏得咔嚓响,那岑子婴却毫无眼力见,还在一旁说得起劲,他身后的萧然连忙上前,拉了拉他,嘘声道:“六郎,别说了。”

斜阳中,萧然抬头望向骆青遥,脸上难得没有露出一贯的清媚笑容,而是正色道:“青遥师弟,事已至此,一切该从长计议才是,单枪匹马是救不出……”

骆青遥似乎忍无可忍,再也听不下去,将裴云朔的手狠狠甩开,怒吼道:“从长计议个屁,你们这群王八蛋,在这里猫哭耗子演给谁看呢?”

他站在一线天前,残阳如血,金色的薄光笼罩在他身上,他双目因激动而微微泛红,刀子般的眼神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孔,喉头嘶哑,一字一句响彻山谷——

“好一群视人命如草芥的魑魅魍魉,我骆青遥今日在这惊蛰楼中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作人心比厉鬼更可怕!”

少年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漫天夕阳下,所有人脸色均是一变。

这话中深意再清楚不过,一切乃惊蛰楼上下狼狈为奸,合伙谋害,个个却还在这里假意惺惺地装模作样,虚伪演戏。

这罪名扣得实在有些大了,岑子婴第一个上前委屈道:“真,真的不是我们主使的,是徐坤一个人鬼迷心窍干的,跟我们没关系……”

“滚蛋!”

骆青遥将他一把推开,岑子婴这般身骄肉贵的小公子哪禁得起这样一推,脚步踉跄地向后退了好几步,脸上神情愈发委屈了:“就算再怎么胡来,我们也不会想要害人性命啊!”

他还想说些什么时,骆青遥已经目光一凛,转身白衣一拂,眼见又要朝那一线天奔去!

“骆青遥!”

裴云朔瞳孔骤缩,欺身上前,紧紧一把扣住了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现在穴道被封,内力全无,进去找人只会送死,不要冲动。”

“滚你大爷的,撒手!”

骆青遥两边太阳穴直跳,胸膛剧烈起伏着,裴云朔察出不对,乍然变色道:“不要强行冲开穴道,你会受伤的!”

“就算受伤了,老子也不想待在你们这群狼堆里!”骆青遥怒喝一声,不知哪里的一股狠劲儿,猛地挣开了裴云朔,拔足就往一线天里奔,“我的兄弟,我自己去救!”

少年血气方刚的声音划破长空,把一众人吓得脸色煞白,那叶少傅更是急得直跺脚:“愣着干什么,快拦住他呀!”

却哪里拦得住,那道身影掠过一线天,疾风一般,刹那间就消失在了晚霞之中。

所有追上去的脚步同时止住,堪堪停在了一线天外,大风猎猎,再无人敢进一步。

鬼门一线开,踏错无命还。

谁都清楚这句话的可怖,谁也不敢冒险一试,以命相搏。

漫天残阳下,一旁的喻剪夏却是忽然咬紧唇,回头就奔向了风中,不知去干什么。

岑子婴尚在惊魂未定中,目光却不由被她远去的背影吸引住,嘴中哼了哼,讥讽道:“这就被吓跑了,胆子真小,黄毛丫头就是黄毛丫头!”

一个还没救出来,又搭进了另一个,惊蛰楼一众师生围在一线天外,个个束手无策,除了焦急等待外,别无他法。

却是没过多久,喻剪夏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又跑了回来。

所有人都在忐忑不安中,几乎没有目光注意到她,只有岑子婴盯住她拿来的药箱,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他正摸不着喻剪夏想做什么时,已经被她的举动吓得心头一跳:“喂,你干吗?”

喻剪夏背着那药箱,竟是想也不想地就往一线天里冲,岑子婴陡然明白过来,大惊失色:“阿朔,快拦住这疯婆娘,她要进一线天!”

裴云朔原本就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喻剪夏,此刻还不等岑子婴喊完话,整个人已是急掠而去,伸出一只手就想要抓住那道纤秀身影,却在电光火石间,只来得及挑起她一缕飘飞的发丝。

漫天晚霞中,喻剪夏回头望了他一眼,天地霎时静止了般。

一眼匆匆,一眼经年。

绵长无比的情意尽数揉在了这一眼之中,山风拂面,霞光万丈,时间像是凝固了一般,有什么重重撞击在裴云朔心头,他冷峻的脸上头一回有了裂缝,周身血肉似被狠狠剜走一样,疼得他浑身剧颤,仰天喊出了那一声许久都不曾再叫出口的名字——

“夏夏!”

撕心裂肺的一声久久回荡在天地间,岩壁间的那一线霞光如梦如幻,渐渐湮灭。

冷风呼啸,荒野孤坟,白骨森森。

骆青遥直到真正踏在这片土地上时,才知道传言非虚,甚至还漏掉了一点,那一点,正是他此刻最大的感受——

冷。

一股透入肌骨的冷,仿佛周遭充满着无穷无尽的森然鬼气,一丝一缕都钻进了他体内,叫嚣着夺去他的阳气。

明明不过一线之隔,却好似割离开了两个世界般,外头尚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这里却已冷如寒冬,就连呼吸间都萦绕着一股白气。

头顶上的一片天,也像蒙着一层阴森森的“鬼雾”般,遮住了所有温暖的光芒,只剩下直逼人心的寒意。

越往里头走,骆青遥就越觉得冷,他此时已没有雄厚的内力护体,只能不住活动着筋骨,一边冲着四周大喊道:“辛鹤,辛小鸟,你在哪?”

鬼气森森的林子中自然不会有人回答他,这里就跟岑子婴所说的一样,像是一座死寂的修罗场,万人坑般,没有一个活物。

骆青遥愈发担心起辛鹤来,不由更加卖力地喊着他的名字,却就在这时,他身后陡然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寒气,携风直朝他后颈袭来!

他猛然转身,这一看,差点吓个半死——

好家伙,辛小鸟没召唤出来,倒召唤出了一只巨大的怪鸟!

不,确切地说,是一只硕大的蝙蝠,通体雪白,尖嘴利爪,张开的双翅刮着猎猎大风,可怖至极!

骆青遥瞪大双眼,呼吸一窒,想也未想,扭头拔腿就跑!

奶奶的,看来岑子婴口中那个会吃人的“白色怪物”,就是这庞大的家伙了!

骆青遥一边跑一边咬牙诅咒着:“天杀的鲁行章,你还我内力来,小爷要是死在了这里,就是被你这孙子害的,小爷就算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身形如风,骂骂咧咧间,一双腿却如何跑得过那白蝙蝠一对巨大的翅膀,好不容易才要拐个弯,逃往林子深处时,肩头却已被那白蝙蝠的利爪一钩,衣裳撕裂之声立时传来。

他猝不及防,一下跌在了一棵树下,气喘吁吁地扭过头,往后避去,后背却抵在了树干上,再避无可避,毫无生路可寻!

荒野冷风间,眼见着那白蝙蝠怪叫着,就要扑面而来时,骆青遥索性生出一股孤勇,双手迎上前,奋力一搏,“小爷撕碎了你!”

然而还不等他的手跟那白蝙蝠的尖嘴亲密接触时,一根捣衣棍已经横空而来,重重一下将那白蝙蝠打偏了。

骆青遥耳边乍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难以置信:“骆青瓜,你怎么在这里?”

那关键时刻蹭地冒出,一棍子打飞白蝙蝠的人,不是辛鹤,还有谁?

骆青遥双眸一亮,又惊又喜:“辛小鸟,可算找到你了……诶,小心后头!”

那被打飞的白蝙蝠又卷土重来,辛鹤反应灵敏,闪身避过,面上毫无一丝惧色,只抓紧那捣衣棍,揪住那白蝙蝠就一顿猛打。

下手间,又快又狠,那白蝙蝠骤然遇到“强敌”,毫无招架之力,狼狈扑闪着翅膀,被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辛鹤瞅准机会,趁机上前,一把拧住它脖子,只听喀嚓一声,那白蝙蝠的脑袋清脆落地。

树下的骆青遥,张大着嘴,一时看呆了。

辛鹤将手往衣服上随意擦了擦,踩着那白蝙蝠的脑袋上前,正想要拉骆青遥起身,却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阵异动,冷风强劲袭来,两人齐齐望去,霍然失色——

一大片白蝙蝠扑翅飞来,气势汹汹,如潮水一般,遮天蔽日。

“妈呀,它家族来寻仇了!”骆青遥一个骨碌爬起,抓住辛鹤的手就拔足狂奔,“愣什么,还不快跑!”

辛小鸟再能打,还能打得过人一大家子?

两人在林中没命地狂奔着,眼前却是迷雾环绕,不辨方向,疾风擦过耳畔,他们跑着跑着不知闯到了哪里,竟一脚踏空,天旋地转下,两道身影交叠着一同滚了下去!

“完了,这回要将小命交代在这里了,小爷一世英名,竟然因鸟而亡!”

第16章 冰室共患难

凛冽的寒气将人团团包围住,骆青遥仿佛深陷海水之中,手足冰冷,就在他越坠越深时,一股暖流源源不断地涌进他的体内,将他及时拉了回来。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骆青遥只看到一张白皙俊秀的脸,辛鹤将他搂在怀中,紧紧握住他的一只手,那些源源不断的内力灌入他体内,温暖着他全身上下。

见到骆青遥醒来,辛鹤松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细汗,放开了那只为他输送内力的手,“你可算醒来了。”

骆青遥还有些发懵,慢慢地坐起身,扭头打量着四周:“这,这是哪里呀?”

他们之前遇到白蝙蝠攻击,一路狂奔,混乱中不知踩到了哪里,双双滚落下来,骆青遥模糊的意识中,他们似乎是卷进了什么机关暗道里,只是他没有想到,醒来时会置身于这样一方偌大清寒的岩洞中——

不,准确地说,更像是一间地下冰室,利用这极寒的岩洞与暗河,四面砌起了密不透风的冰墙,高高的顶部还嵌满了浑圆透亮的明珠,颗颗闪烁着柔和清润的光芒,将这一方冰室照得亮如白昼。

真是没有想到,在这样一方地下岩洞中,居然还会有这般机关精巧的密室,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辛鹤显然也看出骆青遥所想,顺着他的目光扫去,道:“这里不知何人所造,我们应当是在上面触碰到了什么机关才会掉下来,得赶紧想办法出去才是。”

她说着,想到什么般,望向骆青遥:“说起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她不提还好,一提起骆青遥又是义愤填膺,当即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末了,咬牙恨恨道:“那群王八蛋,视人命如草芥,简直比厉鬼还可怕!”

辛鹤听了后久久愣住,似乎难以置信,好半晌,才语意不明地道:“既然,既然这一线天如此危险,你干吗还要不顾一切地闯进来,就只是……只是为了找我吗?你当真不要命了吗?”

骆青遥长眉一挑,想也不想地抬起胳膊,一把揽住辛鹤的脖颈,“废话,好兄弟,讲义气,懂不懂?”

他唇角扬起,俊逸的脸上露出促狭一笑:“我不是说过,日后恢复内力,换我来罩着你,只要你跟在我后头,叫我声‘遥哥’就行了吗?”

调侃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爽朗,又带了几分狡黠可爱,辛鹤听得都忍不住笑了,推开他的手,摇摇头:“谁要你罩着了?你这家伙,还真容易跟人称兄道弟,我几时说过要叫你‘遥哥’,跟着你混了?”

她嘴里虽这么说着,心中却莫名涌起一股暖意,充盈了全身上下。

生死关头,有几人能做到以身涉险,不离不弃?

骆青遥实在是一个至情至性,有着赤子之心的人。

辛鹤一边百感交集,在心中想着时,一边扶着他站起身,当务之急,他们得快点出去才行。

骆青遥的目光在偌大的冰室中转了一圈,冷静道:“小鸟,我们分头找下出口吧,看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道,能够离开这鬼地方,好不好?”

“好,这里太冷了,的确不能久待。”辛鹤点点头,“我去那边看看,你在这里找一找,有什么发现就立刻叫我。”

骆青遥道:“行。”

两人说干就干,在浣衣院里培养出的默契,搁到这里来倒也是契合十足,无需言语,几个眼神交换便能明白对方心意。

这方冰室极大,岩石清寒,其间还有暗河湍湍流过,只是顺着水流摸去,尽头却被那冰墙拦截阻断,依然找不到出口。

但是,一番搜寻下,两人却有了别的发现。

“骆青瓜,你看这里!”

“辛小鸟,快到这来!”

冰室的两头,骆青遥与辛鹤几乎异口同声地喊道。

辛鹤飞速奔至骆青遥身旁,只看到他拨开乱石,在岩洞的角落中发现了几具森然白骨。

“你看,他们身上全都穿着军装,虽然衣服腐烂了七七八八,但还是能够认得出来的,这旁边还有断了的兵器,这几具尸骨生前应该是士兵才对。”

骆青遥沉吟道:“你还记不记得穿过一线天后,我们一路走来,所见尽是白骨孤坟?这里一定曾经打过几场硬仗,有过战火的痕迹……”

他的目光在那些白骨与生锈的兵器上逡巡着,继续道:“我猜想,曾经可能有某支军队在这里驻扎过,他们利用这的特殊地势与极寒环境,造出了这间冰室,作为藏身之所,或者说是根据地……”

辛鹤瞪大了眼,一时听得呆住了,喃喃道:“没想到啊,骆青瓜,你还有两把刷子啊?”

短短时间里竟能分析出这么多东西,还说得头头是道,委实让人大感意外。

骆青遥哼了声,扬起唇角:“那当然了,就算虎落平阳,那也还是一只虎,岂是凡俗之犬可比的?”

“啧啧啧,夸你两句你还喘上了,说谁是凡俗之犬呢?”辛鹤忍不住挑眉一笑,语带揶揄,她扭过头,看向那几具白骨,忽然间眼尖地发现了什么,“诶,青瓜你快看,这是不是一个‘鹿’字?”

骆青遥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那些白骨周身腐烂的军服上,模模糊糊地显现出一个类似字符的标记,只是可惜前面半截完全磨损掉了,根本看不清,只能勉强认出后面一个字。

骆青遥埋下头,细细辨认着:“是像‘鹿’字,只是,什么‘鹿’呢?这难道是……”

他福至心灵间,一下想到什么,抬头看向辛鹤:“是这支军队的名号吗?就像大梁的杭家军,胸前都会印上一个杭字,代表着身份与荣誉……”

“杭家军?”

“是啊,大梁的战神,杭如雪,一杆长枪所向披靡,率领着杭家军东征西讨,威震八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名头……”

辛鹤听骆青遥说得兴致勃然,言语间对那“杭如雪”满是推崇,不禁来了兴趣:“有那么厉害么?瞧你夸成这样。”

骆青遥猛点头,两眼放光:“当然厉害了,他是我干爹!”

这下辛鹤神情一顿,好半晌,才放声大笑:“怪不得啊!你这还真是个卖瓜的‘骆婆’,那你之前分析的那些东西,也都是你这位干爹教的了?”

“那倒也不尽然,还有我亲爹和义父的教诲,他们自小就……”

“等等,等等!”辛鹤一时听糊涂了,掰着手指数道,“亲爹、干爹、义父……你到底有几个厉害爹爹啊?”

“不多不多,除了几个爹以外,还有很多干娘小姨什么的,比如说小叶娘娘,苗苗姨……”

“行了行了,你再这样数下去,咱们何年何月才能出去啊?”辛鹤好笑地打断了骆青遥,嘀咕道,“你们家跟葫芦藤似的,一串串结得又多又密,我猜想,你爹娘一定朋友满天下,对不对?”

“这句话你倒十足没说错,我爹娘别的不多,就是朋友多,尤其是我爹……哎算了,不说他了,他的英雄往事要真说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总而言之,我老爹是个传奇,一个把我从小碾压到大的传奇,你日后若是有机会见到他,就知道了。

“我反正这辈子是难以超越他了。”骆青遥耸耸肩,无谓地笑了笑,却是忽然想起什么,对辛鹤道,“对了,你之前在那头喊什么,你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线索谈不上,可我发现了一样好东西!”辛鹤眼眸一亮,明显兴奋起来,一把拉过骆青遥的手,“快跟我去瞧瞧!”

两人穿过清寒的冰室,径直走到了最深处的一面岩壁前,柔光映照下,骆青遥整个人惊呆了——

那一面岩壁上,长满了一种晶莹剔透,娇艳欲滴的果子,周身还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萦绕的醇香。

骆青遥不禁上前呢喃道:“这些果子,生得好特别啊,我从来没见过……”

他正细细观察时,辛鹤已经随手摘了几个,一股脑儿地就往嘴里塞,骆青遥一惊,连忙伸手想要阻止:“等等,你怎么说吃就吃,万一有毒怎么办?”

“怎么会有毒呢?”辛鹤吃得欢快,望向手中的果子,眼里是满满的亲切感,“这种酒儿果,我从小吃到大,在我们岛上……不,在我们家乡那,随处可见,可我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见着,真是稀奇事儿!”

“酒儿果?”骆青遥头一回听到这样新鲜的词。

“对啊,你尝尝就知道了。”辛鹤兴冲冲地又摘了几个,随手递给骆青遥,“这果子刚吃下时,可能身子会有些麻,脑袋也有点晕,就像喝了酒一样,醉呼呼的,但是很快身上就会暖和起来,在这种极寒的环境下,吃这个最好了,我们家乡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个个都身强力壮,不畏严寒,就是从小被这种果子喂大的……”

辛鹤越说眼睛越放光,简直要把这果子夸到天上有地下无了,“而且习武之人,每日多食酒儿果,还能够增强内力,疏通经脉呢!”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骆青遥听得将信将疑,“你这说得跟灵丹妙药似的了,真有这么神奇?”

他眉梢一挑,忽地凑近辛鹤,促狭道:“不会你也是‘辛婆’卖瓜吧?”

“对啊对啊,卖的就是你这个大青瓜!”辛鹤将骆青遥一推,扭过身,“你爱吃不吃,这种好东西,我还不想便宜你呢!”